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黎陽預先刻錄的虛擬人格？」阿龍驚訝地看著聲線改變的終端，顯然沒料到會是這個發展。
「對，你是警察還是管理官？」頂著一張女性的臉卻發出已經死去的男人的聲音，場面實在是怪誕得很。
「姑且是算管理官，你有預想過自己的死才準備了這個虛擬人格？」虛擬人格刻錄是近幾年才實現的新技術，需要很高的硬件要求，大概這才是黎陽選擇花大價錢購買一台高端機的原因而不是之前猜測的那樣是出于對過世妹妹的病態懷戀，因為已逝之人無法通過腦掃描設備刻錄人格。
「我預想了很多種情況，我會死只是其中之一。」與接觸阿龍那時候的真人不同，這個虛擬人格態度相當傲慢，也不知道這才是黎陽的本性或者他故意只在終端里保留這樣的形象。
「你擔心自己有可能被殺，心里肯定有嫌疑人吧？」阿龍自然不會和一個破碎的人格片段去較勁，他的首要任務還是找出凶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惜你沒法在我這里得到太多幫助，因為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對方的來路，否則也不會現在變成尸體躺在那里了。」听阿龍這麼問，虛擬人格冷笑道。
「只說你知道的東西就行。」阿龍心說這虛擬人格真難伺候，但為了問出更多線索也只好忍著脾氣，畢竟人家死都死了是真正意義上的萬事皆空。
「既然我死了，我的情況你們應該調查過，也知道這張臉屬于我的妹妹對不對？」虛擬人格依然是一臉欠揍的嘲諷表情。
「對，我們還認為你對你的妹妹抱有不正常的情感。」阿龍忍不住懟回去一句。
「哈，那只能說你們太粗俗膚淺……不過也不能算錯，小茵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曾幾何時是我人生中僅有的希望，沒了她我要還能保持正常那才是不正常。」虛擬人格的笑容里忽然閃過一絲悲哀，「關于她的失蹤官方說法是什麼就不必講了，我個人完全不相信這個解釋，小茵比誰都聰明，不可能在第九區那麼危險的地方惹上不該惹的人讓自己身陷險境，肯定是有人陷害了她。」
「我覺得會不會遇上危險並不完全取決于她本人。」對虛擬人格的解釋阿龍表示不敢苟同。
「當然客觀意外也是可能發生，所以在你們官方沒能給我一個讓我接受的解釋之後，為了追求真相我就開始了自己的獨立調查，當一個塑形師的好處就是在能賺錢的同時還能接觸到三教九流各色人物，只要搞好關系就可以利用他們的門路。」虛擬人格不為所動，繼續講述著屬于黎陽的故事。
「于是你利用這些門路查到了和官方解釋不一樣的東西？」阿龍表面上還很鎮定，心中卻是波瀾大起。
自己接手這個案子是從高興明假死案開始的，盧秋月騙保案只能算是個插曲姑且不論，事情聯系到造夢人身上的時候情況就已經很不對勁了，緊接著是在芯片失竊案的調查中導致黎陽死亡，而黎陽留下的虛擬人格又故意將話題引向八年前的黎茵失蹤案，更不要提黎茵失蹤這件事本身就可能牽涉到第九區內存在的非法走私。
阿龍突然有種直覺，如果自己繼續順著蔓延的線索往下查過去他還會翻出各種不為人知的罪惡。
「對，最初的信息是從一個高級暗娼身上打听到的，那女人出身第九區，過不慣里面的日子向往外面的世界就跑了出來，她在小茵進入第九區的時候剛好和小茵有過接觸，告訴我小茵當時調查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非法走私。」虛擬人格道。
「那她在查什麼？」阿龍急忙追問。
「人口販賣。」虛擬人格很嘲諷地笑笑，「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走私吧，只不過走私的貨物不太一樣。」
「凌叔，第九區曾經存在過人口販賣現象？」半信半疑的阿龍立即回頭跟凌充這個老資格求證，因為這個年頭器官販賣出于成本問題已經不成立了，除了極個別心理變態者對凌虐活人的追求之外應該不存在人口販賣的市場才對。
「我只是從某些渠道听說過傳聞。」凌充態度謹慎地回答，「據說有幾個犯罪組織會把他們囚禁的受害者接入終端中強迫其作為會為客人提供任何服務的‘侍者’，而他們的服務對象都是腦滿腸肥已經對世間榮華厭倦的顯貴富商，反過來受到這些客戶的庇護就連警方都拿這些犯罪組織沒有辦法。」
「呵，這只是陰謀論和都市傳說吧？且不說別的，那些被囚禁的家伙會乖乖听話？他們可有遙控終端，一巴掌掐死客人不就得了。」阿龍覺得這個傳聞難以置信。
「只要進行正確的編程，就算是遙控模式也能限制終端的某些特定動作。」這時候藍天突然插了句嘴，「凌警官剛才說的傳聞我在以前逛暗網的時候也听說過，那些黑客還分享了一些能限制遙控終端活動的代碼，確實能起到效果。」
「還有這事兒？」阿龍依然半信半疑，不過大家都說有這樣的可能性由不得他不信。
「那個女人的情報讓我意識到就算是小茵的確因為某些原因給人處理掉，那個原因也絕對不是官方告訴給我的原因。就是在和她接觸後我明白我的想法沒錯，小茵的失蹤背後果然有隱情，小茵有可能還被人囚禁著，我得把她救出來。」旁人的對話虛擬人格就像沒听見一樣，等三人的對話停下來後它又繼續開始自己的講述。
「然後呢？」陰暗的東西總是會勾人好奇，阿龍也不能夠免俗。
「我就開始故意把自己的客源向那些奢侈糜爛的富人身上掛靠，讓我調查連警方都奈何不得的犯罪組織我沒那個能耐，以塑形師的身份接觸幾個愛好變態的富商還不算特別難。」虛擬人格聳聳肩膀。
「等等，你認識這個人嗎？」這時候周玉卿打斷了虛擬人格的敘述，並朝它投影出高興明的形象。
「認識，這人姓高也是那些愛好變態的富商之一，最近他的情況有些奇怪，不但疏遠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在向我定制造臉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那樣子簡直就像是在……」
「就像是在你的店里等什麼人？」虛擬人格畢竟只是過去的人格片段，做不到和本人的完全同步，于是阿龍替虛擬人格說出了黎陽曾經說出來的那句話。
「對，就像在我的店里等什麼人。」虛擬人格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難道是因為這個人我才被殺掉了？」
「也許吧，我們是在調查這個人的時候找到你身上，而你就在馬上要說出什麼關鍵線索的時候被本該是關機狀態的終端突然出手擰斷了脖子。」阿龍將現場的情況復述給虛擬人格，希望它能夠補全黎陽生前沒說出來的話。
「原來如此，我死掉並不是我自己調查得太深入，而是知道了別人的事情才被滅口啊。」虛擬人格臉上忽然露出自嘲的笑容，「那台殺了我的終端的主人就是通過這個姓高的我才認識，我沒見過這個終端背後的主人到底什麼樣子，但他跟我說他知道我妹妹的確切情報，只要我為他提供一定程度的服務就願意和我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