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他們倆確實領了證, 那是在沈一飛去世的前一年。
當時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一天能坐在輪椅上的時間都不多了。他們都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沈一飛雖然父母早逝, 一輩子沒結婚, 沒有妻兒子女, 唯一的手足也夭折了,不過還是有些遠親的。他上了年紀後,老家的遠親子佷們偶爾會來看望他,到他病情加重,身體越發不好的時候,這些人來的頻率更高了,一個比一個殷勤, 沈一飛屢次表示,不用這麼麻煩, 天天看他, 但這些人還是三天兩頭登門。
原因是什麼, 大家彼此心理都清楚。沈一飛有兩套房產,位置都很不錯,在市中心, 其中一套還是老式的院子, 屢次傳出要拆遷的消息。這套房子面積不小, 位置又很優越,一旦被拆, 所賠償的金額估計得上八位數。
除此之外,他還有收集古董的習慣。他工資高,上無父母下無兒女, 生活又節儉,七八十年代的時候,古董的價格很便宜,他收集了不少。這些到了千禧年後,價格都開始漲了起來。
房子古董在千禧年之前,看起來還不大值錢,到了21世紀,這些資產的價格連年看漲,節節攀高,沈一飛的身價也跟著狂漲,幾年下來身價就翻了好幾倍。
也就難怪以前不怎麼來往的老家親戚頻頻到訪了,還表現得非常熱絡,殷勤,甚至還有人提議將剛出世的孫子過繼到沈一飛名下,做他的孫子。沈一飛都活不了兩年了,還收養什麼孫子,這不是搞笑嗎?
面對種種荒唐行徑,沈一飛雖然已經立下了遺囑,將財產留給精心照顧並陪伴了他十幾年的覃秀芳。但電視新聞里那兩年經常報道,老人去世前將財產留給保姆,等他一死,子女或其關系較近的親戚就會跟保姆爭產,強制把保姆趕出去,或是對簿公堂。
覃秀芳那時候年紀已經大了,又孤苦無依,哪爭得過這些如狼似虎的親戚。
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沈一飛提議他們去領證,這樣一來,她就是他所有財產的唯一合法繼承人,而且等他去世後,作為他的遺孀,他的朋友以及相關部門也會照拂一二,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受欺負。她就是求助也更有立場。
基于現實的考量,他們去領了證,通知了沈一飛交好的幾個朋友和走得近的晚輩,一起坐在酒店里吃了頓飯,算是通知大家,他們結婚了。
領證之後的生活跟以往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唯一發生變化的就是,沈一飛說她年紀大了,又要照顧他,忙不過來,再雇個年輕點保姆做家務。
于是他們又雇了李姐,幫忙料理家務,買菜做飯。除此之外,他們的生活照舊,她每天照顧他,推他出去散步,一起坐在書房里練字看書,話話家常,平平淡淡,跟以往的生活沒有任何的變化,就連稱呼都沒變。
所以在覃秀芳的想法里,這張結婚證一直當不得真,那是沈一飛為了保障她晚年生活所做出的犧牲。
今天冷不防被沈一飛挑明,拿出來說事,她意外極了,下意識地往門口的方向瞅了一眼,漲紅著臉,飛快地說︰「你別亂說,那是當初的權宜之計,不算數的,你以後不要提了,被人听到不好!」
沈一飛被氣笑了︰「不算數?難道那張結婚證是我們倆自己畫的,民政局沒有蓋章,沒有法律效力?」他帶她見朋友,見了個寂寞啊?假結婚用得著告知其他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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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知道,她心里竟然一直不承認他們結婚這個事。
覃秀芳見他為這事動了怒,心里泛起一陣漣漪,有點酸還有點甜,垂下頭低聲說︰「當然不是,但你知道的,咱們領證純粹是為了以後少些麻煩……」
「你想氣死我是吧?」沈一飛不悅地打斷了她,「不管什麼原因,我都領了證,結了婚。我沈一飛一生只結一次婚,你不要賴賬。」
到底是誰在賴賬啊!
覃秀芳小聲嘟囔︰「那也是上輩子的事了啊,跟這輩子沒關系……」
說著說著,她住了嘴,因為沈一飛怒瞪著她,眼神相當不善。
「說啊,怎麼不說了?」沈一飛肚子里憋了好幾天的氣,好不容易找到這人,結果還沒一句中听的。她就是來克他的。
覃秀芳抬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我要說話,你肯定又要生氣。」
「知道就好,你給我閉嘴吧!」沈一飛揉了揉額頭,「這幾天你去哪里了?為什麼沒開店,也沒來醫院?還聯合你娘騙我說在開店。」
覃秀芳看著他不說話。
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吭聲,沈一飛挑眉︰「怎麼,跟我生悶氣?」
「不是啊,是你叫我閉嘴的。」覃秀芳無辜地看著他,眨了眨眼。
沈一飛馬上明白了︰「你故意的,膽子肥了,是吧?」
問她不吭聲,不讓她說的時候,卻總說些讓他不痛快的話,誠心跟他對著干是吧。
覃秀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目光柔和地望著他,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我回了周家村……」
此話一出,輪到沈一飛沉默了。
「副團,覃……覃秀芳同志!」王博端著飯盒回來就看到兩人詭異的姿勢,下巴都嚇得差點掉了下來。
听到他的聲音,覃秀芳趕緊推了一下沈一飛,站了起來,局促地看著沈一飛背後的牆壁,不吭聲。
沈一飛忍不住丟了個眼刀子給王博,這小子,干啥啥不行,搞破壞第一名,什麼時候回來不好,偏偏這時候回來,還特別沒眼力勁,這種情況不知道回避一下啊。
「副團,飯打回來了。」王博硬著頭皮將飯盒拿過去。
沈一飛沒接︰「給她,推我進屋。」
王博把他推進了房間,覃秀芳捧著飯盒只得跟了進去。王博安置好椅子,就找借口跑了出去,並順手帶上了門。
屋子里只剩他們倆,覃秀芳把飯盒拿了過去︰「先吃飯吧,不然一會兒要涼了。」
沈一飛不動,用一種似生氣又似委屈的眼神看著她。
覃秀芳被他看得好笑不已,開玩笑地說︰「怎麼,要我喂你啊?」
「也不是不可以。」沈一飛竟然應了。
覃秀芳吃驚地看著他。
沈一飛湊了過去︰「這麼驚訝?你以前又不是沒有喂過,來吧。」
覃秀芳無語地看著他,他七老八十,躺在病床上動不了的時候,能跟現在一樣嗎?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厚臉皮呢?
覃秀芳紅著臉,推開他︰「別鬧,王博還在外面呢。」
沈一飛順勢接過了飯盒,沒再鬧她,拿起筷子問︰「吃飯了嗎?」
「吃過了。」覃秀芳趕緊說。
沈一飛端詳了她幾秒︰「又騙我!」
他將飯盒塞給了覃秀芳︰「你先吃。」
「那你呢?」覃秀芳拿著飯盒問道。
沈一飛說︰「你吃不完,剩下的我吃。」
覃秀芳的臉又紅了,嗔了他一眼︰「我去拿個碗。」
不然依他這樣,沒完沒了,折騰下去,大家都別想吃飯了。
這次沈一飛倒是沒說什麼,覃秀芳拿了一副碗筷回來,分了一小半的飯︰「吃吧。」
可能是在軍中養成了吃飯很快的習慣,沈一飛先吃完,他將碗放到一邊,側頭看著她︰「誰告訴你的?」
他可不相信,她回去只是巧合,尤其是這個節骨眼上。
彼此都已經挑明了,覃秀芳也沒瞞他︰「是村子里的一個姑娘,她住在家屬區,清明節的時候……對不起,害你難過了。」
難過嗎?當然。他好不容易重生回來了,第一時間就去找她,希望她別再受上輩子的那些苦,結果迎接他的卻是一個天大的噩耗。
不過這會兒,提起往事,她似乎比他都還難過,眼楮都紅了。沈一飛抓住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反過來安慰她︰「不難受,因為我元宵節那天到了江市就接到了毛政委的任務,住到旅館來保護你。」當然還有調查。
沒人知道,他看到傳過來的信上那個熟悉的名字時,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就好像一個在沙漠中徒步快要渴死的旅人,終于找到了綠洲一般,瞬間又活了過來。
那天晚上,他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了想要擁抱她的沖動。要不是秦渝他們趕來了,他恐怕當時就會憋不住,跟她相認了。
覃秀芳抬起頭︰「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回來了吧,為什麼一直都不告訴我?」
明明三天兩頭踫面,他卻裝得跟個陌生人一樣,覃秀芳現在想起來都還有點生氣。
沈一飛把玩著她的手︰「不是說了,過幾天送你個禮物嗎?結果你倒好,看見我在醫院里躺著,都不肯來看我一眼,你的心可真夠狠的!」
重生回來,他也沒十足的把握能夠改變他的命運。所以準備等這個事過了之後,他要還沒淪為一個廢人,還好好活著就告訴她實話。從醫院醒來後,他就準備跟她相認,結果她竟一次都沒出現。
覃秀芳被他的控訴說得很愧疚,垂下了頭,小聲說︰「我這不是怕打擾到你嗎?」
提起這個,沈一飛就火大︰「你現在還有理了?想把我推給伏靜,誰教你的?」
這個確實是她的錯,是她先入為主了。覃秀芳趕緊道歉︰「對不起嘛,我不知道伏靜是那樣的人。上輩子,伏靜不是來看過你一次嗎?後來溫斯與來看你,說你因為伏靜一輩子沒娶,打了一輩子的光棍。所以听說伏靜來了,我怕我出現會讓伏靜介意,給你們之間造成誤會,就沒過來。」
「好啊,原來是溫斯與這廝給老子惹的事,我給他記下了。」沈一飛惱得很,磨了磨牙,猶不解氣,抓起覃秀芳的手背咬了一口,「還有你,听別人胡說八道就信了,怎麼不問問我?這筆帳,咱們慢慢算!」
「哎呀,你屬狗的啊!」覃秀芳被他搞得囧死了,趕緊縮回手,藏到背後。
其實他咬得不算很重,像是被螞蟻咬了一下,只是這感覺太親昵了。上輩子照顧他,兩人雖然有過比這更親密的接觸,但那時候大家都七老八十了,他又沒法自理,跟如今這狀況完全不同。
為了避免他又再搞七搞八的,覃秀芳主動提起了話題︰「你跟伏靜到底怎麼回事?」
「介意啊?」沈一飛湊到她面前,不等她回答,他已經嗤笑了一聲道,「那個女人就那麼回事,跟你這輩子知道的差不多。我也是跟她相親,見了兩面,感覺不咸不淡的。但毛政委還有鄒叔叔他們生怕我打光棍,天天催我,沒有伏靜還有王靜、李靜,我實在煩透了沒完沒了的相親,反正不討厭伏靜,就答應他們先處一處。」
「後面的你應該都猜到了,我受了傷,伏靜過來,以對象的名義到醫院里照顧我。我雖然那時候已經成為了一個廢人,但毛政委他們這些叔叔伯伯都很關心我,伏靜不敢得罪他們,而且她這人好貪虛名,怕旁人在背後議論她,所以一直裝成善良單純,賢惠體貼的樣子。實際上,背地里嫌棄死我了。」
「在我住院那段時間,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跟雷肖好上了,兩人開始是在外面私會,最後夸張到公然在我的病房里,趁著我熟睡的時候卿卿我我。她還跟雷肖說,看到我的腿就惡心死了,她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很害怕,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頭。」
覃秀芳听到這里,又心疼又憤怒︰「她怎麼這麼惡心!不情願,直說分手就是,犯得著這麼糟踐人嗎?又沒人逼著她必須得嫁給你。」
沈一飛拉了拉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別生氣,為了她這種人不值得。咱們當兵的,警覺性很強,我不知道她是以為我真睡著了,還是故意說給我听的,想讓我知難而退,主動提出分手。我後來索性遂了她的意,說她還這麼年輕,不想耽擱她,她假惺惺地哭了一陣子,在我的堅持下,就這麼分了手。」
覃秀芳听了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擰了一下他的手背︰「你怎麼這麼傻?你是不是還喜歡她?她都這麼惡心你了,你竟然還不揭穿她的真面目。」
「吃醋了?」沈一飛捏了捏她的鼻子。
覃秀芳瞪了他一眼,打開他的手︰「誰吃醋了,我看你是心虛,故意轉移話題。」
沈一飛大笑起來︰「知道雷肖是什麼人嗎?一個喝醉了就會打老婆孩子的混蛋。他前妻去世了,給他留下了三個孩子,伏靜自己要湊上去找打,當人後媽,以後有她受的,我干嘛要去揭穿她?要真把她的名聲搞臭了,雷肖不娶她了怎麼辦?」
不用他出手,伏靜就會自食惡果。
雷肖這個名字覃秀芳有點耳熟,她眯起了眼︰「他們倆這輩子又攪和到了一塊兒?可後來為什麼會傳出你為了伏靜終身不娶的說法?」
沈一飛笑著點頭︰「沒錯,這輩子他們也攪和道一塊兒了。那個傳聞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我要不這麼說,毛政委他們還得到處給我介紹對象。我的腿,正常姑娘哪個見了不害怕,我還是別禍害人家好好的姑娘了!」
覃秀芳听得心疼不已,緊緊握住他的手︰「我不嫌棄。」
「我知道,你還跟醫生學了兩手皮毛,天天給我按摩。」想起上輩子的場景,沈一飛臉上浮現出點點溫柔的笑。上輩子,他們都相逢于彼此最不堪的時候,沒人真心實意地接納他們,他們就像兩只瑟瑟發抖的困獸,相互依靠在一起取暖,撫平彼此的傷口。
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嘗過人情冷暖,他哪怕外表看起來還年輕,但內心已經堅硬如鐵。除了相依相伴十幾年的她,已經沒法再去完全相信另外一個人了。
不知為何,被他提起這些舊事,覃秀芳總覺得不大自在,瞪了他一眼︰「你嫌棄啊?」
「沒有,好,我不說這個了。你知道後來伏靜為什麼會來找我嗎?」見她惱羞成怒,沈一飛趕緊轉移話題。
覃秀芳搖頭,按理來說,伏靜年輕那會兒都那麼嫌棄沈一飛,沒道理年紀大了就不嫌棄了。她想起了沈一飛那些遠親,恍然︰「她是奔著錢來的?」
「沒錯,嫁給雷肖後,她的日子並不好過,我听說她後來離開了文工團,流了產,再也沒懷上。雷肖那三個孩子都不小懂事了,跟她關系不好,雷肖更絕,臨死前,直接把家里的所有財產都給了他的小兒子。伏靜就只有單位分的那個小單間住,老了,無兒無女,也沒錢,每個月只有幾百塊微薄的退休金,她日子不好過,所以才會來找我。不然,你以為她發善心呢?這個女人勢利自私得很。」沈一飛鄙夷地說。
覃秀芳完全不知道這里面還有如此多的內情。實在是沈一飛面對伏靜時也挺客氣的,一點都沒表現出怨懟的情緒。
她疑惑了兩秒,選擇了直接問︰「你為什麼還表現得跟個老朋友一樣?換了我,一定將她掃地出門。」
「我為什麼要挑破呢?我表現得越有風度,她心里越後悔。要真挑破了,她羞惱,回去也只會後悔不該來找我,自取其辱。我什麼都不說,客客氣氣、友好地招待她,表現得比雷肖好十倍,再說兩句屁用都沒有的安慰,她心里感動得不行,回去後,想起來就會後悔,一直生活在悔恨中。你說哪個更痛快?」沈一飛反問。
覃秀芳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你,你好陰險!」
她還以為他傻,結果是自己太天真了,這人報復起人來都不動聲色,鈍刀子割肉。
沈一飛挑眉︰「才發現啊,遲了,你都知道我的真面目了,我更不可能放過你。害怕嗎?」
覃秀芳搖頭︰「不怕,你不會這麼對我的。」
「傻丫頭,怎麼這麼傻,搞得我都不忍心欺負你了。」沈一飛忍不住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蛋。
覃秀芳害羞地瞪了他一眼︰「不害臊,都一把年紀了,你別這麼叫我。」
沈一飛理直氣壯︰「你照照鏡子,我現在叫你丫頭有什麼錯?昨日種種昨日死,現在是全新的我們。你要放寬心態,你現在就只有19歲,剛到能嫁人的年紀。」
這人,怎麼說都是他有理。覃秀芳說不過他,干脆找借口走人︰「我去洗碗。」
「不用,待會兒讓王博洗,你陪我坐一會兒。」沈一飛拉著她,不讓她走。
覃秀芳發現,自打挑破了彼此的身份,沈一飛就沒了顧忌,而且特別的粘人。
覃秀芳試圖推開他︰「別這樣,咱們都在屋子里呆了一個多小時了,你讓王博怎麼想?」
「想什麼想?兩口子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關他什麼事?」沈一飛嫌惡地說。
覃秀芳被他的厚顏無恥弄得哭笑不得︰「你別這樣,咱們現在不是那種關系,你不要出去胡說,別人會覺得你不正常的。」
沈一飛馬上順著桿子往上爬︰「那咱們明天去結婚,這樣就沒人說閑話了。」
「瞎說什麼呢?」覃秀芳無語了。
沈一飛不干了︰「咱們本來就是夫妻,不嫁給我,你難道還想嫁給別人?你不要始亂終棄啊,你要對不起我,我就去告訴毛政委,到時候他天天到你面前念經。」
覃秀芳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渾身一陣惡寒。
覃秀芳實在是怕了他︰「這太突然了,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也讓我適應一下。」
沈一飛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成,我就給你一個月時間考慮。」
只要她不拒絕就好。她這個人內心自卑,思慮過重,做事總思前想後,他若是再不強勢一點,她肯定得拖拖拉拉,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沈一飛可不希望,好不容易重生回來,結果媳婦卻跑了。
一個月,感覺還蠻久的,覃秀芳松了口氣,唯恐沈一飛又扯這個,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進來的時候看到了虞姐嗎?我剛才喊了半天,都沒見到她。」
「沒有,我們來的時候,旅館從外面鎖著,沒有人,是我讓王博拿藏在門檻下面的鑰匙開的門。」沈一飛搖頭。
「這麼說虞姐不在?她會去哪里呢?」覃秀芳忍不住著急,拿起飯盒跟碗筷說,「你在房里休息一會兒,我出去找找虞姐。」
沈一飛勸她︰「我們來的時候,門鎖得好好的,說明她走的時候應該不匆忙,可能是出去辦事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別著急。我讓王博跟你一起找找。」
覃秀芳點頭︰「但願如此吧。」
她將飯盒和碗放回了廚房,然後出來,先去了院子里,院子里掛著兩件衣服,都是老板娘的。覃秀芳模了一下,還有些潤,說明就是這一兩天掛上去的,還沒曬干,也就是老板娘走的時間不久。此外,只有老板娘的衣服,沒有阿榮的,阿榮別是還沒回來吧?這都多少天了。
覃秀芳忍不住擔心,她跑了出去,走出旅館,猶豫了一下,又趕緊跑回去,對沈一飛說︰「你先歇會兒,我去部隊找我哥問問,有沒有見到虞姐,或是虞姐給我留了什麼話沒有。我走的時候,讓我哥照應虞姐的。」
沈一飛知道她跟老板娘關系好,不是姐妹勝似姐妹,若不是他的腿受了傷,他都要幫著找。
「成,你去吧,我讓王博去街上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老板娘的蹤影,興許她是出去逛街買東西了。」
覃秀芳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不會的,阿榮姐夫不在,她一個人不會是不會去逛街的,更不可能逛到中午都不回來。」
「別急,先找找吧,你去部隊問問。說不定一會兒她自己就回來了。」沈一飛按住她的雙肩,捏了捏,安撫她。
覃秀芳點頭︰「那我先走了。」
她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剛跑出門,就看到老板娘回來了,而且阿榮就跟在她後面,她手里還抱著一個孩子。
「虞姐,你去哪兒了?真是讓我擔心死了。姐夫,你總算回來了,虞姐都快成望夫石了。」覃秀芳驚喜了極了,高興地跑到他們面前。
老板娘停下了腳步︰「擔心什麼,我在江市呆得久還是你在江市呆的時間長啊?你看,這不好好的嗎?」
阿榮站在她背後,憨厚地笑了笑。
覃秀芳也沖他笑了一下,目光落到老板娘懷里的孩子身上。這是一個男孩,看起來六七歲的樣子,長得白白淨淨的,身上的衣服布料也挺好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虞姐,這是?」覃秀芳指了指小男孩。
老板娘扯著嘴角笑了笑︰「這是我姐姐的兒子,她前兩年去世了,孩子他爹又娶了後娘,後娘又給他生了個弟弟。我這不是怕他以後在那個家里受委屈嗎?所以就讓阿榮這次回老家辦事的時候,順便也把他接過來,反正我跟阿榮也沒孩子,索性把他當兒子養。就是為了接這個家伙,才耽擱了這麼久。」
「這樣啊,帶著小孩子確實走得慢。」覃秀芳應和了一聲,發現那孩子對老板娘並不親昵,被她抱著都將背豎得直直的,小臉緊繃,眼底充滿了防備,像一只被人侵入領地的小獸。
察覺到覃秀芳的目光,老板娘惆悵地解釋道︰「我一直在江市,好幾年沒回老家了,這孩子都認不得我了,連姨都不肯叫我一聲。」
覃秀芳能理解,笑著安慰她︰「沒事,這剛見面,還不大熟,等熟悉就好了。走吧,你抱著他也挺沉的,咱們別在外面站了。」
「嗯,進去吧。」老板娘笑眯眯地邁上了台階,阿榮去把旅館的大門打開了。
走進旅館,老板娘就看到沈一飛坐在他的房門口,有點意外︰「沈先生這麼快就出院了?」
老板娘那天去醫院避難,因而知道他受了傷的事。
「嗯,以後不用叫我沈先生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沈一飛淡淡地說,「對了,老板娘,再給我開一個房間,給王博住。」
老板娘怔了一下︰「你們要在這里長住?」
以前身份沒暴露也就算了,現如今他的身份已經大白了,部隊就在斜對面,不可能不給他分房子。好好的,自己的房子不住,花錢住旅館,什麼毛病?
沈一飛看了覃秀芳一眼︰「不可以嗎?先再租一個月吧,具體的後面再看。」
說到「一個月」三個字時,他特意拖長了語調,惹得覃秀芳臉刷地一下紅了,悄悄瞪了他一眼。這人能不能變著法子提醒她。
老板娘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里,特別意外,她就一天不在,這兩人的關系怎麼好像一下子突飛猛進了?
顧忌著覃秀芳的顏面,她沒有當場問,笑著說︰「當然可以,不過我這個旅館準備盤出去,已經掛在牙房了,要是賣了,那就只能退你房錢了。」
他們要走這個事,雖然低調,但肯定瞞不過走得比較近的人,老板娘也就沒藏著掖著,免得更讓人懷疑。
「可以,能住多久住多久吧,說不定你房子還沒賣出去,我就搬走了。」說這話時,沈一飛特意看了覃秀芳一眼。
覃秀芳裝作沒看見,跟著老板娘進了屋︰「虞姐,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燒點熱水。你們吃過飯了嗎?」
「中午吃了點餅子,小唯吃得不多,你給他煮點面條吧,秀芳,辛苦你了。」老板娘有些疲憊地說。
覃秀芳笑著擺手︰「虞姐你太客氣了,反正都是做,我多做點,你也和姐夫也吃一些。」
說著她匆匆去了廚房,剛洗干淨鍋,王博就走了進來,覃秀芳詫異地看著他。
王博笑著說︰「覃秀芳同志,副團讓我來幫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免費的勞動力不要白不要,覃秀芳指了指水桶︰「先打兩桶水進來吧,再幫我燒火。」
等王博出去後,她舀了三碗面粉在盆里,加水揉成面團,然後放在案板上,切成一根一根的面條,再撒一點干面粉,以免防粘連。
做好了面條,水也開了,覃秀芳先舀了一瓢開水在暖壺里,然後將剛做好的面條丟進鍋里,用筷子輕輕攪散,以免沾成團。
面條快熟時,她丟了十幾片洗干淨的青菜葉子進去,燙一下,然後撈了起來,下面是面條,上面是碧綠的青菜。等面條撈完了,她將水舀出去,刷了一下鍋,等鍋熱了以後,放了一點豬油煎化,再打了五個雞蛋。
將煎雞蛋一一鏟起來,一個碗上臥一只,再撒了點調料,覃秀芳端了兩個份量較少的,然後對王博說︰「這有兩碗面是你和你們沈副團的,你端過去吧。」
王博不好意思地說︰「這……我們已經吃過午飯了。」
「你們沈副團沒吃飽,拿過去吧。」覃秀芳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端著碗出去,招呼老板娘,「虞姐,姐夫,過來吃面了。」
說完,她去把阿榮的那一碗一塊兒端了出來。
老板娘抱著孩子出來,看著雪白的面條,翠綠的雞蛋,金燦燦的雞蛋和漂浮在上面做點綴的蔥花,笑道︰「秀芳你動作就是麻利,做得也好,看著我肚子就餓了。怎麼少了一碗,你去拿個碗來,我吃不完,咱們倆一人一半。」
「我吃過飯了,你吃不完給姐夫。」覃秀芳掩嘴偷笑。
老板娘搖頭︰「秀芳,幾天不見,你變壞了,竟然連我也取笑。」
「沒有的事,虞姐,要不要我幫你喂小唯,你先吃飯。」覃秀芳看小唯還不大會用筷子夾面條。
老板娘拒絕了︰「不用,他怕生,我來喂他吧,你也累了,先休息一會兒。」
覃秀芳點頭︰「成。」
說著就要去廚房,卻听到沈一飛的屋子里傳來聲音︰「給我拿點醋過來。」
覃秀芳看向旁邊的王博。
王博嘴里含著面條,一副很忙的樣子,含糊不清地說︰「覃秀芳同志,麻煩你了。」
得,大家都在吃飯,就她一個人有空。覃秀芳進了廚房,在小碟子里倒了點醋,送到了沈一飛的房間里。
沈一飛接過醋,放到一邊,用筷子卷起面條,遞到覃秀芳面前︰「我還沒吃過,你要不要吃一點?」
覃秀芳心虛地瞅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拒絕︰「不要,你趕緊吃,沒事我就走了。」
她真怕沈一飛又要弄出點什麼來,被老板娘知道多不好意思。
沈一飛笑了笑,將筷子放回了碗里︰「等一下,我有事要問你。那個孩子是什麼來歷?」
「虞姐說是她姐姐的孩子。」覃秀芳頓了一下,如實照搬老板娘的那套說辭。
沈一飛定定地看了她幾秒︰「你信嗎?」
覃秀芳沉默了稍許,低聲說︰「我信不信不重要,這是虞姐的私事,她又沒傷害到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咱們尊重她不好嗎?」
看著她帶著祈求的眼神,沈一飛頓了片刻,笑了︰「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