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直升機緩緩降落在倉庫據點內的空場上，凌充走下飛機第一眼就看見了在這里翹首以盼的自家女兒。
「我知道你怎麼到這兒的了，事情不怪你。」見女兒一副做錯事的表情在自己面前低著頭，凌充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腦袋。
「龍哥都跟你說通了？」還以為是阿龍替她解釋的凌筱總算松口氣，「對了龍哥呢，剛才怎麼沒看到他？」
凌充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站在那里也不說話。
「龍哥出事了？！」凌筱何其聰明，馬上就明白事情不妙。
「行動出了意外，他被落在後面沒能及時撤離，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那邊具體什麼狀況。」凌充這才簡單地陳述了情況。
「爸，我們得把龍哥救出來。」凌筱馬上表態道。
「我知道，但光靠咱爺倆肯定做不到。」凌充聞言嘆口氣，「你別著急，那小子一向福大命大這次也不會例外，我跟其他人商量商量看要怎麼救他。」
「好，我等著。」知道自己幫不上太大的忙，凌筱決定盡量不給自己的父親拖後腿。
另外一邊，陳哥正在向虞萬支報告這次行動的細節。
「下落不明麼。」听到阿龍失蹤這段，虞萬支的眉頭皺成一團。
「帶回來那個警察一定會要求你救他，這反反復復的就變成葫蘆娃救爺爺了，更別說如果他被姓劉的抓了就會變成沒法抵賴的把柄，跟洪爺那邊我們根本交代不過去。」陳哥同樣一臉的焦頭爛額，他不喜歡虞萬支也不喜歡阿龍，但現在自己已經是和虞萬支綁上一條船的人，自然要全心站在虞萬支那邊考慮。
「交待？」虞萬支冷笑，「就算這件事做的再漂亮最後也會被引到我們頭上，從最開始我就沒打算在洪爺那邊糊弄過去。」
「……你就這麼確信大家會听你的？」左右看了看四外的人群，陳哥壓低聲音問。
「那要看你們帶了什麼回來。」虞萬支則將視線投向站在獨臂男旁邊那個逃亡者，「阿星，有日子沒見了。」
「虞老板，」被點到名字的男人走上來說話，「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在你手下做事。」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命這東西誰都看不透。」虞萬支笑笑，「你就很命大嘛，沒有像張老爺子手下的其他人那樣變成行尸走肉。」
「可能是因為我對義體的主控程序做了太多定制化，反而讓那種奇怪病毒沒法正常運行了吧。」以前是張老爺子手下還和阿龍他們有過一面之緣的阿星看著自己的機械手苦笑。
「為什麼想到我這邊干了？」虞萬支表情一肅，問道。
「我親眼看見姓劉的勾引外人把我家老爺子殺掉，這是不共戴天的仇。」
「勾引外人？」虞萬支挑起眉頭。
「不知從哪兒來的，裝備先進殺人專業，比姓劉的手下那些殺手團還要專業，我們這邊根本就沒能力抵抗只能任人家宰割。」阿星的臉因為憤怒變得扭曲，仿佛厲鬼羅剎。
「可我被告知張老爺子死的時候已經失控了。」虞萬支還記得洪爺是怎麼跟自己說的。
「放他娘的屁！」阿星當場破口大罵，「我家老爺子是何許人物，能被區區一個病毒給搞瘋了？的確當時我們這邊因為大多數是義體人情況很亂，但老爺子隨後就帶人把局面控制住了，要不是姓劉的那幫殺手團和外人一起突然攻進來，我們本可以保住開陽街！」
虞萬支面沉似水沒有講話，阿星的憤怒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可整件事情里面太多令人想不通的謎團又讓虞萬支認為自己不能偏听偏信。
「既然你們的人都被干掉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虞萬支沉默的功夫，陳哥對阿星質問道。
「我當時不在現場。」阿星的臉突然抽搐了一下。
「你不是說你親眼看見姓劉的對張老爺子下殺手麼？」陳哥毫不留情地追問。
「我那時候在監控室！」被逼到牆角的阿星只好說實話，「他們沖進來的太突然了，我當時正在監控室指揮其他人抵抗可是根本就打不過他們，我在監控上看到他們對老爺子下手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所以我自己順著密道跑了！」
「跑到姓劉的集中營里去了？」陳哥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倒是不怎麼在乎阿星臨陣月兌逃的行為。
「跑出來之後我無處可去，不得已加入到廢墟里面一撮勉強苟活下來的人，沒想到姓劉的殺手團又過來搶人，我為了活命只好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就給關在那片地方直到他。」話說到最後，阿星指了指獨臂男。
「我查問了幾個跟他一起關進來的人，至少後半段是真的。」獨臂男也站出來為他作證。
「剛才你跟我們說的話，你敢不敢在洪爺面前再說一遍？」虞萬支靜靜听完了剛才的對話，這才開口跟阿星問道。
「敢，本就都是真的有什麼不敢？臨陣月兌逃已經是對不起我家老爺子了，現在為了給老爺子報仇我什麼都敢做！」阿星重重地點頭。
「好，你跟我來。」虞萬支朝他勾勾手，「老陳，你帶幾個人把門看好了，不管里面是什麼動靜都別讓閑人進來搗亂。」
「這他媽就開始了？」老陳撇撇嘴，「行吧，你放心進去。」
「走。」虞萬支拉著阿星走進倉庫，鐵門在他們身後關上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
——倉庫內——
「阿星？」听到外面有響動的洪爺放下手中的化學器具，摘下老花鏡看向推門走進來的二人。
「洪爺。」阿星的義肢安裝手術就是洪爺給做的，之後出事也經常會來洪爺這兒調校，不管有沒有話事人這個身份阿星都想到尊敬這位態度慈祥的老者。
「洪爺，有些話得讓阿星說給你听听。」虞萬支伸手把阿星往前一推，「講吧，知道的都講出來。」
「好！」阿星深吸口氣，將剛才的事情又重新說了一遍。
「……所以呢？」洪爺安靜听完他的話，然後面無表情地跟虞萬支問道。
「你事先就知道姓劉的勾結外人。」洪爺這副態度讓虞萬支印證了心中的某些猜測。
「對。」
「這些外人惹不得？」虞萬支又問。
「他們盯上的是把第九區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家伙，我們是蟬，人家是黃雀。」事已至此，洪爺索性直說。
「看來張老爺子是死在了不識相上。」虞萬支嘆道。
「不知道，老劉沒跟我說實話，我也不在乎。」洪爺滿臉的漠然，「都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年輕人似的走心不走腦，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很奇怪嗎？」
「您怎麼能這麼說我家老爺子！？」還沒等虞萬支開口阿星就受不了跳了出來，「我家老爺子一直在為了大家能活得更有尊嚴而努力，就算死也不該死在叛徒手里！」
「尊嚴，大張就是這麼鼓動你們的？」洪爺聞言只是冷笑，「尊嚴從來不能當飯吃更不能救人命，大張口口聲聲說讓你們活得有尊嚴，你告訴我開陽街上成百上千賣身給外人的風塵男女們尊嚴在哪里？地下拳賽上互相打爆對方的腦殼只為了養家糊口的戰場老兵尊嚴又在哪里？難道他們不是第九區生養的人？我認識大張比你們早得多，那個人從來都不在乎別人的尊嚴，他只是無法容忍任何人能騎在他頭上。」
「這……」阿星目瞪口呆說不出話，像條死魚般挪動著下巴發出干癟的聲音。
「洪爺，你為了讓我們活著，把你的尊嚴賣給誰了？」虞萬支同樣不在乎張老爺子的死活，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命運攥在誰手里。
「造夢人，」洪爺垂下眼眸低聲回答，「你和警察混得那麼熟，應該知道他們是誰。」
「……哈。」虞萬支先是呆愣，然後豁達地笑了起來。
「你會理解我的。」听到虞萬支的笑聲，洪爺抬頭看見黑洞洞的槍口。
「當然，」消音射擊的悶響穿透房間，虞萬支踩著尸體往頭上補了幾槍，「但理解和贊同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