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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不是, 你的火腿腸怎麼沒賣出去?」老板娘看到覃秀芳水桶里碼得整整齊齊的火腿腸,詫異極了,「是有人搶你生意嗎?」

覃秀芳坐到桌子前, 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去, 按住心頭的火氣︰「別提了, 被人盯上了, 今天四個地痞流氓在我攤子上生事,搞得客人都不敢來。」

老板娘是個暴脾氣,一听就火了︰「去他娘的,什麼東西,敲詐勒索到你頭上了,讓你姐夫明天去會會他們。」

姐夫雖然看起來挺壯的,但到底一個人, 雙拳難敵四手,要是他出了什麼事, 覃秀芳怎麼向老板娘交代?

她趕緊拒絕了︰「別, 還用不著髒了姐夫的手!」

老板娘坐到她對面︰「那你怎麼辦?難道烤腸都砸自己手里?」

覃秀芳搖頭︰「這個不是問題, 現在天氣還很冷,能放幾天,大不了我開店天天賣烤腸, 要不了幾天也能賣完, 但我咽不下這口氣。」

老板娘也很生氣, 但她理智地勸覃秀芳︰「算了,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面討生活, 人平安最要緊,別跟他們計較了,既然開店能賣完, 那明天就繼續開店,好在你的店鋪離部隊近,他們不敢輕易過來找你麻煩。」

這自然是最輕省安全的做法。但她以後遇到這種事也只能退讓嗎?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而且這些人盯上的是火腿腸的做法,在廟會沒得逞,誰能保證他們以後不會來飯店搗亂?

退一時也未必風平浪靜,那她為什麼要退?

覃秀芳放下了茶杯,抬頭問老板娘︰「虞姐,你跟姐夫認識的人多,能幫我個忙嗎?」

老板娘一口應下︰「你說!」

覃秀芳附到她耳邊,悄聲說︰「我給你錢,你給我雇幾個……」

老板娘听後大笑︰「你這主意可真餿,不過干得好,惡人就得惡人磨,對付這些不要臉的就該這麼干!」

***

翌日,覃秀芳去得比較晚,到的時候,戲班子都開唱了,班主瞅見她過來,似是松了一口氣︰「哎呀,怎麼這個點才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覃秀芳一邊從車子上把東西拿下來,一邊淡笑︰「怎麼會,我們可是簽訂了契書的!」

「也是。」班主滴溜溜的眼珠子先是在她的臉上打轉,見她似乎不受昨日事情的影響,心道這小妮子倒是挺沉得住氣的嘛。他眼楮轉了一圈,瞄到了兩個大木桶,訝異地挑了挑眉︰「你今天帶的烤腸更多了呀!」

還以為這小妮子今天會減少分量呢,畢竟她昨天就沒賣多少出去。

覃秀芳苦惱地說︰「沒辦法,都做好了,成本在那里呢,賣不出去就要砸我手里,虧大了,這不賣不行啊。」

聞言,班主嘆道︰「你也是不容易,希望昨天那幾個家伙別來搗亂了。」

「希望吧。」覃秀芳嘴上應和道,但心里卻不抱希望。這些地痞流氓白守了她一天,沒達到目的怎麼會罷休,今天只會比昨天更變本加厲。

果然,十點多,昨天那四個人又來了,手里依舊提著棍子,吊兒郎當的,看到覃秀芳,眯眯眼就偏頭色眯眯地說︰「妹子,想好沒啊?跟了哥,以後有人罩著你,你就什麼都不怕了,生意也可以做得更大了。」

覃秀芳不搭理他,舉起烤得香噴噴的烤腸喊道︰「賣烤腸了,好吃的火腿腸……」

「我說妹子,你別費力氣了,沒人會買你的,留點力氣陪哥哥玩吧!」眯眯眼笑嘻嘻地說道,幾人威脅的目光掃過每一個盯著攤子的人,明晃晃地告訴覃秀芳,除非她妥協,不然這烤腸就別想賣了。

但今天他們偏遇到了個不信邪的。

一個頭發花白拄著拐杖的老人慢吞吞地走過他們面前,掏出兩百塊錢,遞給覃秀芳︰「我買四根烤腸!」

「好的,你稍等!」覃秀芳麻利地挑了四根給老人。

老人接過烤腸轉身走了十幾米遠,將烤腸遞給了一對母子,然後對方給了他220塊。

他樂呵呵地收了錢,又跟另外一個人說了句什麼,緊接著又拄著拐杖走了過來,對覃秀芳說︰「再來三根烤腸。」

四個混混的臉色鐵青,這個老頭子完全無視了他們,故意來拆台賺差價,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里。要讓他一直在這里倒貨,他們站在這里還有什麼用?覃秀芳的烤腸一樣能賣完,不行,必須得把轟走。

鷹鉤鼻拿著棍子,往老頭面前一晃,戳在老人的胸口︰「干什麼的?滾開,別在這里礙老子的事。」

「啊?」老人痛呼一聲,驚恐地倒在了地上,抱著胸口發出痛苦的哀嚎,「救救我,救救我……」

不是,他就用棍子戳了一下而已,至于嗎?

鷹鉤鼻先是一愣,然後得意地笑了︰「你個老東西,讓你多事,知道我的厲害了……」

啪!一磚頭從他背後砸了過來,直接砸到他的背上,痛得鷹鉤鼻一個趔趄,頭低頭,門牙好巧不巧磕到了自己手里的棍子上,直接磕掉一個牙齒。

「峰哥!」另外三個混趕緊扶起了鷹鉤鼻,怒瞪著來人,「你干什麼?」

鷹鉤鼻吐了一口血沫子,微眯起眼,陰沉地盯著對方︰「我沒惹你吧!」

來的也是一群漢子,粗略一數有七八個,個個虎背熊腰,手里拿著磚頭,斧頭的,裝備比鷹鉤鼻四人精良得多。為首那個更是人狠話不多,都沒搭理鷹鉤鼻的問話,直接一揮手︰「打,敢揍我們阿爹,給他點顏色瞧瞧!」

這群人蜂擁上去,逮著四個混混就揍,兩個揍一個,武器又比鷹鉤鼻他們的木棍厲害,而且一個個下手毫不手軟,干脆又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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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十來米遠,覃秀芳都能听到骨頭被打斷的聲音,混合著四個混混的慘叫,格外人。她面上一片惶惶之色,內心卻異常的平靜。對付這種混不吝的,就得靠武力,以暴制暴,跟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她打不過,但她可以花錢讓人揍,還真是痛快!

四個混混被揍得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能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求饒︰「饒了我們,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再也沒面對覃秀芳時的那種囂張跋扈。

這動靜太大,惹得不少人連戲都不看了,紛紛湊了過來看熱鬧,同時詢問其他人是怎麼回事。

「這四個混混太霸道了唄,不讓那個老大爺買烤腸,把老大爺打得倒在了地上,這不人家兒子找上門來尋仇了。」

「那活該,連那麼大年紀的人都下得了手,該打!」

「可不是,他們攔著人姑娘的攤子上,我孫子想吃根烤腸都不敢去買!」

「就是,太霸道了,肯定是看人一個姑娘家,好欺負,眼紅人家的生意就找人家麻煩。這下好了,踫上鐵釘子了吧,活該!」

「這就叫惡有惡報,天道好輪回!」

……

秦渝在人群中听到這番議論,嘴角抽了抽,這可不是什麼天道好輪回,而是事在人為。

他瞥了一眼面上害怕,眼底卻一片平靜,甚至稱得上冷漠的覃秀芳,約莫猜到了怎麼回事。

她倒是聰明,知道用以惡制惡的方法,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解了她鋪子被困之圍,自己也沒暴露,換了自己在她這個位置和年齡也未必有她做得好。

就如毛政委所說,她的見識,她的做派,都不像是從小生活在閉塞鄉村,沒有任何見識的姑娘。她比他見過的許多姑娘都要勤勞、聰明、果斷,而且還有勇有謀,說話行事都落落大方。

秦渝眼底浮起了淡淡的贊許,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妹妹,她有過什麼樣的經歷和奇遇,只要她不是敵人,他都願意幫她一把,自助者,人應助之。她值得!

等幾個混混被打得他們爹媽都認不出來了,秦渝才沖自己的勤務員郝豐抬了抬下巴。

等候在一旁的郝豐收到指令,立即帶著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上前,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

「住手,怎麼回事?」

似是沒想到這種雞毛蒜皮的市井之爭會驚動部隊,幾兄弟嚇了一跳,趕緊住手,指著躺在地上哀嚎的老人說︰「他們打了我爹!」

最小的那個扶著老人,抹了一把眼楮︰「我爹都七十多歲了,他們都能下手,把我爹打成這樣,他們這群魚肉相鄰的畜生,解放軍同志,請你為我們做主。」

老人適時地發出一道呻、吟︰「哎喲,哎喲,我好痛,解放軍同志,你可要為我作主啊!」

郝豐眼楮跳了跳,這老頭子可真是個戲精,真疼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還有力氣告狀?

咳了一聲,郝豐環顧了四周一眼問道︰「是這樣的嗎?」

沒人出聲,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私底下說說是一回事,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站出來指認這幾個混混,回頭難保這幾個混混會打擊報復自己。誰也不想因為陌生人惹上這樣的麻煩。

須臾,覃秀芳站了出來,不疾不徐地說︰「我親眼看到,是他拿棍子打在老人的胸口,老人受傷摔到了地上。」

鬼精靈的小志也從人群里鑽了出來,指著地上的四個男人大聲說︰「對,我也看到了,就是他們先打的人,他們是壞人。」

有了他們倆做人證,也沒人反對,郝豐手一揮︰「帶回去,隆西你去幫忙把老人送去醫院,醫療費也算到這四個人的頭上。」

等人都帶走後,郝豐犀利的目光掃過人群,高聲說︰「如今是新中.國,新社會了,不準欺壓百姓魚肉相鄰,收保護費什麼的,搞舊社會那一套。但凡有尋釁滋事的,重懲不饒,望大家引以為戒!」

人群里好些個對覃秀芳生意眼紅的人听到這話都縮了縮脖子。再想到鷹鉤鼻四個家伙挨了一頓胖揍還得賠錢被抓,等待他們的不知道是什麼命運,本來還有歪心思都暫時偃旗息鼓了。

郝豐個頭高,將眾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譏誚地勾起唇,帶著人如來時那樣迅速地離開了。

見事情已經了解了,秦渝也混在人群里離開了廟會。從頭到尾,他都沒露一次面,既然覃秀芳能自己解決這個事,他還是別出面的好,不然若是被雲狐的人發現他對覃秀芳的關注,搞不好會給她呆來危險。

覃秀芳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起頭找了一圈又沒找到人。她的心思很快就轉到了突然出現的郝豐身上。

這段時間為了肅清潛藏在城里的反動分子,部隊里人手挺緊的,他們能特意來管廟會打架這個事,挺稀奇的。

她思來想去,這事她昨天也就跟吳輝提過一嘴,莫非是他托人幫的忙?那自己回頭得好好謝謝他。

幾個擾事的混混走了,覃秀芳的攤子前馬上熱鬧了起來。昨天就想吃烤腸沒吃上的孩子們這會兒聚在攤子前不肯走,連戲都不看了。他們不看,大人自然也只能陪著他們排隊,于是戲班子那邊今天的人明顯少了許多,捧場的人少了,收入自然就少了。

班主抬頭看著覃秀芳攤位前排起的長龍,再看自己這邊稀稀疏疏的觀眾,心里那個不是滋味。

心里不爽,自然就要發泄,他瞥到竄上跑下的小志,眉宇間浮起一抹陰沉,厲聲喝道︰「小志,跟我來!」

小志听到這個聲音,身體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再看班主臉色不好,心里更加沒底了,但又不敢怠慢,只得垂頭喪氣地跟了過去。

班主把他叫到戲班子後面的屋子里,一臉陰沉地瞪著小志︰「吃里扒外的東西,天天跟著那丫頭轉,她給你什麼好處了?」

小志覺得很委屈,怯生生地說︰「班主,我沒做吃里扒外的事……」

啪!一根道具棍子打到了他的腿上,小志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再也不敢說話,只能死死咬緊牙關免得哭出來,班主更生氣。

***

覃秀芳這邊忙得暈頭轉向,也沒留意到小志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因為離得近,他們兄弟倆時常會過來幫她一把,趁著沒人的時候,覃秀芳會給他們一些吃的。他們倆總是神出鬼沒,覃秀芳也沒在意。

昨天壓抑的需求在今天得到了井噴,覃秀芳烤腸烤得兩只手都軟了,到中午的時候,總算將今天帶來的四百多根烤腸給賣完了,但她的手也酸得差點抬不起來了。

揉了揉手腕,覃秀芳慢慢地收拾東西放到車子上,還沒弄完,班主又湊了過來,特別羨慕︰「妹子你又賣完啦,你這生意可真是太好了。」

覃秀芳扯了扯嘴角,敷衍地說︰「還好。」

「你這叫還好,那我們簡直就叫沒生意,吃不起飯了。哎,還是你好啊,一個人隨隨便便都能養活,哪像我拖了一大家子,有了上頓沒下頓,哎,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班主抹了抹眼楮,別過了頭,像是怕覃秀芳看到的樣子。

覃秀芳沒作聲。可能是因為擺攤第一天班主打過她烤腸主意的緣故,哪怕後來他一直表現得挺和善的,但覃秀芳就是對他升不起好感。

至于他說日子艱難,這年月普通人誰的日子不艱難?

見他一個大男人都掉眼淚了,覃秀芳還是沒任何的反應,班主有點惱火,訕訕地說︰「哎呀,你瞧我,在你面前說這些做啥。」

覃秀芳扯了個極淺的笑︰「放心吧,這是新社會了,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這官腔走南闖北的班主听多了,有些不屑,這可真是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小妮子。見他說什麼覃秀芳都沒多少反應,班主只得打了聲招呼自個兒走了。

他走後,覃秀芳專心收拾東西,,然後推著車子回家。

走出廟會這條街,又拐了個彎時,後面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秀芳姐姐,秀芳姐姐……」

覃秀芳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是阿東追了上來。

她等在路邊,等阿東走近,覃秀芳看他眼楮紅紅的,猜測他剛才哭過。

「這是怎麼啦?」

阿東抹了一把眼淚,恨恨地說︰「秀芳姐姐,那四個壞蛋是班主找來的,他在打你烤腸的主意。」

覃秀芳默了兩秒,把阿東拉到一邊,細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對這個事,她是意外又不意外,見她生意好,班主第一天就起了心思。後面之所以沒提,原來是看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了。虧得他這兩天還一直在她面前扮好人,他就不虧心嗎?

阿東吸了吸鼻子說︰「剛才他把小志叫過去了,我有點擔心,就跟了過去,然後……就听到了他跟另外一個人怒罵,說那四個壞人是沒用的東西,拿了他的錢,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覃秀芳注意到了他說話時的停頓,心生不好的預感︰「小志呢?他去了哪里?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阿東垂下頭,沮喪地說︰「他挨了一頓打,被關進了柴房。」

覃秀芳愣了一下,直接彎腰上手,拉開阿東的袖子,露出了他的胳膊。他的兩條胳膊細如麻花,皮包著骨頭,看得人心驚,更讓人駭然的是他胳膊上那些新舊不一的傷疤,一道又一道,布滿了整整兩條胳膊,幾乎都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覃秀芳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砸到阿東的手背上,阿東嚇壞了,慌亂無措地說︰「姐姐,姐姐,你別哭啊,你,你別哭,我皮糙肉厚的,一點都不疼,真的……」

怎麼會不疼,他胳膊上兩道十幾公分長,彎彎曲曲的細長紅痕,應該就是這一兩天打的,現在青紅交加看起來就嚇人,更別提那些密密麻麻的舊傷了。

閉上眼楮,將眼淚逼退了回去,再度睜開眼,覃秀芳冷靜地看著阿東︰「他經常打你們?」

阿東撓了撓頭︰「其實白天還好,就是晚上他喝多了愛發酒瘋打人。」

看阿東都習以為常了,覃秀芳倍覺心酸。這還是兩個孩子啊,她自覺自己上輩子已經夠慘了,但她也好歹過了十年父母疼愛的日子,可這兩個孩子呢,怕是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她沒看見就算了,看見了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覃秀芳拽著阿東︰「你別回去了,跟我走。」

阿東有點心動,他知道這個姐姐是好人,看他和小志可憐,給他們吃的,對他們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他們很少遇到這樣的人。他也很喜歡姐姐,正因為這樣,他才更不能給姐姐添麻煩,班主是不會放他們跟姐姐走的。

壓下眼楮里的渴望,阿東輕輕搖頭拒絕了︰「姐姐,我不能跟你走,我得回去陪著小志,他一個人害怕。」

這孩子倒是個重情重義的,覃秀芳欣慰地看著他,又問︰「阿東,你多少歲了,還有小志多大了?」

阿東抿了一下唇猶豫道︰「大概十一二歲吧,我們倆年紀差不多,我不大記得了。我們倆五六歲的時候爹娘就死了,然後被班主花了兩袋玉米買了去,然後就在戲班子上混日子了。其實你看到的這些傷有很多也不是他打的,是表演的時候被蠟燭燙的,有些客人就喜歡看點稀奇的。」

哪是喜歡看稀奇的,分明是變態,喜歡看別人受苦。

听到阿東的遭遇,覃秀芳更心疼了,她輕輕模了模他的頭︰「好孩子,現在是新社會,沒有賣身契了,很快你就會得到自由的。回去吧,你出來太久會惹人懷疑的。」

「嗯,姐姐,我走了。」阿東戀戀不舍地看了覃秀芳一眼,拔腿就跑。

等阿東跑了以後,覃秀芳的臉馬上拉了下來,面沉如水,好個班主,看起來人模狗樣的,但實際上卻不是個東西。她一直以為他只是有點貪婪,不曾想,這個人還如此惡毒,虐待幾歲的孩子。

他想要火腿腸的做法是吧,成,她給他!

覃秀芳渾身煞氣地回了旅館。

老板娘一瞧就挑眉︰「怎麼啦,又有誰惹你了……桶空了,帶去火腿腸都賣完了,听說那幾個家伙被揍慘了,而且還被抓了,以後很可能沒法出來禍害百姓了,這不是好事嗎?你怎麼還哭喪著一張臉?」

覃秀芳嘆了口氣︰「別提了,他們是被抓了,但幕後的那個家伙還在逍遙法外。」

她將班主干的好事說了一遍。

老板娘听完後直呼惡心︰「那個狗東西一直笑眯眯的,看起來人模狗樣,結果這麼不是東西,對幾歲大的孩子也能下這種狠手,真不是個人。」

「可不是。」覃秀芳想到阿東胳膊上的傷,心里就極度難受,她拉著老板娘,「虞姐,你幫我寫兩張紙。」

老板娘被她這跳躍得太快的話題搞得有點懵︰「我字寫得一般,你找那個毛政委吧。」

「不用,這點小事哪用得著麻煩他。」覃秀芳也不想有一點點事就去找毛政委,情分這種東西,消耗得太多,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感,關鍵的人得用在關鍵的地方。

老板娘見她堅持,便沒再推辭,拿出了筆墨紙硯︰「寫什麼?」

「就寫出售烤腸秘方六個大字。」覃秀芳在一旁幫她研墨。

老板娘抬頭詫異地看著她︰「你要賣這個?多不劃算啊,你這個買賣是獨一份的,隨便做做都能賺錢,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虞姐你就寫吧。」覃秀芳催促道。現在又沒絞肉機,宰肉泥太累了。而且還沒制冷設備,也沒有防腐劑,立春了天氣逐漸轉暖,火腿腸的保質期也急速縮短,很快就不能做了,賣了真是一點都不可惜,尤其是賣給班主。

老板娘知道覃秀芳是個有主意的人,沒再勸,連著給她寫了四張紙,等晾干後覃秀芳將紙小心地卷了起來,次日就帶到了廟會上,先在進門口的地方張貼了一張,然後又在路上貼了兩張,最後一張貼在了她的攤子前,最顯眼的地方。

路人都看到了這則消息,口口相傳,引來不少人的關注。覃秀芳火爆的生意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能學會這個火腿腸的做法,以後肯定賺錢,但一根烤腸都能賣五十塊了,這個秘法肯定不便宜。

大部分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里沒錢,買不起,只能在一旁看熱鬧,也有幾個感興趣地上前問覃秀芳︰「姑娘,你這秘方怎麼賣?」

覃秀芳微笑著直白地說︰「誰出的價高就賣誰!」

班主也听到了風聲,趕過來正好听到這話,詫異極了,裝模作樣地問覃秀芳︰「哎呀,妹子你這生意這麼好,怎麼就要賣秘方呢?太虧了。」

覃秀芳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就一個人,忙不過來,這個秘方留在我手里作用太小了,不如讓給有本事的。」

班主听了這話欣喜不已,但面上卻一副替覃秀芳不值的模樣︰「這有什麼關系,我上次不說了嗎?你沒有人,我有啊,咱們戲班子最不缺的就是人,你出秘方我出人一起合作,保證能賺得盆滿缽滿!」

覃秀芳心底嗤笑,空手套白狼說得可真好听。她已經看穿了班主的真面目,一旦讓他知曉方法,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她踢出去。像一文錢不花就拿到方法做夢吧。

「還是算了吧,擺攤太累了,我還是賣秘方吧,拿一筆錢過安穩日子。」覃秀芳一副沒見識,小富即安的模樣。

班主瞧了,心想,他看覃秀芳前面那麼嘴硬,以為是什麼硬骨頭呢,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嘛。女人就是女人,這秘方要落到他手里,他早開了好幾個攤子,天天賣到天黑,大賺特賺了,哪像她,天天中午就開始收攤了。

她有這個心思早說嘛,也省得他絞盡腦汁,費大力氣了。

班主笑呵呵地說︰「妹子你說得也有道理,姑娘家拋頭露面始終不像話,還是賣一筆錢,攢點嫁妝找個好人家嫁了。對了,妹子,你這秘方打算賣多少啊?你總得說個價格啊,不然大家都沒法出價,買賣都是有商有量的。」

幾個對這做法感興趣地也說︰「對啊,妹子,你這不出價,我們也不好開啊。」

「成!」覃秀芳笑笑,從善如流地說,「那我就給大家開個參考的價格。」

說著,她豎起了拇指和中指。

班主見了,眼楮閃了閃,試探地問道︰「妹子,你這是兩萬塊錢?」

其他人一听,紛紛松了口氣,眼楮蹭亮地看著覃秀芳。

覃秀芳輕輕搖頭︰「不,兩百起!」

「不是,兩百?你沒說錯?」班主感覺天上砸了個大餡餅下來,欣喜若狂,臉上的笑容都收不住。

覃秀芳淺淺一笑︰「沒錯,兩百銀元起,價高者得。」

此言一出,班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還保持著嘴巴大張的模樣。過了好幾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妹子,你,你沒搞錯吧?兩百銀元也太貴了點吧!」

覃秀芳慢慢地說︰「不貴,我昨天一天就差點賣了兩萬塊,中午就收工了,班主你是看見的。就憑這一天的流水,班主你說這秘方值不值?」

「這麼多?」人群里爆發出一陣抽氣聲。

他們知道覃秀芳的生意好,但沒想到她竟然那麼賺,這可真是個下金蛋的母雞,誰攥在手里都要發。這麼一看,兩百銀元似乎也不算太貴。

覃秀芳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繼續道︰「短短三四個小時就賣這麼多,你們說劃不劃算?班主,你們戲班子一天收到的賞錢怕是也沒這麼多吧,你還覺得貴嗎?」

覃秀芳只提自己賣了多少錢,卻決口不提成本的事。這火腿腸看起來容易,但在沒有絞肉機全靠手工剁肉,兼之肉價不便宜的情況下,成本可是不低。

但很多人看不到別人在賺錢背後的汗水,只看到別人賺了錢。

班主就是如此,他特別心動,只是兩百塊銀元太多了,別說兩百,就是二十塊銀元讓他拿出來都有些困難。

因為他特別愛喝酒,無酒不歡,一旦有了錢就去買酒喝,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喝得酩酊大醉。要不是最近過年了,戲班子出場多,他手里連二十塊銀元都拿不出來。

「妹子,這個也太貴了點,能不能便宜點?」班主搓了搓手,試圖跟覃秀芳講價。

覃秀芳面上帶著笑,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但嘴卻一直不松︰「班主,這可是我家祖傳的秘法,我這要賤賣了簡直是丟祖宗的臉,怕是等死了都沒臉去見祖宗們,你就別為難我了。我知道這個事我提得太突然了,大家可能還沒準備,你們可以私底下準備準備,明天再到這里,我明天最後一天賣烤腸,有意向的人準備好錢,誰出得高我秘方就賣給誰。而且以後我也不做烤腸到集市、廟會上來賣了,而且我保證,不會將烤腸的做法告訴給第三人。」

這個保證很讓人心動。

覃秀芳不來賣了,那豈不就是自己接過對方手里的獨門生意?

不少人心動了,但被覃秀芳開出的價格給嚇到了。

有人動了歪腦筋,笑嘻嘻地問道︰「妹子,咱們沒那麼多銀元,用元券可以嗎?」

「可以,不過元券得漲價了,我也不坑大家,就兩千比一的比例吧,二十萬元券起,可別說我這價格貴,要兩萬塊,我明天努努力,自己一天都能賣這麼多錢。」覃秀芳笑眯眯地說,可別想用官方定出來的一百比一的兌換比例來忽悠她。

那人沒鑽到空子,模了模鼻子,訕訕地縮回了人群里,不吭聲了。

反正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就看班主上不上鉤了。他要上鉤,她的買房計劃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覃秀芳笑道︰「行了,不提這個了,繼續賣烤腸了,這是倒數第二天,明天是最後一天,以後沒機會在廟會上吃到覃記烤腸了,大家抓緊!」

對于絕大部分普通百姓來說,兩百塊銀元是太遙遠的事了,反正輪不到他們,這熱鬧哪有烤腸好吃啊。尤其是以後都沒了,錯過今明兩天就別想吃了。

于是一個個紛紛掏錢︰「姑娘,給我來六根,我要帶回去讓我家里人也嘗嘗。」

「我也來三根,給孩子們嘗嘗!」

……

看著覃秀芳比以往更加火爆的攤子,班主心里一片火熱。

這個秘方他一定要得到,這樣以後就可以躺著數錢了。只是錢還差一些怎麼辦呢?

班主跑回了戲班子,將最近幾天收到的錢全數了一遍,還是不夠,加上先前攢的也只有四萬來塊,還差了一大截。

而且覃秀芳說的是二十萬元券起,保不準有人出更高的價格,所以準備二十萬元券恐怕還不夠,還得多預備點。

上哪兒弄這筆錢呢?班主左思右想,想了半天,也只有借錢一途。他咬咬牙,決定賭了,覃秀芳不識貨,認識的人不夠多,但他可是認識不少有錢人的,回頭大不了將這秘方賣給酒樓,他也不虧,回頭自己還能用,多賺啊。

想到就干,班主匆匆跑去找人借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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