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胡人馬賊,我看就是官兵扮匪盜。娘,你跟他們說這些干什麼?」出去辦事的小伙正巧回來,听到他娘正在跟林桃花他們說這些讓人氣憤的事情,便冷冷的說了一句。
老婦人不愉道︰「霄哥兒,與人說話怎能如此不和氣,快給客人賠不是。」
「呵呵,不用不用。」林桃花笑眯眯的擺了擺手,然後對霄哥兒說︰「我瞧小哥兒方才沒吃飯就出去了,我來時帶了些小食,你趕緊搭著飯吃些吧。」
霄哥兒一看人家沒因為他的無禮而生氣,還一臉和善的請他吃拿桌上一看就很貴的點心,臉上登時有些發燒。
林桃花暗笑,這明顯就是一個嘴巴有點壞的大男孩嘛。
「小哥兒是家里的頂梁柱,可不能餓著,快來吃吧。」她促狹的眨眨眼,看起來笑得和善,其實很有股調笑的意味。
被個比他小的小公子一再遷就,霄哥兒臉面上更覺得過意不去,便紅著臉抱拳道︰「小子無狀多有得罪,還請幾位恕罪。」
林桃花抿嘴輕笑不已,霄哥兒臉更紅了。他總覺得這小公子太像姑娘,那方才的言行就太有失男子漢大丈夫的風度。
周明溫和的解圍道︰「舍弟年歲尚小,有些頑皮,霄哥兒不用管他,坐下來吃東西吧。」
霄哥兒輕咳了兩聲,然後入座吃飯。
「別光喝粥啊,我這 子很好吃的,又不收錢,嘗嘗看。」林桃花夾起一個 子放他碗里,漂亮的眼楮閃著善意的逗弄。
「哦,謝謝。」霄哥兒臉熱的很,趕緊道謝。
「莫頑皮。」周明無奈的低斥她,說道︰「剛才不叫著累嘛,吃好了就進屋歇著。」
林桃花對他吐吐舌頭,不再耽誤他談正事,跟老婦人道了聲晚安後帶著白鴛回了房。
青衣和苗勝則坐在桌前陪著周明。
老婦人笑道︰「今日是換糧的最後期限,霄哥兒看著辛苦一年的收成都送到了別人那里,心里有些不爽快,這才失了分寸,還請客人莫與他一般見識。」
周明笑道︰「大娘放心,我並不介意。只是你們為何不留下新米?里正之話不過是猜測,馬賊和胡人並不一定就會來搶糧。」
霄哥兒臉色不好看的說︰「以前我們也這麼想的,可是後來馬賊果然幾次襲村,搶了好些糧食,還打傷了人。除了陳米被他們嫌棄的扔下,新米都被搶了個干淨。那些沒換米的家庭糧食被搶光了,整個冬天靠全村接濟才沒餓死。幾次一弄我們哪里還敢去賭馬賊和胡人會不會來。」
「那里正家也換糧嗎?」青衣突然問。
霄哥兒道︰「就是他帶頭換的,可是我瞧見他家偷偷拿出過新米,所以才懷疑這馬賊根本就是假的,或者這馬賊和里正根本就是一伙。」
「霄哥兒,不可胡說八道。」老婦人沉聲訓斥道。
霄哥兒看了一眼他娘垂頭不語。
「大娘無需擔心,我們並非多嘴之人,今日之事斷不會說與別人听,你不必怪霄哥兒。呵呵,說著說著都到這個時辰了,大娘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安歇吧。」話說到這里便問不出什麼了,周明便停了話頭。
「好好。客人趕路辛苦,也早些安歇吧。」老婦人應了一聲,便被霄哥兒扶著回去歇息了。
回了房間,周明問苗勝︰「這新米換陳米是怎麼回事?」
苗勝看了他一眼,嘴角動動卻沒說話。
周明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起身道︰「青衣,鋪床睡覺,明天咱們去會會楊家坪的里正。」
「是。」青衣掃了苗勝一眼,悠哉悠哉的去鋪床。
苗勝見周明似是不打算問他了,心里沒來由的一慌,喊道︰「大人。」
周明轉身看他。
苗勝似乎有些掙扎,又是好半天沒說話。
周明幽幽的說︰「本官此次下鄉為何點了你,苗縣丞你心里應該有數,如何取舍在于你,本官絕不強迫。」
苗勝牙一咬,問道︰「大人果真想在巫倫科做些實事嗎?」
周明說道︰「身為父母官自然要為民做主,無論到哪,本官都只做實事不玩虛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有本官在,巫倫科的天早晚都會清明,是退是進你自己想想清楚就好。」
苗勝听罷如釋重負的說︰「下官曾經也想為民做主伸張正義,可惜能力有限,最後只能睜眼看著什麼也做不了。如今大人說要還巫倫科一片清明,下官願放手一搏,助大人成事。」
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男兒該當如此。」
于是苗勝便把這些年巫倫科存在的諸多問題都告訴了周明。
首先,巫倫科主簿蔣元智貪墨。巫倫科的賦稅收支都是他一手辦理,從不讓人插手。每次收取的稅銀糧食基本上就從府庫轉一圈,隨後就被他改頭換面的送去了別處,之後以支付邊軍糧草或天災霉變等種種名目在賬簿中一一抹掉,致使巫倫科府庫空空如也。
蔣元智是個有背景的人。他的姐夫正是如今的白州知府錢經綸。錢經綸可以說是白州地界的土皇帝,也難怪蔣元智敢這麼有恃無恐的盤剝百姓。
這些年,蔣元智和錢經綸串通一氣,打著囤糧備戰的名義,每年都在朝廷賦稅的基礎上加收兩成的雜稅,美其名曰養兵的保民稅,實際上都進了他們的腰包。
第二,蔣元智勾連匪寇魚肉鄉里。據聞,這個陳米換百姓新米的事情也與他有關。每年來白州收糧的糧商與錢經綸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說白了,陳米換新米的政策根本就是出自錢經綸和蔣元智之手,否則平平常常的糧商哪個敢做這種事情。這三者之間,錢經綸是保護傘,蔣元智負責找馬賊胡人恐嚇劫掠,糧商則從中漁利,繼而送抽頭給錢蔣二人。
第三,蔣元智謀殺朝廷命官。苗勝言道,上一任縣令上任後發現巫倫科諸多積弊,想要進行大刀闊斧的整治,嚴重妨礙了蔣元智和錢經綸謀取利益,這才被蔣元智找的刺客堂而皇之的殺死在大堂上。
第四,蔣元智喜歡虐殺胡人,經常私設獵場,以胡人為獵物,大肆殺戮,致使巫倫科境內的胡人與官府關系緊張,時常發生胡人暴動事件。苗勝說,最嚴重的時候巫倫科根本不能壓制這些胡人村落,蔣元智便從錢經綸處借兵,光是屠村這事就干的不止一兩回,是巫倫科時常動亂的罪魁禍首。
第五,他還和伊吉爾賽罕部有往來。有一次巫倫科碗碗溝被賽罕部劫掠一空,一個村子的人都被屠殺殆盡。苗勝懷疑蔣元智和賽罕部有不可告人的交易,那次的劫掠殺人事件就是蔣元智指引賽罕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