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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 薄霧繚繞,寒風拂面,涼颼颼的, 破棉襖不擋風, 冷風侵入骨子里, 說不出的寒。但仍舊有許多人早早出門了, 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找工的找工,勤勞是刻在這個民族里的基因,哪怕這座被戰火剛摧殘過的城市一片蕭條。

覃秀芳走走停停,一邊觀察周圍賣早點的鋪子,發現擺攤的並不多, 大部分都是開店的,賣的也多是稀飯、包子、饅頭之類的。

她走了一路, 看到前方有一家糧鋪, 進去問明了各種糧食的售價, 繼續前行,沒走多遠前方又出現一家糧鋪,她再次進去問了一遍。

問完後, 她心里哇涼哇涼的, 糧食的價格都不低, 精米精面都要十幾元券一斤,粗糧便宜點, 但也要幾元一斤,這可比他們鄉下貴多了。但也可以理解,畢竟糧鋪從農民手里收了糧, 拿到城里賣,中間要賺錢。

只是這樣一來,她的一銀元怕是買不了多少糧食。

覃秀芳大致模清楚了市面上的糧價後,轉身往後走,走到一家賣豆花稀飯的鋪子前,听到一個操著北方口音的男人說︰「老板,沒有醬嗎?」

老板一邊忙和一邊搖頭︰「沒有,有糖,加嗎?」

男人趕緊擺手︰「不了,不了……」

看到這一幕,覃秀芳若有所思。後世有個非常著名的爭論,豆花的甜咸之爭,南方人大多喜食甜,北方人一般喜食咸,彼此都不能理解對方,總覺得對方的吃法很魔幻,兩派口誅筆伐,誰也說服不了誰。

江市地處南邊,本地人多喜食甜,所以這家店的豆花也是甜的,但如今戰亂紛爭,不少北人南下,他們大部分更喜歡淋上醬汁。

甜咸並無高低之說,只是長期以來飲食習慣的不同,後天培育出來的。將一個南方人放到北方長大,以後他成為的咸黨的幾率肯定遠超甜黨,反之亦然。

其實二者並不是相悖的,而是可以兼容並存的。在覃秀芳看來,喜歡看甜的就添糖,喜歡咸的就澆醬汁,像川渝湘等無辣不歡的省市,加上辣椒醬也沒問題,個人習慣而已,後世的商家在這一點上就做得很好,準備了好幾種料,滿足客人的不同需求。

如今這一塊似乎還是空白。看著老板盛出來的那碗熱騰騰的豆花,覃秀芳心念一動,也許做這個是不錯的主意,首先做這個成本低廉,只要準備豆子就行了,豆子比精細糧便宜多了,也可以添加一些花生增加口感,若是花生加得多,甚至能吃出花生的香味,可以做出跟別人不同的口感增加競爭力。

其次也是因為她就一個人,做這個非常容易,一做就是一大鍋,放進木桶里蓋上挑到街上也不會冷,大冬天的想必很多路過的人都很樂意喝上這樣一口濃濃的熱豆花。

不過問題是她沒店面,豆花不像包子一樣,手里拿著或者用油紙包著就可以吃,回家涼了還可以蒸一下再吃。豆花得當場就吃,或者是對方拿飯盒過來打回家。她沒法提供碗,碗太貴了,而且容易打碎,不管是被人渾水模魚將碗拿走或是打碎,那碗豆花都白賣了還得貼錢。

仔細琢磨了一路,覃秀芳到家的時候正好趕上老板娘打著哈欠推開門。

瞧見覃秀芳,她挑了挑眉︰「這麼早,你就回來了?」

覃秀芳微笑點頭︰「嗯,老板娘,我剛才去了糧鋪,那糧食太貴了,你知道哪兒有便宜的糧食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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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打了個哈欠︰「你想買什麼?」

覃秀芳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錢︰「我想買一斤花生,十斤豆子,再來十斤玉米,十斤紅薯,一斤糖,要是有辣椒花椒小蔥大蒜這些再給一點做添頭吧。」

噗嗤,老板娘笑了出來︰「你就一個銀元的預算,要求倒是不低。」

覃秀芳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這不是沒辦法嗎?老板娘你也知道我的情況,必須得精打細算,不過這都是暫時的,若是我的生意順利,以後要的量肯定會慢慢增加,就當先交個朋友了。再說,除了糖,其他東西也都不貴,要不了幾塊錢,你就就幫幫忙吧。」

她要的都是粗糧,現在最貴的是精細糧,玉米紅薯倒是沒那麼值錢。老板娘在心里計算了一下︰「成,我們家以前廚房也經常采購,我幫你問一聲,不過糖他肯定是沒有的。」

「那你幫我買吧,反正我總共給你一銀元,你看怎麼樣?」覃秀芳笑問道,她不想去換錢,沒路子,換的那點錢根本買不了什麼東西。

老板娘睨了她一眼︰「成吧。」

雖然賺得少,但總能賺一點點,尤其是現在政府已經開始官方回收銀元,銀元的價格水漲船高,還不大好弄。她也是個普通老百姓,不大敢冒險去黑市里換,就當從覃秀芳這里換了。

雙方說妥,到了下午,老板娘就讓人把東西給她送來了︰「廚房里有稱,你看看數量對不對得上。」

覃秀芳一一稱了重量︰「對得上,謝謝老板娘。」

老板娘給她要的蔥還有根,覃秀芳趕緊找了個破碗將蔥載了進去。她打算回頭再找一些壇壇罐罐在門口種上一些大蒜、生姜和小蔥,以後自己用方便,能省一點是一點,積少成多。

材料都齊全了,接下來就是泡豆子磨豆子了。

今天時間有些晚了,為了能盡快泡發,覃秀芳將豆子挖了一大碗,挑干淨里面的小泥塊和石子,燒了半鍋熱水泡上。

然後開始準備其他東西,先是要準備盛豆花的容器,覃秀芳想到了一個不要錢的法子。她去砍了兩根粗細差不多的竹子,用鋸子根據節的地方鋸成一個一個的竹筒,然後用刷子刷干淨,又在開水里煮了幾分鐘殺菌消毒,再用剩下的竹子做了簡單的一次性筷子。還有過濾的土布也要提前煮一煮曬干備用。

準備好工具之後,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醬料了,甜的很簡單,明天直接撒上糖就行了,麻煩的是咸的。除了醬油、鹽這種最基本的調料,覃秀芳還將花生炒熟了碾碎,,準備明天撒一些在上面,這比放進豆子里做豆花要更直觀更有賣點,而且吃起來更香。

除了這個,蔥姜蒜也是必備,覃秀芳還磨了一些辣椒粉,以滿足喜辣口味的客人的愛好。到底是材料不足,調料做得還是簡單了一點,不過已經可以秒殺街上清一色的甜豆花了。覃秀芳打算等攢了錢之後再改進調料,將調理做得更有特色更多元能滿足更多人的口味。

做好準備工作,覃秀芳很早就睡了。

等到半夜,外面天還很黑,一片萬籟俱寂的時候,她就爬了起來,開始磨豆子。廚房里有一個很小的石磨,單手能推的那種,估計是以前用來磨一些食材的。這東西的優點是一個人單手就能推動,這樣可以騰出一只手添加豆子,但缺點是比較慢。

不過覃秀芳只泡了一碗豆子試水,也沒用多長時間就磨好了。她將磨出來的原漿過濾掉豆渣,再將豆漿倒進鍋里加熱,先大火,燒開後,轉小火,將浮在上面的泡泡打掉,然後點提前融化好的鹵水。鍋里漸漸出現白色絮狀固體,這是豆花在成形。

如果想吃豆腐就可以將這些白色固定撈出來放進包著紗布的模具中,然後按壓緊實,擠掉多余的水分,成形後就是豆腐。但覃秀芳今天不做豆腐,省了這一步。

覃秀芳直接將成形的豆花撈出來放在洗干淨的木桶里,蓋上蓋子以免冷得太快。再拿了另外一個桶,放上竹筒、竹筷和勺子各種醬料等。

這時候,外面已經蒙蒙亮了,覃秀芳挑著擔子出了門,來到昨天她觀察過,人來人往最多的路口,放下擔子,等有人來就開始吆喝︰「賣豆花了,賣豆花了,甜豆花,咸豆花都有,味道隨便自己添加,三元一碗,只要三元一碗!」

可惜行人匆匆,竟沒有一個停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經過,看了木桶一眼,覃秀芳正想招呼他,男人拐了個彎,去了另外一條巷子里的那家早餐店,要了一碗豆花!

覃秀芳……

出師不利,嚴重地打擊了覃秀芳的積極性。

她懷疑難道是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要不降個價?這個念頭一起,就被覃秀芳給打消掉了。店里賣四元券一碗的豆花,她只買三元,已經夠便宜了,若是再降價回頭物價上漲,她跟著漲老顧客也有意見。如今物價不穩定極了,誰知道明天一塊錢還能買什麼?

而且看長衫男人的樣子,他明明知道自己比店里還便宜一元,卻還是選擇了去店里吃,說明價格並不是他做出選擇的決定因素。

覃秀芳一邊琢磨,一邊繼續叫賣。

但情況還是不大理想,到早上八點的時候,她才賣出去了兩碗甜豆花。

眼看早上的時間就要過去了,豆花也漸漸開始變涼了,就在覃秀芳以為這東西要砸在自己手里的時候,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路過,都走了過去,他又忽然折了回來,目光發亮地看著覃秀芳的水桶︰「你這里有咸豆花賣?」

覃秀芳趕緊招呼他︰「有的,我這里甜的、咸的、辣的口味都有,還可以加蔥姜碎和花生碎,你看你要加什麼?」

男人似乎是沒預料到吃個豆花還要加這麼多東西,他模了模鼻子說︰「我要咸的,蔥蒜都加一點,不要姜,花生碎也加一點。」

「好。」覃秀芳麻利地給他打了一竹筒豆花,笑盈盈地遞了過去,「三元券,我們這是路邊攤,只能提供竹筒,你要是喜歡,明天可以拿飯盒過來打回去吃!」

男人點頭︰「成!」

他拿著竹筒,邊走邊吃,腳步飛快,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覃秀芳琢磨了一下這三個顧客和第一個明明意動,最後卻沒選擇她的長衫男人,總算找出了兩者的區別。這三個買她豆腐腦的前兩個像是做工的工人,貪便宜,所以買了囫圇吞棗就走了,剛才這個軍人顯然是更喜歡咸的,因而才買的,那個穿長衫的應該是個讀書人,比較講禮儀,哪怕便宜恐怕也做不出站在街上拿著個竹筒吃豆腐的事。

但短期內她這狀況不可能改變,只能遺憾地將長衫男人劃出目標客戶群體了。

接下來覃秀芳又賣出了兩碗豆花,還剩一大半。她磨了一斤多的干豆子,大概能出二十多碗豆花,這才只賣了個零頭。

開門不算順利,好在豆花的成本低廉,最主要的成本在那一斤多豆子和調料上,算下來應該也不會虧。

覃秀芳松了口氣,不會虧就好,慢慢來,第一天不行,再第二天。做生意哪有那麼順的,第一天就賣個盆滿缽滿的?

眼看時間不早,豆花也快涼了,估計沒什麼客人了,覃秀芳挑起擔子準備回去,看有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將這豆花重新做成豆腐,燻成豆腐干,以保存更久,給自己下個飯什麼的。

剛走沒多遠,先前買咸豆花的那個男人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妹子,大妹子,你的豆花賣完了嗎?」

覃秀芳停下了腳步︰「沒有。大哥,你還要買點嗎?」

男人高興極了︰「咸的調料還夠吧,夠的話,把你的豆花挑過來,我們全要了。」

峰回路轉,天大的驚喜砸到頭上,覃秀芳暈了,難以置信地問道︰「大哥,你真的全都要?」

男人在前面回頭說︰「快點,都要,我老鄉們見到我吃了碗咸豆花都懷念得很,這不,叫我來找你。你快來吧,咱們離家打仗來了南方這麼多年,就沒吃到過一碗正宗的豆花。」

男人不住地吐槽。

覃秀芳听得發笑,恍然明白是自己沒找準目標。她挑選的路口固然人來人往,但來往的大都是江市本地人,本地人喜甜,而且對市里非常熟,哪家店做得好吃分量足又干淨都一目了然。他們大多會選擇去自己認可的老店,而不是她這樣一個名不經傳還寒酸得用竹筒盛豆花的路邊攤。

她的豆花主打的就是口味多樣化,需求最大其實是外來人員,他們才需要其他口味,家鄉的口味。整個江市,外地人最多的莫過于部隊了。

覃秀芳將擔子挑到部隊門口,就有十來個戰士拿著飯盒站在門口,瞧見男人,立即吆喝了起來︰「喲,還真叫楊林這小子給撞上了,今天能吃到家鄉的味道,給他小子記一大功。」

等覃秀芳一將擔子放下,他們就湊了過來︰「大妹子,你的豆花都有什麼口味的?」

其中還有兩位中年男人,操持著濃重的北方口音。

覃秀芳趕緊給他們一一介紹調料︰「現在大致有這幾種,你們可以根據自己喜歡的口味添加,後續我還會增加其他調料,如果你們有喜歡的口味也可以提,我盡量。」

「大妹子,那能不能增加點花椒油、辣椒油。」一听就是川渝籍的小伙子憨厚地笑道。

覃秀芳愣了一下︰「好,不過得再等一陣子,我現在的材料還不齊全。」

其實主要是沒錢,油太貴了,不過以後肯定得弄。

「好,那我等你呀。」小伙子亮出一口白牙,笑眯眯地說。

覃秀芳點頭,趕緊幫他們撈豆花,她特意多撈了一點,每個飯盒里都裝滿了,至于調料,她讓他們自己添加,他們喜歡什麼就自己加什麼,也省得他們不滿意。

「大妹子,你這一碗的分量比別人多多了,還少一塊錢,不會要虧本吧。」一個小伙子好心地問。

覃秀芳趕緊擺手︰「還好,我這都賣不出去,本來打算收工帶回去想辦法弄成豆腐干了,幸虧遇上你們,不然得全砸在手里,能賣出去已經是萬幸了。」

男人們飯量都大,豆花也不頂飽,滿滿一飯盒大家也能吃完。他們見覃秀芳是個爽快人,干脆說︰「那你明天早上直接到咱們部隊門口賣就行了,妹子你這料實誠,還有花生呢,價錢也跟食堂里一樣吧,四塊一碗,咱們這飯盒大,還佔你便宜了呢!」

他們這飯盒確實大,都快頂得上一碗半了,覃秀芳沒有拒絕︰「好,那我明早六點半到這里來賣豆花。」

「就這麼說定了。」男人們打好了豆花,也不講究,邊吃邊走,「不錯,這辣椒夠味。」

覃秀芳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嘴角也勾起了淺淺的弧度,出師大吉,找到了穩定的客源,她明天可以多做一點豆腐了,而且也不用準備竹筒了。

等手里頭寬裕了,她可以想想攢點其他的,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去買幾個大的壇子,不想讓手里的錢貶值,那就趕緊囤糧。

覃秀芳心情大好地挑著擔子往回走,沒走多遠,忽地一個人沖了出來,撞到她的水桶上,差點將她撞到。

「對不起!」那人低低地說了一聲就傷心地跑了。

覃秀芳站了在當場,這不是周家成在城里娶的姚玉潔嗎?她不是春風得意嗎,怎麼哭了?難道是周家成的腿治不好了?

***

同一時間,江市人民醫院,氣氛很是低迷。

周家成意識到父母第一次進城,連方向都分不清楚,不靠譜之後,出發前就給姚玉潔發了電報,讓她去火車站接他。

姚玉潔出身城市普通家庭,家里開了一間裁縫鋪,主要給人做衣服、縫縫補補過日子。雖然不算什麼特別有錢的人家,但這家挺條件絕對可以吊打周家了。

加之她是家里面的小女兒,自小受寵,又念過不少書,還在小學里做老師,性子自然有些嬌氣,當初看上周家成也是周家成百般跪舌忝討好,加上現在嘛階級為大,出身越窮越根正苗紅,周家成的出身成分絕對沒問題,關鍵時候還可能是一道護身符。所以姚玉潔才答應了他的追求,在組織的見證下結了婚。

小夫妻才結婚沒多久,周家成就要回鄉探親,姚玉潔本來是想跟著一塊兒去的,但周家成說家里遠,都是山路,如今又不大太平,不方便,等下次再帶她回去。而且這次他回去就是為了擺月兌掉家里那個童養媳的,她要跟去了鄉下人會說得很難听,他不想她受委屈雲雲。

姚玉潔其實也不想去鄉下,那地方比起城里可差多了,也就沒堅持。

可這新婚燕爾,小兩口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突然分開了,姚玉潔心里不免泛起了相思病。

所以一接到周家成的電報,就趕緊傍晚的時候趕到了火車站等人。姚玉潔本來以為周家成也是太想她了,所以才特意發了封電報回來告知她時間,誰料她竟然看到周家成被人扶著,單腳一瘸一拐地從車上下來。

姚玉潔嚇得臉色發白,趕緊上去抓住周家成,好一通噓寒問暖︰「家成,你這是怎麼啦?不過是回一趟鄉下而已,怎麼搞成這樣?你的腿沒事吧?」

她兩只眼珠子都粘到了周家成身上,完全沒留意到旁人。

被忽視的劉彩雲母女覺得她是故意的,都有點不高興。

周大全倒是沒想那麼多,他看著兒媳婦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像個文化人,心里美著呢,他們老周家祖上也冒青煙了,找了這麼好的一個兒媳婦。

周家成在姚玉潔面前本來就有點自卑,抬不起頭來,自然不願意說他這傷是為了妹妹和母親受的,以免這鬧劇般的笑話傳到姚玉潔耳朵里,她會看不起他的親人。

所以周家成避重就輕地說︰「在火車站遇到了搶匪,無意中傷到的,縣城那邊缺藥,讓我回市里治療。對了,這是我爹娘、妹妹小蘭和佷子立恩。」

又對周家人介紹了姚玉潔。

雙方打過招呼後,姚玉潔比較緊張周家成的傷,趕緊說︰「咱們叫個車子去醫院吧。」

這會兒最多的也是牛車和馬車,他們在火車站外叫了一輛,但因為人太多,車子根本坐不下,最後由周家成坐上面,姚玉潔在旁邊照顧他,周立恩也坐了上去。

劉彩雲母女倆跟著周大全在後面趕路,好在車子不快,他們並沒有落下。

可劉彩雲母女倆不高興了,兒媳婦/嫂子在前面坐車,讓她們在後面走著,她不是個老師嗎?知不知道尊老愛幼這個道理?

不過初來乍到,到底不熟,兩人沒說什麼。

到了醫院後,給周立恩辦好了住院手續,接下來大家都爭著陪床。姚玉潔雖然嬌氣了一點,倒也是真心喜歡周家成的,不然也不會明知道他在鄉下有個童養媳,還願意跟他在一起。

丈夫受傷她自然想在醫院里照顧照顧,敘敘離別相思之情,說點悄悄話,同時問問丈夫在鄉下的事,有沒有搞定那個童養媳。

所以她把話說得很好听︰「爹,娘,今晚就由我來照顧家成吧,你們一路辛苦了,好好休息,睡個好覺。」

周家成還在跟媳婦說錢的事,也道︰「對,爹,娘你們勞累了好幾天,今晚就讓玉潔照顧我吧!」

兒子兒媳婦都這麼說了,周大全很識趣,點頭道︰「那今晚就辛苦玉潔了。」

姚玉潔趕緊擺手︰「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爹娘,小蘭,立恩,走吧,我帶你們去飯館吃飯,吃過飯我送你們去旅館,醫院對面就有一家旅館,離得近,明天你們也方便過來。」

「住旅館?你不讓我們去家里啊?」心里一直不大痛快的劉彩雲可算是找到了發泄的點,「公婆小姑子大佷子來了,你不讓咱們住家里,而是把我們趕到旅館,家成的家我這當娘的都不能住了嗎?」

周大全听到旅館二字,臉色也是一變,沒有制止劉彩雲。他以為這個兒媳婦是個文化人,知書達理孝順賢惠,結果連家門都不讓他們進,莫非是嫌棄他們鄉下人?

姚玉潔是有點嫌棄他們,覺得他們不大講衛生。但這不是主要原因,她苦笑著說︰「爹,娘,不是我不願意你們去,實在是我跟家成的房子太小了,就兩間屋,住不開呀!」

劉彩雲不滿地說︰「怎麼住不開,兩間屋,我們四個人,你爹帶著立恩睡,我跟小蘭一塊兒睡,剛好合適。住什麼旅館,花錢不說,還惹人笑話。」

听到這里姚玉潔心里也不大舒服。主臥是他們的新房,她娘家陪了兩整套的床上用品,還包括了被子,都是全新的,她都還沒睡熱乎卻要給婆婆小姑子睡,心里多少有點不得勁兒。

周家成知道她不大樂意,趕緊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好聲好氣地說︰「你帶爹娘他們回去,教教他們怎麼用城里的灶,把他們安頓好再過來陪我吧,辛苦你了。」

被她一哄,姚玉潔心情好了一些,帶著周大全四人回到了家,給他們做了飯,又給周家成帶了一份,這才匆匆趕回醫院。

「我做了蒜苗炒肉,肉大都留給了你,你快吃。」姚玉潔把飯盒打開,遞給他。

周家成夾起一塊肉,喊道︰「玉潔,看我這里。」

等姚玉潔一抬頭,他就把肉送到了她嘴巴上。

姚玉潔驚喜地看著他,嬌嗔道︰「給你吃呢,你身體不好。」

「我沒事,我是個男人,來咱們倆一人一口,你要不吃我也不吃。」兩人膩膩歪歪地吃完了飯。

姚玉潔提起了他回鄉的另外一個目的︰「你跟她的婚約都解除了吧?」

周家成捏了捏她的臉︰「解除了。」

姚玉潔又問︰「那你們怎麼安置她,不是說她沒家人了嗎?是讓她改嫁嗎?」

周家成搖頭︰「家里發生火災,把她燒死了,連尸骨都沒找到。」

聞言,姚玉潔驚恐地瞪大了眼楮︰「怎麼會這樣?」

「我們也不知道,是我們走後才發生的事。算了,這種天災人禍,咱們也沒法控制,等我腿好了,下次回鄉的時候給她立個碑,回頭清明中元節的再給她燒一點紙。她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吧!」周家成嘆氣道。

姚玉潔縮進他懷里默默點頭。雖然一個好好的大活人說沒就沒了,她有點難受,不過倒是不用擔心周家成還會跟她有牽連了。

「等過年的時候,咱們也給她燒點紙吧。」

周家成模了模姚玉潔的頭︰「好,都听你的,你真善良。」

姚玉潔嬌羞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去這麼久,你想沒有想人家?」

周家成抬起她的下巴,狠狠親了她一口︰「想,想得心都疼了。」

「討厭,這是醫院呢!」姚玉潔輕輕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兩人不止膩歪了多久才睡著了。

次日周家成先醒過來,他看到窗外天已經亮了,推了姚玉潔一把︰「醒醒,起床了,待會兒護士要過來了。」

姚玉潔揉著眼楮爬起來,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周家成說︰「你洗把臉,回去看看爹娘醒了沒有,讓他們過來陪我,你請假在家里休息一天吧。」

姚玉潔點頭︰「成,我晚上再來陪你。」

白天病房里人來人往的,說句話都不方便,她也不樂意過來。

等她走後,周家成才想起還沒跟她說錢的事,不過也不著急,今天醫生來給他做了檢查後才會提這事。他們手里的錢也能治幾天,晚上再跟姚玉潔說不遲。

姚玉潔出了醫院,慢吞吞地往家里走。這會兒城市不大,家里到醫院也就隔了幾里路,她走到半路上,看到有賣早餐的,便買了幾個包子和饅頭拿回去,打算待會兒再煮點粥,一頓飯就成了。

不過走到家門口,她就發現,自己多此一舉了,因為劉彩雲正在做飯呢,鍋里煮著粥,盆里和好了面,應該是要做餅。

她講包子饅頭拿進屋說︰「娘,今天早上吃這個就行,你不用一大早做了。」

劉彩雲覺得她不會過日子︰「哎呀,在外面買干什麼,多浪費啊,自己家里做。」

姚玉潔笑笑沒作聲,她打著哈欠推開了臥室門,然後就看見周小蘭坐在床邊,身上穿著一條粉色的緞帶洋裝,站在鏡子前左比比,右扭扭。

姚玉潔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她扭頭看向衣櫃,櫃子已經打開了,里面掛著的幾件洋裝旗袍都被取了下來,凌亂地擺放在床上,看那樣子,都被人給試穿過了。

「你干什麼?誰允許你亂翻我的衣櫃,你有沒有禮貌?」姚玉潔差點氣瘋了,跑過去,一把抓住了周小蘭,這才發現,周小蘭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金項鏈,那分明是她的,她立即拽住周小蘭的脖子,「你給取下來,誰同意你翻我的首飾盒了?」

周小蘭扯開她的手,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我戴一下,穿一下又有什麼關系嘛,你是我嫂子!」

以前覃秀芳的東西都讓著她。

聞聲,劉彩雲拿著鏟子跑了進來︰「就是嘛,玉潔,都是一家人,小蘭比你小,你讓著她點,讓她穿穿你的衣服怎麼啦?」

姚玉潔看到她的手腕上戴著一只翠綠的手鐲,特別眼熟,而周家是什麼情況,她也很清楚,他們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桌子。這分明是她的!

不光小姑子私自穿她的衣服,戴她的首飾,就連婆婆也有份。姚玉潔氣到了極點,也不管身份了︰「不告而取謂之竊,你們也太沒教養了,把我的手鐲和項鏈取下來,還有我的衣服,還給我!」

「什麼你的,你都嫁進咱們周家了,是咱們周家的人了,你的還不都是咱們家的。你那麼多衣服首飾的,讓我跟小蘭穿一穿,戴戴怎麼啦?」劉彩雲覺得這個兒媳婦真是太不孝順了,她得好好搓搓她的銳氣。

姚玉潔說不過她,直接撲過去搶。

但別看她年輕,可動手未必是劉彩雲這樣身經百戰的村婦的對手,劉彩雲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將她扯開︰「你反了天了,敢對婆婆動手,還有沒有規矩了!」

姚玉潔被她的顛倒黑白氣哭了︰「你才沒規矩,你們娘倆都沒規矩,進了別人家,未經主人同意,亂翻別人的東西,你們是強盜啊!」

「我拿我兒子的,怎麼啦?小賤人,管到婆婆頭上了,你是要上天啊!你這樣的兒媳婦在我們鄉下是要挨打的,你再不老實,回頭讓家成好好收拾你一頓!」劉彩雲叉腰大罵。

打不過說不過,好好的新房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姚玉潔氣哭了,掩面沖了出去。

周大全去買了半只雞回來,剛好跟她擦肩而過,叫都叫不住。他進屋問劉彩雲︰「怎麼回事?我看兒媳婦哭著跑了,你又做什麼了?」

劉彩雲不認賬︰「什麼叫我做什麼了?明明是你兒媳婦不孝順,她這麼多衣服和首飾,借給我和小蘭穿一下怎麼了?她竟然說我是賊,你說像話嗎?她都是咱們周家的人了,還這麼生分,分明是沒把咱們當自己人。」

周大全听了也覺得這兒媳婦太小家子氣了,都是一家人,她那麼多衣服,借婆婆妹妹穿一下怎麼啦?

「行了,這兒媳婦到底是城里人,你注意點,別惹她。」

听到這訓斥,劉彩雲就知道,實際上丈夫也對兒媳婦今天這行為也很不滿。

她高興地戴著鐲子︰「走,咱們給家成送飯去,他一個人在醫院,沒人照顧他怎麼行。」

她得好好跟兒子說說,讓他管管姚玉潔,這媳婦太不像話了,得好好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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