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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夜風吹過, 走廊附近懸在電線下的幾盞電燈晃動,搖曳著的昏黃黯淡燈影里,蘇雪至看著賀漢渚走到守在走廊盡頭的豹子面前, 不知道和他說了幾句什麼,豹子轉身迅速離去。

他邊回來,邊月兌外套,到池塘里浸水, 來回幾次,擦淨地面上的血跡。

蘇雪至明白過來, 立刻從附近勻了些土, 鋪上去。

他看了她一眼, 和她一起鋪,鋪完, 踩平,和周圍融為一體。

他最後又檢查了一遍四下, 確定沒有留下什麼痕跡,直起身, 正要說話,走廊那頭忽然起了一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他一把抓住她手臂,拽著迅速隱身到了存尸的假山之後。

蘇雪至屏住呼吸, 趴在假山的縫隙里看出去, 見是一個賓客模樣的人捂著肚子,沖進廁所。

一陣驚天動地的響動之後, 過了一會兒, 那人系著褲腰帶走了出來,哼著小曲,回往前頭去了。

蘇雪至透出了一口氣, 抬起頭,見賀漢渚仿佛正看著自己,便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周圍黑魆魆的,就在距離她腳邊不遠的地方,陸天慈那具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身體,就蜷在地上,仿佛夜色下的一坨土堆。

一個大活人,轉眼這樣死在了眼皮子底下。

而自己,不但就在現場親眼目睹,最後竟還主動幫助,去掩蓋真相。

在她的身上,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又一陣夜風掠過,附近的一叢樹枝,發出嘩嘩的聲音。

她忽然生出一種魔幻之感,好像自己並非身處一個真實的世界。

然而下一秒,她被耳邊傳來的一道聲音給喚醒,回到了現實。

她听見賀漢渚在問自己︰「你有沒受傷?」

她回過神,看向他,搖頭︰「沒有。血是陸天慈那里染來的。」

「很好。」

他眼楮都沒眨一下,繼續低聲吩咐。

「你就在這里等著,暫時哪里都不要去,今晚更不能提早離開,你等宴會結束了,和宗先生一起走。我妹妹在王家有房間,我去叫她過來,帶你去她房間。接下來,如果有人問你今晚離席後去了哪里,你就說,這里走後,和我妹妹在一起。」

「出來的時候,最好讓人看見。」

他吩咐完,立刻丟下她,從假山後閃身而出,迅速離去。

蘇雪至目送,等這道背影消失在了昏黃的燈影盡頭,轉臉,看了眼自己腳邊的尸體,立了片刻,慢慢地蹲到水邊,無聲無息地洗淨了自己染血的手,又洗了把臉,最後,靠在背後的假山上,閉目,在夜色的遮掩下,等待。

他沒有讓她等多久,很快回來,示意她出來。

蘇雪至跟著他轉過走廊的拐角,沿著一道圍牆,繼續走了段路,就看見賀蘭雪立在前方的一扇門旁,見到兄長和她,立刻快步走了上來。

「哥哥,我們走了。」

賀蘭雪輕聲說道,見兄長點頭,帶著蘇雪至去往她的房間。

一路順利,沒有遇到什麼意外,一進去,賀蘭雪就反鎖了門。

蘇雪至徑直入了盥洗室,對鏡再次檢查自己的儀容,擦淨褲管上剛才為了救人跪在地上時沾上的細小髒污,連同鞋底在假山後踩的泥巴和草屑,全部弄得干干淨淨,沒有半點遺留之後,她走了出來,見賀蘭雪站在一旁默默望著自己,眼楮里流露出關切而擔憂的神色。

蘇雪至猜測賀漢渚並沒有告訴她,剛才在那個地方都發生過什麼。

她應該只是听她哥哥的話,讓干什麼,干什麼而已。

蘇雪至本想安慰一下她,說沒大事,讓她不要過于擔心。

然而,這樣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即便只是出于安慰的目的。

是大事,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大事。

最後她終于還是什麼都沒說,慢慢坐了下去。

當終于徹底地從片刻前的那個死亡現場里月兌離開後,蘇雪至開始苦苦思索,賀漢渚到底會怎樣處置這件事。

再過片刻,壽宴就要結束了。

王家的壽宴,王家的地方,陸宏達最喜歡的「福星」兒子卻不見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想悄悄處理掉尸體,以他自己失蹤來結束這件事,是完全不現實的。

必須要有一個結果。

蘇雪至很快就推翻了這個看著最簡單,但也最不可能的可能。

第二個可能,他自己頂包,承擔殺人的罪名。

這樣的話,不管他能提供出怎樣充足的殺人理由,即便是迫于無奈的自衛,等待他的,除了陸宏達的報復,肯定也會有法庭的審判,乃至全社會的輿論審判。他會將自己陷入曠日持久極其被動的局面里,稍不小心,將身敗名裂。

這樣的代價太大,不值。

蘇雪至也否決了這種可能。

那麼就剩第三個思路了。

轉移死亡現場。

蘇雪至雖然對賀漢渚其人並不了解,但從他最後與王庭芝說話的口吻來判斷,蘇雪至覺得他極有可能,會采取這樣的手段。

倘若讓王家成為第一現場,則不可避免,今晚所有的賓客都將變成潛在的凶手。那樣的話,隨之而來,就是長時間的調查和追索,畢竟,死的不是一般人。

世上沒有完美的偽裝,只有沒被發現的偽裝。

事情拖得越久,風險就越大。很難保證,最後不會懷疑到王庭芝和自己的頭上。

既要摘出王庭芝和自己,又要速戰速決,最適合的,當然就是在外面制造第一現場。

以他的能力,趁著夜色轉移尸體出去,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所以,問題來了,在把尸體弄出去後,該怎樣設「第一現場」,讓陸宏達在得知兒子死訊之後,即便滿心懷疑,也只能認栽,不再追究下去,這才是整件事情里,最關鍵的部分。

他會怎麼處置?

蘇雪至基于邏輯的推斷,到此斷裂,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她和他的世界,相距太遠。

在她出神的時候,賀蘭雪一語不發,安靜地坐在了另外的一張椅子里,時不時地悄悄看她一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約半個小時後,快到晚上十點,外面陸續傳來走動的腳步聲和隱隱的說笑聲。

應該是宴席結束,來賓陸續告辭,那些路遠、醉酒、關系親近的,則留宿在主人家,將今夜前來為主人慶賀壽日的交情給延續下去。

片刻後,曹小姐過來敲門︰「蘭雪?蘭雪?你在里頭嗎?」

賀蘭雪朝蘇雪至點了點頭,仿佛讓她相信自己,隨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門後,打開一道門縫,探出個腦袋問︰「曹姐姐,您有事嗎?」

曹小姐站在門外,身後跟著她的伴姆。

她笑道︰「我和王伯母多說了兩句話,你一轉眼就不見了,我以為你去了哪兒,有點不放心,這會兒終于月兌開了身,所以過來看看你。晚上我宿在王伯母家,你要是不嫌,要麼也不用回了,咱們一起睡,正好可以說說話。」

賀蘭雪道歉︰「對不起曹姐姐,我哥哥一個人在家的話,我怕他晚上沒人陪,他會孤單。我還是回家好。」

曹小姐一怔,隨即柔聲道︰「好,那我不留你了,你和你哥哥一起回吧。」

她從身後伴姆手里拿著托盤上取了一只碗盞。

「我看你晚上都沒吃什麼,是不合口味吧?這是另外炖的燕窩,你吃吧。」

賀蘭雪搖頭說不餓。曹小姐勸道︰「就幾口而已,何況我都端來了。」

賀蘭雪遲疑了下,問道︰「曹姐姐,我可以請別人吃嗎?」

曹小姐笑道︰「當然。」

賀蘭雪道謝,隨即打開門,接了,轉身叫道︰「蘇少爺,你要吃燕窩嗎?」

曹小姐這才看見房間還有一個人,是個青年男子,正坐在靠窗的一張椅上,側顏清俊,待他轉過頭,曹小姐便認了出來,是今晚上跟著宗先生來的那個學生。那個天城商會董事馬家的太太是逢人講,他做手術救了她的兒子,好像還是賀家不知道哪里來的表外甥。

蘇雪至說自己不吃,讓賀蘭雪吃。

賀蘭雪甜甜笑道︰「好,那我不客氣了。」

曹小姐當即吩咐跟著的伴姆再去取一盞燕窩來,被蘇家少爺謝辭了,他起身,說這會兒宗先生應該要走了,自己也好告辭,隨即離去。

曹小姐等賀蘭雪吃完燕窩,收了碗,和伴姆出來,見伴姆看著自己欲言又止,聲音轉寒︰「你在想什麼?他們是親戚,坐坐又有何妨!」

伴姆惶恐,忙低頭應是。

蘇雪至回到前堂,找到了宗奉冼,跟著他去向主人辭別。

王孝坤和妻弟佟國風正在送章益玖陸宏達等人。

章益玖看起來喝了不少的酒,走路搖搖晃晃,嘴里卻還說自己沒喝醉。

王孝坤笑呵呵拜托陸宏達,路上照顧著他些。

陸宏達一口答應,隨即扭頭,問身後的一個隨行兒子去了哪兒,怎麼還不見出來。

隨行道︰「剛找過一遍,一時還沒看見公子。問了聲和他同席的幾個人,說他如廁後就沒回來,當時看著有些醉酒的樣子。還在找。」

陸宏達皺了皺眉,看了眼王孝坤,顯然是對兒子的做客舉止感到有些丟臉。

王孝坤說︰「陸兄你放一百個心,在我家里,還能出什麼事?說不定喝醉了,現在正在哪里休息。我听說船王晚上病情有點反復,傅家人都提早離席。你既來了,明天想必也要去探望的吧?不早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我叫人找,找到了,立刻將公子送過去。」

陸宏達也只能這樣了,于是笑著,抱了抱拳,和章益玖先回往下榻的大酒店。

王孝坤目送。等人出了大門,他妻弟佟國風就扭頭對管事道︰「去,多派幾個人,幾間茅廁也都找找,可別喝醉了栽下去,最後賴到咱們頭上!」

管事不知他是說真還是在調侃,也不敢問,哎了一聲,忙派人再去找,幾間廁坑也要翻一下,以防萬一。

「庭芝呢?」

王孝坤沒看到兒子在附近,皺眉問道。

佟國風環顧四周。

「來了,庭芝來了!」

佟國風搶上前去,壓低聲對外甥道︰「你剛去哪兒了?這里忙,你爹一個人,照應不過來,你趕緊過去幫忙,別躲懶!」

佟國風可謂王家二把手,馬上馬下地跟了王孝坤半輩子,內外頗有威信,所以也時常提點外甥。

王庭芝一言不發,走了過去,跟著父親去送宗奉冼。

王孝坤客客氣氣,帶著兒子,堅持親自將人送出去。

王庭芝跟在他父親的身後,沉默著,將貴賓送出門的時候,蘇雪至見他望向自己,眼神里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蘇雪至望了眼王家後園方向那片黑漆漆的夜空,壓下紛亂的心情,只能跟隨宗先生先行離去。

這一夜,回到學校後,她完全地失眠,幾乎醒了一夜,腦子里走馬燈一樣的回放著昨晚發生的那一場徹頭徹尾的意外死亡,心懸著,不知道這件事,接下來的發展方向到底將會是如何。

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坎,最大的坎。和這個有著恐怖沖擊力的意外相比,之前那些所謂的種種不順,都不過如同腳前的一個水坑而已。

在這個坎面前,蘇雪至生平第一次,深深地明白了什麼是無力渺小,如履淵崖,以及一種叫做身不由己的東西。

賀漢渚他到底會怎麼處置這個棘手的後續?

王家里面的壽宴在進行時,供賓客進出往來的那扇大門也顯得空閑了許多,兩個門房無事,坐在一旁,忽然听到外面起了一陣喧鬧聲,仿佛有人打架,出去一看,果然,也不知道是哪兩家客人的車夫,打發時間在推牌九,有個人不服輸,想要耍賴,大打出手。

門房看了一會兒熱鬧,怕出事,等一下萬一管家責備自己不管,于是笑嘻嘻上前勸架,分開了人,把風波平息掉,轉身回來,看見有個公子哥一樣的人已經從門里走了出去,仿佛喝醉了酒,晃晃悠悠,坐上了一輛停下來的東洋車,走了。

他們只負責把住門,不能隨便放人進來,至于里頭的人出去,那就不是門房能管的事兒了。兩個人又坐了回去,繼續守門。

而與此同時,在王家的另外一扇後側門附近,卻是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和前頭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壽宴擺的酒席太多,全部菜品不可能都由自家現場烹飪,有部分是從天城的幾家大飯店里訂購的,整個晚上,送菜送物的人從王家這扇專供飯店雜人進出的後側門里進出,絡繹不絕。

兩個不知是來自哪家飯店的伙計,抬著一挑子裝疊許多空食盒的擔子從側門出去。負責這邊看守的王家下人袖著手,立在一旁看著。

「大冷的天,您老辛苦嘍!」

一個伙計和他打了聲招呼,笑嘻嘻從最上頭的一只食盒里掏出一個荷葉包,順手遞了過來。

門房捏了捏,半只燒雞,笑著揮了揮手,讓趕緊出去。

兩人抬著擔子出了王家,拐入老城,片刻之後,找到一處關帝廟,一道人影從黑暗里走了出來,正是四方會的陳英。

他看了眼對方送過來的擔子,示意身後的人接過,隨即離開,一行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濃重的夜色里。

第二天開始,蘇雪至陸陸續續,得知了消息。

王家找了一夜,把整個前後院都給翻了個遍,廁坑都掏了個底朝上,臭氣翻天,也沒找到陸家公子,王孝坤終于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到了早上,正要派人去向陸宏達先傳個話,卻收到了一個令他萬萬意想不到的消息。

陸天慈的下落找著了,人不是在他王家,而是死在了老城一家妓院附近的斷頭巷子里。

住邊上的人作證,半夜曾听到有人斗毆,還說洋文,怕惹事,不敢出去,等天亮了出來,才發現出了人命。

一個西洋水兵躺在巷子口,醉得不省人事,邊上是陸天慈,腦袋插著一塊玻璃碎片,四周則散落著一只染血的白蘭地酒瓶的碎片。這是一種摻了酒精的劣質白蘭地,是租界下等水兵酗酒慣喝的一種烈酒,于是趕緊報案。

死了的人是陸家公子,涉案另外一方,則涉及洋人。這不是一個小案子。還沒從昨晚醉酒里醒來的警察局長孫孟先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讓姚能著手調查。

姚能帶著手下趕了過去,警棚棚長葉賢齊一眼就認了出來,說這個英國水兵常來這家妓院,男女通吃,就前些天,還打傷了一個爭風吃醋的日本浪人,當時案子就是自己處置的,因為兩邊都是外國人,跑到老城區非租借地來鬧事,這邊管不到,也不管,等打的差不多,和了一趟稀泥,把人給趕走,也就過去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醉鬼竟然又跑來這里,不但繼續醉酒鬧事,竟然還把陸家的兒子給打死了。

這家妓院,里頭不但有女妓,也有男倌,專為滿足口味特殊的客人的需要。男倌非法,做的是地下生意,老鴇卻對這方面仿佛有天賦,調,教有方,女妓生意一般,倒是男倌,天城最有名的幾個頭牌,全都在她手下,是本城一些喜歡這個口味的客人的首選之地。

現在見出了大事兒,老鴇不敢再隱瞞,供認說,陸公子每次來天城,都會來找一個叫白鳳鳳的小倌,昨天晚上,他深夜過來,沒想到這個英國水兵也來了,也要找白鳳鳳,兩個人當時都醉醺醺的,互不相讓,大打出手,當時老鴇害怕,就把兩個人勸了出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英國水兵醒了過來,自然不承認,說自己昨天晚上在外面喝醉了酒,後來就不省人事,根本不記得來過這里,更不記得和那個人發生過什麼沖突,說自己沒殺人。

自然了,這純屬狡辯。

孫孟先就怕沒人擔責自己麻煩,有現成的,還當場抓獲,怎麼可能放過。很快查清原委,下了一個結論,陸家公子昨夜醉酒,來到這家妓院找男倌,結果和那個英國水兵發生沖突,出來後,被英國水兵誤殺。

兒子好端端,居然就這樣沒了。陸宏達悲痛憤怒,自然不用說了。雖然有所懷疑,但丑聞在先,又牽涉到英人,且事態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 \\ 。

報紙嗅覺靈敏,知道了這個消息。第二天,滿城轉載,小報暗嘲陸家家風不正,兒子爭奪男倌,橫遭意外。主流則批判洋人無視租界法規,一向胡作非為,本以為如今會有所變化,不料變本加厲,指責當局毫不作為,放任無視。

面對鋪天蓋地的批評和指責,滿頭是包的周市長被迫無奈,只能擔起一切,出來道歉,發表聲明,說一定會加強管理,私下立刻去找賀漢渚,請他幫忙,和英領事周旋下,希望對方也能就此事表個態,好平息輿論怒火,讓事情過去。

監管租界秩序,互通往來,也是司令部的職能之一。英領事和賀見面後,擔心其他各國會趁機渾水模魚削弱自己的利益,加上死的人,身份特殊,也是有所顧忌,答應將誤殺人命的水兵送上法庭,接受審判,並嚴肅風紀,往後嚴禁士兵私下外出。

一周後,這件鬧的轟轟烈烈的涉及風月和政治的人命案,在各方紛紛下場,一番唱念做打之後,終于有了一個結果。

喊著冤枉的英國水兵鋃鐺入獄,等待審判。孫孟先一臉沉痛,胳膊上纏著白布,親自扶著棺材,將人送還給了失去兒子的老父親。

這事還驚動了大總統,當天,發來一封電報,向陸宏達表示深切慰問之後,又打電話給賀漢渚,當眾痛斥他嚴重失職,放任妓院非法經營,下令,立刻整頓天城相關所有妓所,取締一切不合法規的經營行為,以避免類似慘劇,再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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