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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老板還不知道他的破客店里發生了什麼。

他平時很少離開破客店,也從不擔心有人會來他的地盤鬧事。因此,他沒有必要在破客店里安插眼線。

然而,情勢變化無常,是他始料不及的。

焦鐵袖原本已經低頭認命,祈求付老板查明真相後、肯給他一個留在橡城找人的機會。

他受到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毆打,身體已有些吃不消,接下來肯定要花很多時間來休養。

再去想追蹤神秘高手的事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喬老四瞞著付家老大偷偷來見他,本來給了他一點希望。但那點希望就像樹上摘來的花,失去源源不斷的養分補充,很快就枯萎死去。

喬老四離開後,焦鐵袖陷入憂愁的情緒里,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勁。

喬老四說「有人來了」,可他被關在屋里、並沒有听到半點動靜。

是喬老四騙了他,還是……

「 啷。」

焦鐵袖听到一聲砸門的聲響,猛地抬起頭,用他僅剩的完好的左眼看清了闖進屋中的人。

那人長著一張蒼白的鵝蛋臉,眉目細長,嘴唇削薄,仿佛古人傳說里的畫皮惡鬼。

被那道冷酷無情的眼神盯上,焦鐵袖即刻感覺到脊背發涼。

眼看著對方步步逼近,他自己卻被綁在一張缺了一條腿的靠背椅上、無法逃走,他急得喘氣如牛。

烏雀出手很快。

焦鐵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就陷入昏迷。

躲在前廳的喬老四听見動靜,卻沒有前去查看,而是匆匆出門。

也有住客被尖叫聲吵醒,但都漠不關心。

烏雀帶走焦鐵袖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她的人手已經模清了破客店後院毫不設防。

她循著徐澗留下的線索,從街頭一路找到破客店來,哪知依然不見徐澗的蹤影。

她只能往好處去猜,徐澗是受人密切跟蹤、才不敢和她直接聯絡。

但是,徐澗留下記號指向的這家破客店,卻讓烏雀感到費解。

先前,她通過住在破客店的喬老四聯系到紅薔,請托紅薔幫她找到徐澗的下落。

今日她又來客店,卻見到喬老四鬼鬼祟祟、透過一道上鎖的門和門內之人說話。

她轉念一想,或許徐澗正被人關押在此,而喬老四是受紅薔之命來救人。

但她又不肯全然相信紅薔。

因此,她留了一個心眼,發出響動驚走喬老四,才砸門闖入屋中。

烏雀萬萬沒想到,她又落了空。

被關押在屋中的老頭讓她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

紅薔到底有沒有用心替她找人?

徐澗是不是反感她處處鉗制,才故意躲起來不見人?

要是不把一切弄清楚,她日後行事時豈能安心?

于是,烏雀決定帶走屋里這個鼻青臉腫的老頭,拷問一番。

紅薔和喬老四有什麼密謀?徐澗來這破客店做什麼?

發問者心里存了兩個問題,卻沒有急著拋出。

回到落腳處後,烏雀命人將昏迷的俘虜弄醒。

焦鐵袖一昏一醒之間,眼前所見的情景已經變了樣。

兩處地方雖然同樣空置不用、布滿灰塵,但這里的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卻格外偏斜幾分。

焦鐵袖猜測他沒有昏迷太久,就被帶到另一間不同朝向的屋子。

看著他面前這個鬼魅般的女人,他不敢奢望,對方仍將他留在破客店。

「你是什麼人?你想干什麼?」

幾個時辰之前,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拷打和質問。他很清楚,鬼魅女人擺出了一個和付家老大一模一樣的架勢。

他毫無反抗之心。

「看來,你很識相。」烏雀無視了焦鐵袖的問題。

焦鐵袖听出對方的語氣不是贊賞、而是奚落。他變得憤憤不平。

「老子當年拳打八方,誰敢來惹我?你們不過是欺我老弱。我若不識相,你們難道肯放過我嗎?」

他說話雖然帶著不滿,但話里仍然是向對方服軟的意思。

偏偏烏雀不喜歡別人心服口不服。

木棒落下,焦鐵袖胸口添了一道瘀血的痕跡,但未破皮。

「你帶著一身血腥的氣味,去到郊野山林會惹來嗜血的猛獸,進入江湖會惹來凶殘的惡人。這是不可抗逆的天道。你活到這把年紀,怎麼還不明白這個道理?」烏雀說道。

焦鐵袖面如死灰。

鬼魅女人說的道理,他當然明白。一入江湖,他便小心翼翼地奉行這個道理,直到在付老板面前栽了跟頭。

他在一段很短的時日之內經歷了天翻地覆,雄心壯志消磨殆盡,變成一個色厲內荏的老人。

焦鐵袖感受著身上的傷痛,忽然悲從中來,眼淚鼻涕齊齊流下。

烏雀冷冷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她的俘虜弱小得不堪一擊。

「我明白,我明白,」焦鐵袖兩手反剪,無法擦拭臉上的淚污,「我最識相不過了。你有什麼問題,盡管問。我還管得了天會不會塌下來?你問,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烏雀考慮片刻,問出第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會被關押在那間屋子里?」

這個問題對焦鐵袖來說太過簡單,導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畢竟,付家老大和鬼魅女人對他從未手軟。他時不時听到耳里的轟鳴。

烏雀以為老頭在猶豫,便威脅說︰「你考慮清楚了。你若對我說一句假話,我便取走你半條命。」

焦鐵袖不再懷疑,如實說出自己的經歷,只是暫時隱去喬老四的身影。

「付家老大想找一個孩子,我搶先找到了。我本想送那個孩子去見付家老大,卻被他懷疑我有惡意。所以,我才會被他關押在客店後院。」

「付家老大是誰?」烏雀問。橡城里的人際,她知道的並不多。

焦鐵袖說︰「是那家破客店的主人,旁人都稱他付老板。」

「他敢把你打成這副模樣,想必在城里有些勢力?」

焦鐵袖被眼淚和鼻涕糊著臉,表情有些難看。

「你說得沒錯。我不敢招惹他,只能忍氣吞聲,求他查明真相。我告訴他,真正要對那個孩子不利的另有其人,他才沒有對我下死手。」

烏雀要得到實話,不得不耐心地抓著老頭話里的線索來追問。

好在,她的耐心很快就有了回報。

「你對他說的另有其人,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真的。我親眼看見那個孩子被一個年輕人挾持了,是我趁著人多才把那個孩子搶回來。」焦鐵袖說。

烏雀臉上兩道細眉擰成了八字形。

「你見到的那個年輕人長什麼模樣?」

焦鐵袖仔細想了想,將他對喬老四說過的關于那個年輕人的特征又對鬼魅女人復述一遍。

烏雀听後,終于將她的猜測向前推進一步。

見鬼魅女人久久不開口,焦鐵袖還以為自己隱瞞的事實被發現了。

「那個孩子現在在哪里?」

焦鐵袖松了一口氣,回答說︰「我不知道。不過我猜,孩子應該被付家老大送回孩子的父親身邊去了。你若要查,就去查付家老二。那孩子的父親大概是付家老二的朋友。付家老大和付家老二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關系很親密。」

烏雀得到另一個追蹤徐澗的線索,決定等她的任務了結後再處置她的俘虜。

此時,她已斷定喬老四是在替紅薔打探消息,出于謹慎,便沒有對老頭透露她認得喬老四。她的身份,她和紅薔的聯系,這兩件事必須瞞得密不透風。

焦鐵袖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

他不知道鬼魅女人能容他喘氣多久,但他越來越篤定一件事。

一回到橡城,他就接二連三遭人拷打,落得一身傷。他從來不信,違背誓言要遭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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