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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添油加醋

藍橋走在許楊身後,一路上思忖這位侯府夫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走至一幢小二層樓的木屋前,許楊停下道︰「到了,你自己進去吧,夫人在等你。」

藍橋雖疑惑他為何不隨自己進去,但見許楊無意解釋,也不便多問,自行走進木屋的小門。

一位五十來歲的中年婦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正從身邊一位近三十歲女人的手中接過一只做工精致的骨瓷茶碗。

但見這中年婦人身形干瘦,皮膚皺得堪比老婆婆,一頭黑白相間的頭發緊緊盤在頭上。她在椅上盤膝而坐,臉上雖刻意涂了些脂粉,卻仍與藍橋腦海中應該是豐腴富態的侯府夫人有巨大的差距。

藍橋輕咳一聲道︰「晚輩喬楮,給夫人請安。」

中年婦人眼皮微抬,用冷峻的目光掃了一眼藍橋,卻似沒看到他般徑自揭開碗蓋,啜了一口茶道︰「沏得太淡了。」

旁邊年輕的女人長相溫婉,見狀忙道︰「那我再去沏一杯來。」

「罷了。」中年婦人微一擺手,淡淡道,「湊合著喝吧。」

兩人一問一答,完全無視了藍橋的存在。藍橋心中有些不快,只看在風月明的面子上強忍著沒有發作。

年輕女人見中年婦人自顧自的喝茶,終轉向藍橋道︰「我是侯府的管家,名叫白沁,這位是梅夫人。」

藍橋朗聲再拜道︰「喬楮拜見梅夫人,白管家。」

梅夫人用碗蓋輕輕刮著碗中浮起的茶葉,看也不看藍橋一眼,低著頭似在思索,又似在為某事煩心。半晌,她把茶碗輕輕一放,兩道如電的目光射向藍橋,劈頭問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過的夜?」

藍橋听梅夫人這般問話,心里不禁「咯 」一下,暗想自己昨夜的事並沒有多少人知曉,怎會這麼快傳到夫人耳中?

他想起武羿擔驚受怕的模樣,又想起夏霜反復強調夫人不許小姐與外人接觸,不敢激怒梅夫人,避實就虛地道︰「是武羿在他的房間為晚輩騰了一張床鋪。」

梅夫人冷笑一聲,用干瘦的手指指著藍橋道︰「我沒問床鋪,我是問你睡在哪!」

白沁見梅夫人似要動怒,皺著眉頭對藍橋道︰「實話實說,不要騙梅夫人。」

藍橋見兩人這般反應,知道她們必是听到了什麼風聲,再仔細一想,不禁恍然。一定是朱玄暗中派人,把自己做客風竹仙居的事告訴了梅夫人。這個朱玄,擺明了是想追求大小姐,把自己當情敵了。

事已至此,藍橋也無從辯駁,只得硬著頭皮道︰「晚輩昨夜,宿在大小姐的竹屋……」

「你大膽!」藍橋的話未說完,梅夫人已一把將茶碗推得摔碎在地上,疾言厲色地道︰「這才是你來侯府的第一夜,竟然就能找到小姐那里。說!是什麼人指使你來的?」

藍橋被梅夫人的舉動嚇了一跳,囁嚅著道︰「沒人指使我啊,昨天就是幫武羿去送果干,去之前我還以為是給夏姑娘送,根本不知道大小姐也住在那里。」

「還敢狡辯!」梅夫人氣得臉頰漲紅,似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你送東西只要在門口喊一聲,然後等夏霜出來交給她便是,怎會留宿在那?說!你還干什麼了?」

她實在太過激動,幾句話說完竟劇烈地咳嗽起來。白沁忙為她捶背順氣,好半天梅夫人才緩過來,不住地喘息。

白沁瞪了藍橋一眼,蹙眉道︰「還不快說,不許有一字遺漏。」

藍橋想起菱花池畔的相遇和張仲杰企圖凌辱風夜菱的事,心中暗暗叫苦。這些話若是對梅夫人直言相告,還不把她氣死?

梅夫人見藍橋默然無語,更是氣憤,顫著聲問道︰「你不說話,是否有什麼說不出口的?是不是菱兒主動請你進的屋?」

藍橋心道知女莫若母,雖明知這是事實,卻不好直言承認,因為那等若在說風夜菱不夠檢點,在深夜主動邀陌生男子進門。

所以他只有繼續沉默,偌大的廳堂一時安靜至針落可聞。

梅夫人盯著藍橋看了半晌,見他並無心虛愧疚之色,長嘆一聲,拍著桌子道︰「真個不知羞恥,家丑啊!」她說著顫顫巍巍地就想站起來,白沁忙上前攙扶。

藍橋為寬梅夫人的心,本想說他和風夜菱之間只是吟詩作對,最後睡在客宿房中,話還未來得及出口,就听風夜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娘,您這句不知羞恥,該不是在說女兒吧?」

「你……」梅夫人氣得一**跌坐回太師椅上,「你還有臉來見我!」

「女兒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有何不敢。」風夜菱蹦蹦跳跳地走到藍橋身邊,巧笑倩兮地對他道︰「喬兄昨晚睡得如何?會不會嫌我的床有點太軟?」

梅夫人一听這話更是火冒三丈,瞪著眼半天說不出話來。白沁苦口勸道︰「大小姐,你就不要再氣夫人了,你知道她身子不好。」

「誰要氣她了呢?是她總故意氣我。」風夜菱走到梅夫人身邊的另一張太師椅上坐了,看了梅夫人一眼道︰「實不相瞞,昨夜若不是喬楮踫巧在場,女兒現在只怕已遭人侮辱,尋了短見了。」

梅夫人的情緒逐漸緩和過來,啞聲道︰「誰要侮辱你?」

「就是上次那位徐州指揮使,張仲杰。」風夜菱伸手撈過白沁用來倒水的小銅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喝了一口道,「此人實乃衣冠禽獸,昨夜到我的竹屋來,趁我不備點了我的穴道,欲行那禽獸之事。」她說的雖是女孩子最難啟齒的羞恥之事,語氣卻雲淡風輕的,似乎她話里即將遭殃的可憐女子不是她一樣。

「哼,我早就看那張什麼杰不是好東西,人面獸心的。」梅夫人越想越來氣,「當初我早就叫他走了,是你偏耍性子要和人家攀談兩句,結果怎麼樣?」

「是,是女兒看錯了人,算女兒自作自受。」風夜菱無所謂地笑了笑,坦然道,「但這次幸好有這位喬兄,在關鍵時刻拼死保護女兒,這才打跑了張仲杰,救得女兒平安。」

梅夫人輕舒了口氣,卻仍是責怪地道︰「那你也不能讓他睡你床上啊,這成何體統?」

風夜菱笑吟吟地道︰「俗話說得好,這救命之恩,當以身相……」

她話還沒說完,梅夫人已蹭地一下站起身來,凌厲的目光再度射向藍橋,寒聲問道︰「以身相什麼?你們昨晚還干什麼了?」

「怎麼?我踩你尾巴了?」風夜菱見梅夫人突然動怒,站起身大聲道。

梅夫人轉頭對風夜菱厲聲斥道︰「沒問你!給我坐下!」

「抬起頭看著我。」她緩緩走到藍橋身前,加重了語氣一字字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橋知道若任由風夜菱這般添油加醋胡攪蠻纏下去,必然鬧至難以收場。他先向梅夫人恭恭敬敬磕了個頭,然後把昨夜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風夜菱听後不滿地撅起小嘴道︰「你這人真是榆木腦袋,不跟你玩了。」說罷她起身就想走,梅夫人斷喝道︰「給我站住!」

白沁怕風夜菱真地跑走,忙抓住她的手臂,一點點拉著她坐下。

梅夫人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踽踽踱回太師椅上,緩緩道︰「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肯听話?我一早便告訴過你,你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不可以隨便接觸陌生男子。這些事若是傳出去,你的名聲就毀了,將來你婆家會怎麼看你?」她的語氣和緩下來,卻含著難掩的悲傷。

「婚約,婚約,您就知道說婚約!」風夜菱把水杯狠狠放在桌上,氣憤地道︰「這婚約從我出生就存在,到現在多少年了?二十一年,二十一年了呀!」

她說到這里似也動了情緒,不無悲戚地道︰「女孩子十五歲及笄就可以嫁人,別的女孩子到二十一歲可能孩子都生好幾個了,我呢?您從小就和我說婚約,可我婚約里的那個人呢?我的未婚夫婿非但不說要來娶我,這麼多年連看都沒來看我一次,難道他一直不出現,我就要一直等下去,等到老死嗎?」

她這番話一出口,不但藍橋為之動容,白沁似也感同身受地嘆了口氣,只有梅夫人仍板著臉,一副怒其不爭的神色。

這時就听腳步聲響,兩個男人走進屋來。藍橋回頭一看,其中一個正是小侯爺風月明。另一人比風月明年紀稍長,約莫四十歲上下,衣著瀟灑,手里提著個酒葫蘆。

白沁面露喜色,上前行禮道︰「小侯爺回來哩。」

風月明從袖中模出一條貝殼樣式的銀項鏈,交到白沁手里道︰「來,這是送你的。」

白沁欣喜若狂,忙再行一禮,柔聲道︰「多謝小侯爺。」

風月明身旁的男子笑道︰「還不快戴上。」

「嗯。」白沁雙手伸直頸後,略有些羞澀地戴上項鏈,原地轉了個圈子,俏生生地問道︰「好看嗎?」

「好看,好看!」風月明哈哈大笑,卻沒有再看白沁,而是向藍橋介紹他身邊的男子︰「這是我們侯府負責屯墾事務的總屯長雲河,也是我們雲白許朱四大家將之首。」

藍橋忙向雲河拱手道︰「喬楮見過雲總屯長。」

「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禮。」雲河為人極是豪爽,眼楮轉了一圈,又瞟到風夜菱,「呦,什麼風把大小姐也吹來了?」

風月明和雲河的出現大大沖淡了木屋中原有的緊張氣氛,風夜菱起身對風月明盈盈一笑,狡黠地道︰「哥,听說這喬楮是你帶來的。」

「是啊。」風月明含笑道,「怎麼?你們已經認識了?」

風夜菱微微一笑道︰「我想求哥一件事,把喬楮撥給我,做我的貼身侍衛,如何?」

「斷斷不可!」風月明還沒來及回答,梅夫人已冷著臉道,「這成何體統!」

「有何不妥?」風夜菱堅持道,「他昨夜已證明過他的忠心,並且也沒有趁人之危對我圖謀不軌,如此人品,娘有什麼不放心的?昨夜女兒差點著了張仲杰的道,他日若是再來個李仲杰王仲杰的,沒有個侍衛在旁女兒該怎麼辦?」

「那你也不能找他……」梅夫人喋喋不休地還待再說,風月明忽然走到她身邊,在她耳畔耳語了幾句。

梅夫人面露驚訝之色,目光卻轉柔下來,有意無意地掃了藍橋一眼。

「我是管不了你了,等你爹出來,看他怎麼收拾你!」她氣呼呼地背著手走到風夜菱身邊,忿忿地道,「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嫁人!」說罷她拂袖而去,徑自走出木屋。白沁向風月明打個招呼,也忙追著去了。

「不嫁就不嫁!」風夜菱攥緊拳頭,朝梅夫人離去的方向做了個鬼臉,大聲道,「誰稀罕!」

風月明朝藍橋眨了眨眼楮道︰「你意下如何?」

藍橋恭敬地道︰「全憑小侯爺吩咐。」

風月明不再說話,微笑著朝風夜菱做個快走的手勢。

風夜菱會意過來,扯著藍橋便走,還不忘回頭對風月明道︰「謝謝哥!改日我請你吃飯。」

「期待之至。」風月明含笑頷首,目送兩人拉拉扯扯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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