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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番外十五

客棧提供的房間不算狹小, 寬寬敞敞、透亮明朗,然而不知為何,此刻雖然只容納了兩個人, 卻還是顯出幾分逼仄的熱。

室內氣流暗涌, 猝不及防, 被一道敲門聲驟然打破。

與氣流一並停下的, 還有謝鏡辭指尖的動作。

她方才像被蠱了心智, 一切舉動全憑裴渡牽引,如今恍然回神,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意亂心慌。

因為彼此只隔著薄薄一扇木門,莫霄陽敲門的聲響顯得格外清晰,每次叩擊都重重落在她耳膜上, 伴隨著微揚的少年音︰「裴渡,你還好嗎?」

之前進入客棧的時候, 他們都看出裴渡身有不適,如今謝鏡辭遲遲沒離開客房,作為朋友,自然需要多加關心。

他話音方落,孟小汀的低聲嘟囔就緊跟其後︰「小聲點, 別吵著人家。」

「比起吵不吵的問題, 」龍逍遲疑接話,「我們會不會打擾到他倆單獨相處的時間?」

不愧是幾人中唯一一個為情所困的倒霉蛋, 在這種事情上, 龍逍總是很容易能找到共鳴, 感同身受。

莫霄陽應得正經, 雖然像在說悄悄話, 但隔著一扇木門, 嗓音還是清清楚楚傳進謝鏡辭耳中︰「裴渡那樣難受,他們應該沒有空閑的時間卿卿我我吧?」

她沒說話,凝神端詳自己與裴渡此刻的姿勢。

綿柔的兔尾仍被握在手心,似是察覺她的心思,微微一動。

……謝鏡辭耳朵又開始發燙。

「沒人答應。」

龍逍道︰「會不會是睡著了?」

莫霄陽小小聲︰「就算裴渡睡著了,謝小姐應該還醒著吧?他們總不可能——」

他說到一半便兀地停下,遲疑著不再出聲,倒是身旁的孟小汀呆呆應了一句︰「不……不會吧。」

這群人越說越離譜,再被他們繼續胡謅,說不定能從哪里蹦出個帶球跑。謝鏡辭一個頭兩個大,迅速朝裴渡使了個眼色,等他上床躺好,胡亂模了把臉頰。

還是有些熱,但比起方才與裴渡單獨相處的時候,已經正常了許多。

房門打開時,發出吱呀一聲響音。

孟小汀三人本打算不做叨擾地速速離去,乍一听見門響,不約而同回過頭來。

「裴渡身有不適,已經睡下了。我正在為他配藥,耽擱了一下,抱歉。」

謝鏡辭笑笑,身為一名世家小姐,言辭很容易做到滴水不漏︰「不如我們先行離開,讓他一個人好好歇息,如何?」

她站在門邊,阻擋了房間里的大部分光線。從另外三人所在的角度望去,只能見到床上一道隆起的人影,模模糊糊,看得不甚真切。

——裴渡有意把身子埋進被褥,小心翼翼藏起兔子耳朵。倘若這個模樣被其他人見到,他定是羞愧難當。

念及此處,謝鏡辭不由抿唇笑了笑。

「那我們先出去逛逛吧。」

孟小汀擔心把客房里的人吵醒,特意用了傳音入密︰「听說南城特色食物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近日又正值酒會,眾商雲集,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莫霄陽摩拳擦掌︰「武道場肯定也聚集了整個修真界的高手!龍兄,我們今日就去殺他個七進七出!」

孟小汀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這兩人是一拍即合的戰斗狂,時常相約比斗。要是在往日,龍逍定會毫不猶豫地應下,然而此時此刻,年輕的體修卻出現了一瞬間的眼神飄忽。

龍逍︰……

龍逍輕輕一咳︰「今日身體欠佳,頭疼腰疼肚子疼,不如暫且歇停一天,去嘗嘗城中小吃。」

這回輪到謝鏡辭噗嗤一笑。

孟小汀性子外向,最愛幾個朋友在一起熱熱鬧鬧,聞言高興得兩眼發亮︰「對對對!我來之前就問到了幾家本地食鋪,待會兒帶你去吃好吃的。跟我走,保證沒問題。」

龍逍撓頭︰「那就多謝孟小姐了。其實我,我也挺喜歡品嘗各地小吃的。」

莫霄陽︰?

莫霄陽︰「龍——兄——?」

因為要等裴渡「養病醒來」,一行人並未離開太遠,只在客棧附近轉悠了半個時辰。再回客棧,恰好撞見他開門。

他在房中打坐靜修許久,終于求得平心靜氣,兔子精的余韻暫時退去,耳朵與尾巴也都乖乖不見了蹤影。

這是唯有謝鏡辭與裴渡知曉的秘密,兩人心照不宣,都沒當眾提及。

莫霄陽的武道館之行終究還是打了水漂,等全員湊齊,就是開始四處閑逛的時機。

品酒會乃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四面八方商賈雲集,穿行于街頭巷尾,能聞見綿長悠深的酒香。

盛會定在明日,今晚已經有了佳節的大致雛形,不少商鋪林立而起,壇壇酒香或濃或清,各有千秋,不一而足。

南城水鄉聲名遠播,四處皆是白牆黑瓦。

小橋流水映襯了戶戶人家,門前的燈籠一亮,便有明光照在水面,團團簇簇,好似天邊明月悠然墜下,蕩開層層清波。

這樣的小城褪去浮華喧囂,與雲京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漫步于綠苔橫生的青石板路,耳邊是商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響,酒香乍起,頗得閑適。

孟小汀一早打听好了食鋪的位置,帶著一行人東南西北各路閑逛,手里和口中的小吃沒停過。

這樣閑適悠然的生活愜意不已,謝鏡辭心情大好,右手一抬,把手里的糖葫蘆送到裴渡嘴邊。

他一時有些懵,很快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下意識垂眸看她一眼,將其中一顆餃在口中。

謝鏡辭看他腮幫子鼓起的模樣,不由輕笑︰「味道怎麼樣?」

「甜的。」

裴渡沒做多想地應聲,話音方落,裹在外層的糖衣便被破開,牙齒陷進內里的果子,酸得他微微皺了眉,似是極為驚訝,沒料到會出現這種味道。

以他這副愕然的神色,旁人見了,或許會以為裴渡從沒吃過糖葫蘆。

這原本是個半開玩笑的念頭,等謝鏡辭細細一想,不由心下微動。

裴渡兒時連吃飯都成問題,任何甜食都是種奢望;後來入了裴家,又被裴風南鎖在府里沒日沒夜練劍,這一輩子從頭到尾,哪有時間去品嘗街頭小吃。

那顆糖葫蘆算不上美味,他卻咀嚼得十足認真,末了稍稍抿了唇,用舌尖舌忝去殘余的糖漬。

察覺到她的目光,裴渡很快側過頭來,露出一個靦腆的笑。

謝鏡辭差點沒忍住,想要踫一踫那張泛著淺粉水色的唇瓣。

除了酒與小食,當地特產同樣暢銷。

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地駐足觀看,另外三人對此提不起興趣,在不遠處尋了家打鐵鋪,圍觀老板鍛鐵打劍。

「這次出游,可以給家里人帶些小玩意。」

孟小汀模著下巴思考︰「娘親喜甜,林姨最愛吃辣的,青青應該喜歡肉脯,還有小蘭阿綾……」

青青、小蘭和阿綾都是孟府中的侍女。

謝鏡辭站在貨架之前,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視線不經意一轉,瞥見街道對面的鐵匠鋪。

男子的愛好真是奇怪,謝鏡辭雖也愛刀,卻絕不會如他們一樣,駐足圍觀這麼長時間的打鐵。

莫霄陽與龍逍看得認真,至于裴渡身邊,站著個陌生女人。

修真界多的是大膽直白的女修,裴渡相貌出眾、氣質卓然,會被搭話並不奇怪。那女修本是興致高昂,不知听他說了什麼,笑容陡然一僵,顯出幾分尷尬的神態。

「嗯?你在看裴渡?」

孟小汀向前探了身子,等看清不遠處的景象,揚唇嘿嘿笑道︰「他在學宮就很受歡迎吧,只不過來者皆拒,特別難接近。當初還有人開玩笑,說這人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湛淵劍才是他這輩子命中注定的道侶,活該打一輩子光棍。」

嘗試搭話的女修轉身離去,裴渡許是有所察覺,朝她們所在的方向回眸一望。

謝鏡辭看見少年耳廓上浮起的緋色。

明日才是萬眾矚目的品酒盛會,孟小汀精打細算,決定把精力留給明天,今夜先行休憩,回到客棧好好規劃行程。

龍逍自是點頭答應,莫霄陽打算去武道館湊湊熱鬧,謝鏡辭興致不錯,戳戳裴渡胳膊︰「我們再逛一逛吧?」

于是五個人的出游變成了獨獨兩個。

南城面積不大,定居的百姓卻有許多,房屋鱗次櫛比,一幢幢緊緊相依,勾畫出棋盤一般的繁復網格,大小街巷層出不窮。

裴渡行在她身側,不知為何,總覺得不太對勁。

謝小姐看上去頗有閑心,唇邊一直帶著笑,領他走過的道路卻越來越偏,等半個時辰以後,周遭已經看不見人影,也听不見人聲。

他安靜听她說話,抬眼打量,發現兩人走進了一條荒無人煙的小巷。

巷道幽森,往前竟是此路不通的死胡同。他心生疑惑,耳邊仍然充斥著謝小姐的嗓音︰「听說南城的溫泉不錯,明日賞酒的時候,不如一並體驗看看——兔子能踫水嗎?應該不會炸毛吧?」

想起他生出耳朵尾巴的場景,裴渡不由心口發熱,猝不及防間,忽然听她笑意加深︰「你和那名姐姐,在鐵匠鋪前說了什麼?」

他神色微怔,恰在同一時刻,感到脊背一麻。

有什麼東西靜悄悄貼在了脊骨之上,像是安撫,也似逗弄與脅迫。

裴渡描述不出那樣奇怪的感受,只覺心頭用力跳了跳,正了色認真解釋︰「我對那位道友說,我已早有未婚妻——」

他說話時注視著謝鏡辭的雙眼,待看清對方神色,忍不住呆了呆。

沒有想象中的皺眉或惱火,謝小姐望向他的視線清亮柔和,甚至噙了慢條斯理的笑。

裴渡似乎明白了。

她對他抱有十成的信任,絕不可能僅僅因為一次搭話,就無理取鬧地爭風吃醋。那名離去的女修只是一個借口,以此順藤模瓜,引出小姑娘心里真正的算盤。

這條小巷有些太暗了,兩邊的居民早早入睡,距離街道很遠,只透進幾道遙遠的、模模糊糊的火光。

他正在胡思亂想,後背忽然被用力綁縛,繩索般的長須繞過前胸,緩緩一壓。

在這段特殊時期,兔子精的身體何其敏銳,此時被乍一踫到,將裴渡激得心跳加速。

謝小姐說過……她如今是一名邪神。

一向正直嚴肅的少年修士想不明白,邪神難道不應該以殺戮為樂趣,整日整夜奔波于生死決斗麼?謝小姐如今是在做什麼?看她的動作,為何要將他縛于繩索之間?

「和其他雌性靠得太近,身上會沾染討厭的味道哦。」

長須漸漸盤旋上涌,逐一貼上少年勁瘦有力的腰身,她說著笑了笑,語氣輕輕︰「要不,還是把你重新關進籠子吧。」

當事人謝鏡辭︰。

不愧是傲視群雄的霸道邪神設定,第一句台詞就如此驚世駭俗。

台詞只是道開胃小菜,最離譜的是,她居然真的長出了觸須。

說是「觸須」,其實是一層層漆黑的靈力。當靈力足夠濃郁,便能幻化出相應的實體,絲絲縷縷浮在半空,像極神鬼傳說中的邪神之須。

巷道昏暗,此起彼伏的黑影森然可怖,而此時此刻,已經有不少在向裴渡靠近。

對于洶涌如潮的冰冷氣息來說,年輕修士溫熱的軀體,是它們夢寐以求的蜜巢。

「謝小姐,」裴渡被縛得難受,鴉羽般的長睫輕輕一顫,灑落一片漆黑色陰影,「在這里……會被別人看到。」

謝鏡辭何嘗不知道。

品酒會盛大非常,街頭巷尾全是從五湖四海趕來的旅客,這處巷道雖然極為偏僻,可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被人撞見。

很不幸,對于邪神而言,這種刺激感最是美妙——

欣賞裴渡在刺激之下驚慌失措的模樣,引誘正直者步步墮落,是她反派生涯里的一大樂事。

真變態啊。

謝鏡辭在心里瘋狂月復誹,識海中浮現的字句卻越發清晰,如同絲絲繩索,牽引身體做出與之全然相悖的動作。

說老實話,她已經默默向裴渡道歉了無數次,因為太過緊張,整個脊背都生生僵住,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楮。

然而除了慌亂與羞怯,從心口處悄無聲息生長而出的,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準確來說,是讓心髒情不自禁砰砰跳動的、好似捕食者一步步靠近獵物時的……竊喜。

全都怪裴渡太過誘人。

他受了刺激,已經漸漸生出兔子精的特性,頭頂雪白的耳朵蓬松柔軟,噗地竄出來。

紅色眼瞳倒映著遠處燈火,飄飄搖搖,不甚清晰,將瞳仁里的緋光片片暈開,襯了點夜里的漆黑,呈現出蠱毒般的暗色,仿佛能將她一口吞沒。

在幽深雙眼之下,是白皙精致的皮膚。面上的薄粉恍如雲煙,蔓延至緊抿的唇邊,蕩開形如春花的瑰麗色澤,攝人心魄。

更不用說,他頭上還有兩只毛茸茸軟綿綿的耳朵,身後亦生出了圓滾滾的尾巴。

很難讓人不去欺負他。

謝鏡辭在心里又悄悄說了一遍,語氣卻與之前有了微妙的不同。

對不起哦,裴渡。

純黑的、長須一樣的靈氣漸漸收攏,由少年劍修挺拔的脊背順勢往下。

裴渡還想說些什麼,卻察覺雙手手腕被陡然縛住——

兩道靈氣將手腕渾然禁錮,不由分說向上一提。他來不及反抗,變成了雙手被按在牆上、無法掙月兌的姿勢。

被邪神同化的靈氣冰冰涼涼,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邪息。它隨心所欲凝成實體,頂端生有古怪吸盤,輕輕碾過手心的老繭時,壞心眼地用力一裹。

裴渡指尖輕顫,抿唇不出聲。

那吸盤好似吞噬一切的漩渦,僅僅觸踫到手心,就已經能勾起難言的感受,若是讓它去往其它地方——

這個念頭還沒結束,便不合時宜得到了答案。

源源不絕的靈力匯成漆黑浪潮,洶涌得難以抵擋。有幾縷自他側臉輕輕撫下,來到脖頸附近,有意壓了壓喉結。

于是電流溢開,脖子上的圓結狼狽滾落,引來一道不易察覺的氣音,被他扼殺在喉嚨。

……真是太糟糕了。

哪怕是在平日受到謝小姐的此等撩撥,裴渡都需要聚精會神,用上十成意志力,才能勉強止住心中渴求。

而在此時此刻,一出戲剛剛拉開序幕,兔子本能的沖動就已經抑制不住。

謝小姐的靈力慢慢收攏,縛住他的脖頸、手臂、胸膛與腰月復。

至于體內,之前在客房里的異樣感受再一次奔涌而出,卻被一條條漆黑的長須全然封鎖,舒解不得。

他自制力到了盡頭,不願做出逾矩之事,啞聲開口︰「我們先回客棧,好不好?」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推拒,換作其他人,許會心軟答應。

可邪神不同。

既是邪神,便要著重突出一個「邪」字。

按照謝鏡辭拿到的劇本,這位無惡不作的邪祟四處燒殺搶掠,將王國里人人敬仰的騎士長擄走作了獵物。騎士身為一朵不染塵埃的高嶺之花,其間少不了拒絕與反抗,然而無一例外,都只會讓邪神感到更加興奮。

折騰死物終究沒什麼意思,獵物就應當鬧騰一些,征服起來才更有成就感。

——所以這是從哪里搜刮到的禁忌劇情啊!

謝鏡辭收回思緒,瞥一眼識海里的字句。

即便早就做過心理準備,她還是忍不住眼角一抽。

「想要回去嗎?」

指尖落在少年人滾燙的側臉,順著弧度緩緩下滑,勾出稜角分明的輪廓。

在她開口的同時,靈力驟然緊縮,隔著一層柔軟白衫,縛進裴渡薄薄的皮肉。吸盤揉摩不止,仿佛能滲進筋脈內里,不過重重一晃,便引出一簇炸開的火花。

這具身體正是敏/感的時機,他幾乎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氣力,才堪堪咬緊牙關,沒發出任何聲音。

「真是可愛的表情。」

謝小姐低低笑了笑,語氣雖輕,卻是字字重如千鈞︰「原來裴小公子,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啊。」

這段話過于糟糕,遠遠超出裴渡想象力所能達到的極限。滾燙的血流倒灌進大腦,他有些發懵,一陣僵硬之後,耳朵紅得仿佛能滴出血漬。

一切台詞由系統籌備,與謝鏡辭本人無關。當時她晃眼一瞧,就覺得這些話不太對勁,如今真真切切從自己口中說出來——

救命救命救命。

謝鏡辭臉上燒得想死。

比起她,不得不承受一切的裴渡才是臉色最紅的那一個。

他對邪神的台詞設定一無所知,想必每句話听到耳朵里,都是一道巨大的暴擊。更何況受人設所限,他如今仍保留著兔子精的全部習性。

比如說,動情期。

在這段極為特殊的時期,不但會渴求觸踫與撫模,感官也會變得十足敏銳。滿身血液都在躁動不止,卻要被靈力層層縛住,動彈不得,連蹭一蹭她都做不到。

更為難捱的,是靈力若有似無的撩撥與逗弄。每一次靈力下壓,都會與少年體內的劍氣彼此應和,劍氣受到波及層層蕩開,又疼又癢。

謝鏡辭看出他眼底的飛紅,只想加快進度,盡早結束這出匪夷所思的劇情,于是靈力再度收緊,向更下方滋生蔓延。

她不願讓裴渡太過難受,小心翼翼吻上他額頭,雙手捧在兔耳之上,有些笨拙地輕輕撫模︰「別怕,很快就結束了。」

這是出自本心的安撫,溫柔得過分,讓他漆黑的長睫無聲一動。

「記得別出聲。」

姑娘的薄唇不點而朱,順勢來到他高挺的鼻尖,一點點吻下去,出聲念出台詞的時候,嗓音低如耳語︰「要是被別人听見,那就糟糕了。」

被別人看見的確糟糕,但謝鏡辭覺得,世界上不會再有任何事情,比當著裴渡的面講出這種話更加痛苦。

雖然在她心里……的確有一點點撲通撲通直跳的愉悅與激動。

她真是壞透了,看著裴渡滿臉通紅、竭力咬牙不出聲的模樣,居然會情不自禁揚起嘴角。

落在耳朵上的手指無聲向下,再停止動作時,已經觸到了兔子圓圓的尾巴。

裴渡無法動彈,只能被動接受她的撫模,偏生這次的觸踫毫無章法,撩起越來越多滋生的火,沒辦法滅掉。

「兔子啊。」

謝小姐用力一捏,吐字清晰可辨︰「要是讓修真界里其他人知道,大名鼎鼎的劍道天才居然生了這種東西,會不會很有趣?」

被黑潮吞沒的身體猛地僵住。

他呼吸驟停,謝鏡辭同樣臉色爆紅。

這這這什麼啊,這什麼台詞啊!連她都被震驚成了這樣,裴渡他他他、他能接親得了嗎!

「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你看,雖然表現得如此抗拒,可尾巴和耳朵不都開始晃悠了?」

謝鏡辭︰……

這又是什麼啊!裴渡連脖子都紅透了救命!要是再說下去,他一定會人體自燃吧!

謝鏡辭只想把系統拉出來暴揍一通,心里亂七八糟的思緒千千萬萬,在這須臾之間,動作倏然頓住。

不知怎地,這短短的一瞬,似乎有些奇怪。

纏繞在裴渡身上的靈力宛如繩索,縴長連綿,理應不會中斷。當她話音落下,卻察覺出一道極其微小的裂痕。

如同春日融化的冰面,先是裂開一條不起眼的缺口,過不了多久,便會傳來轟隆巨響,象征著冰面的全盤崩塌。

這一瞬間的感受,與之如出一轍。

謝鏡辭在意裴渡的感受,並沒用上多大力道。

她這會兒胡思亂想分了神,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那些氣勢洶洶的靈力……居然會毫無征兆地、像碎玻璃一樣被轟然擊垮。

耳邊傳來「砰」的一聲悶響,撫模兔尾的右手反被用力一握。

謝鏡辭︰……?

謝鏡辭︰「等、等等!」

她後知後覺,等一句話倉促落地,已經被拉著手腕猛地一旋,整個人靠在牆上。

牆面冰冷,激得她渾身發顫;握在手腕上的溫度卻是熾熱,像極一團火。

裴渡瞳色暗得嚇人,定定與她對視,惹得謝鏡辭慌亂不堪,下意識想要後退。

可她身後只有一堵冷冰冰的牆。

糟糕了,玩月兌了。

謝鏡辭在識海里狂戳系統,後者例行裝死,沒發生丁點聲音。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呼吸變得格外重。這會兒安靜下來,整個逼仄的空間里,都是這道近乎于輕喘的氣息。

她感到越發清晰的熱,嘗試著動了動右手,得來更為曖昧的回應——

雖然受了意料之外的驚嚇,但屬于邪神的長須並未散去。靈力四散,其中一縷被裴渡握住,大拇指輕輕一撫。

那是屬于她的觸須。

既然生出了實體,自然會擁有觸覺。靈力作為體內之物,于修士而言尤為珍貴,如今被兀地拂過,謝鏡辭低下腦袋,肩頭輕顫。

她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只能猜出極為不妙,慌亂中急急開口︰「不要在這種地方,要是被別人看到……」

……不對。

啊可惡這不是裴渡的台詞嗎!角色突然的互換是怎麼回事!

處于被動的一方時,接下來的一切就都成了未知。以此為由,心中的恐懼感會生得更多。

謝鏡辭被禁錮在角落,甫一抬眼,便能望見幽深寂靜的小巷入口。這是種難以言說的折磨,置身于巷道深處,永遠無法知道入口何時會傳來踏踏腳步。

更讓她慌亂不堪的,是裴渡被暗色填滿的眼楮。

「我……」

一個字出口,謝鏡辭停頓好幾個瞬息,再出聲時,嗓音恍如蚊鳴︰「……錯了。」

身前的少年略微怔住。

「你要是還覺得難受,等回到客棧,我像之前那樣幫你就好。」

她從小到大沒講過這種話,說到最後,居然多出幾分撒嬌的味道︰「錯了錯了錯了,你別不高興嘛。」

裴渡沒有不高興,反而情難自制地輕笑,笨拙抬起右手,捏一捏她臉上的軟肉︰「不胡鬧了?」

謝鏡辭小小聲︰「不胡鬧了。」

她不擅服軟,習慣性地嘴硬︰「其實也不算胡鬧啊,我只不過是想和你嘗試一些……嗯,那個,比較與眾不同的事,畢竟我們是未婚夫妻。」

少年眼底笑意更深。

在她的記憶里,裴渡似乎很少笑得這樣開心,眼角眉梢盡是薄光,紅唇宛如小鉤,漂亮得令人挪不開眼楮。

她看得愣神,再眨眨眼楮,那張嫣紅的唇瓣已然靠近。

裴渡這回用了從未有過的力氣,仿佛要將她口中輕顫著的吐息攫取殆盡。

即便是這種情境下,他仍十足謹慎地不去傷她,唇齒沉沉,蠻不講理,卻也溫柔至極。

謝鏡辭被吻得喘不過氣,迷迷糊糊之間,猛地睜大雙眼。

——屬于邪神的長須被裴渡握緊,一圈圈綁縛在她自己的手腕,劍修掌心的繭不時蹭在長須頂端。

那分明是她用來欺負人的東西,如今卻成了將她束縛的枷鎖,被對方捏在手中,實在……太羞恥了些。

裴渡定是見到她眼里閃爍的情緒,微微一頓,抬頭把唇瓣移開,滿目盡是無辜。

雙頰緋紅的小姑娘抬眼瞪他,黑瞳映了淺淺水色,說話時仍在喘著氣。

「你、你這是犯規。」

謝鏡辭努力揚高脖子,心髒咚咚跳個不停︰「我可是邪神——邪神知道嗎?」

身為堂堂邪神,居然如此輕而易舉地制住,不管怎麼想,都實在是太太太太沒面子。

裴渡他明明只是一只兔子嘛!哪有邪神被兔子撲倒的道理。

少年眼底生出顯而易見的笑,笑意太滿,從瞳仁里溫溫柔柔溢出來。

謝小姐不會知道,她究竟有多麼討人喜歡。

近在咫尺的姑娘雙眸澄澈,紅唇因為方才的親吻,覆著層淡薄瑩潤的水光,從中吐出的話語清凌悅耳,近乎于撒嬌。

謝小姐在向他撒嬌,模樣可愛得過了頭,無論過去多久回想起來,都能讓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他有那麼那麼喜歡她,怎能不感到心動。

裴渡垂眸,毫不掩飾眼底漾起的微光。

高挑的少年劍修薄唇上揚,側臉現出兩個圓圓小小的酒窩,無言俯去,親吻在心上人指尖。

在朦朧遙遠的燈火下,謝鏡辭听見他低啞的喉音︰「在今夜……還望神明垂憐。」

他說得正經,加上「今夜」兩個字,一整句話就全變了味道,透出朦朦朧朧的欲意。

謝鏡辭稀里糊涂地想,她的人設不過是個邪神,並非多麼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哪里夠得上「神明」這個稱謂,只有裴渡願意這樣叫她。

這是個臣服的動作,宛如信徒朝拜,克制且認真。

下一瞬,卻覆上更為熾熱的親吻,霸道得不講道理。

吻上來之前,裴渡在毫厘之距的地方,曾對她低低說了句話。

那句話猶在縈繞耳畔,將謝鏡辭灼得耳根滾燙,此刻四下靜謐,除了兩人交纏的呼吸,還听見自己咚咚的劇烈心跳。

裴渡說︰「謝小姐,就算想出聲……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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