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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秀芳這一巴掌使出了吃女乃的勁兒, 毫不留情,一巴掌下去,周小蘭的左邊臉頰瞬間紅了起來。

周小蘭沒料到覃秀芳會一言不發就動手, 毫無防備, 身體因為慣性, 往後退了幾步, 撞到了身後掛衣服的木架子上,後背抵在木架子的稜角上,疼得她眼淚都滾了出來。

周小蘭長這麼大,除了周大全還沒人打過她。

她氣瘋了,理智盡失,一站穩,就張牙舞爪地朝覃秀芳撲了過去, 蓄得長長的指甲狠狠撓向覃秀芳的臉。

但就在她快要踫到覃秀芳時,斜邊伸出一頂黑色的紳士帽, 擋在了周小蘭面前, 緊接著沈一飛把覃秀芳一拉, 拽到了一邊。

周小蘭撲了個空,猝不及防,臉朝下栽了下去, 直接撲到地上, 發出 當一聲, 引得店里的伙計全望了過來,只見她整張臉都壓在了地面, 面部扭猙獰,好好的一個姑娘硬是給摔成了夜叉。

周小蘭趴在地上,眼冒金星, 腦袋暈乎乎的,半天反應不過來。

店里靜寂了幾秒,伙計們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先前接待周小蘭的那個伙計最先反應過來,走過去扶她,但被周小蘭一把給推開了︰「滾,讓你假好心!」

誰沒自尊呢,好心被她當驢肝肺,伙計也不作聲了,退到一邊,沒管她。

其他人就更不會搭理她了。沈一飛看都沒看趴在腳邊的周小蘭,用帽檐挑起了覃秀芳的右手,低頭凝視︰「疼嗎?」

覃秀芳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問你手打疼了沒有?」沈一飛解釋了一遍。

覃秀芳被他這夸張的樣子給搞得滿臉通紅︰「還好,剛才有點麻,現在已經沒事了。」

這麼點小事,他至于嗎?要說痛,那也應該是周小蘭比較痛。

但沈一飛還煞有介事地用紳士帽點了點她的手︰「下次學聰明點,不要親自動手了,手不疼嗎?尺子就在你面前!」

此言一出,伙計們臉上都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甚至離得近的那個還生怕覃秀芳真的抄起店里的木尺打人,趕緊悄悄模模地將尺子模走了,藏到背後。

沈一飛瞧了,挑起半邊眉一笑︰「沒有尺子就用布砸,砸多少我買單!」

端是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

緩過神來的周小蘭听到這話差點氣炸。這對狗男女,真不是東西!

她仰起頭,打量著沈一飛,想要找到他身上的瑕疵,以繼續保持自己的優越感。但沈一飛個子高,長得端正,皮膚白,一看這架勢就是出身良好的公子哥,肯定很有錢。

周小蘭越看越生氣。心里不服極了,以前覃秀芳都要看她的臉色行事,靠他們家吃飯,可現在呢?

她每次覺得自己已經過得好多了,能遠遠地將覃秀芳甩到背後的時候,結果都會被覃秀芳打臉。仿佛覃秀芳就是她人生中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無論她怎麼努力,怎麼追趕,都趕不上她!

她一個離了婚,打扮得土里土氣,天天圍著灶台打轉,灰頭土臉的女人憑什麼?勾搭上了秦營長還不算,現在又攀上這麼個有錢的小白臉,幾千上萬的衣服說買就買。

自己為了買漂亮衣服卻得提心吊膽的,這世道簡直太不公平了!

周小蘭用充滿嫉妒和恨意的眼神盯著秦秀芳,心里不甘極了。

覃秀芳低頭對上周小蘭咬牙切齒的眼神,一點都不意外,周小蘭被寵壞了,習慣了不勞而獲,只知道嫉妒別人,看到她掙了錢眼紅,也不想想,卻又不肯付出。

對于這樣的人美什麼好說,她輕飄飄地收回了目光。

如此漠視的眼神對周小蘭而言無疑是更深沉的打擊,要是換了其他有點自尊,聰明點的,知道討不了好,繼續呆下去只會自取其辱的,恐怕早就走了。

但周小蘭偏不,她硬是賴著不走。

沈一飛除了剛才周小蘭準備動手的時候外,看都沒看她一眼,目光落到伙計手里那件灰色呢子大衣上,滿眼的嫌棄︰「什麼破衣服,阿貓阿狗都能穿。誰要跟她穿一個樣,丟人。伙計,還有其他款式的衣服嗎?要漂亮的,還有不能跟人重樣,錢不是問題。」

這客人一听就很挑剔,不過這種客人出手一向也很大方。伙計頓時來了精神,馬上從後面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大紅色大衣,熱情地給沈一飛推銷︰「有的,先生看看這件,純羊毛所制,胸口的這朵精致的小花是刺繡大師花了五天時間繡的。這位姑娘皮膚白,穿紅色非常好看,過年的時候穿著尤其喜慶。而且也可以在結婚的時候穿,非常揚起。前兩天,有個要結婚的姑娘進門就看中了這件衣服,可喜歡了,要不是手里最近緊,這衣服早被她買走了。」

「多少錢?」沈一飛抬了抬下巴。

伙計笑眯眯地伸出四根手指︰「4400塊,我看先生是誠心想買,交個朋友,4400听著不好听,給你打個折4200,先生看怎麼樣?」

4200一件衣服,覃秀芳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扯了扯沈一飛的袖子,搶在他前面對伙計說︰「謝謝,這個不合適,我還是看看其他的吧!」

大紅色平日里傳出去也太張揚了,性格內斂的覃秀芳不大好意思穿這種衣服出門。

但沈一飛顯然不這麼認為,他連價都沒砍就直接說︰「包起來!」

覃秀芳急了,拽著他的袖子低語︰「4200買件衣服,你錢朵燒得慌?」

有這個錢都可以買好幾十斤豬肉了。覃秀芳上輩子過得苦,精打細算慣了,怎麼也舍不得花這個錢。

沈一飛卻不以為意︰「錢不就是拿來花的,千金難買我喜歡!」

然後又說︰「看看,還有什麼喜歡的,一塊兒包起來。」

包個鬼啊,覃秀芳都快瘋了,他工資才多少啊,這一件衣服得去他小半個月的工資吧。讓他付錢,覃秀芳心里過意不去,可讓她自己掏這筆錢,她又覺得不值,而且她的錢是要攢起來買房子的。

「我不要,你喜歡自個買吧!」覃秀芳干脆出去,免得沈一飛這個散財童子又整出什麼ど蛾子。

沈一飛連忙拉住了她︰「別急啊,再看看,說了我買單,你只管挑你喜歡的就是,這點小錢爺還不放在眼里。」

手撐在地上爬起來的周小蘭听到這話,嫉妒得眼楮都快充血了。憑什麼,覃秀芳怎麼這麼好運,隨便都能找到個幫她付錢的冤大頭,自己想買件衣服卻要使老大的勁兒。

不甘和嫉妒啃噬了她的理智,周小蘭抓住伙計︰「你們怎麼做生意的?看著客人在你們店里受欺負都不管嗎?」

她見自己打不過沈一飛,干脆拉了幫手。

被她拉住的伙計心里日了狗,他全程目睹了事情的經過,明明是周小蘭自己嘴賤,主動去挑釁找別人麻煩的,最後反而挨了耳光,結果還好意思來惡人先告狀,都什麼人啊!

但面對客人,哪怕心里再不高興,他也不能惡言相向。伙計甩開周小蘭的事,打圓場,準備息事寧人︰「姑娘,今天的事很抱歉,為了表達咱們的歉意,你今天的購物一律九折。」

九折能省多少錢?看出伙計的敷衍,再對比他們對沈一飛的殷勤周到,周小蘭又羞又惱︰「不要,我是在你們店里被打的,你們要給我個說法,不然我今天就賴在店里不走了!」

說著像個潑婦一樣,雙手叉腰,賴著不走了。

這一瞬,覃秀芳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劉彩雲的影子,果然不愧是母女,撒潑耍賴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她這動靜鬧得太大,引得店里的客人都望了過來,也驚動了後面的掌櫃。

掌櫃的趕緊出來︰「怎麼回事?」

伙計立馬湊到他的耳朵邊,悄悄把這件事說了一遍。听後,掌櫃的眉擰了起來,各打五十大板︰「兩位,你們有什麼糾紛,請去外面解決,咱們這是小本買賣,經不起折騰。」

「掌櫃的,咱們也不想啊,偏偏有些瘋狗愛亂咬人,你看看,咱們家秀芳好好的手都拍紅了。」沈一飛用帽檐挑起了覃秀芳的右手。

饒是掌櫃這輩子見多識廣、歷經風雲,也被他這不要臉的說法給震驚了。他可看不出這姑娘的手哪里疼了,察覺到沈一飛的難纏,掌櫃的嘴角抽了抽,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客人,咱們這是小本買賣,不負責客人之間的糾紛,你們還是另外找個地方解決掉彼此之間的矛盾吧!」

又踫了個軟釘子,沈一飛臉色絲毫不變,眉毛揚了揚︰「你這是要趕我走?」

掌櫃心里咯 了一下,抬頭認真打量了沈一飛兩眼,實在認不出他,便不卑不亢地說︰「我們只是做小本生意,還請客人見諒。」

「我要不見諒呢?讓你們東家出來。堂堂白家,就是這麼待客的?」沈一飛突地拉下了臉,先前的笑容蕩然無存。

他板起臉的樣子,帶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跟先前的吊兒郎當完全不一樣。

掌櫃的一怔,意識到來了個狠角色,帶著笑容問道︰「請問先生怎麼稱呼?」

「禹州沈氏。」沈一飛冷漠地吐出四個字。

掌櫃聞言,當即臉色大變,輕聲對身旁的伙計說︰「去叫東家過來,就說沈氏來人了。」

然後不用沈一飛發話,他就主動吩咐另外的伙計︰「將這個在我們鋪子里出言不遜,主動挑恤惹事的女人趕出去,以後不得允許她再入店鋪內,我們不接待這樣不講規矩的客人!」

周小蘭傻眼了,她什麼都沒說,這火怎麼就燒到了她身上?

當著店里客人和伙計的面被丟出去,周小蘭丟不起這個人。她氣得滿臉通紅,憤怒地指責掌櫃︰「我可是你們的客人,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掌櫃的一板一眼地說︰「我們的鋪子只歡迎不惹事,遵守規矩的客人。你這樣的,恕咱們不接待,拖出去!」

周小蘭就這麼被兩個伙計架住兩條胳膊硬是給拖了出去,丟到了街上。

被丟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吹著冷風,接受或明或暗的各種打量的視線,周小蘭差點崩潰了。她實在想不明白,她明明是花錢的,為什麼卻會遭遇這種待遇。

鋪子里,覃秀芳心里的震驚不亞于周小蘭。她對掌櫃的說變臉就變臉,翻臉無情的印象非常深刻,不過更讓她意外的是沈一飛。

沈一飛的底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什麼禹州沈氏,扯淡啊。他小時候就跟著去了延安,在革命老區長大,跟禹州沈氏八竿子都打不著。他這樣亂冒充別人,要是拆穿了怎麼辦?就掌櫃的這副說變臉就變臉的性格,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覃秀芳下意識的將手伸進口袋里,模到了冷冰冰的勃朗寧,紛亂的心才平靜下來。

雖然心里有無數的疑問,不過覃秀芳知道這不是發問的好時機。此刻,她已經意識到,沈一飛帶她到這里來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別有所圖。她不知道沈一飛要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嘴,安安靜靜地當個花瓶,別拆了沈一飛的台。

讓她提心吊膽的沈一飛卻神色自若,還有心情跟掌櫃的開玩笑︰「這就對了嘛,白家是什麼身份,這樣的阿貓阿狗都放進來,豈不是敗壞了白家的名聲?」

掌櫃的笑了笑,岔開了話題︰「沈先生去里面坐一會兒,喝杯醋茶,稍微等一下,我們東家馬上就來。」

「既然馬上就來,那就別進去了,就在這里等吧!」沈一飛大剌剌地說。

掌櫃的臉青了又紫,最終又歸于了平靜,和和氣氣地說︰「那成,沈先生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

覃秀芳都有點同情掌櫃的了,他這話明顯是謙辭嘛,可踫上了沈一飛。她前世都不知道沈一飛這麼杠,說話這麼毒,能直接把天給聊死。

不過別說,他這麼懟人還挺爽的,尤其是懟周小蘭的時候。

等了約莫十幾分鐘,就在掌櫃的無數次看向門口的時候,一個穿著舊式長衫,大拇指戴祖母綠玉扳指的男人匆匆從外面走來,笑看著沈一飛︰「沈先生從禹州遠道而來,招待不周,請見諒,咱們借一步說話。」

說著,他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請沈一飛到里面談。

他們一看就是要談什麼重要的事,覃秀芳有點躊躇,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沈一飛走了幾步沒听到背後的聲音,回頭瞅了她一眼︰「愣著干嘛,進來啊!」

白東家似乎這才注意到覃秀芳,他眯起眼虛虛打量了覃秀芳幾秒,一個長相過得去,打扮樸素看起來挺窮酸的女人,跟沈家公子什麼關系?莫非葷素不忌的沈家大少換了胃口,最近喜歡上了這一掛的?

「這位是?」白東家主動問道。

沈一飛大大咧咧地說︰「來江市認識的廚娘,做飯很合我胃口,就帶在身邊了。」

白東家……

果然跟傳聞中的沈家大公子一個樣,任性自我,性情古怪。

不過他好歹知道了沈家大公子所喜,正好投其所好︰「我府上有個廚娘會做好幾種菜,禹州菜也略通一二,沈兄若是不嫌棄,到我的別院上暫住幾日!」

「算了吧,我吃禹州菜都吃膩了,正好換換口味,等我厭倦了再領白兄的好意。」沈一飛嬉皮笑臉地說道,似乎絲毫不管覃秀芳的臉面。

白東家听了,大致明白了覃秀芳也就是沈一飛的臨時消遣。雖然心里不屑,但作為一個圓滑的商人,他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咱們的談話聊天太枯燥乏味了,覃姑娘怕是不習慣,不如讓她在店里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衣服,挑幾件喜歡的,當我送給覃姑娘的見面禮!」

「行吧。」沈一飛懶洋洋地點了點頭,然後扭頭對覃秀芳說,「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隨便挑幾件。」

說著還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別客氣多挑幾件。

覃秀芳哭笑不得,這種情況下,她哪有心思挑衣服啊。

但掌櫃和伙計看在她是沈一飛帶來的面上,加之沈一飛先前的維護,對她相當客氣。

掌櫃的主動領著她進旁邊的高級面料區︰「咱們這里有不少成衣,有洋裝、旗袍、大衣……,都是從上海那邊進來的,听說不少款式還是從國外傳來的,非常洋氣,在江市找不出比咱們店里款式更多更新潮的衣服了,姑娘要不要試試?這邊有試衣間。」

「不用了,我在這里等……」無功不受祿,覃秀芳覺得還是別隨便接受白家的好處,以免給沈一飛惹來麻煩。

但掌櫃的只當她是在客氣,朝一個女伙計使了一記眼色。

女伙計立即上前,取了一套純白色的旗袍遞給覃秀芳︰「姑娘看看這件喜不喜歡?你皮膚白,穿這件旗袍肯定好看。這件旗袍上繡的鳳凰于飛,鳳凰的雙目是用金線繡的,布料是采自蘇州的絲綢,漂亮又大氣,而且寓意極好,非常適合你。」

覃秀芳接過女伙計硬塞來的旗袍,真的非常漂亮,觸感也很好,讓人難以拒絕。她猶豫了片刻問女伙計︰「這件旗袍多少錢?」

「8888,這件衣服從面料到做工都沒話說,江市獨一件,穿出去肯定是大家矚目的焦點。」女伙計口才很好,極力推銷。

8888!覃秀芳倒抽了口涼氣,現在的衣服都這麼貴了嗎?她沒記錯,五百元的紙幣剛出,一千元的還要過一段時間才問世呢,物價就漲這麼快,真的讓人難以接受。

這件旗袍再美麗,覃秀芳都舍不得買。不過若是老板娘看到了,一定會很喜歡。

老板娘是個典型的旗袍控,一年四季幾乎都穿旗袍。覃秀芳記得她櫃子里的那一排旗袍中,沒有這個樣式的,想來要是見了,她肯定會很歡喜。想著老板娘這幾個月來對她的照顧,覃秀芳心一橫說︰「把這件旗袍給我包起來吧。」

女伙計含笑點頭,將旗袍收了起來,又問覃秀芳︰「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咱們這里還有很多適合姑娘的款式。」

覃秀芳想著沈一飛在里面跟人談事,她自己干站著也挺尷尬的,看看衣服也不錯,反正看了也不一定要買嘛,遂點頭說︰「好,那我瞧瞧。」

女伙計眼光毒辣,站在一旁取了好幾件衣服給覃秀芳試穿,有藍色清純的學生裝,也有摩登時尚紋飾繁多的洋裝,還有傳統的旗袍,女干部們喜歡的列寧裝,總之各色衣服應有盡有,看得覃秀芳眼花撩亂。

女人對漂亮的衣服沒多大抵抗能力的。心里雖然記著不要買,但覃秀芳還是在女伙計的三寸不爛之舌下,試了好幾套衣服。

這些衣服一件比一件漂亮,穿上後,整個人的氣質和面貌都有所不同了。覃秀芳有些明白周小蘭為什麼如此熱衷于買新衣服了。逛街買買買真的會讓人上頭。

第五套是時下流行的學生裝,淡藍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配上同樣黑色的小皮鞋,盡顯俏麗活潑。

看著鏡子里那個眉目清秀,婉約動人的女子,覃秀芳都有些快認不出來這是自己了。

「這套衣服很適合你,就這麼穿回去!」沈一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覃秀芳抬起頭就從鏡子里看到了他。

他眉目含笑,雙手抽兜,左腳曲起,搭在右腳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但他的眉眼極為專注,似一潭深水,引人沉溺。

覃秀芳趕緊垂下了眼瞼,避開了他的目光,輕聲說︰「事情都談完了?那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沈一飛沒說話,笑看著她。

覃秀芳趕緊去了更衣室,換回了自己原來的衣服。

等她出來的時候,沈一飛手里已經拎著好幾個牛皮紙袋,他揚了揚下巴︰「走吧!」

覃秀芳從敞開的袋子里看到了她準備買給老板娘的旗袍,趕緊說︰「我就要這件旗袍,其他的就算了,袋子給我,我去付錢。」

沈一飛不給她︰「付什麼錢,這是白東家送你的見面禮,走了!」

冤大頭白東家也笑著說︰「區區幾件衣服,姑娘不嫌寒酸就行,就別提錢不錢的事了。」

一兩萬的衣服,還讓她別嫌寒酸,果然,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

沈一飛也說︰「走了,你再嗦就是不給白兄面子。」

他話都這麼說了,覃秀芳也只得受了。

兩人出了白家的鋪子,稍微走遠一些後,覃秀芳問沈一飛︰「你都答應他什麼了?」不然干嘛這麼大方送她衣服。

沈一飛笑嘻嘻地說︰「也沒啥,就是談了筆生意。」

說著將袋子遞給了覃秀芳,還得意地揚了揚眉說︰「怎麼樣,不花錢的,拿著吧,不要白不要。」

名義上是不花錢,但實際上還是沖著沈一飛的面子才送的,覃秀芳沒接︰「人家是因為你才送的?」

「然後呢?都是女人的衣服,難道我還能穿?」沈一飛挑眉。

好有道理,覃秀芳無法反駁,接過了袋子︰「回去我把錢給你。」

上輩子是上輩子的事,上輩子兩人再親密,關系再好,但都是過去的事了。這輩子于他們而言都是新的開始,她對沈一飛來說還只是陌生人,相識僅僅幾天,拿他一兩萬的衣服不合適。

雖然挺心疼錢的,但一碼歸一碼,尤其是這里面最貴的那件是她準備送老板娘的,就更不能佔沈一飛的便宜了。這是她對老板娘的心意,應該她付錢。

真是夠倔強,沈一飛氣笑了︰「隨便你!」

察覺到他的不高興,覃秀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遲疑了片刻,她解釋道︰「那件旗袍是我準備買來送給虞姐的,虞姐幫了我不少忙。而且那天晚上還差點因為我出事,我心里很過意不去,看到這件旗袍覺得很適合她,所以準備買來送給她。這是我的心意,用你的人情,這不合適。」

沈一飛停下了腳步,掀起眼皮看她︰「那成,你把旗袍的錢給我,其他就算了,別再說了,再說我要生氣了。」

他不笑的時候挺嚴厲的,覃秀芳對上他咄咄逼人的視線,認慫了,默默地點了點頭。

沈一飛這才高興,大步往前︰「走吧,說好帶你去練習木倉法的,待會兒找個地方,換上那套學生裝,春天來了,穿那套衣服最合適!」

練習木倉法跟穿什麼衣服有什麼關系,這是什麼歪理。覃秀芳覺得自己認識了一個全新的沈一飛,說一出是一出,不按牌理出牌。她有點理解一板一眼的秦渝為什麼跟他不對付了,這兩人的性格一個嚴謹,一個跳月兌自我,南轅北轍,怎麼合得來。

人總是會變的,二十歲跟六七十歲的時候必然是不一樣的,她不能以過去的老經驗來看沈一飛,就當重新認識他吧。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從初見沈一飛的震驚中完全清醒了過來,以客觀的態度去看待他這個人。

這麼一想,覃秀芳的心情頓時輕松了不少。不管現在的沈一飛有多陌生,但他過得開心,神采飛揚,這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嗎?

覃秀芳揚起笑臉喊道︰「沈一飛,你好!」

沈一飛回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不知道她這整的又是哪一出。

覃秀芳沒有解釋,反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還記得剛才咱們在白家的鋪子里遇到的那個姑娘嗎?」

「你說那個臉畫得像猴子一樣的?」沈一飛問。

覃秀芳覺得要是周小蘭听到自己精心化的妝被人這麼評價,估計要氣哭。

覃秀芳笑了笑︰「她叫周小蘭,是周家成的妹妹。哦,你不知道周家成是誰吧,他……我十歲那年去了他們家做童養媳,後來周家成成在城里娶了個女老師。」

說到最後一句話,覃秀芳的聲音有點低,眼神隨時留意著沈一飛的表情。她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沈一飛會不會介意這點。

「早說嘛,兄債妹償,你該用木尺揍她的。」沈一飛的反應出人意料,「下次別犯傻了,記得找個武器,實在不行就把你口袋里的木倉掏出來砸人。這是個鐵疙瘩,砸人挺疼的。」

覃秀芳什麼擔心什麼傷感都沒有了。

果然,不管怎麼變,沈一飛善良護短的本性還是不會變的。

覃秀芳心情轉好,繼續跟他說︰「周小蘭跟著父母進了城來投靠周家成。但跟周家成的老婆合不來,所以他們單獨出去租房子住了,他們都沒有正式工作,靠周家成爹出去打零工,周小蘭母女倆在家糊火柴為生。而且前一陣,他們還惹了麻煩,在醫院欠下了一筆不小的債務,所以周小蘭他們是沒多少錢的。」

「但剛才周小蘭想買那件2800的大衣,而且我還听伙計說,三天前她來這家店買了一件一千多的針織衫。今天她還想買一條淺碧色的裙子,要不是咱們今天出現,她這幾天買衣服就得花好幾千。周家成每個月發到手頂多萬吧塊吧,可沒這麼多錢供她買新衣服。」

沈一飛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是懷疑她的錢來路不正?」

覃秀芳點頭︰「上回我還看到她們母女打算去租房子,她們看上的那套房子,一次性付半年租金,得差不多兩萬。而且你看周小蘭身上的打扮,沒個幾千塊根本不可能。這些開支遠遠超出了她們的收入。」

「你跟我說這個干什麼?」沈一飛揚了揚眉,「你該去跟秦渝說啊,肯定是他手底下的兵在外面撈外快了。」

覃秀芳……

他愛裝就裝吧!

覃秀芳干脆不提了。反正她已經提醒了,沈一飛肯定不會不管這事。

這次,沈一飛將覃秀芳往郊區帶。走了一會兒,沈一飛就喊苦︰「這沒有車子,沒有黃包車,真的太累了,都快累死爺了!」

妥妥一沒吃過苦的紈褲大少爺。

覃秀芳簡直沒眼看了,這才走多久啊,頂多四五里地。她一個女人都沒喊累呢,他至于嗎?這里又沒外人,他裝什麼裝?

短短幾天,沈一飛已經完全打破了她過去對他的敬仰和尊敬。

「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覃秀芳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沈一飛竟然還真的一**坐到了路邊的石頭上︰「好啊,歇會兒,咱們再等等,說不定待會兒就來個車子搭咱們一程了。」

覃秀芳想說你想得美,當這是新世紀,出門到處都是車子呢!結果不曾想,下一刻就有一輛黑色的福特從後面開了過來。

沈一飛站了起來,摘下紳士帽揮舞著手,車子還真停了。

「這位先生,去西香山莊嗎?捎我們一程唄,路太遠,我家姑娘走不動了!」沈一飛自來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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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覃秀芳側眸瞪著他,太無恥了,明明是他自己喊累的,竟然全推到她身上。

司機沒說話,後面拄著拐杖,穿著黑色西裝,蓄著八字胡,頭戴黑色紳士帽的中年男人隔著玻璃窗打量了沈一飛稍許,朝司機點了點頭。

司機說︰「我家先生請你們上來。」

沈一飛先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朝覃秀芳一努嘴︰「上車。」

事到如今,覃秀芳也不能拆他的台,只得坐了進去。

沈一飛關上了門,然後拉開後門,坐到車子上,笑嘻嘻地跟後座的男人打招呼︰「這位先生,你好,謝謝你捎我們了。對你,您怎麼稱呼?我叫沈一飛,禹州來的。」

中年男人听到他最後幾個字,眉梢稍動︰「禹州沈家?」

「沒錯,這不來找白家采購點棉紗嗎?事情談完了,帶我們家姑娘去山莊練練木倉。」沈一飛不等中年男人發問就笑嘻嘻地將底全露了。

覃秀芳有種直覺,這個中年男人才是他的目標,繞這麼大圈,他是沖著這個男人來的。

至于她,估計就是他的掩護吧,帶個看起來本本分分樸實無華的女人,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而且去西香山莊也有理由。

不知道中年男人信了沒信,他表情不變,說話斯斯文文的,很慢,身上有種儒雅的老紳士的作風︰「原來是沈大少爺,我是余天錫。」

「余會長,幸會幸會!」沈一飛驚喜極了,「我可從小就听著你的事跡長大。我老子常說,我要能做到你的一半,他就知足了。」

余天錫淡淡地笑了︰「令尊過獎了,不過混口飯吃。」

兩人你來我往,說的都是些沒有營養的客套話。覃秀芳模不準沈一飛的目的,心里不禁有些不安。

不知不覺,車子停了下來。覃秀芳抬頭從窗外望去,發現外面是一個綠草如茵的莊園,莊園門口站著四個穿黑衣的男人,個個表情嚴肅,也不知是保鏢還是保安,覃秀芳覺得他們身上肯定帶著木倉。

門口往下是幾階白玉台階,台階左側停了好幾輛小汽車,不少男女出門,步上台階,一個個都打扮得非常時髦,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物,難怪沈一飛要讓她換身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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