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過了丑正,花語夕與藍橋、藍楓以及本雅莉緩緩走下碼頭的棧橋。
花語夕和本雅莉在前,藍橋藍楓兩兄弟則跟在她們身後。
在從本雅莉口中問得他們這些天的經歷之後,花語夕轉頭問他們兩兄弟道︰「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藍橋沉吟著道︰「以二七會在京城的勢力之大,僅憑我們兩個顯然動不了他們,我只願盡快找到李小姐,然後帶她離開京城。」
花語夕忍不住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或許李家小姐根本沒有被抓,也沒到京城來呢?」
「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性。」藍橋輕嘆一聲道,「盡人事听天命,等十日期滿若見不到她,我便回弘毅廬上門請罪。」
藍楓見花語夕的目光又掃向自己,哈哈一笑道︰「大哥有什麼打算我不知道,但花大姐你是不是該收拾收拾自己,按照約定到我家來了?」
花語夕臉上一紅,咬了下嘴唇,沒作聲。
本雅莉見她這般神態,奇道︰「什麼約定?」
「沒你的事。」藍楓笑著拍了拍本雅莉的肩膀道,「你之前不是說想讓我教你下棋嗎?趁現在有點時間,咱們回項府去,我指點你兩招。」
本雅莉一頭霧水地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你說了,怎麼忘性這麼大?」藍楓一臉正經地說著,然後又朝花語夕的方向微一努嘴。
本雅莉這才會意,訕笑了兩聲道︰「哦對,你看我這腦子,全給忘干淨了。」
「大哥,你和花大姐先聊著,我門先回了。」說罷他也不看藍橋一眼,拉了本雅莉便走,很快消失在碼頭上來往腳夫的人影之後。
藍橋強忍住想把藍楓拽回來揍一頓的沖動,尷尬地一笑道︰「別听他胡說,幫姑娘救人本是我自願的,現在人也救了,姑娘想去什麼地方,就請自便吧。」
「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呢?」花語夕幽幽地嘆了一聲道,「陪我喝一杯好嗎?」
傾城酒肆位于碼頭不遠處的一棵老槐樹下,沒有酒幌,甚至沒有招牌,全靠口口相傳,為碼頭上來往的旅人以及忙里偷閑的腳夫提供一碗熱騰騰的燒酒,還有特色的鹵菜。
酒肆倚著一道元代遺留下來的斷牆,在牆外支著竹蓬,蓬下立著十張似乎永遠擦不干淨的小方桌,一個客人也沒有。
一個碎磚壘起來的小灶,再加上櫃台旁幾壇上了年頭的大酒缸就是這家酒肆的全部,簡陋得堪比難民窟里的施粥棚。
好在,這里有酒香。
而這就已足夠。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叟坐在櫃台後的藤椅上,雙手在衣袖里縮著,正眯著眼打瞌睡。花語夕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在櫃上敲了兩聲道︰「掌櫃的,兩位。」
「隨便坐。」老叟揉了揉眼,也不知看沒看清兩位客人的面容,犯著困道︰「要點什麼?」
「您接著睡吧,要吃什麼喝什麼我們自己動手,不會短您酒錢的。」花語夕把一錠金子放在櫃上,笑著落了座。
「我的老天,這足夠買老朽整間鋪子了,老朽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老叟有些激動地收下金子,「兩位貴客要是有什麼需求,盡管提便是。」
花語夕眼珠一轉道︰「您家住什麼地方?」
「城東垂柳巷。」
「那就請您回家好好睡,這里我們不想有人打擾。」
「懂的,懂的。缸里的酒還有二十來斤,櫃下有花生干果熟牛肉。」老叟連連點頭,一邊交代一邊踱步而去,走時還哼起走音的小調︰「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藍橋略覺尷尬,沒話找話道︰「這麼破的一個小酒攤,為何叫做傾城酒肆?」
「看這。」花語夕用手指點了點滿是油污的桌面,「是不是你的大美人?」
藍橋先是一怔,待定楮一看,果然看出一個隱約的少女人像來,正是風夜菱。
但見畫上的風夜菱挎著竹籃蹲在池邊,正探出藕臂到水面上采菱,神情顯得既期待興奮,又小心翼翼,確是惟妙惟肖。
花語夕見藍橋凝神細察,撅起嘴道︰「在家還沒看夠?」
藍橋嘿嘿一笑道︰「所以這里有十張桌子,就畫著傾城榜的十大美女?」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花語夕斜眼一指,「旁邊那張桌子應該是你的白美人。」
藍橋探頭看去,但見畫中一條溪流沿著山坡流下,層層積雪把溪流兩岸的草木和奇石打扮成銀裝素裹的模樣。溪流中間有幾塊突出水面的石塊,一位秀發垂肩的少女坐于其上,她把裙擺卷到大腿上,在冰寒的溪水中悠然浣濯著玉足,同時手指輕點水波,似在逗弄著清溪中的魚兒。
一柄寶劍連鞘橫放腿上,少女眉目清秀,正是白雪音的模樣。
「厲害,應該也有你吧?」藍橋來了興趣,起身往其余各桌一一看去,果見朱清影、唐梨、柳月遙等美女各有呈現。
畫上的花語夕雙手捧花,正以一個屈膝的動作翩然獻舞,藍橋啞然失笑道︰「這幅畫可不太妙。」
花語夕美眸一閃道︰「怎麼不妙了?」
「沒看過你跳舞的人倒也罷了。」藍橋輕嘆一聲道,「在下有幸看過幾次,知道無論畫手的筆法有多精湛,都難以重現你本人的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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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會說話。」花語夕喜孜孜地道,「等過了今夜,我就是你門下的家奴了,到時候你什麼時候想看我跳舞,我都跳給你看。」
「你若真什麼都听我吩咐,能不能給我透句實話。」藍橋默默走到角落的一桌前,指著畫上月下撫琴的李靜姝道︰「李家小姐的下落,你到底知不知道?」
花語夕搖頭道︰「真不知道。」
「那星落呢?」藍橋追問道,「白蓮教的長老星落,當時也出現在江浦的,他最後又去了哪?」
「白蓮教的事我就更不清楚了。」花語夕不解地道,「你問他作甚?」
藍橋擔憂地道︰「這老東西的妖術邪門得緊,杜震的妹妹就中招了,我怕小姝也成了他邪功的傀儡,那樣我就萬死莫贖了。」
「這應該不會,星落選擇施術對象時,雖不在意對方武功的高低,卻總偏向選擇肢體強健以及心志偏弱的人。」花語夕寬慰地道,「李家小姐自幼就是個病秧子,偏又心志堅定,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藍橋奇道︰「她的事你怎知道……」
「哎呀好啦,都跟你說過了,當你和一個姑娘單獨相處的時候,盡量別提別的姑娘。」花語夕大嗔著打斷他道,「你再李小姐長李小姐短的,我可生氣了。」
「好吧,算我多嘴。」藍橋苦笑一聲,模出那對櫻花耳墜遞到花語夕面前,「這個還你。」
花語夕白他一眼道︰「這是你贏的戰利品,還給我作甚?」
「不然你想我怎麼辦?」藍橋一攤手道,「拿去賣了還是給菱兒戴?」
花語夕一想也是,噗嗤一笑道︰「那你給我戴上。」
藍橋無奈,幫花語夕戴上耳墜。
花語夕晃了晃腦袋,嬌笑道︰「好看嗎?」
「好看。」藍橋抓著頭發道,「美得就像這天上的月亮。」
「嘖嘖嘖,公子該不會拿同樣的話還哄過風家小姐?」花語夕有些幽怨地看了藍橋一眼道,「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藍橋模著鼻子道︰「不是你說不提別人的嗎?」
「好好好,這次算我不對。」花語夕盈盈起身,歉意地一笑,從酒缸里給自己和藍橋舀出兩大碗酒道︰「咱們喝酒。」
藍橋看著花語夕手中滿滿的一碗酒道︰「這麼多嗎?」
「說出來怕你不信,我從出生到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喝醉過。」花語夕凝視著藍橋道,「今天為了點心,也為了我以後給你當奴婢的生涯,我要一醉方休。」
「你不是說戲言麼?怎麼又當真了?」藍橋莞爾道,「你以前整天琢磨著怎麼算計旁人,自然不能輕易喝醉。」
「我近十年來,言行無不以利害為先,從來都是盤算著得失,計較該說什麼話,該做什麼事。」花語夕說到這里端起酒碗,先「咕嘟咕嘟」地喝了兩大口,然後正色道︰「但是現在,我偏要感情用事一回。」
說罷她再次舉起酒碗,將一大碗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