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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天命良緣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藍橋看著語笑嫣然的風夜菱,大腦仿佛被雷劈中般一片空白。

風夜菱移步至他身前,忽然踮起腳尖,在他的側臉上如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紅著臉低聲道︰「這回信了嗎?」

藍橋似在夢里,下意識地伸手撫模被她親過的地方,怔怔地道︰「可你不是已經和別人有婚約在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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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不重要了。」風夜菱笑著搖了搖頭,不容閃躲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跟我來,讓人家證明給你看。」

于是風夜菱公然拉著藍橋的手走下階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路走進六長山城的議事主廳。

主廳內風鎮岳正和一身甲冑未及月兌下的風月明商量著善後事宜,風夜菱見狀興奮地道︰「爹,哥,正好你們都在,我要鄭重宣布一件大事。」

風月明放下手上正在瀏覽的文件,目光在風夜菱拉著藍橋的手上掃了一下,淡淡道︰「有話快說,沒看我們正忙著呢。」

風鎮岳責怪地看了風月明一眼,眼含笑意地轉向風夜菱,柔聲道︰「菱兒想宣布什麼事啊?」

「我要悔婚!」風夜菱說著,忽然直挺挺地雙膝跪倒,「我不要爹給我說的親事了!反正這麼些年來那人連個面也不肯見,大家還不如各走各的路。」

風鎮岳稍稍一怔,顯然未料到女兒的決絕態度。他沒接風夜菱的話茬,轉頭看向藍橋,慈祥地笑道︰「懷遠啊,這些日子讓你在我的府上受委屈啦。」

藍橋听風鎮岳叫自己的字,知他有與自己相認之意,忙上前兩步走至風夜菱的左前方,在風鎮岳身前拜倒,抱拳朗聲道︰「晚輩藍橋,拜見風伯伯。」

「啊?你是……」一旁的風夜菱驚呼一聲,身子一晃,險些跪不穩。

「賢佷快快請起。」風鎮岳似是沒看到女兒的異狀,和藹地上前扶起藍橋道,「你到青州的事如晦都給我講了,百川戰死令人嗟嘆,賢佷能夠一路來到青州,定也是經歷了千難萬險。」

藍橋想起藍若海臨終時未說完的話,對風鎮岳一拱手道︰「家父臨走前曾經提過,說和風伯伯有個什麼約定,讓晚輩到青州听風伯伯的話,未及說完便斷氣了,這也是我趕來青州的原因。只是當時晚輩未曾想到,風伯伯因傷閉關,直到今日方才得見。」

「這就難怪了。」風月明一拍桌子道,「難怪你連你大舅哥都不認識。」

藍橋一頭霧水地道︰「誰是我大舅哥?」

風鎮岳瞪了風月明一眼,嚇得後者忙縮起來假裝看桌上的文件。風鎮岳踱了兩步道︰「當初我和你爹,還有你冷叔叔和徐叔叔,我們四個人在戰場結交,關系甚篤。有一次我們一起喝酒,就提到這兒女親家的事。因為我家如晦最是年長,賢佷次之,當時我們就說,如果你們誰家生了閨女,就許給我家如晦,如果是我家生了閨女,就許給你。這件事你冷叔叔和徐叔叔都知道,絕非你風伯伯瞎編亂造。」

風月明接口道︰「後來菱兒及笄,家父曾數次邀你來青州見面,卻不料都被你拒絕了,于是這事情一來二去也就耽擱下來。」

「原……原來竟是這樣。」藍橋瞬間明白過來,原來風夜菱口中那與她定下姻親的幸運兒,竟然就是自己!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風夜菱一眼,後者早已羞得滿面通紅,就差躲到椅子底下去了。藍橋忽又想起一事,對風月明道︰「不對啊,當初我在廬州問過你,問你我爹說的約定是什麼意思,你當時不是說不知道嗎?」

「兵者,詭道也。」風月明哂道︰「若是當時我就與你明言,你還肯來青州嗎?」

藍橋一想也是,不禁啞口無言。

風鎮岳仿佛此時才想起風夜菱般,緩步走至她身前道︰「菱兒,這就是與你訂有婚約的藍公子,你確定你要悔婚嗎?」

「我……人家不依啦……」到了此刻,風夜菱委屈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藍橋就是喬楮,喬楮就是藍橋,你們明明都知道的,卻連起伙來騙我,真是討厭死了,都在欺負人家。」

「別忘了你當初對婚約有多麼抗拒,不但屢屢頂撞咱娘,還以多次離家出走要挾,任性得緊。」風月明不緊不慢地道,「我這當哥哥的若不騙你,你肯放下心中的偏見,好好和藍公子相處嗎?」

風夜菱一時怔住,竟也無言以對。

「這就是了,你們本來一個不願娶,一個不肯嫁,若真是一開始便講穿了身份,怎肯好好相處?」風鎮岳含笑搖頭,又走回到藍橋身前道︰「我尊重你的意思,若是你覺得我家這頑劣閨女尚能入眼,咱們就按照我和你爹的約定,擇日把你們的婚事辦了。」

藍橋正色道︰「不瞞風伯伯,自晚輩到青州以來,和大小姐打過的交道不算少了,她雖然有時候任性了些,卻是個既善良可愛又冰雪聰明的好姑娘。事實上晚輩對大小姐是既愛慕又尊重,以前也從不敢想象,自己能娶到大小姐這樣的女孩子為妻。若能與大小姐……哦不,若能與菱兒長相廝守,這將是晚輩最大的福分。」

「喬楮!」風夜菱顫聲喚著他的名字,熱淚盈眶地道,「不,藍橋,你剛才說的可是真話?」

藍橋坦然道︰「蒼天在上,千真萬確。」

風夜菱淚水不住地滑落,也不知是喜是悲,再次在風鎮岳身前拜倒道︰「女兒不要悔婚了,一切全听爹爹做主。」

「這才對嘛!」風月明連忙上前把兩人都扶起來,瞪了藍橋一眼道︰「現在知道誰是你大舅哥了吧?」

藍橋搓著手尷尬地道︰「嘿……大舅哥你好……」

風月明一擺手道︰「先別急,既然事情已經說開,我們不如趁機先把婚期定下。」

藍橋想了想,拱手道︰「家父新喪不久,梅夫人亦不幸罹難,此時成婚是為不孝。不若等晚輩們守孝三年,再成婚不遲。」

「賢佷所言不無道理,風伯伯依你。」風鎮岳點了點頭道,「不過從今日起,菱兒就是你的未婚妻了,你們要好生相處,好好過日子,不要辜負了定遠伯的一番期許。」

他這句話既是對藍橋說,也是對風夜菱說,相當于為這件事做了最後的決定。

「哼!」風夜菱忽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藍橋身邊,跺著腳羞嗔道︰「你是最壞的壞人!枉人家還為了嫁藍橋還是嫁喬楮飽受煎熬,你卻變著身份兩次偷走人家的心,人家真是恨死你了!」說著她抓起藍橋的衣領便往門外拖去,藍橋回頭看向風月明,風月明卻只回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苦笑。

風月明既已回軍,上下人等自是從山城又搬回到山下的侯府大院。

這日是臘月二十八,各家各戶張燈結彩,一片喜慶祥和之氣。藍橋為風夜菱主婢準備了一席豐盛的晚膳,用膳盤盛了,送到她風竹仙居的池上平台。

夏霜早已準備好了碗筷,見藍橋端了膳盤上來,紅著臉蹲個萬福下去,嬌聲道︰「奴婢給新姑爺請安。」

她一向對藍橋凶巴巴的,藍橋還從未見過她如此嬌羞的神態。

這時風夜菱在一旁惡兮兮地道︰「什麼新姑爺?我們現在還只是訂婚,要等守孝三年,你想陪嫁進門還早著呢。」

夏霜卻不理她,自顧自沖著藍橋眉開眼笑,為他拉開椅子,又攙扶著他落座。

她正要為藍橋斟酒,風夜菱一把搶過酒壺道︰「小丫頭別太過分了,我才是他的夫人。」說著她親自為藍橋斟滿一杯綠澄澄的青菱酒。

「原來小姐還會吃醋啊?那奴婢就放心了。」夏霜笑出聲來道︰「小姐先前一直抵觸婚約,奴婢怕小姐心中不高興哩。」

風夜菱輕嘆一聲,搖頭道︰「緣分這東西,誰又說得準呢。」

夏霜這才恢復常態,瞪了藍橋一眼道︰「就算小姐對你有那麼點意思,你也不許洋洋得意,別忘了你現在只是未婚姑爺。若是讓我知道你欺負小姐,我定饒不了你!」說罷才轉身退下。

藍橋嘿嘿一笑,介紹桌上的主菜道︰「來,嘗嘗我今天特意做的這道菜。這叫青菱酒醉四河鮮,食材有河蝦、田螺、青蛤和六月黃蟹四味,看看喜不喜歡。」

風夜菱落座細看,但見膳盤之上一根又粗又長的青竹筒共分四節,每一節里分別裝著一味食材,正是藍橋說的蝦蟹螺蛤,不禁眼前一亮道︰「這大冬天的,你哪里找來這些夏秋出產的河鮮的?」

「這是我幾個月前就備下的。」藍橋灑然道,「知道大小姐喜歡河鮮,所以多備了些,為防久存變質,特意用菱兒的青菱酒醉腌。後裝入竹筒上鍋蒸,蒸熟後再分別加入特制的醬料提味,由于融合了青菱酒和竹筒的自然清香,其鮮美之處不在新鮮食材之下。」

「人家現在已說定了嫁你,就不許你再叫人家大小姐了,要叫菱兒。」風夜菱嬌嗔著又重申了一遍,喜孜孜地模出半只螃蟹,一邊口中叫著「燙燙燙」,一邊又不忍釋手地用指尖拎著蟹鉗放在鼻尖嗅了嗅,舌忝著嘴唇道︰「真香。」

「小心燙著。」藍橋看她那副著急卻開心的模樣,心中亦是喜愛至極。

六月黃蟹個頭大,竹筒放不下便切成兩半放進去,使醬料在蟹肉中充分釋放。風夜菱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掉半只蟹,用手背抹了抹嘴,微笑道︰「初入口時似乎酒味重了些,但等多吃幾口習慣過來,卻又覺得離不開呢。」她說著又夾出一只田螺吸吮起來。

風夜菱愛不釋口,連話都顧不上多說,很是大吃了一陣才停下來稍微休息一下。她用毛巾擦淨了手,面色潮紅地向藍橋做了個俏皮的表情,幽幽地道︰「菱兒好像吃醉了呢。」

美人在前,馨香在側,藍橋看著風夜菱可愛動人的模樣,酒尚未飲便已醉了。他摟著她的肩膀,玩心忽起,先飲了一口酒香撲鼻的青菱酒,然後盯著風夜菱的眼楮說道︰「叫聲夫君來听听。」

風夜菱眼神迷離地白了藍橋一眼,仿佛沒有听清,待藍橋再說一遍方窘道︰「還說不是壞人,菱兒尚未嫁你,便開始欺負菱兒了。」見藍橋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自己,風夜菱無奈咬了咬嘴唇,以輕若蚊吶的聲音在藍橋耳畔喚道︰「夫君。」她喚過之後又覺不服氣,一雙小拳頭綿軟無力地錘在藍橋的肩頭,「夫君真是壞死了,人家以後糟糕了呀——誒?」

她最後發出一聲驚呼,卻是被藍橋攬住腰肢橫抱而起。藍橋抱著她嬌香柔軟的身子,在平台上踱著步子笑道︰「吃醉的感覺怎麼樣?」

風夜菱雙頰醉得火燙通紅,羞得整張臉埋進藍橋胸膛里道︰「你這壞人,幾個月前便盤算著要人家吃醉了嗎?」

藍橋抱著她走過門邊,卻見夏霜正扒著門縫向外窺視,兩只眼楮明亮亮地,盯著桌上的河鮮猛吞口水。

「別眼巴巴看著了,去吃吧。」風夜菱微一擺手,夏霜頓時歡天喜地沖出門來。

藍橋抱著風夜菱走到平台的欄桿旁將她放下,解釋道︰「通常來說,高溫會使酒氣揮發,但若以竹筒密封,便能將揮發的酒氣在竹筒中吸納貯存起來,然後等溫度回降便可生出新的變化,再加上醬料中另加的青菱酒糟……」

風夜菱听藍橋在耳畔絮絮叨叨念著他的烹飪經,也不知他在說些什麼。她抬頭望向藍橋的眼,但見藍橋眼波清澈,炯炯有神的虎目中映射著天上的一彎明月。她「嚶嚀」一聲,反手摟住藍橋的腰,同時貼緊他的胸膛,听著他雄渾有力的心跳,嗅著他令人迷醉的體息——風夜菱徹底醉了。

在藍橋的懷抱中,風夜菱醉眼朦朧地望向天空,流下幸福的眼淚。此時的她再不知什麼兵凶戰危,再不知什麼世事無常,再不知什麼詩詞歌賦,再不知什麼珠翠金銀。她只知道,郎君眼含天上月,妾心從此系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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