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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映照入屋中。

葉雲瀾被他捏著下顎, 長睫半闔,面容白皙——暇,像是精致的陶瓷。

魔尊緊盯著他, 仿佛要將他臉上的表情徹底探個究竟。

葉雲瀾反應有些遲緩。

遲緩是應——的。

房間里燻的迷神香雖然對身體——害,卻會令人倦懶——力, 神思恍惚, 難以集中精神去思考問題。

————法思考,便難以拒絕。

簡而言之, 人會變得比平時乖巧听話許多。

燻香的效力有限,只作一時情趣,一時之需。散去之後約模一二時辰,人就會恢復清醒。

只不過現在的葉雲瀾, 顯然還不是很清醒。

他的睫毛像蝶翼般顫動了兩下,呼吸輕輕打在魔尊扣著他下顎的手上。

許久才緩慢道︰「你想要听……什麼回答?」

魔尊︰「我想听你心里的回答。」

葉雲瀾話語又停住了。

魔尊便耐心等。

葉雲瀾緩緩開口道︰「是……徒弟。」

魔尊︰「還有呢?」

葉雲瀾迷茫, 「還有?」

魔尊肯定,「還有。」

葉雲瀾便又思索了半晌, 從浮光掠影的幻夢里抓到了一個詞匯,遲疑著道︰「是……道侶?」

魔尊便笑起來,面上的戾氣消弭, 親了親他臉頰,道︰「這回總算說對了。」

他被魔尊扶著出了門。

外間的空氣吹拂到面頰,夾雜著清晨的薄霧, 微濕。

葉雲瀾清醒了些,臉上的迷茫也稍稍褪去些許, 顯出一種遠山暮雪的冷清。

他身體變得有力氣了一點,金色眼眸環掠過四周,把魔尊手掙開, 拖著四肢鎖鏈,來到一朵花前。

那是朵很小、很小的花,純白色,與周圍艷紅的花海格格不入,應該是被什麼鳥雀帶了過來,落進土地,便生根在了這里。

葉雲瀾蹲體,伸手去觸。

花朵上的一滴露水滾落到他指尖,又慢慢地滑落到他掌心。

魔尊饒有興致地走過來,看他撥弄著那朵小花。從背後環抱住他身體,親親他耳垂,「師尊喜歡這樣的花嗎?若是喜歡的話,我日後可在這周圍種上一些。」

葉雲瀾沙啞道︰「它或許並不想要被種在這里。」

魔尊沉默了一下,道︰「可是它已在這里了。花一旦生了根,以後便會一直都在此地,不會離開。春去秋來,花開花謝,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葉雲瀾指尖一頓。

他撫模著那朵花柔軟花瓣,而後慢慢滑落,捏住了那朵花的稚女敕根睫。

魔尊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道︰「此處景致單調,我們還是先去別處走走吧,師尊。」

而後,葉雲瀾便被帶離了那片花海。

魔宮很大,里面建築很多,只是布局與前世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許多看上去都非常熟悉。

可見即便重來一回,有些東西依然按部就班地發生著。

就像他一直告誡沈殊不能墜入魔道,但時過境遷,沈殊依舊走上了這條路,也依舊成為了整個魔域的魔尊一般。

或許,從一開始,他便有些地方做錯了。

命運之輪滾滾而過,他想要躲在安靜的一隅逃避,卻終究會被推著前行。

他想要避免的事情,不會因他的退避而不發生。

這世間原來容不得人退避。

而眼前,是他前世今生都最為親近的人。

對方和他——指交握,緊緊糾纏。

仿佛此生都不會再把他放開。

就這樣在路上走下去。

到天地的終點,到毀滅的盡頭。

葉雲瀾看著他們交握的手。

許久。

終究沒有再掙開。

他原本早已計算好自己的死亡,卻猝不及防撿回了一條性命。

被延續的生命漫——目的,尚且還望不清前路迷霧。只是總歸要和這個人一起走。

願是不願,其實也……並——區別。

魔尊將他帶往高閣之上,俯瞰魔域四野。

勁風吹拂他們臉頰。

葉雲瀾白發白衣,在風中獵獵。

魔尊在背後抱著他,鴉黑發絲與他纏繞。又側頭吻他的頸側,抬起他的手,吻他蒼白指尖。

那動作帶著虔誠,還有——分執迷。

黑暗的陰影在牆角涌動著。像驚濤駭浪翻涌不息。

他閉上眼。

耳邊是凜冽風聲,喧囂起伏。

他仿佛盛著一葉孤舟,從漫長無盡的時光之海中飄蕩而來。

搖搖晃晃,在海浪中浮浮沉沉。

忽然被礁石觸踫,擱淺岸邊。

有人握住他手,強行將他拉到自己的孤島之上。

他轉過身看。

來時的渡舟已經被海浪吞沒,再不見蹤影。

而身後男人胸膛炙熱。

燙進他肺腑,要將他融——,和對方融在一處。

他們融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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