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三針的住所出來,王妧看到有個女子坐在對街一戶人家後門的石級上吃著零嘴、有意無意地向她看來。她打量了那女子一眼,隨後便上了馬車。
馬車上,王妧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趙玄身邊的那個手下名叫謝希,她身後的這處宅邸也歸一個名叫謝希的人所有,這兩個謝希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黃三針調查得知,毒藥中含有一味只有在南沼才能采到的名叫鳳尾的毒草,其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果然不是什麼有用的線索,王妧暗下決定,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登黃三針的門。至于王姍的病,黃三針沒有多說,王妧只能說服自己,執著于此毫無意義。
回到行宮,碧螺已提著燈籠等候在東苑的垂花門下。接了王妧往清風閣走,一路她絮絮說起,她在行宮的馬場結識了一對馴馬的夫婦。
「小時候我也學過,後來進了丞相府,出入便靠兩條腿。今天我才記起來,騎馬是這樣暢快。」
王妧看著她的笑臉,覺得她們一路穿過的樹石園景也顯得不那麼陰冷了。回到清風閣,入目一片燈火通明,她唇角微動,伸出手來,輕輕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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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公白天無事不會留在府里,王妧今天回國公府的目的也不是見燕國公。
國公府的總管名叫朱賢,他的父親也曾跟隨王妧的祖父出生入死。自從江氏過世,燕國公就把管家的權力交到朱賢手上,足見他對朱賢的信任。
「賢叔。」王妧來到花廳,果然見到了正在處理事務的朱賢。
朱賢放下手中的簿冊,站起身繞過桌案。他留著兩撇八字胡,笑起來抖了一抖。
「姑娘,總算肯回來了?」
王妧輕輕搖了搖頭。
朱賢臉上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就掩飾過去。他招呼王妧到一旁的對椅,分別坐下,才又開口︰「可是在外邊遇到了什麼麻煩?」
「沒事。」王妧輕輕呼了一口氣,「我想去瑞安長公主的賞花宴。」
朱賢有些驚訝,這不像是王妧會做的事。他斟酌著說︰「長公主府幾天前送了請帖來,可是,我們國公府不宜和長公主府私交過密,這種宴請一般都是推了的。」
「我就去這一次。」王妧說道。燕國公有他的考量,她會盡力保持兩府之間的關系不變。
「姑娘誤會了,我剛才說的,只是想讓姑娘知道兩家的關系。姑娘想做什麼,我怎麼敢置喙。」朱賢忙說。
王妧知道他一向恪盡職守,所以听到他話里有幾分「見外」的意味,她也沒有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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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朱賢卻顯得憂心忡忡。很多安排好的事因為王姍的去世而起了變化,燕國公卻不讓王妧接手去做。難道住在西廂的那個毛頭小子會是比王妧更好的人選嗎?
「有件事,姑娘應當知道。」朱賢臉色凝重,「國公爺準備從王家宗族里過繼一個嗣子,雖然事情還沒有定下,但是國公爺已經讓那個人住進府里了。」
見王妧神色如常,朱賢繼續說道︰「姑娘要不要見一見他?」
「不。」王妧拒絕道。
當夜,王妧便留在府里。等明日一早,再去長公主府。
她的住處仍像她離開前那樣整潔。丫環們來了又走,不變的只有她一直是這個住所的主人。現在連她也變了。
「啊!這個杯子真有趣!」無咎所指的是正屋桌上一套玲瓏瓷茶具。
王妧拿起一只茶杯,她的手指與杯子上半透明的孔洞相映生輝。以前她喜好這些,搜羅了不少。
「它讓我想起了我以前最喜歡的一個酒壺。我走哪兒都帶著它。」無咎開始自說自話,「後來,有一次我用它喝了很多酒,然後做了一件非常壞的事。再後來,我就把它扔了。壞事總會讓人記得更久。」
沉默片刻,他像是才回過神來︰「咦?我剛才想說什麼?對了,我扔掉那個酒壺,從那以後,滴酒不沾。」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妧忽然反問了一句,她感覺無咎想告訴她些什麼,如果不這樣直截了當地問他,他還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說到重點上。
「你真是一點也不懂得交談的樂趣。」無咎嘖聲說道。
丫環沉香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打斷了他們。
「四公子听說姑娘回府了,想來看看姑娘。奴婢請他在花廳稍候,姑娘要見他嗎?」
王妧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我那個同宗兄弟?」
沉香答是。
王妧原本就不想見對方,剛要吩咐沉香把人打發走,卻听到無咎的聲音。
「你先下去等著。」王妧的決心被無咎動搖了,她讓沉香先離開。
「我為什麼要見他?你告訴我那個酒壺的事,不是想讓我放下過去的生活?」王妧說著,微惱地走進左手邊的開間,側身在圓桌邊的鼓凳上坐下,「你不知道,既然我爹已經決定過繼嗣子,無論那個人是誰,我的存在只會讓事情變得尷尬。」
無咎發出一聲不可思議的驚呼︰「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難道不是嗎?」王妧又站了起來,顯得心緒不平。
「我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事,但我知道你有多少個夜里沒睡好,整夜在數床沿的流蘇。上次,你累得在馬車上睡著了,上上次,你因為那個叫流雲的女人說了幾句話,就發脾氣,還有,拿刀子突襲你身邊那個叫六安的,如果他反應慢一點你們倆至少有一個要見血。」
王妧沒有說話,但她臉上的表情並不如她預想的鎮定自若。
「你心里郁結太多事了,把它們置之不理可不代表你放下了。你心里的坎,走不過去,它就永遠在那里。」
王妧閉上雙眼,呼吸間並不平穩。
「你會活得比你想象的長久,你信嗎?」無咎等她終于睜開眼楮才說,「我是不會看錯的。」
王妧輕哼,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現在還在借用我的眼楮,別得意忘形了。」
無咎咕噥應了一聲︰「等等,你要去哪?」
「去見那個你說非見不可的人。」
「這就對了。」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