「可憐的孩子，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死。」洪爺憐憫地看著阿星的尸體，彎腰伸手合上了他死不瞑目的眼楮。
「面子我給了，希望你配合我體面地退下來。」虞萬支把槍重新收回懷里，平靜得根本看不出來是他剛剛奪走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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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斗不過他們的。」洪爺重新坐回實驗台前，戴上老花鏡的手微微顫抖著。
「以前你們跟政府斗的時候也知道自己斗不過，可那時候你們誰都沒有收手。」虞萬支冷漠地看著他，「你老了，你和姓劉的都老了，會鬧的孩子才有糖吃，第九區的安穩從來都不是靠仰人鼻息換來的。」
「老了麼……」洪爺朝著自己凝聚一生風霜的手掌嘆口氣，「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你們去吧。」
「多謝您這些年的栽培。」虞萬支突然朝洪爺跪下來原地磕了三個響頭，等他再次站起身時給人感覺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門被從里面打開，陳哥抽了抽鼻子聞到若隱若現的血腥味，朝虞萬支投去詢問的目光但沒有得到回應，他小心翼翼地帶著幾個人走進倉庫，只見洪爺正將注意力集中在配藥上，地上倒著阿星已經死透了的軀體。
「洪爺？」陳哥有點模不清情況，致命一槍從側面偷襲命中頭部，說明下手的只能是虞萬支。
「這小子對我說話不敬，我讓萬支替大張清理門戶，免得他九泉之下還要丟人。」洪爺頭都沒抬地說。
「明白了。」陳哥瞬間理解了狀況，「你們幾個還愣著干嘛？拖出去扔了別在這兒打擾洪爺。」
「哦……」跟隨進來的幾人中有的醍醐灌頂有的依然迷糊，但都依言照做將阿星沉重的改造軀體給拖了出去。
「你們付出那麼大代價把阿龍都給搭了進去，就是為了撈個人回來隨手殺掉？」凌充瞥見阿星的尸首被拖出來，幾步到虞萬支的面前質問道。
「他的作用已經達到了，再留著就是禍害。」虞萬支掏出一根卷煙點燃，又把煙盒朝向凌充。
「里面到底發生什麼了？」凌充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里，將煙頭伸向打火機上的火焰。
「這里之所以沒有被發瘋的義體人襲擊，是因為洪爺和造夢人達成了交易。」虞萬支平靜地回答。
「我女兒的直覺真準，也許她比我還適合我這行。」呆滯只維持了一瞬，凌充立刻就恢復到常態。
「？」虞萬支困惑地看著他。
「剛才她跟我說這里的人不可信，她跟阿龍也是這麼說的，所以阿龍才一直都把她帶在身邊行動。」面對疑問凌充也很坦誠。
「呵，原來如此。」虞萬支笑了笑，沒有再多評論。
「看你的反應應該也是才知道真相。」凌充朝空氣中噴出個翻滾的煙圈。
「我心里早有猜想，但的確是剛剛才證實。」虞萬支點點頭，「這個真相不能往外說，理由你肯定明白，能逼洪爺跟我說實話他就不得不把權力交給我，再留著阿星事情只會更麻煩。」
「你這麼慷慨地跟我說了，說明你也打算派人出去救阿龍。」對于虞萬支這種授人以柄的行為，凌充將其視為爭取信任的象征。
「我有種直覺，我感覺陳警官是一切圍繞的關鍵。」虞萬支突然把頭貼近仿佛在講什麼秘密，「抓住關鍵我們就能活，如果錯失這個機會就算能活下來我們也變不了給人當奴僕的命，我們第九區的人生的隨機，至少我們要死得自由。」
「你這是在賭。」虞萬支願意把賭注放在阿龍身上固然好，可萬一賭錯就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要死得自由了。
「人生什麼時候不是賭？」虞萬支滿不在乎地笑著，「現在起碼是我在賭我的命，不是別人拿我的命在賭。」
「怪不得你能在這兒當頭兒。」這句話讓凌充算是徹底理解這位新話事人的為人，坦白講他的存在對于錦城市整體而言未見得是好事，至少現在作為他的盟友會讓人感覺很可靠。
「這幾天內我還可以把你女兒安全送出去，我之前答應過陳警官。」知道在救出阿龍之前凌充絕不會臨陣月兌逃，虞萬支開始為他下一步的計劃進行準備。
「她不想走，我也不想讓她走。」凌充聞言搖搖頭。
「你認真的？」這倒是出乎虞萬支預料。
「我不知道造夢人在哪兒，至少他們絕對不在第九區。」凌充坦誠回答，「之前他們能用手段把我女兒從外面送進來，誰能保證她再被送出去之後是安全的？至少現在她就在我的身邊，這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更安全。」
「你還真是個想得開的人，我要有個女兒可不敢讓她跟著我瘋。」虞萬支笑道。
「我這邊的家風是不養孬種，我對我女兒也是這麼教育的。」凌充呲牙一笑。
——十小時後•第九區某處——
「你們居然放心給我武器？」反復檢查過手上的沖鋒槍沒被做下任何手腳，阿龍驚訝道。
「你沒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在近距離同時動手這輛車里的每個人都能在你開槍之前徒手制服你，更別說用武器戰斗了。」將面孔隱藏在了防毒面具之下的周玉卿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問題所在。
沒錯，現在的阿龍絕對是隊伍里最菜的那個，如果不是他身份特殊帶上都會被人家嫌棄累贅的那種菜。
偏偏人家說的還都是實話，給當面無情嘲笑了的阿龍只能閉上嘴生悶氣。
這支全副武裝的八人小隊的任務是完成之前阿龍他們沒做成的事情——殺入地下那處之前他們沒能成功進去的神秘設施，尋找藏身于其中的藍天本體並將其重新「保護」起來並解決掉路上遭遇的一切其他問題讓第九區恢復正常秩序。
殺進別人家的老窩搶走人家最想要的東西，然後把人家的家給拆了，可想而知要執行這樣的行動需要精銳的人手和強橫的武力，而周玉卿背後的組織恰恰最不缺乏這些東西。按照周玉卿對阿龍的坦白他們完全有能力在一切演變成現在這個地步之前阻止所有可能的悲劇，然而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他們不只坐視了災難的發生，甚至還在災難發生之前幫忙壓制了某些不利情報的擴散。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周玉卿背後的那個組織插手幫倒忙，事情很可能根本不會糟糕到現在的程度，警察也好軍方也罷又或者是緊急情況部那些霸道的混蛋，任何一個政府暴力機關掌握到被這個組織所掩蓋的情報就可以立即采取行動來制止悲劇的發生，哪怕這麼做會立即引起造夢人的警覺讓他們縮回伸出的手，並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采取足以暴露自身的大規模行動。
一想到這些，眼前幾個用防毒面具遮住頭臉根本分不清背後是人是鬼的家伙就變得愈發面目可憎，阿龍只能強忍著道德潔癖引發的強烈作嘔感盡量平復心緒，因為這些人正是當前唯一一支能夠結束正在第九區無線延綿的苦痛的力量。
藍天已經付出了她的犧牲，接下來該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