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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上午八點多, 覃秀芳像往日一樣,推著板車去夜市,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去夜市擺攤賣烤腸。年前做的火腿腸只剩下兩百多根, 賣完今天就沒有了, 她也不打算做了, 因為做這個太費功夫了。錢已經賺得差不多了, 掃盲班今晚就要重新開課了,她得趕緊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

覃秀芳邊走邊思考著接下來的安排,快走到廟會時,斜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道樂呵呵的聲音︰「妹子,早啊。」

覃秀芳扭頭,看到班主背著手,站在巷子口, 笑眯眯地瞅著她。

這個人每晚都喝得爛醉如泥,早上都起得很晚, 每次都要等戲班子已經布置好, 開始表演了他才會出現。今天這麼早, 看來還真是上心了。

覃秀芳也回以一笑︰「班主早啊。」

說完,她裝作不知其用意,若無其事地從他身邊走過, 就當真的是跟他偶然踫到了似的。

班主有點苦惱, 這小妮子也太沉得住氣。覃秀芳不提賣秘方的事, 他只得跟了上去,踮起腳往覃秀芳的車子里張望︰「今天的火腿腸怎麼這麼點, 比昨天少了不少啊?」

覃秀芳點頭︰「是啊,這不是我一個忙不過來嗎?」

班主感覺找到了很好的切入口,趕緊說︰「就是, 你一個人也太辛苦了,拿筆錢找個人嫁了也不錯。」

覃秀芳笑笑不說話。

見她一直不接招,眼看就要到廟會了,待會兒競爭者肯定很多,自己怕是爭不過其他人,班主繃不住了,上前幾步,跟在覃秀芳身邊,直接挑明了︰「那個,妹子,咱們打個商量,你看行不行?」

總算露出狐狸尾巴了,覃秀芳停下了腳步,側頭看他,一副挺好說話的樣子︰「這幾日承蒙班主照應,班主想商量什麼,你說!」

搓了搓手,班主涎著臉說︰「那個,妹子咱們好歹做了幾日的鄰居,你也看到了,我手底下那還有一幫子人需要養活,這如今世道艱難,我也不能不管那群孩子,你說是不是?養著這麼大一家子,我這手里不大寬裕啊,你開的那個價格我實在是拿不出來。妹子,你看能不能稍微少點?」

班主看出覃秀芳是個善良心軟的姑娘,所以卯足了勁兒賣慘︰「哎,我之所以想買你這個秘方,也是想給咱們戲班子找條出路,不然這些孩子就只能跟著我挨餓了。他們都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吃不飽穿不暖的,我看了心酸啊,現在舍得花錢包咱們戲班子的也越來越少了,我也得給他們找個出路,你說是不是。」

覃秀芳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酸臭酒味,心說,你戒了酒就可以讓他們填飽肚子了。

訴苦賣慘前先把指頭上的金戒指摘掉恐怕還有說服力一點。班主忽悠她,覃秀芳也輕飄飄地反忽悠回去︰「班主真是用心良苦了,只是若這秘方是我的就算了,但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我現在要賣已經是對祖宗大不敬了,若是賤賣,怕是等哪天去了地下,也無顏面對祖宗啊。班主,你就別為難我了,至于孩子們的出路,城里有不少工廠,等年齡大了就讓他們去參加招工,這樣你的負擔就輕了。」

戲班子遲早會解散的,她這也算是良心建議了。

可班主不這麼認為,要把手底下的大孩子們都送去招工了,以後誰替他干活賣命掙錢?他從無到有折騰起這麼個戲班子容易嘛?這小妮子屁不懂,淨出餿主意。

心里不高興,但還打著砍價小算盤的班主臉上絲毫不顯,繼續厚臉皮磨覃秀芳︰「妹子,看在咱們鄰居的份上,你就多少讓我一點吧。」

覃秀芳寸步不讓︰「班主,這價格已經挺便宜了,你要不信,待會兒等我擺攤了你看,想買的人肯定不少,這價格只會上漲,不會跌的。」

這話激起了班主的危機感。他為什麼要大清早就跑起來在半路上截覃秀芳,不就是怕真競價,把價格搞得太高,他買不起嗎?

想到這一茬,班主也顧不得跟覃秀芳砍價了,忙說︰「那,妹子,咱們都是老熟人了,你反正都是賣,賣誰不是賣,不如就直接賣給我唄,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覃秀芳側目詫異地看著他︰「你……你不是錢不夠嗎?你能行嗎?」

男人最不能被人質疑不行了,哪怕是錢不行也不成。

班主拍著胸口︰「我是沒有,但我可以去借。要不妹子你寬限我一段時日,或者允許我先付你一部分錢,你將秘方給我,回頭我再按月把剩下的錢給補上。」

好家伙,連分期付款都想出來了,覃秀芳都能想到他賴賬的嘴臉了。

她自是不答應,苦惱地說︰「可是我今天賣完就不來廟會,要回家了。而且要是有人出的價比你高怎麼辦?我昨天可是說好了價高得,咱們做人不能不講信用吧。班主,兩百銀元可不是小數目,你那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要不這事你還是別摻和了!」

說到最後覃秀芳特別誠懇,一副替班主著想的模樣。

但班主以己之心度人,覺得覃秀芳肯定是認為他出不起錢,看不起他,覺得他沒錢,不想賣給他,而是想找個更有錢的賣高價,所以才會如此推月兌。

可覃秀芳越勸他不買,他就越發認定這個買賣不會虧,而且還大有賺頭。他要是兩百塊拿下來了,回頭哪怕自己不做烤腸賣也能轉手賣給別人,這一倒手怎麼也要賺個幾十上百銀元吧?算下來她也不虧。

「別,大妹子,咱們說好的兩百銀元,來,我用元券付,我昨晚覺都沒睡找人籌了十萬元,你等等,我再去借十萬塊,中午咱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說怎麼樣?」班主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事定下來。

覃秀芳猶猶豫豫地看著他,似是還拿不定主意︰「可是我昨天已經放了話,咱們這樣不好吧,要不還是……」

「哎呀,有什麼不好的?你就說已經有人找你先買了不就成了。這做生意嘛,不就講一個快字?誰先下手自然就是誰的了。」班主振振有詞地說。

覃秀芳遲疑地看著他,秀眉輕顰,似是還拿不定主意。

班主沒了耐性,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一疊厚厚的錢塞給了覃秀芳︰「就這麼說定了!」

覃秀芳目瞪口呆,沒料到班主竟如此沉不住氣,她只不過是吊吊他胃口,以退為進,免得他有所察覺,同時讓他心甘情願掏錢而已,誰知他竟然如此急迫地把錢塞給了自己。

鑒于班主的不良品性,覃秀芳並未收這個錢,反手把錢推了回去︰「這不行,咱們還沒立契書,找人簽字畫押,我不能收你這個錢。班主,你要真想買,那咱們就去找廟會里德高望重的長輩,再去市政府那里找人做個見證,立契書,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到時候我把火腿腸的做法步驟寫在紙上交給你,因貨兩訖,不然我這不清不楚地拿了你的錢算什麼事。」

她要不明不白地收了這個錢,回頭班主發現這筆買賣沒他想的那麼賺錢,甚至還要虧本,耍賴想退貨怎麼辦?為了杜絕這種可能,自然要白紙黑字都寫得清清楚楚的。

班主一听,覺得覃秀芳這安排也合理,覃秀芳怕他賴賬,他還怕覃秀芳一個秘方賣數家,大小通吃呢。要是賣給很多人,這東西自然就不值錢了。

瞧覃秀芳如此謹慎,送上門來的錢都不要,班主本來還有點不放心的,這下也徹底打消了疑慮,積極地說︰「成,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我先去湊錢,回頭咱們中午在市政府門□□接。」

覃秀芳含笑點頭,指著自己的板車說︰「時間比較緊,我一個忙不過來,班主能不能幫忙騰兩個人過來幫我一下,早點賣完咱們早點去市政府,免得節外生枝。」

班主剛說了好幾遍他們戲班子人多,這會兒也不好拒絕,但要讓他把自己正賺錢的台柱子送覃秀芳那兒打雜,他肯定舍不得的。

想了一下,他說︰「我看你跟阿東和小志認識,就讓他們倆去幫你吧。」反正這兩個小鬼也不大中用。

「成,謝謝班主。」覃秀芳心里的人選也是他們。

***

阿東和小志听說上午被派到了覃秀芳的攤子上幫忙,都高興壞了,立即跑了過來,搶過覃秀芳手里的活︰「姐姐,我們幫你生火,你先歇著。」

現在還沒什麼客人,沒多少活,覃秀芳索性退後兩步,把位置讓給了他們。

等火生起來,覃秀芳一邊跟他們烤著火取暖,一邊低聲問︰「阿東,小志,你們想不想離開戲班子?」

阿東和小志嚇了一跳,他們的經歷跟覃秀芳挺相似的,幾歲就被賣到了戲班子,跟著戲班子到處漂泊,沒有親人也沒有任何的依靠。所以即便在戲班子里呆得再苦,他們倆也沒生出過離開的念頭。

「姐姐,我們離開了能去哪兒呢?在戲班子好歹能混口飯吃,餓不死。」阿東老氣橫秋地說。

覃秀芳說︰「你們要是願意,我送你們去孤兒院。不用怕班主,如今是新社會了,賣身契什麼的都是不合理,不應該存在的。待會兒我會向你們班主提議,讓你們倆跟我走,你們願意嗎?」

況且就算他們現在不走,班主為了買她的秘方借了一二十萬元券,還不起錢,他們這戲班子怕是等不到政府宣布解散就得自個兒垮了。那些年齡大的,社會經驗相對豐富,總有出路,他們兩個才十歲出頭的孩子就難辦了。

跟覃秀芳走,阿東和小志自是願意的,只是︰「姐姐,孤兒院是什麼地方?」

覃秀芳跟他們解釋︰「孤兒院就是國家成立的專門收容撫養孤兒的地方,那里都是跟你們一樣沒有父母或是失散的孩童。你們已經十一二歲了,在里面呆幾年就可以出來獨立生活了。如果你們願意去,我找院長商量,由我出錢送你們去上學。」

他們這麼大了,收養也不合適。去孤兒院,若是能念書,念到中學就可以住校了,成績不行,念完高小也差不多成年了,正好參加工作。

萍水相逢,這是覃秀芳僅能為他們做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了,端看他們怎麼選擇。

阿東和小志兩人從小混社會,見過不少人,最羨慕的就是讀書人,听說能念書,兩個孩子激動得兩眼放光︰「姐姐,真的嗎?」

覃秀芳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然,姐姐可能養不起你們,但給你們出學費還是可以的,前提是你們要認真念書。」

兩個孩子點頭入搗蒜︰「我們听姐姐的,一定好好學習。」

「好孩子。那待會兒你們跟我一起去市政府那邊。」覃秀芳含笑道,「客人來了,你們幫我看著點火。」

因為是最後一天的緣故,今天的生意特別好,才十一點就賣光了,而且還有人站在攤位前問覃秀芳以後還來不。覃秀芳笑著拒絕了,收了攤子,帶著兩個孩子去市政府跟班主踫頭。

班主已經守在了市政府門口,看到阿東和小志也跟來了,眉頭頓時擰了起來︰「你怎麼把他們倆給帶來了?」

覃秀芳笑眯眯地說︰「班主,我有個不情之請,我挺喜歡他們的,讓他們跟著我吧。」

班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妹子,他們倆才幾歲就跟了我,我可是把他們當親兒一樣,你這……」

「班主,如今是新社會了,人民當家作主,人人自由平等,沒有三六九等和賣身契一說了,去哪兒都是個人的自由。不信,你問問出來的這位同志!」覃秀芳抬了抬下巴。

班主轉身就看到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出來。

他趕緊噤了聲,沒看不少大地主、大資本家都跑了。這些人身上都是帶著木倉的,他可不敢惹。

算了,不就兩個吃得多,干活卻不行的臭小子,給她就是,以後還少兩張嘴吃飯。

「行,以後你們倆別回來了,就跟著妹子吧。」班主大手一揮,像甩掉兩個包袱一樣,臉上的表情格外輕松。

阿東和小志一直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欣喜地看著彼此。

覃秀芳笑著奉承了一句︰「班主真是個爽快人,走吧,咱們進去辦事。」

剛解放那會兒,政府接收了前國.民政府的各級工作人員,除了個別重要崗位換上了自己人,如今辦事的都還是解放前的官員。

給他們見證的也是這位前政府留下來的科員,另外還有一位老者。這個契書一式三份,覃秀芳和班主一人一份,另一份留下存檔。簽好字後,班主給了覃秀芳錢,覃秀芳將那張寫著火腿腸做法的紙給了他。

班主會識一些字,連猜帶蒙,總算猜出了這些字的意思,他將信將疑地看著覃秀芳︰「就這樣?」

覃秀芳說︰「我這法子沒錯,你要不信,可以讓人準備點材料,我當著你的面做一遍。」

她真沒騙班主,上面的用料配方都沒問題,要說有問題,那也只是她將豬肉和澱粉的比例調高了一些,讓他多加點豬肉,少加點澱粉,增加成本,其他的全然沒有問題,做出來的口味也不會差。

班主平日里不做飯,對肉價、菜價沒那麼敏感,他現在還意識不到這個問題,等他發現的時候,他就會知道,完全按照這個配方做賺不了錢的,純屬白忙活。當然他也可以賣貴一些,但要貴個幾十塊,客人肯定會有意見。

班主還是不放心,找了個地讓人來買來東西讓覃秀芳當著他的面做了一遍。

見覃秀芳很快就做好了兩根火腿腸,樣子跟覃秀芳賣的一樣,煮出來的味道也不錯,他總算放下心來,歡喜地拿著紙走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阿東和小志看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心里都很氣憤︰「姐姐,你真賣給他了啊?」

覃秀芳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都立了契的事,難道還能有假啊?」

「真是便宜了他。」小志不甘心地嘟囔。

覃秀芳看著班主歡天喜地的背影,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那可未必。」

這筆錢,班主找人借的,他混成這樣子,品性又不好,估計也沒有能隨隨便便拿出這麼一大筆錢的人。沒有交情,別人肯定不會白白借錢給他,到期了他還不上這筆錢,那時候就有樂子可以看了。

這個時候可沒有律法約束討債的方式,可不是後世欠錢的才是大爺這個說法。還不起錢,小心他的小命。

覃秀芳收回了目光,帶著阿東和小志回去,暫時讓他們在旅館住一晚,明天帶他們去買兩身衣服,再送他們去孤兒院。

安頓好他們,她就急急忙忙地去上課了。

春節好幾天不見,米嫂子她們看到覃秀芳格外親熱,都抓出瓜子、花生、糖跟覃秀芳分享。覃秀芳這幾天忙瘋了,什麼都沒準備,很不好意思。

「哎呀,吃嘛,跟咱們客氣什麼。」米嫂子把東西推到覃秀芳面前,又神神秘秘地說,「秀芳,你听說了嗎?這兩天楊連長兩口子鬧離婚。」

覃秀芳眼皮子都沒抬︰「這不是挺常見的嗎?」

家屬院里多少離婚的。

米嫂子擺了擺手︰「不一樣,這次離婚啊是楊連長媳婦康東麗提出來的。」

覃秀芳詫異地看著她︰「女方提出的?楊連長做了什麼?」

不怪她如此驚訝,如今離婚還是個驚世駭俗的事,對女人影響更大。這些男人們也算是混出頭了,前途無量,女人們往往都沒有工作,經濟上要依賴男人,娘家往往又不支持離婚,孤立無援的,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女人敢提出離婚,一定是這日子沒法過了,忍無可忍才會離婚。

「你怎麼知道是楊連長的問題!」米嫂子訝異了一秒,又興致勃勃地跟覃秀芳八卦,「真看不出來,楊連長平時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結果在家里卻打女人。哎喲,你是不知道,康東麗身上啊,全都是傷,胳膊都青了,身上還指不定有多少傷呢……」

覃秀芳听後臉色沉了下來,問米嫂子︰「那離成了嗎?」

米嫂子嘆氣︰「楊連長不肯離,已經被部隊關了禁閉。」

覃秀芳听後心情糟糕到了極點。部隊這做法明顯是想給楊連長一點教訓,然後將這事給壓下去,也算是個康東麗一個交代了。可康東麗要的是這樣的交代嗎?

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狗改不了吃屎,姓楊的以後難保不會動手。而且就算他真的改正了,但康東麗受的那些傷害就能抹去嗎?她心里的陰影就能消除,然後毫無芥蒂地跟姓楊的一起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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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康東麗這里姓楊的還有組織管教,給他點苦頭吃,鄉下女人挨了打,只能自己忍著。

「就不能讓他們離婚嗎?」覃秀芳暴躁地說。

米嫂子撇嘴︰「哪那麼容易,離了兩個孩子怎麼辦?康東麗去哪里?她現在氣頭上可能想離婚,回頭保不住又後悔了。」

關于這點覃秀芳不贊同︰「不會的,她挨打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敢鬧到領導那里,肯定是鐵了心的。雖然離婚後的日子未必會更好,但怎麼也不會比沒離時差。」

听到這話,米嫂子笑了︰「你是在說你自己吧。不過秀芳,你是少數,家屬院里這麼多鬧離婚的,我看就你受到的影響最小。不過你這婚是離對了,可能康東麗也是看你離婚之後也還過得不錯,所以才下定了決心的吧。」

另一個嫂子听到這話,馬上湊過來,低聲說︰「可不是,我听隔壁的于指導兩口子也在吵架鬧離婚,于指導媳婦那天還說了一句,離就離,人家覃秀芳離了婚不也過得好好的。」

覃秀芳錯愕,敢情她還是嫂子們掀起主動離婚潮的罪魁禍首了。要真這樣,那她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至少起了個好的帶頭作用。

听說了這一茬後,她的心情轉好了許多。

等到回去的時候,吳峰也發現了,問覃秀芳︰「你今天好像挺高興的,怎麼樣,最近生意還不錯吧?」

「還好,我的烤腸都賣完了,明天休息一天,後天飯館就準備開門了。」覃秀芳笑道。

聞言,吳峰特別高興︰「你總算要開門了,這幾天吃食堂都吃死我了。」

覃秀芳好笑︰「哪有你說的那麼夸張。對了,前幾天的事謝謝你。」

吳峰疑惑地看著她︰「什麼事啊?」

覃秀芳見他這副反應也納悶了︰「就前兩天有混混找我麻煩,然後被你們部隊里的人帶走了。我以為是你叫戰友來幫我的,不是你嗎?」

吳峰否認︰「沒有啊,我做沒做過,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你遇到了地痞流氓的事。」

「這樣啊,難道真的只是巧合?」覃秀芳狐疑了。

吳峰見她這副模樣,具體問清楚了怎麼回事後,笑道︰「可能是去廟會執勤的戰友吧。廟會那邊人流量大,應該會派人去維持秩序。」

「這樣啊。」覃秀芳覺得可能是她想多了,「你們人民解放軍還真是好。那被抓住的尋釁滋事的人會怎麼處理?」

吳峰說︰「勞改吧,直到他們改過自新為止。」

也就是坐牢了,那甚好,覃秀芳放下心來了,以後不用擔心他們打擊報復了。

了卻了一樁心事,覃秀芳開始琢磨買房的事。

從班主這里發了一筆橫財,再加上先前攢的,如今覃秀芳手里已經有二三十萬元券了。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放在手里也只會貶值,等到55年的時候一萬元券只能兌換一人民幣,購買力比現在都要下降幾十上百倍。

她自然不能讓錢都砸在自己手里,眼睜睜地變成草紙。所以覃秀芳決定將買房子這個事提上日程,這點錢在江市買不了什麼很好的房子,但給她買個安身立命遮風擋雨的地方應該還是成的。

有了房子,她就有了根兒,以後就是名副其實的城里人了,也不怕哪天政策變化,突然就被趕回鄉下。

于是第二天,覃秀芳將阿東和小志送去孤兒院,又給他們買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並跟院長約定好等開學的時候帶他們去報名後,覃秀芳就回來咨詢老板娘這個事了。

「買房?你真把秘方賣給了那個戲班主啊?」老板娘一下子就明白她的錢從哪兒來的了。

覃秀芳笑著點頭︰「對,這筆錢我暫時也用不上,留著又怕買的東西越來越少,最後淪為一通廢紙,所以想買個房子。你知道最近的牙行在哪里嗎?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老板娘往出門右手邊指了指︰「你一個姑娘家單獨住不安全,要買房最好買在部隊附近,治安會好很多。右手出去直走,到了大馬路上,再接著右拐,那邊有個牙行,你去問問最近有沒有房子要出售吧。若是有看上的,再讓你姐夫陪你一道去把把關。」

「那成,我就先謝謝姐夫了。」覃秀芳笑眯眯地跟她揮手倒了別,出門右拐,一路走一路問,大約走了半個小時,終于找到了老板娘說的牙房。

里面一個穿舊時長衫的男人和一個稍微年輕些的坐在里面說話,瞧見覃秀芳進來,立即站了起來,笑著迎上前問道︰「姑娘這是打算看房子還是賣房子或者出租房子呢?」

覃秀芳笑著說︰「我想看看房子,要小一點,便宜點,就這附近的,你們這里有合適的嗎?」

男人點頭,彼此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後,走到桌子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翻了起來,一邊翻一邊問覃秀芳︰「你想看多大的房子,大致預算在多少?對房子的結構、朝向、臨街與否或是否是單門獨院等等有沒有要求?」

覃秀芳自然希望能買個坐北朝南,單門獨院的,既安全又能保障隱私,但她也得有那個錢啊。

抿唇笑了一下,她如實說︰「我手里不大寬裕,大概只能買得起二三十萬元券的房子,房同志你看看有沒有符合我要求的房子。」

這個中年男人就姓房。

房同志飛快地翻動他的本子,翻了幾頁後,停了下來,指著一處說︰「這里有一套三間的房子出售,價格蠻符合你的要求,另外還有一套房子,兩間屋的也符合你的要求,要去看看嗎?」

「去看看吧,麻煩房同志了。」覃秀芳高興地應下了。

房同志領著她出了門,帶到去看了兩套房子。但是兩套房子看下來覃秀芳都不大滿意。因為這兩套房子都是跟別人合用一個院子的,兩間屋的那個房子住了六七戶人家,這個房子應該是以前某個大戶人家的,那家人跑了,房子就空了下來,以低價賣給了沒房的人,其中一戶居家要搬走,就想把這套賣了。

另外一套三室的稍微好一些,是某家祖傳下來的房子,子孫不成器敗光了家業開始賣房子。這個房子跟兩戶人家連在一起,可能是因為房主長期沒在這里居住的緣故,這家房子屋檐下都堆滿了東西,顯然是左右兩家人放的。

他們已經習慣了佔中間這套房子的便宜,等她住進去,看她一個獨身女人,這些人也不會收斂的。覃秀芳實在不想買個房子住著還不開心,天天跟他們扯皮。

而且這兩套房子的朝向都不好,背陰,比較潮濕,冬天走進去,陰冷陰冷的,站一會兒,她就感覺渾身發冷很不舒服。

房同志看出她不大滿意,又說︰「我們那里還有稍微超預算的房子,大概要三十多萬,你要不要去看看?」

覃秀芳想,看看又不吃虧,她第一次買房子,多看看對比對比,總沒錯,不比較哪能看出房子的優劣。

兩人又回到了牙行,房同志把覃秀芳領進了屋說︰「你先坐一會兒,我找找。」

他打開櫃子拿出了兩個記錄本。

覃秀芳安靜地坐在一邊,等著他找到合適的房子。

沒過多久,一簾之隔的年輕男人站了起來,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你好,兩位同志,你們你想看房子還是賣房子、出租房子?」

周小蘭挽著劉彩雲的胳膊,昂著頭說︰「我們想租個房子。」

年輕男人也就是小房同志笑著點頭︰「兩位請坐,你們想租什麼樣的房子,多大,租金預算在多少?對朝向、家里的布置有沒有要求?」

劉彩雲和周小蘭是第一次來租房子,听說這邊有家牙行,對附近的房子了如指掌,所以才來問問的。誰知她們還沒開口呢,先被別人給問住了。

母女倆對視一眼,還是劉彩雲開了口︰「我們一家有四個人,我們老兩口,女兒,還有個孫子,你看租多大的合適?」

小房同志熱心地給她們分析︰「你們想省錢一點的就租兩間屋帶廚房和廁所浴室的,要是想住得更舒坦一些的,就租三間住房帶一間客廳和廚房浴室廁所的房子。」

「那這兩種房子各自多少錢?」劉彩雲最關心的還是價格。

小房說︰「這個還得看朝向和家里的家具布置等等。兩間屋的一個月租金大概在兩三千左右,三房還帶了個客廳在四五千左右,具體的要看房子。」

「這麼貴?」劉彩雲一臉嫌棄,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才幾百塊呢。雖然最近發了一筆橫財,但農村人節儉慣了,劉彩雲還是不怎麼舍得花錢。

小房說︰「不貴,你看如今豬肉大米多少錢一斤?而且這些房子的位置都比較好,全是磚瓦房,有的還帶著小院子或天井。」

劉彩雲還是有些舍不得,但住那個小房子她又覺得實在太憋屈了,他們一家四口兩間小屋子,還沒有單獨的廁所和廚房,可想而知有多擠了。

所以有了錢後,她們才動了換房子的念頭。

劉彩雲試圖討價還價︰「就不能少點嗎?」

小房微笑著拒絕︰「我們只是幫房東出租房子,這房子的租金是房東定的。不過如果你們能一次性付半年或一年的房租,我可以幫你問問房東能不能稍微少一點。」

「那少多少啊?」劉彩雲問道。

小房說︰「一個月一百左右吧。」

劉彩雲听了還嫌貴,但小房拿出一個本子,指著上面的記錄逐條給她們解釋房子的大小、位置、里面的布置等等。劉彩雲母女明顯心動了,一直問東問西的。

覃秀芳在里面听到他們的對話,很是疑惑,他們看的那套房子,租金得三千多一個月,一次付個半年的房租,那就得兩萬塊左右。劉彩雲他們哪兒來這麼多的錢?

要說周家成給的,她不信。周家成要有這個心肯定自己來替他們租房子了。而且他現在欠了醫院的錢,就他那點工資又要還債又要養家,還要負擔劉彩雲他們,哪還拿得出兩三萬替劉彩雲租房。

「好了,找到了,你看看房子的大致情況。」房同志將記錄本遞給了覃秀芳。

覃秀芳一眼就看到了本子上的售價,38萬!

她擰起了眉頭,有些為難︰「這個恐怕貴了一點,有沒有便宜點的。」這個房子超出了她的預算,三十萬她還能勉強湊湊,38萬差得有點遠。

外面的周小蘭突然听到覃秀芳的聲音,錯愕極了,疾步上前一把拉開了簾子,看到覃秀芳的面前也擺了個記錄本,以為覃秀芳也是來租房子的,想到剛才她嫌貴的話,周小蘭樂了,得瑟地說︰「你也來租房子啊,我們看上了三個房間帶客廳,廚房和浴室廁所的,你呢?準備租多大的啊?」

覃秀芳還沒說話,房同志低咳了一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著說︰「這位姑娘誤會了,覃同志是來買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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