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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長負跟盧延以及其他一些賓客去看齊瞻, 結果發現房間是空的,齊瞻將伺候的人和太醫打發走之後,竟然也不知所蹤。

這一著連曲長負都沒想到, 忍不住看了盧延一眼,發現他也正充滿狐疑地看著自己。

兩人心里同時在想, 對方在搞什麼鬼?

魏王這又是被誰給弄沒了?

曲長負道︰「來人, 去把魏王府的侍衛叫過來,詢問他們可知道魏王去向。」

他吩咐完這件事,一名五城兵馬司的兵卒又已經匆匆跑過來。

他氣喘吁吁地沖著曲長負道︰「曲大人, 目前貴府的其他地方均已搜查完畢,只剩下曲丞相、令妹、以及您的院子了, 您看這……」

曲長負壓根也沒打算讓他們搜完, 不說別的,他還有個庶出的小妹,今年十五,閨房總也不能任由搜查。

他只是在替後面的一場好戲拖時間而已。

听了這話,曲長負便道︰「那就先搜查我的院子罷,我這就過去。盧世子, 少陪。」

按計劃,提前安排好的刺客此時應該已經被「捉拿」了, 但卻遲遲沒有動靜, 魏王也不知所蹤。

盧延感到仿佛有些事情月兌出了自己的掌控, 略感焦躁,決定把曲長負盯緊︰「客隨主便, 即如此,我仍與曲公子一道罷。」

曲長負無所謂地道︰「隨便。」

另一頭,靖千江無意在曲長負房中發現生人, 當下便低喝一聲「干什麼的」,搶先向著對方肩頭抓去,結果那人一回頭,卻叫他大吃一驚。

「齊徽?」

他連太子都沒叫,齊徽看見靖千江後也是一怔,隨即意識到什麼。

「是你?你也知道他的身份?」

齊徽月兌口道,「你難道也是……」

若非靖千江同樣重生,並知道曲長負就是樂有瑕,他怎麼會同自己一樣,也出現在這里?

靖千江眉宇間掠過怒容,絲毫不想同他說話,打斷齊徽斥道︰「你也配站在這里?出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忽地神色一頓,猛然回頭朝曲長負房中的屏風看去。

緊接著,靖千江驟然出手,直接打翻了那扇屏風。

「又是什麼人?」

——齊瞻正藏在屏風後面。

來曲長負房中這一趟,雖然沒看見主人,但是他可真的沒白來。

光是一個齊徽出現,已經夠讓齊瞻驚訝的了,再瞧見靖千江也同樣來到了這個不出奇的小房間里,齊瞻簡直覺得做夢都沒有這麼離奇。

況且靖千江和齊徽兩人的對話語焉不詳,更加彰顯出其中存在隱情,他們的關系絕對沒有表面那麼簡單。

齊瞻正站在屏風後面的窗戶邊上,原本有心一听,卻無意中看到,外面竟然來了一群五城兵馬司的人。

方才他說自己遇刺,要求搜查,被靖千江把話給堵了,這個時候五城兵馬司又是干什麼來的?

這場面讓人堵住了可不好看,齊瞻立刻便想悄悄離開這里。

偏生靖千江武功太高,稍微有一點動靜就察覺了。

他一掌打翻屏風,只見那後面有個人背對自己,于是身形一晃,擋在窗前,抬手便扭向齊瞻的領口。

與此同時,齊徽也已經從後面堵了過來。

他們三個人心中各有驚疑猜測,互相牽制,誰也沒來得及離開。

偏偏就在這時,外面的指揮使張褚以及曲長負等人都已經到了,也隱隱听見了曲長負臥房中傳來的動靜。

曲長負微微皺眉,張褚尚未怎樣,盧延卻感到精神一振。

方才那麼多人沒找到刺客,他還有些惱怒,這是卻也不禁在心里稱贊對方機靈干得好。

——他藏身在曲長負的院子里,再被當面搜出,這才真正叫一個百口莫辯。

盧延見張褚對曲長負很有欣賞之意,生怕對方包庇,故意做出一副緊張驚訝之色,高聲道︰「大家小心,那間房中似乎有人藏身!」

說著,盧延似是想要保護眾人,直接拔刀沖到門前,一腳將門踢開。

房門大敞,房中的一切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太子、魏王、璟王……同時轉頭,將目光盯在了盧延身上。

大家都驚呆了。

盧延︰「……」

無論是設計這件事的盧家,負責調查的張褚,還是反手還擊的曲長負,都想不出來,事情是怎麼演變成這樣的。

這三位可以說是整場宴會上身份最高的人,方才听說可能有刺客混入,到處都在尋找幾位王爺,結果沒想到,竟都躲在一處了。

——問題是他們都來人家曲公子的臥房是要干什麼?

一起來的,還是分著來的?

為什麼關著門老半天不離開,他們三個人在里面做什麼?

不敢細想呀!

盧延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砸了他的腳趾,他卻渾然不覺。

畢竟同時面對這三位充滿威壓與譴責的目光,壓力實在很大,他沒癱倒在地,已經算是一條漢子了。

看到這種情況,最驚訝惶恐的人是盧延,而最惱怒的人,則非曲長負莫屬。

他向來少有失態的時候,此時卻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皮笑肉不笑地從牙縫中問道︰「幾位殿下能否解釋解釋,你們為什麼會在這里?」

就算沒有很嚴重的潔癖,也沒人能忍耐幾個人莫名其妙來自己的臥房中打架好嗎?!

居然還被當眾給揪出來!

身後傳來腳步聲,謝九泉快步沖到人群的最前面,手按刀柄,殺氣騰騰地盯著齊徽。

曲長負看他一眼,更鬧心了。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齊徽的目光就已經牢牢黏在了曲長負的身上。

除了第一次錯認,之後他一門心思尋找樂有瑕,就沒再注意過這個人,此時仔細端詳,才發覺那言語笑怒的神情,竟都是如此熟悉。

曾經與自己朝夕相處,而後又讓他無數次在夢中見到,卻根本無法觸及。

他真的回來了。

雖然是當著眾人的面,齊徽仍是幾乎不能自已,腳步不自覺地向前挪動,仿佛要看的清楚些,更清楚些。

「有瑕,真的……真的是你麼?」他聲音顫慄,低的如同自語,「這不會又是夢了吧?你——」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真實地觸踫到曲長負身上,靖千江忽地跨出一步,抓住齊徽的胳膊,低喝道︰「太子!」

齊徽一震,手臂垂落,指尖只擦過了曲長負的半片衣角,隨即握在掌心蜷緊。

曲長負已後退避開,眉頭微皺。

這其中的種種糾葛,只有他們幾人知曉,在場的其他人個個滿頭霧水,只感氣氛詭異而曖昧。

齊徽在人前極有太子威嚴,永遠神色淡淡,舉止端肅,但此刻,他眼中的眷戀、悲痛、驚喜,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

靖千江卻似面帶怒氣,那一聲「太子」也說的十分嚴厲。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在心頭閃出了十七八種版本的猜測。

過了片刻,齊瞻收回狐疑盯著他們幾人的目光,首先說道︰「張指揮使,你們這是來做什麼?盧世子又是鬧的哪一出?」

張褚已經被面前的場面震住了,听到詢問才回過神來,也暗暗埋怨盧延搗亂,現在倒弄得好像自己跟他是同伙一樣。

他連忙撇清,向齊瞻解釋了搜查刺客的始末。

齊瞻笑吟吟地說︰「哦,原來是為了抓捕刺殺本王的人,各位費心了。本王還以為盧家有人被殺了,盧世子才會如此激憤。」

他說罷之後,冷冷地盯了盧延一眼,這才又看著曲長負道︰「至于本王,是因……傷口疼痛,難以入睡,無聊之下在府中閑逛,沒想到誤入的竟然是曲公子休息之地,還望勿怪。」

靖千江看見齊徽對著曲長負的神情,就是一陣心煩意亂,曲長負看似對誰都不在意,但對于輔佐齊徽這件事,他實在是盡心盡力。

若非如此,以他的本事,也絕對不會被任何一個人逼到跳崖自盡的地步。

靖千江不願意去想現在的齊徽在曲長負的心中還佔有多大的分量,但無論是從曲長負安危的角度還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他都十分不樂于見到兩人重新相認的場面。

更何況齊瞻又是哪摻和過來的?

他辛辛苦苦扮小廝扮下人才換來住在相府的機會,這兩個人算是什麼玩意,莽莽撞撞跑到曲長負的房間里來,把他都給連累了!

帶著這滿腔不快,靖千江冷著臉道︰「我是路過此處,听見里面有異常聲音才進門查看的。」

他一頓︰「萬一這宅子里面有瞎了眼的刺客,瘸了腿的老鼠,也好及時處理。原本無意冒犯,曲公子見諒。」

齊瞻肩膀上的傷口有些裂開了,正被人伺候著重新包扎,聞言臉色一沉。

他發現這個璟王真的是嘴賤。

從來沒人敢這樣擠兌過他,齊瞻的心頭已經涌起一股殺意,卻听齊徽接著靖千江的話說道︰「孤也同樣。」

合著他們倆的意思是,這事都怪齊瞻亂走,他們不過是熱心幫忙。

——至于借口是否合理,堂堂皇子王孫,又為何在大臣家的宅院中這麼熱心,也沒人敢追問了。

齊瞻攢了口惡氣,暫時把這筆賬給齊徽和靖千江記上,將目光轉向盧延,冷笑道︰

「我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本王倒是十分想問問盧世子,你既不是曲府主人,又非搜查刺客者,這樣忙著沖進來,是在做什麼?」

他收拾不了齊徽和靖千江,他還收拾不了姓盧的?

盧延張口結舌。

如果他當時揪出來的是刺客,人們的注意力被轉移,事後想起他沖在前面的行為,頂多也只會說句「冒進莽撞」,不會懷疑什麼。

但他那踹開大門的一腳,踹出來的是三位親王。

盧延想跪下請罪,可他心高氣傲慣了,又不願在人前,尤其是曲長負這個死對頭面前表現的這樣惶恐狼狽,膝蓋怎麼都彎不下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事先安排好的刺客呢?

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暫時為盧延解了圍。

齊瞻皺起眉頭,揚聲道︰「怎麼回事?」

盧延趁機喘了口氣,默默退到一邊。

曲府的管家跑了進來,稟報道︰「幾位殿下,東宮衛尉李吉李大人求見,說是……抓住刺客了。」

刺客?

盧延剛剛放下去的心髒又提起來,快速地跟盧洋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是滿臉驚疑慌亂。

他們在曲家里面安排的刺客遲遲沒有露面,反倒是去外面搜查的東宮衛尉那邊有了消息,他抓住的是哪門子的刺客?

听到稟報,齊徽這才依依不舍地將目光從曲長負身上移開,說道︰「讓他進來吧。」

李吉匆匆入內行禮,身後的手下還押著一個人。

——那人身上,穿著昌定王府護衛的衣服。

李吉向著齊徽稟道︰「臣方才在魏王殿下遇刺的地點附近搜查,果然在一處牆根下面,發現地上出現了點滴血跡,順著一路排查,便在昌定王府的隨行車隊之中,發現了此人。」

他示意自己身後的人將一個托盤端來,上面有一柄染血的匕首,兩封書信,一瓶鶴頂紅。

「這些都是從此人身上翻出來的,這匕首的鋒刃與魏王殿下的傷口應是吻合,還請您過目。」

托盤被奉至幾人面前,齊瞻看了一眼便肯定道︰「這柄匕首便是當時刺客所持。」

他噙了一絲陰冷的笑意,眼楮微微眯起,看向盧延︰「遇刺之時,本王在刀柄上彈了一下,上面留有指痕。」

李吉道︰「殿下容稟,除此之外,臣還發現,此人的真實身份是京郊大營中的一位緹騎,前幾日晚間試圖焚燒軍囤被抓,但連夜逃竄,不知所蹤,卻未料竟出現在此處刺殺魏王。那兩封信……」

他示意托盤當中的信件︰「內容正是講了此人受到昌定王世子盧延指使,欲隱沒倒賣軍餉之證據,才會如此行事。至于為何刺殺魏王殿下,尚且不知。」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誰也沒想到好端端地前來吃一頓飯,竟然還能看著這麼一場大戲,除了三位王爺跟相府公子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之外,更有要案牽扯。

曲長負挑起眉來。

這名刺客是他安排的,原本打算先利用對方在軍營縱火的身份,把刺殺案和倒賣軍糧案聯系起來,至于盧家,可以在後續審問中安排更多證據。

沒想到靖千江人未離開,東西都已經塞到刺客懷里了,動作可真是夠快的。

盧延听聞此言,終于意識到曲長負一定早料到了他們的計劃,自己被反過來算計了。

他面容有一瞬間的失色,隨即故作鎮定道︰「事情怎會如此巧合?倒賣軍糧一案剛剛查出一些端倪,魏王殿下就遇刺了,前後不到一個時辰,這事又被栽到了昌定王府的頭上。簡直是荒謬。李大人只管繼續查下去罷,左右盧家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話說的硬氣,實際上隱在袖子里的手已經微微顫抖。

盧延說話的時候有意看著曲長負,仿佛在暗示什麼。

曲長負听了這話,長眸微睞,悠悠地說道︰「盧世子此言甚是。不過那晚在軍營中縱火的人共有七位,皆已經被活捉,而且分別關押。」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一個人能撒謊,總不能七個都一起污蔑盧家。只消將他們分開審問,相信一定能查出幕後指使者。」

這一招可謂直擊痛點,盧延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一手指著曲長負,怒叱道︰「你簡直是血口噴人。這一切分明是你預先布置好的,不然怎會……」

齊徽喝道︰「夠了!」

打斷盧延之後,他悄悄看了曲長負一眼,說道︰「此事牽涉重大,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處理。盧世子,盧大公子,盧四公子,去走一趟罷。」

他一發話,盧家人就什麼都不說了。

畢竟昌定王妃是太子的親姨母,盧延等人都認為他畢竟會為盧家做保,另有安排,因而反倒放心。

曲長負保持著唇邊淺淺的弧度,瞧著盧家一干人被東宮衛押送出府,神情悠閑的仿佛閑庭觀花。

世上可有任何人或事,能夠讓他動容?

齊瞻也不是盞省油的燈,此時他已經隱約猜到,今天這場刺殺怕是原本由盧家設計,用來栽贓曲長負,結果被對方反過來擺了一道。

他竟然能想到趁機將兩案合並,這份心機實在深沉。

他打量著曲長負,原本是想從對方的神情中找到端倪,卻發現自己竟然舍不得再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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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注意,是因為容貌,因為齊徽與靖千江都對此人另眼相看,所以產生興趣,才不斷撩撥,想要發現他的破綻。

而現在,齊瞻意識到,自己心動了。

這種手握大局的篤定,高高在上的輕蔑,談笑之間解決一切的從容……是最能引起人傾慕的特質。

他想起自己那些妾侍和男寵,忽覺乏味。

柔順嬌弱雖然動人,但耀眼而明亮的存在,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追求和擁有的吧。

宴會本來便已經到了尾聲,此時也無法再進行下去了,曲長負向眾位賓客致歉之後,一一將人送走。

按理說應該等太子先行,但是齊徽只說還有事,非但沒有離開,甚至還默默坐到一邊,耐心等著曲長負送客。

冷峻威嚴的太子,何曾有過這樣的耐心?

他的表現,更加讓人不禁對方才三王齊聚的事生出各種各樣的揣測來。

齊徽瞧著曲長負的舉止言談,卻覺得自己的心正一點點沉下去。

要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那可就太愚鈍了。

之前對樂有瑕遍尋不得,正是因為他先入為主,認為所有的事情都理當是上一世的重復,按照這個線索來找人,自然一無所獲。

可直到此時,齊徽才清晰地意識到,不光是他,所有人……所有人都重生了。

過去犯下的那些錯誤,兩人之間的裂隙,終究已經存在于歲月的長河之中,再也不能抹去。

將客人們送走,曲長負轉身回頭,看見齊徽的時候還怔了怔,奇道︰「殿下還未離開?」

齊徽道︰「孤……我有話想同你說。」

他閉了閉眼楮,輕輕吐出那個稱呼︰「有瑕。」

曲長負臉色不變︰「我說你怎麼會沒事模到我房里面去,原來知道了我的身份。是璟王殿下在你跟前說漏了嘴,還是你瞧見了我府上的楓葉陣?」

他想了想,說道︰「璟王不是那麼沒心眼的人,你能猜到我的身份,多半跟謝將軍有關系。」

齊徽道︰「他們都知道你的身份,只瞞著我,是嗎?」

曲長負淡淡道︰「人家知道也是自個猜出來的,殿下自己沒上心,在這泛什麼酸。」

說完之後,他也有點不耐煩,便道︰「若殿下只是來確認我的身份,那我直說,我是樂有瑕,真名曲長負,這輩子重生回來,過得不錯。」

說完之後,曲長負草草一拱手︰「時候不早,我走了,您也早點回去罷。」

很久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齊徽說話了。

讓他懷念,可又讓他心痛。

過去曲長負刻薄是刻薄,但卻從未這樣,說不了幾句話就拒他于千里之外,擺明了這一世絲毫不願再跟他有牽扯。

曲長負要走,卻被齊徽一把抓住。

他低頭看看,輕聲地咳嗽一下︰「我這條胳膊今天已經是被第二個人用力拉扯了,殿下,請記得臣體弱多病,不禁折騰。」

明知道對方故意這樣說,齊徽的心還是疼痛起來,輕輕松開曲長負的手臂。

他低聲道︰「你恨我。」

曲長負道︰「那倒沒有,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隨便埋怨別人未免無能。我只是覺得認識你,我挺虧的。」

他袖手而嘆︰「殿下,你知道,我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人。輔佐你雖然有自己的目的,但人往高處走。結果呢,你看看,從丞相的兒子,到白衣謀士,到被人猜忌的叛徒,到私自潛逃的犯人……」

「當時你親自率兵追我,我再不尋死,怕是要進宮當太監去了。」

齊徽道︰「……我沒想讓你當太監。」

曲長負語氣淡漠︰「但也沒打算讓我升官發財,一展抱負。在你心中,鷹隼只能折斷翅膀,放在掌心賞玩——我早就說過了,來你身邊,總要圖點利益,不給好處,我跟著你做什麼。」

兩世來,他沒變的,就是說話不好听,但句句讓人無法反駁。

以前的自己,覺得他涼薄,覺得他不近人情,總是疑神疑鬼。

而今才發現,曲長負少年喪母,父親是圓滑自私,一心只有公事的曲蕭,繼母慶昌跋扈刻薄,外祖宋家對他雖然關愛,卻滿門戰死沙場。

他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要多少次的背叛與心傷,才會養成這樣一幅個性?

又要多大的決心與努力,才能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之下,依舊文武兼備,謀略出眾,一身風采令人為之傾倒。

可他這樣熱切地想要往上走,想要過得好,來到東宮,卻又被自己給辜負了。

心如刀絞,後悔又自責。

齊徽有生以來頭一次這樣低聲下氣︰「抱歉,是我不好,我……已經在改了。」

他看著曲長負,每個字都說的很艱難︰「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有什麼事要做,我都會幫你。」

曲長負道︰「盧家,你保嗎?」

齊徽默了默︰「昌定王妃是我姨母,我母妃她……你要做到什麼程度?」

曲長負道︰「盧家倒賣軍糧,上一世宋太師的覆滅與此直接相關。我想如何,你說呢?」

齊徽沒說話。

這件事對他確實為難。

正如驪妃所說,昌定王府不光是他的親戚,更是太子派系的重要助力之一,輕易割舍不得。

而且盧家遭難,他如果不管,也未免會寒了其他臣屬的心。

曲長負也沒生氣,揚眉一笑道︰「你知道上一世我為什麼最終選擇跟你合作嗎?因為我很喜歡你的性情。」

「你不是個好東西,我也不是,這樣互相利用起來,誰也不用覺得良心不安。我不會用人情關系來要挾別人做事,但可以要挾你。」

他慢悠悠地說︰「總之誰幫了盧家,就是在跟我作對。太子殿下,你曾經傷了我的心啊,就不知道這一世,你是否還會再令長負失望。」

齊徽心頭如遭重擊。

兩人相對而立,但話已說盡,人也不該再留。

曲長負提步離開,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輕在齊徽的肩膀上拍了拍,眼中笑意如同冰底波光璀璨的暗流。

他的淺語在耳畔低低響起,動搖心底波瀾︰「齊徽,你說想重新開始,放開過往,但以往我們經歷過的那些風雨,你——真忍心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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