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非無從定論?每次一見面就恨不得本尊馬上隕落的架勢, 本尊還以為衡無道尊是想報仇。畢竟——」
陸清予的唇角挑著一抹笑,眼眸卻冰涼無甚笑意,「是我親手殺了她, 你親眼所見不是嗎?」
姚九霄面無表情, 冷冷的看了陸清予一眼。
他走進屋, 坐在陸清予面前。
「這是大師姐的選擇。」而他尊重大師姐的選擇。
「我想殺你,並非因為她, 是你的手上染了太多無辜的血。」
姚九霄每次見面追著陸清予打,並非是那些恩恩怨怨的關系,如今這世上, 只有他才能阻止他肆意妄為。
一個行事狠辣無所顧忌,任由自己釋放殺戮天性的魔, 人人得而誅之, 他若無法阻止,便只能拼盡全力,哪怕同歸于盡也要殺了, 免得禍害蒼生。
陸清予先是煩躁的一擰眉, 而後諷刺一笑,「你倒是直白。可惜,你殺不了本尊。」
姚九霄面色不變,並未被激怒。
他垂眸專注的重新煮茶, 他的動作優雅,不急不緩。
陸清予把玩著扇子,片刻後他用扇尖扣扣桌面,「本尊不是來跟你敘舊的。」
陸清予抬眸,「小崽子在哪里?」
姚九霄的神色終于起了變化,他看向陸清予, 「我不知。」
「你也找不到?」陸清予的神色懷疑,似乎在掂量姚九霄是否說謊,他轉念一想,自己都沒找到,姚九霄找不到也正常。
「同心鈴響了。」同心鈴一旦響起,另一個主人定是遭遇危險,然而同心鈴卻無法將他帶到幼崽身邊。
小崽子究竟掉到哪里去了?
陸清予擰眉。
同心鈴響了片刻,他在魔界待得心情暴戾,于是來了修真界。
想看看姚九霄這邊有沒有消息。
倒是沒想到,他比自己還坐得住。
「我知道。」陸清予知道的事,姚九霄自然也是第一時間知道。
他心中擔憂,再次嘗試血脈指引,然而還是無法再次確定位置。
能讓姚九霄和陸清予同時找不到地方的,他們只能想到一些連他們都未曾涉足的地方。
時空裂縫或許把小崽子帶進沒有開放的秘境或者那些傳說中的地方。
小崽子遇到危險,他們沒法不在意,但找不到位置,他們心里再焦灼,面上也如尋常。
幸好他們給小崽子的保護層,不止一道兩道,只要身體受傷太過或是感應到致命傷害,會觸發他們下的重重攻擊,還有很多可以保命的東西。
兩尊在元啟大陸已經無敵手,他們的每一道攻擊可以殺死大乘期以下的任何生靈。
何況小崽子機靈,肯定能保護好自己。
只要無生命之憂,受點傷沒什麼,小崽子好好歷練,以後可以繼承魔界。
這般想著,陸清予毫不掩飾的殺氣蔓延,桌面的杯子輕微顫動。
姚九霄置身其中,絲毫沒受影響。
陸清予的心思百轉。
他看著姚九霄慢條斯理的煮茶,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待姚九霄煮好茶,自己抬手倒了一杯。
千年極品雲霧茶,取自雪山之巔的靈泉,湯色清澈,女敕芽在杯子里悠悠懸浮,撲面而來的茶香仿佛裹著雪山的冷冽之氣。
「可真會享受。」
姚九霄沒說話。
喝完茶,陸清予起身,踱步在屋子里走一圈,隨後出了木屋。
極寒之峰只有一片素白,風景單調,呼嘯的寒風擋在禁制之外。
他在道場走了一圈,白色的冰雪將那一襲霸氣的衣服襯得更加鮮紅。
陸清予看了一會兒,頗覺無趣,轉身就道︰「姚九霄,打一場。」
姚九霄沒回應,不過在陸清予出手的瞬間,回以一劍。
下一刻,兩道身影變成虛影,在半空中若隱若現。
直到禁制外傳來動靜——
「小子陸君揚,求見師伯。」
呼呼寒風中,站著一個俊朗的年輕男子,他望向山頂的目光尊敬而濡慕。
這正是宗主的小徒弟,亦是宗門大比拿下首席的宗門大師兄。
陸君揚在歸元宗的地位很高,他是陸重雲最重視的徒弟。
歸元宗曾遭過滅頂之災,很多長老以上紛紛隕落,如今的各大峰主和宗門長老,名義上和宗主及道尊同輩分,實則並非同一代。
最年長的峰主,年紀不過八.九百。
不過修真界強者為尊,峰主和長老們年齡上是小了宗主和尊上幾百歲,但他們天賦異凜,修為穩坐峰主之位綽綽有余。
陸君揚面對峰主長老們,仍要尊稱一聲師叔。
兩尊停下交手。
陸清予意猶未盡,這世上,如今只有姚九霄才能讓他打得盡興,其他的妖魔人都不經打,隨便一根手指頭就能戳死。
看在他發泄了心中暴戾,心情愉快的份上,他姑且給個面子。
姚九霄听到陸君揚的聲音,他收起本命劍,轉身走出禁制,轉眼站在結界外。
寒冷的大風吹起姚九霄的衣擺和發絲,她垂眸看著陸君揚。
「何事?」
陸君揚意外姚九霄竟是自己走出來,而非讓他進去。
他斂去意外的神色,恭敬一躬身,「師伯。」
「自師伯回來,一直未能得見,小子心中惦念……」
「小子最近對于劍法有一些心得,厚臉皮前來請師伯指點。」
陸君揚露出恭敬的笑容,看向姚九霄的眼神濡慕。
姚九霄不動聲色,「十日後再來罷。」
陸君揚頓覺失望,不過仍恭敬應聲,他並未立即離開,躊躇片刻,「師伯,小子方才見師尊神色不愉,師伯能否告訴小子,師尊何故不高興?」
陸君揚早就想來拜見姚九霄,今日終于尋得機會過來,剛好見到師尊怒氣沖沖的離開。
陸君揚對師尊十分尊敬,自然關心他得心情。
他很久沒有見過師尊如此生氣的樣子。
當然,陸君揚敢開口詢問,自然是因為他知道,姚九霄對他十分寬容,年輕一代的弟子中,也只有他才有這份殊榮,可以隨時來照姚九霄。
姚九霄定定看他片刻,隨後道︰「無事,你回罷。」
說著,他轉身離開。
陸君揚一抬頭,只來得及看見一片衣角消失在結界里。
姚九霄回去結界,走進木屋。
陸清予坐在榻上,手里轉著個杯子。
他抬眸看向姚九霄,瀲灩的桃花眼泛著刻骨的涼意。
「她的後代?」
姚九霄的神色一頓,默然不語。
陸清予嗤笑一聲,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姚九霄面前。
陸夭夭和沈長淵在蛇君的洞府走了很久,依然沒有找到線索。
最後天色已晚,陸夭夭實在熬不住,準備先睡覺,第二天再繼續尋找。
他們在一個干燥的洞穴歇息。
陸夭夭躺在角落的地上,離沈長淵遠遠的。
她總覺得圓圓哥哥怪怪的,有時讓她覺得十分陌生。
但哪里怪她又說不出來,最後決定自己睡了。
她閉上眼,其實睡得並不安穩,不過困極的她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沈長淵趴伏在地上,一直默默看著遠處的幼崽。
血眸慢慢變化成翠綠的蛇瞳。
「挺可愛的幼崽,本君改變主意了。」沈長淵低低笑著。
原本他想趁機殺死這個幼崽吞吃掉,但是現在覺得幼崽挺討妖喜歡,他可以先留著解悶,等哪天不耐煩了再殺掉。
這個時候的墨麒麟不是沈長淵,而是本該死掉的蛇君連蟄。
他的肉身被毀,神魂也受到波及,但是他那融合了一部分神獸精魄的神魂僥幸逃月兌。
肉身沒了反而助他一臂之力,連蟄的神魂盯上了墨麒麟,他趁墨麒麟心神松懈的瞬間,開始一早的計劃,侵入對方的神識。
他強行去奪舍,以為憑自己強大的神魂可以瞬間將對方絞殺,成功奪舍。
沒想到對方這麼頑強的反抗,他只能將其壓制在意識深處,只待慢慢消滅。
要不是連蟄的神魂受了創,他能輕易奪舍。
不過老天終究厚待他,兜兜轉轉,還是讓他奪舍,成功就在不遠的將來。
沈長淵的神魂被壓制,他負隅頑抗,尤其是感應到對方的想法,他更是憤怒,企圖奪回身體控制權。
他沒想到,這老怪物一開始就看中他的身體。
沈長淵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是不甘,他憤怒到極致。
哪怕是被所謂的親人背叛受盡折磨也未讓他產生如此暴戾負面的情緒。
沈長淵的血眸鮮紅欲滴,一時神魂震蕩,身體呈現入魔征兆。
連蟄哪會任由沈長淵入魔?
他把這具身體據為己有,神獸可比墮莫的神獸更容易得道,他可不想得不償失,因而不會放任沈長淵入魔。
連蟄的神識毫不留情到碾壓過去。
沈長淵堅持了片刻,最終不堪一擊,神識弱了下去,無力再反抗。
連蟄心中得意不已。
他開始煉化神獸的血脈精魄,讓神獸的血脈更加精純。
陸夭夭半夜驚醒,她睜開眼,山洞內靜悄悄的,她一動不動的躺了一會兒,悄悄扭頭看過去,墨麒麟正閉目休息。
陸夭夭又躺了片刻,悄悄爬起來,輕手輕腳往外走。
「小崽子,你去哪兒?」身後傳來沈長淵清冷的聲音,莫名帶著一股詭譎。
陸夭夭轉過身,眨眨眼,「圓圓哥哥你怎麼醒了啊?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嗯?什麼驚喜?」墨麒麟饒有興致的站起來。
陸夭夭撒嬌道︰「我不管,你要當做沒看見,我現在要去準備驚喜,你就——」
她想了想,理直氣壯道︰「你得一炷香之後才能出來,不然就沒有驚喜!」
墨麒麟甩了甩尾巴,十分配合,「好,我就等著你給我驚喜。」
「如果不夠驚喜,哥哥我可是不高興的。」
陸夭夭頓時好氣,「我給你的驚喜只有好跟更好,你要是敢嫌棄,以後就沒有驚喜了!」
「是哥哥說錯話了。」墨麒麟低低的笑。
「那說好了哦,一炷香後才能出來。」
「好。」
陸夭夭看他片刻,然後迅速跑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