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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爹一大早去菜市場給你買的雞, 特意給你補身子的,多吃點!」劉彩雲盛了一碗雞湯遞給周家成。

黃橙橙的雞湯,雞肉被剁成了小塊小塊的, 里面還加了一些藥材, 看起來就很滋補。

這有娘在身邊照顧跟沒娘到底不一樣, 周家成想起自己以前受了傷, 孤零零的躺在戰地醫院里的場景,有點難過也有點感動︰「娘,你也喝!」

劉彩雲連忙擺手︰「娘不喝,娘身體好好的,又沒事,你趕緊喝,多喝點。家里還給你留了一半, 晚上喝,只要你快點好起來啊, 娘就比吃了什麼都高興。」

周家成端起碗將雞湯給喝了, 感激地說︰「謝謝娘。」

劉彩雲擺了擺手︰「跟娘還這麼客氣。」

說著說著, 她忽然擦了擦眼淚︰「娘老了,不中用了,來了也是給你們添麻煩, 等你好了, 我跟你爹帶著小蘭和立恩還是回鄉下吧, 咱們哪怕是討口也別在這兒惹人嫌了,讓你難做人。」

周家成一听就明白了, 肯定是姚玉潔說什麼了。別說父母了,就是他的很多習慣,姚玉潔都看不習慣, 他要是沒洗澡,她都不讓他上床,嫌他髒。可不管是以前在鄉下,還是後來從了軍,哪有那個條件天天洗澡的,夏天還好說,隨便提兩桶水搓一搓,冬天洗個澡可得花不少柴火。

他趕緊安慰劉彩雲︰「娘,玉潔要是說了什麼,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習慣跟咱們不一樣,看在兒子的份上,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回頭我好好說說她。」

這一試探,劉彩雲听出來了,周家成這是站在媳婦那一邊,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好個姚玉潔,才進門多久,就把家成的心給勾走了。

劉彩雲心里非常不高興,不過兒子的心在媳婦那邊,硬踫硬,他肯定更不耐煩應付自己,于是她改變了一開始打算找兒子告狀的主意,改為賣慘。

「都是娘不好,沒管好小蘭。她今天早上看到玉潔的衣服那麼多,那麼漂亮,就拿了一件來穿了一下,被玉潔回來看到了,玉潔就生氣地跑了。回頭我說說你妹子,讓她別眼皮子那麼淺。哎,也是我這當娘的沒本事,你妹子長到這麼大,新衣服都沒給她做過兩件,讓她看到新衣服啊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听到是這回事,周家成松了口氣,反過來寬慰劉彩雲︰「娘,沒事的,等玉潔過來,我讓她找幾件不要的衣服給小蘭穿。這事就過去了,你也別放在心上。」

劉彩雲趕緊點頭︰「誒,我替小蘭謝謝她嫂子。對了,你的傷醫生怎麼說?」

提起這個周家成就煩︰「醫生說,只能盡力,具體怎麼樣看後期的治療效果。」

「放心吧,你這孩子從小就運氣好,我去給你算命也說,你是個干大事的,命里帶旺,肯定能好。」劉彩雲趕緊安慰他。

陪周家成聊了一會兒,等周家成睡著後,劉彩雲趕緊拿著飯盒回去了,她得回去準備晚飯。

劉彩雲走了沒多久,姚玉潔就來了。她進了病房,重重地將手包摔在了桌子上,鑰匙砸在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吵醒了周家成。

周家成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玉潔,你來了,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姚玉潔背對著床坐著,怒氣沖沖地說︰「氣都氣飽了還睡,周家成,我跟你說,你必須得把你爹媽妹子送回鄉下去。」

周家成一听就知道她氣還沒消︰「怎麼啦,這是怎麼啦?玉潔,他們剛進城,很多生活習慣還沒改過來,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說,我叫他們改正,這總行了吧!」

「不行,你知道她們做了什麼嗎?未經我的允許穿我的衣服,戴我的首飾,還說我的就是你們老周家的,你說像話嗎?」姚玉潔快氣瘋了,她就沒見過這麼惡心無恥的人。她認識的婆婆也打壓媳婦,但怎麼也不像周家成他娘和妹子那麼眼皮子淺,亂拿別人的東西還有理了。

周家成先前就听劉彩雲提起過了,再听一次,感覺不就那麼一回事嗎?穿下衣服戴戴首飾而已,又不是不還。

「玉潔,你知道的,小蘭在鄉下,沒見過好東西,一時新鮮,亂拿了你的東西,是她不對。回頭我好好說她,讓她以後再也不許拿你的東西了,這是第一次,她們不知道你的忌諱,你就別跟她們一般見識了,好不好?」周家成低聲下氣地哄姚玉潔。

姚玉潔覺得不對,可又找不出話反駁他,氣鼓鼓地背過了身︰「我看你心里就只有你娘和你妹妹。」

周家成抓住她的手︰「沒有的事,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家房子都燒了,都沒住的地方,而且里面還燒死過人,挺膈應的,現在我腿治病要花錢,你讓他們回去,他們能回哪兒去?讓他們流落街頭嗎?我大哥已經去世了,我爹娘就我一個兒子,我總不能不管他們吧。我要是這種沒良心,連自己爹娘都能不管的人,你放心跟我過一輩子嗎?」

「可是咱們就兩間屋,怎麼住得開?」姚玉潔還是不大樂意,劉彩雲母女倆干的事,實在是讓她惡心。

周家成輕輕攬著她的肩說︰「你再忍忍,等我的傷好了出院後,我在廚房旁邊,搭間小屋子給小蘭住。小蘭年齡也不小了,回頭給她說個人家,她就嫁出去了,也不會在咱們家呆多久的,你說是不是?至于爹娘,他們就我一個兒子,不跟著我,跟著誰?咱們要真把他們趕回鄉下不管,回頭別人會說咱們閑話的。」

這倒是,不過像周小蘭這個年紀便是城里也不少都已經嫁人了。想到這里,姚玉潔扭頭問周家成︰「她沒在鄉下說人家嗎?」

周家成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家妹子作死把好好的婚事退了又壞了名聲,如今在鄉下嫁不出去了。

「前幾年我生死不知,大哥又去世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得在家里幫忙,就沒說親。」

姚玉潔听說周小蘭為了照顧家里一直沒說親,對周小蘭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那好吧,不過我得把我們臥室鎖起來,你盡快給她找個人家,我告訴你,周家成,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忍她們。」

周家成連連點頭︰「好,晚點我就跟他們說,讓他們別住咱們臥室了,等出院我就給小蘭牽線,我還有不少戰友沒成親呢,這總行了吧!」

姚玉潔撅起嘴︰「還成吧,不過你記住了,他們要是再敢亂動我的東西,那有他們就沒我。」

周家成只當她耍大小姐脾氣,好聲好氣地應了︰「成,我知道了,不會再有下次了。玉潔,今天委屈你了。」

「你知道就好。」姚玉潔雖然語氣還是不大好,不過顯然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小兩口很快又重歸于好了。

正在做飯的劉彩雲打了個噴嚏︰「是誰在念我?小蘭,立恩呢,把他叫回來。」

「這兒呢!」周小蘭把周立恩推了過來。

劉彩雲立即盛了一小碗雞湯給周立恩︰「女乃女乃的乖孫,餓了吧,喝口雞湯補補。」

周小蘭見了舌忝了舌忝嘴皮︰「娘,我也餓了,我也要喝一碗。」

「你一邊去,總共就半只雞,給你二哥補身體的,你湊什麼熱鬧。」劉彩雲白了她一眼,將雞湯裝好,遞給了周大全,讓他送去醫院,然後才開始做他們四個人的飯。

娘還真是偏心,有什麼好東西都緊著二哥和立恩!周小蘭撇了撇嘴,湊到劉彩雲身邊,扯著自己脖子上的金項鏈說︰「娘,你說姚玉潔她有這麼多有錢的東西,怎麼就不知道孝敬你跟爹啊。二哥回來的時候,連塊糖都沒捎。」

周家成提前讓人捎了四個銀元回來這事,她們完全不記得了。

劉彩雲一想還真是。兒媳婦穿金帶銀,洋裝旗袍一櫃子,可她這個當娘的,什麼都沒有,穿的衣服就兩三身,全是鄉下人自己織的土布,還打了補丁,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很難讓人心里平衡。

瞧出她的不高興,周小蘭更來勁兒了︰「娘,讓她把這些東西都交給你保管唄。她一個女人能掙多少錢,還不是二哥掙的,咱們鄉下哪家男人掙了錢不是上交給娘保管啊?你看她有了錢就亂花,衣服買那麼多也穿不完,只有交給娘你來管家,才能攢起錢。」

劉彩雲覺得挺有道理的,看這姚玉潔大手大腳的,肯定攢不下錢來,還是得她當家才成。

「回頭我跟你二哥說說,你二哥最孝順了,肯定會答應。」

話音剛落,門就開了。

劉彩雲扭頭看了一眼︰「老頭子,咋這麼快就回來了,沒陪家成吃飯啊,那待會兒飯盒誰收拾?他還要上廁所啥的吧……」

周大全不耐煩地打斷了她︰「有玉潔呢!」

劉彩雲撇了撇嘴︰「她還不是自個兒回來了,耍什麼大小姐脾氣,我當她多硬氣呢……」

剛說完,她就發現周大全直直看著她,目光滲人。她訕訕地改了口︰「他爹,你,你這麼看著我干什麼?」

周大全沒理她,側頭上下打量了女兒一眼︰「月兌下來,洗干淨晾上,項鏈從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去,別讓我說第二次!」

哪個姑娘不愛俏,周小蘭好不容易穿上這麼洋氣的衣服,戴上了金項鏈,自然不情願︰「爹,你就讓我穿一天嘛,我就穿一天……」

啪!

一耳光打過來,周小蘭的臉瞬間腫了起來。

她捂住臉,委屈地看著周大全︰「爹,你干嘛打我,不就一件衣服嘛,不穿就不穿,誰稀罕!」

劉彩雲也沒周大全的反應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不禁抱怨到︰「你干什麼呢?小蘭又沒做啥,不就一件衣服?還不是用咱們家成的錢買的,小蘭是他親妹子,穿一下怎麼啦……」

「拿下來。」周大全厲聲打斷了她的話,指著她的手腕。

劉彩雲沒想到戰火會燒到她身上,捂住戴著鐲子的左手腕,很不情願︰「你干啥啊,我兒子買的,我戴一下怎麼啦?」

「你不想你兒子又離婚,就趕緊取下來,放回去,以後不許再進兒子媳婦的房間。」她不肯月兌,周大全自己伸手去拽。

劉彩雲怕把鐲子掰壞了,趕緊給了他,不滿地抱怨道︰「不讓我們進那房間,那我跟小蘭睡哪兒?離就離,咱們家成長得俊,又有本事,何愁找不到媳婦,這樣不孝順的媳婦我也不想要。」

「你可別害你兒子。你當姚玉潔是覃秀芳啊,這是經過組織見證的婚姻,豈是隨便能離的?要真離了,小心影響你兒子前程。」

劉彩雲一听這個就害怕了︰「不會吧,這組織還管老百姓家里的事啊?」

周大全也搞不清楚,剛才這些話都是周家成拉著他說的,料想兒子總不會騙他。他沒好氣地說︰「你才知道啊!」

劉彩雲丟下鏟子,連飯都不想做了,不滿地抱怨︰「那以後咱們老兩口還得看兒媳婦的臉色過日子?她爬到咱們頭上,咱們也沒轍?自己不住的房子都不讓我們住,未免太霸道了,她是長輩還是我是長輩?」

周大全也有點不得勁兒,兒子兒媳婦在醫院,房子空著也不給他們住,非要他們四個人擠一間屋,閨女都那麼大了,這個兒媳婦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但現在兒子還要養病,他不想讓兒子生病了還跟著操心。

「讓你搬你就搬,哪那麼多廢話!」周大全面子上掛不住,火氣全往劉彩雲身上撒去了。

劉彩雲氣沖沖地進了屋,沖趴在床上委屈哭泣的周小蘭說︰「別哭了,趕緊起來,把咱們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搬出去,沒听你爸說啊,以後不讓咱們住這兒了。」

周小蘭翻身爬了起來,撅著嘴說︰「娘,你剛才還說二哥會站你這邊呢,結果呢!」

劉彩雲被戳中了傷心處,里子面子全無,又羞又惱︰「你個死丫頭,嘴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什麼嘛,又不是她的錯,怎麼怪到她頭上了。周小蘭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不開心,湊到劉彩雲面前說︰「娘,你就真的任她這麼欺負咱們啊?我是無所謂了,反正我過一兩年就要嫁出去,也不用天天看她臉色過日子。我就是擔心娘,以後你天天給他們洗衣做飯,伺候他們,都還換不來一句話。」

這句話可是說到了劉彩雲的心坎里。她一直以為她是進城來享福的,哪曉得是來受氣的,還是受媳婦氣,如何甘心。

但是老頭子已經發火了,她可不敢惹周大全。嘆了口氣,她說︰「有什麼辦法,誰讓我命苦,你大哥走得早,現在我就你二哥一個兒子,不靠他靠誰?哎,都說城里媳婦好,說起來是好听,可我看啊還不如覃秀芳。」

周小蘭這會兒也記起覃秀芳的好來了︰「是啊,要是她肯定把最好的房子讓給爹娘住,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會跑去背後給二哥告小狀。這城里人啊就是不如咱們鄉下人老實,心眼賊多了,還小氣得很。」

誰說不是呢,劉彩雲這會兒也有點懷念嘴巴木訥,只知道悶頭苦干活的覃秀芳了。

可惜人都死了,說啥也是白說了。

***

阿嚏!被劉彩雲母女倆惦記上的覃秀芳挑著空擔子回家,走到旅館門口就打了個噴嚏。

老板娘正好開門,听到她這聲音,揉了揉眼楮說︰「你賣完了?」

昨天覃秀芳泡豆子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覃秀芳點頭︰「賣完了。」

老板娘有點意外︰「那挺快的嘛,這還不到九點。」

覃秀芳靦腆一笑︰「運氣比較好。」

鄉下來的村姑第一天出去就把東西賣完了,可不能用運氣好三個字來解釋。不過嘛,能單獨在這江市立足的,什麼人沒有?老板娘沒說什麼,點點頭,回了客棧。

覃秀芳拐到一側,拿起鑰匙打開門,進了屋。

這間屋子朝北,比較潮,她索性開著門,通通風,然後人就蹲在門口打水洗水桶、紗布和用光的調料竹筒。做小吃,除了味道,最要緊的就是要衛生干淨,為此,覃秀芳進早起床後用皂角搓了好幾遍手,也把手指甲什麼都剪得整整齊齊的,貼著指頭,免得讓客人看了不舒服。所以這些經常用的東西也要天天洗,晾曬,開水消毒,以免滋生細菌。

將紗布晾上,她又開始回去清理廚房,早上走得急,廚房都沒來得及收拾。打掃干淨衛生,把明天要用的豆子泡上,再將豆渣炒來吃了之後,覃秀芳發現自己竟沒事干了。

這才剛到下午,還有大半天的時間就這麼白白浪費,未免太可惜了。至于午睡,她雖然有點困,但怕晚上睡不著,也不敢睡,而且白天睡覺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做點什麼呢?覃秀芳覺得自己應該將這段時間利用起來,不能白白浪費了。

正好手里有幾十塊錢了,家里缺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覃秀芳鎖上了門,準備去街上轉轉。

街道上除了商鋪和小販,也有一些農民拿著自家種的土特產進城賣,因為在街上叫賣會比賣給鋪子貴一些。

不過賣得最多的還是大白菜、蘿卜之類的應季蔬菜,還有一些粗糧,都不多,估計幾斤的樣子。

覃秀芳一路走過,都沒想好買什麼。她家還有二十斤糧食,加上每天的豆渣,夠她一個人省著點吃個半個月。沒買壇子之前,她不打算在家里囤太多的糧食,因為房子比較潮,怕糧食生霉壞了,也怕老鼠過來搬家。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許多花里胡哨的玩意兒,比如畫糖人的小攤子、賣糖葫蘆的小販等等,引得小孩子們拉著大人的袖子非要買了才肯走。

這些雖然在這個時代很罕見,但過幾十年後,物質豐富了,都會變得不稀奇了。覃秀芳記得,以前推著沈一飛去公園或是廣場散步的時候,經常看到賣這些的,也一樣圍著不少小孩子,想想還真是懷念。

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覃秀芳收回了目光,這些東西都是消耗品,現在的她還花不起,先掙錢要緊,看看其他的去吧。

她要趁著這幾年還允許擺攤的時候,趕緊攢夠錢買一套房子。一是能幫助她留在城里,二來也是未來三四十年都是分房制,因為條件有限,分的房子都很小,幾口之家分兩三間屋的並不鮮見,一家子擠在巴掌大的地方,做個飯都轉不過身,非常不方便。

一路前行,覃秀芳又看到了提著雞蛋叫賣的,這會兒雞蛋是一只一只的賣,價格也不便宜,兩元券一只。覃秀芳本來還覺得自己口袋里有好幾十塊的,這麼一對比,又覺得錢太少了。

走過兩條街,她忽然看到一個臉上皮膚皺巴巴的老婆婆坐在街邊喊︰「賣豌豆了,賣豌豆了……」

覃秀芳低頭看了一眼,她拎了一個很舊的竹籃,籃子里都是麻豌豆。干豌豆煮在飯里並不好吃,還比不上紅薯,不能當主食,更多的是做豌豆粉,可現在是冬天,天氣冷沒人吃涼粉,因而老婆婆的這豌豆並不好賣,她凍得兩只手都紅了也沒賣出去。

覃秀芳不免生出憐憫之心,她蹲抓起一把豌豆看了看,顆顆粒粒飽滿,曬得也很干,而且很干淨,沒有石子也沒有殘余的殼。

「姑娘,要豌豆嗎?很便宜,我這里一共有八斤,算你15塊,要嗎?」老婆婆似乎看到了希望,趕緊將價格報了出來。

確實便宜,現在一斤玉米都得四塊,這不是一點點的便宜。

覃秀芳說︰「好,老婆婆,我買了,不過我沒拿家伙。你等一下,我去買口壇子,裝這些豌豆。你要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

老婆婆答應了。

兩人去了賣壇子的鋪子,覃秀芳挑了半天,最後選了一口能裝五六十斤的壇子,付錢出門後,她把豌豆倒進了壇子里,將錢給了老婆婆。

老婆婆接過錢後有些躊躇,問覃秀芳︰「姑娘,你還要豌豆嗎?」

覃秀芳實在不忍佔她便宜,就說︰「老婆婆,豌豆泡漲了,發豆芽也蠻好吃的。你這樣便宜賣了不劃算,留著自己吃吧。」不然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搞不好又要花數倍的錢去借糧食度日,這是農村的常態。

老婆婆苦笑說︰「我孫子身體不好,要看病,不然也不會拿來賣了。」

「這樣啊,我看看吧,你要是不急,過十天來找我,咱們再商量買豌豆的事。若是我還需要,就按照粗糧的價格算。」覃秀芳買這豌豆是另有用途,現在能不能賺錢她也不知道。若是賺了,她不介意捎帶老婆婆一下,若是沒賺,她也不可能自己都還沒過好就做慈善當聖母去拯救別人。

老婆婆一听到這個消息,高興極了︰「成,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對了,你還要買壇子嗎?」

覃秀芳好笑地問︰「怎麼,你們家的壇子也要賣嗎?」

老婆婆擺手︰「不是的,咱們村子旁邊就有一家窯,專門燒各種缸和壇子,就你手里這麼大的壇子,在咱們村子里買,能便宜一半。你要是願意,下次我讓我兒子給你捎一口過來。」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不管這豌豆能不能做成功,她都賺了,因為這口壇子她就花了26塊錢,要是能便宜一半,那她以後得少花好幾百。

覃秀芳高興極了︰「好,我還要買不少,這樣吧,暫時先不用,老婆婆,你十天後來找我,咱們再說這個事。」

因為老婆婆記性不好,又不識字,最後兩人約定在十天後的中午,老地方見,也就是今天老婆婆賣豌豆的地方。

道別了老婆婆,覃秀芳抱著壇子回去,干勁更足了。她得趕緊掙錢,多掙一點,這樣才能找個牛車一次將十幾口壇子都給買回來,進行下一步的屯糧計劃。

奔著這個目標,回家後她就把豌豆淘洗干淨,泡在了水里,八斤豌豆泡水後重量幾乎能翻倍,也就是十五六斤。覃秀芳打算拿來做豆豉,許多人習慣用黃豆做豆豉,其實豌豆也可以做,而且做出來的豆豉味道不輸豆子。

不過豌豆泡漲的時間不短,估計現在泡好,明天差不多,正好賣完豆花回來就忙這個。

覃秀芳弄完了這個,又將明早要的各種配料準備好,等天一黑就睡覺,天不亮,又趕緊爬起來忙活。

有了第一天的經驗,第二天,覃秀芳的速度更快了,雖然比前一天多了一斤豆子,但她還是只用了差不多的時間就把豆花做出來了。

這次覃秀芳裝了兩個桶,在一側桶的邊緣掛上了裝著調料的竹筒,另一只桶上掛空竹筒。她今天做的份兩是昨天的兩倍,覃秀芳怕楊林他們買不完。如果還有剩,她再沿街叫賣就是,能多賣一碗就多賺一碗的錢,實在有剩就送旅館老板娘兩碗,人家可是幫了她不少。

覃秀芳美滋滋地打著算盤,到部隊外的時候,天還沒亮透,楊林他們沒來,她就站在原地跺跺腳搓搓手取暖。

等了約莫一二十分鐘,楊林一行人拿著飯盒出來了。大冬天的,他們一個個竟然只穿了一件軍綠色的背心,而且一點都不冷,腦門上都是汗,看得覃秀芳吃驚不已。

看覃秀芳凍得鼻頭發紅,年紀大的那個說︰「大妹子,你以後別這麼早來了,六點半來就成,咱們剛好下操。」

覃秀芳靦腆一笑︰「好。」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沒有手表,時間肯定估不了那麼準,但明天可以看天色稍微遲一點出門。

覃秀芳蹲在木桶旁,揭開蓋子,豆花的熱氣撲面而來,她接過飯盒一個個的打,打一個收一個的錢。

「各位同志,要什麼料你們自己添加,都在竹筒里,甜的咸的都有,還有糖。」

「好 ,你這大妹子就是實誠,花生米也隨便咱們吃。」話是這樣說,但每個人都很自覺,只舀了一小勺碎花生米,等他們都買好了竹筒里還剩小半筒花生碎。

覃秀芳有點感動,看來他們都挺喜歡吃炒花生米的,等她賺了錢,過年的時候,一人送一小紙包吧,就當感謝他們對自己生意的照顧。

覃秀芳預料得不錯,兩桶豆花沒賣完,還剩了一些,不多,估計也就六七碗的樣子。時間還早,覃秀芳就挑著沿街叫賣,她想,自己也不能只指望著部隊的這些人,他們總有吃膩的一天,又或許食堂哪天也改變口味呢,總得給自己多找一條路。

昨天那個路口人雖然多,但效果並不好,覃秀芳不打算再去了,她換了個方向,一路走一路叫,都沒人買,走著走著,到了醫院。

這次有人來了,一個老伯伯捏著錢過來︰「閨女,你這豆花咋賣啊?」

覃秀芳指著竹筒說︰「三元一竹筒,要是你有飯盒,那打滿飯盒,四元。」

挺便宜的,老伯伯說︰「你等一下,我去拿飯盒下來。」

終于做成生意了,覃秀芳想,可能這年月住得起醫院的不說非富即貴吧,但絕對不是窮人,所以舍得花錢,而食堂里估計不會天天供應豆花,因為人又不多,單獨做這個太麻煩了。

所以這里也是賣早點的好地方。

不一會兒,老伯就回來了,他手里拿了兩個飯盒,覃秀芳給他打得滿滿的,直到快要滿出來了,她才將飯盒遞給老伯伯說︰「我們這里可以加糖、加鹽、醬油、蔥姜蒜和花生碎,喜歡哪種調料自己加。」

「這麼齊全,可以多加兩種嗎?」老伯伯興致勃勃地問。

覃秀芳笑眯眯地點頭︰「當然,你都加一點都沒關系。」

老伯伯笑著開玩笑︰「你不怕我把你的料全倒進飯盒里啊,那你就虧大了。「

覃秀芳篤定地說︰「你不會的。」

就是倒也沒事,因為已經沒剩多少料了。

老伯伯買了之後,又有一個阿姨和一個姑娘來各自打了一飯盒。覃秀芳給他們都打得比較多,桶里只剩一點點,豆花少,涼得就快,已經冷了,不好賣了,覃秀芳索性收攤,蓋上蓋子,挑著擔子往回走。

***

周家,這一晚,除了周立恩,全家都沒睡好。

因為一間屋子要擠四個人,哪怕弄了個單人床過來,也非常擠,劉彩雲和周小蘭母女倆擠在單人床上,背上硌得慌,想想前一晚柔軟的大被子,再听對面床上周大全的呼嚕聲,她們哪里睡得著。

第二天醒來,母女倆眼楮底下都是黑眼圈。

周大全也睡得不好,小孫子以前都是劉彩雲和覃秀芳照顧,昨晚挨著他,老踢被子,蹬了他好幾腳,他被蹬醒了,還得給他蓋被子。

一晚上沒睡個完整覺,起床後,周大全打了個哈欠,說起了一天的安排︰「待會兒早飯讓小蘭去,這麼大的人了,還什麼都不做,像什麼話。」

周小蘭不情願,但又不敢反抗周大全,只好偷偷翻了個白眼。

劉彩雲听出了他的意思,有點意外︰「你今天不去醫院?」

周大全吧唧抽了兩口煙︰「我去看看能不能找點什麼活兒干。」

農村人幾乎沒有閑著的,只要手腳能動,都會干活。在城里天天無所事事,周大全也不習慣,最主要的房子燒了,他的家底也全燒了,手里沒錢,心里慌啊。尤其看這兒媳婦也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周大全看得遠,覺得還是趁著自己干得動的時候找點事做。

听說男人要出去干活,劉彩雲連忙給他做好了早飯,讓他先吃了出發,然後又再給醫院里的兒子兒媳婦做。

周大全不在,她心里不高興直接抱怨了出來︰「我真是命苦,別人都是兒媳婦伺候,我倒要反過來伺候兒媳婦。」

周小蘭自然跟著她打抱不平,母女在家里埋怨罵了姚玉潔一大通,直到吃過飯,劉彩雲把裝著兩個飯盒的籃子遞給她︰「小心點,別撒了。」

「知道了。」周小蘭接過籃子,轉身去了醫院。

冬天霧氣重,今早也是大霧,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很低,周小蘭拎著籃子,慢吞吞地邊走邊在心里抱怨姚玉潔小氣。

挨罵挨打了,還得給他們送飯,周小蘭心里能痛快得起來就怪了。怨恨姚玉潔的同時,周小蘭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覃秀芳。

若是覃秀芳在,肯定會一大早就回家做好飯,哪還用她大冬天的去醫院送飯啊?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前面那個怎麼那麼像覃秀芳呢?

她不是死了嗎?莫非這是她的鬼魂?周小蘭嚇得兩腿發軟,一**坐在了地上,籃子都翻了,她趕緊去扶起飯盒,等手忙腳亂地收拾好飯盒,再回頭,前方哪還有覃秀芳的身影。

周小蘭使勁兒揉了揉眼楮,還是沒有,看來真的遇到了不干淨的東西,周小蘭嚇得提起籃子把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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