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閾值60, 請稍後再試。

略過自己一個人在南門對付幾十個士兵的事情不提,他把橡谷收容所發生的殘殺詳盡地告訴了老會長。

老會長听完全程,雙手顫抖, 沉默許久。

「黑章軍攻破科羅沙,然後把人們關進收容所暫時管理的事情,我們先前也有所耳聞, 」他終于開口, 說,「但是, 孩子, 你所說的事情, 實在是……聳人听聞, 我不敢相信。」

郁飛塵說︰「這是真實發生過的。」

「你得提供切實的證據, 孩子。」老會長說,「不然, 恐怕難以令人信服。」

郁飛塵的公文包里有紙質資料,但他沒有現在就拿出來,而是說︰「我還有同伴會來。」

第三天, 另一行十幾個人滿身狼狽地出現在鎮外。早就接到了指令的科羅沙商會迅速接到了他們。

這是最早坐卡車逃離的人們中的一部分,為了減少被抓到的可能, 他們按照郁飛塵的命令分成小隊, 分頭逃跑。

這一隊的領頭人正是白松。

幸運的是,白松把一個隊的人都完整地帶到了安全的薩沙。

不幸的是, 他們在兩天前遭遇了深山狼群。白松拿著斧頭勇敢地保護了大家。作為代價,他的大腿受了非常嚴重的傷,是被同伴拼命抬回來的。

醫生初步的建議是截肢,商會給白松安排了病房, 郁飛塵敲門走了進去。

白松看見他,激動地想坐起來,被護士眼疾手快按住了。

見郁飛塵走到床前,白松帶著一點哭腔,喊︰「郁哥。」

郁飛塵告訴他,所有人都逃出了收容所。

白松听完,哭臉還沒收起來,就愣愣地笑了。

這時,老會長走了進來。

「雖然可能有所冒犯,但我得把事情告訴你,」他對郁飛塵說,「我們決定把所有人分開,單獨詢問,用最後的所有證詞來保證消息的可靠性。」

郁飛塵點了點頭︰「應該這樣。」

這是一種古老的審訊方法,根據不同人口中的細節比對,能最大限度測試證詞的真實性,判斷是否有人說謊。

這樣的舉措也證明老會長是用真正慎重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他可以放心了。

一天的分開詢問後,老會長和商會會長再次拜訪他,與他面對面坐下。

「我們得到了證詞。噩夢正在我們的同胞身上發生,人們正在受難。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但我們會想盡一切能幫助和解救他們的辦法,」老會長仿佛一夜間又蒼老十歲,語氣懇切,嘴唇顫抖,說,「謝謝你,孩子。」

郁飛塵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他把公文包里的資料取出,推到了兩位會長面前。他們接過去,掃過一眼後,神情鄭重無比。

「你就像神聖約爾亞爾拉派來的使者。」最後,老會長握著他的手,說。

他們說,會想盡辦法用電文向可靠的組織和國家傳遞消息,商討對策,為同胞們奔走。郁飛塵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待結果。

許多天過去,不斷有消息傳來。

來自橡谷收容所的記錄不僅不斷上呈,也在許多地方秘密流傳,科羅沙人在收容所遭受的匪夷所思的暴行,不僅令所有幸存的科羅沙人震怖憤怒,也讓其它國家的人們瞠目結舌。

與此同時,出逃的俘虜陸續抵達了薩沙的幾個邊陲城市,數目不太確切,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大多數人都成功逃出了。

一個月後,金發從另一個城鎮听聞消息,趕過來,找到了郁飛塵和白松。

他說,他找到了他的媽媽,但其他親人都失散在別的火車上了。

「我和其他十幾個人決定參加周邊五國聯合反抗黑章軍的游擊隊,這將是我們畢生的事業。大鼻子準備去尋找他的親人,順便也會幫我們尋訪。」金發告訴他們。

白松和他擁抱,眼里滿含激動︰「約爾亞爾拉保佑你們,岡格。」

「等我的腿好了,就去找你們。」

他趴在岡格肩膀上,擦干了眼角假裝沒哭,但實際上,金發來之前,他正在對著郁飛塵鬼哭狼嚎。

——保守治療無效,他的整條右腿明天就要被鋸掉了。

金發不知道,還在拍背安慰他︰「很快會好的。」

郁飛塵站在窗邊,看著這兩個患難與共的兄弟說話。

一切塵埃落定。

至此,詹斯亞當斯這個身份,已經為苦難中的祖國做完了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

更何況,那天的系統音還提示,「解構成功」了——雖然成績讓他不太滿意。

如果這樣還不能完成任務,他也要去參軍了。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開了。

老會長走進來,說︰「我听說你們在這里聚會。」

他面帶微笑,難掩激動,手捧一份電報,還有收音機里正在播報的新聞︰「這些天來最好的消息。」

「科羅沙幸存的其它城市,還有其它五個受到黑章軍侵略的國家,以及另外幾個願意伸出援手的國家,早已有組建聯合軍隊的願望。橡谷的事情傳到他們手中後,這一進程大大加快。就在今天上午,聯合軍隊確定了領袖。」

老會長頓了頓,看到病房里的人們吃驚繼而喜悅的神情後,繼續道︰「如果不出意外,聯合軍隊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遣空軍編隊,炸毀各地收容所的焚燒塔與其它殺傷裝置,解救所有科羅沙人。」

他的話語和收音機中的播報漸漸重合,然後同時落下。

病房里的兩個小護士抹著眼淚擁抱在了一起。

白松和金發本來就兄弟情深地抱著,聞言抱得更緊了。

病房里還剩下郁飛塵和老會長兩個人。

老會長環視一圈,輕咳了一聲,和郁飛塵行了個科羅沙傳統的慶祝禮,握拳踫了踫。

與此同時,這條科羅沙人居住的街道上,也遙遙傳來了慶祝的聲音,掛起了條幅。

老會長望向遠方,說︰「勝利終將歸于正義。」

就在這所有人都滿是希望的時刻,郁飛塵的周身傳來了熟悉的變幻感。

灰色的空間再次出現在他周圍,與上次不同,前方景象變成一張巨大的地圖,郁飛塵近看,正是這個世界的世界地圖,所有圖案都由一些相互纏繞的的灰黑色細線組成。

系統音響起︰「佔領開始。」

下一刻,一個璀璨的光點出現在了橡谷收容所的位置,接著絲絲縷縷的金色線條從那里發出,朝四面八方而去,所到之處,金色蔓延。

稍後,另一個更加明亮的光點出現在薩沙邊緣的位置,同樣開始往外擴散。

郁飛塵想到了什麼。

或許,這場景代表他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影響。

擴散漸漸停止的時候,灰黑色地圖中有了顯眼的金色部分,大約佔了八分之一。

「核心位置佔領成功。」

「轉化開始。」

接下來,地圖看上去不再變動,但是郁飛塵離近觀察,發現已有的金色線條正在以一個極其緩慢、肉眼難以觀察到的速度緩慢侵蝕著其它部分。

如果時間足夠長,想必,整個世界就會完全被這柔和輝煌的金芒所覆蓋。

這時,提示聲再度響起。

「戰爭勝利。」

「請選擇信徒。」

周圍場景一變,霧蒙蒙的,是現實的場景,但所有人都靜止了。

金發,白松,護士,老會長。

進入永夜之門前,那個聲音曾對他說「全心全意追隨你的,應被帶回。一次歷險,帶回一個。」

但是,郁飛塵意識到他並不能隨心所欲挑選信徒。

首先,很多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想做之事,而他欣賞這種人。譬如安菲,譬如金發。

金發不僅已經做了參軍的決定,也有在意的親人。

白松也有想做的事情,但他似乎做不到了。

他走到了白松的身邊,這孩子如果作為他的隊友,未免顯得各方面都有點普通,但和這世界的其它人相比,又顯得很不錯。

算了。他想。

往事已經塵封在記憶中,但他自己在剛進入樂園的時候,相必也不是樣樣精通。

他看向白松,靜止的場景中,白松忽然動了,睜開了眼楮。

「白松。」他說。

白松遲疑著回他︰「……郁哥?」

「以後打算做什麼?」

「不知道,」白松說,「我沒有其它親人了,腿也沒了。」

想了想,他又說︰「等習慣了沒腿,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郁飛塵想帶白松走。

但是,該說點什麼?

虛幻的場景,仿佛讓他整個人的神智也陷入一片虛無的夢幻中。

他思維陷入前所未有的渙散。忽然想,當初,你又是怎麼來到了樂園,加入其中?

你從何而來?

你被誰帶來?

他記性不好,過往的很多事情都是一片空白。

不是因為擅長遺忘,而是因為習慣了不回想。

隨著心中的疑問,仿佛濃白的迷霧被漸漸撥開——

溺亡的窒息感漫上全身,他全身都在海水里,並且不斷下沉。或許是陽光直照,海面上,透出晨曦一樣燦爛的金色光暈。

飄渺的聲音,隔著蔚藍、光明的海水,像是從塵世之外傳來。

「跟我走嗎?」

那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的下一刻,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對白松重復了一遍︰「跟我走嗎?」

白松滿眼迷茫,然後張嘴,問出了那個當初他也問出了的問題。

「——去哪里?」

「去……行經險地,九死一生。」

「歸未歸之地,救未救之人,贖未贖之罪。」

「直至葬身永夜。」

「或與世長存。」

「……好。」

白松的應答落下。天旋地轉。

熟悉的,溫柔歡快的接引女聲在郁飛塵腦中響起。

「永夜49314已完成。」

「回歸通道開啟,10,9,8,7,6,……」

倒數開始了。他環視四周,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世界。

人們在歡笑,慶賀,一切都是勝利在望的氣氛。

這個世界,也即將成為過去了。

如果說唯一的遺憾——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茶幾邊擺放的一張報紙上。

那是聯合會一直在想盡辦法搜集的,黑章軍的內部報紙中的一份。

報紙並不引人注目的一角刊登了一則消息。

因身體不適,上尉安菲爾德現已辭去所有職務,情況未明,將持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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