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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 滄州城。

青雲客棧中人聲鼎沸。

一個身形高挑,背負長劍,頭戴黑紗斗笠的修士走入其中。

小二帶著笑臉迎了——來, 道︰「客官里邊請。」

修士道︰「給我一處頂樓靠窗的位置。」

說著便拿出一塊二品靈石,放入小二手中。

小二眼楮一亮, 把靈石接過, 忙將人帶往二樓。

「客官要點些什麼菜肴?」他便走邊殷勤道,「最近從西霜湖畔進了頂級九方蟹, 做成醉蟹下酒,滋味頗為不錯,還有白松豚肉,靈氣充裕, 肉女敕味美,可增進修為……」

修士將長劍放在桌——, 輕聲打斷道︰「不必菜肴,——一壇‘醉留仙’。」

小二摩挲了一——手中靈石, 麻利應道︰「好 !」

一壇「醉留仙」很快便端了——來。

修士斟了一碗,剛端起來放在唇邊飲,便听樓——傳來說書人聲音。

說書人的聲音十——激動。

「——回說到, 這三十年來風雨變幻,正所謂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那噬魂老祖——初突破蛻凡境後,何等不可一世, 與當今魔尊約戰于極北荒漠,卻被魔尊一劍斬落人頭,尸體被掛于鏡北城樓被活活風干, 昔年魔道第一宗門煉魂宗因此流離四散,便連鎮宗之寶修羅劍也被魔尊奪去,實在可悲可嘆吶!」

「經此一戰,魔尊橫空出世,之後又手持修羅,一統魔域,鑄就無——凶名。時至而今,天宗宗主已閉關數十載,天機閣——避世不出,其余各宗各派尚無一人可撐正道大梁,三十年道消魔漲,世——還有誰能攖其鋒芒?」

說著,說書人又一拍驚堂木。

「故此,這回便要說到那曜日太——!十年前西洲一統之戰,太子殿下妖皇劍出,一招‘撥雲見日’,摧毀星月皇朝護城大陣,在東征之戰中可謂立——大功。其得到遠古妖皇劍承認,乃天生大氣運者,成就蛻凡尚在魔尊出世之前,若是爭斗起來,孰強孰弱,尚未可分。」

「——說到而今年輕一輩,可謂群星璀璨,即將突破凡身六境者也是大有人在,譬若東洲天宗賀蘭澤,西洲負生寺的法無大師,北域檀青宗徐清月,中洲墨宗大弟——王道衍,散修之中的驚鴻浪客徐——策……而魔道自被魔尊肅清一統之後,不服其統治者皆命斷修羅劍——,剩余之人皆戰戰兢兢,尚未有新生魔道天才出世,假以時日,待新一輩群星長成,魔尊再強,到底雙拳敵不過四手,如何能夠應付天下諸雄?屆時,便是我道門正統恢復三十年前盛景之時!」

「好!」「說得好啊!」

客棧中人紛紛拍起掌來。

卻忽有人小聲說道︰「可是我听聞,魔尊本身也曾是天宗弟——,年歲比你口中所說那些新一輩群星都要小上許多,修為卻在三十年前便已至可怖境界。待新一輩群星長成,他會否已經突破踏虛境去?」

客棧中霎時落針可聞。

恰客棧之中有路過滄州城的天宗弟——,頓時起身怒道︰「莫將那欺師滅祖、背叛宗門的魔頭說是我天宗弟——!」

旁邊另一位天宗弟——拉了拉他衣袖,遞了眼色,卻被他憤然甩開,「那廝隱瞞身份拜師于葉雲瀾師兄門下,暗地卻偷煉魔功,被葉師兄發覺之後,還威脅葉師兄不可將實情告知宗門,逼得自己師尊孤身出走。葉師兄本就身有重傷,壽數不長,而今三十年未有音訊,恐怕早已身死道消。沈殊那畜生是活生生逼死了自己師尊啊!」

「師兄,葉師兄雖久未有音訊,卻也不可妄言生死啊……」旁邊師弟擰著眉勸道。

那師兄滿面怒色,聞听此言,面上竟忽然落下淚來。

「我曾在秘境神火之中受葉師兄所救,葉師兄——時受了何等重傷,我清清楚楚,連宗主出手也無法根絕的傷勢,葉師兄這些年一人孤身在外,如何能將養得好?我只恨當初沒有看穿那畜生真面目,才令得葉師兄橫遭不測……」

他說著便有飲泣之聲,只好狼狽坐——身來,拿著旁邊酒壇大灌數口,再不言語。

客棧在短暫的寂靜之後復——人聲鼎沸。

有人開口道︰「說起那葉雲瀾,而今美人榜榜首,似乎依然是他?」

「不錯。已三十多年了,未曾換過。據傳是前後兩任的天機閣主都對其情有獨鐘,而葉雲瀾雖無音訊,卻也未知生死,故不肯撤去。」

「我亦听說,這任天機閣主乃是個畫痴,曾為葉雲瀾畫過一幅人像,為之驚艷數年,夢寐難忘。」

卻有人不滿道︰「再如何驚為天人,而今也是個死人了,死人佔榜,生者何堪?三十年世事變遷,——有多少人真正見過傳說中的天人之顏?不過都是些市井流傳罷了。而傳說之事,總是越傳越玄,如隔岸聞香,都是世人臆想成狂罷了。我曾親眼見過榜行第二的徐仙君,其顏容聲貌,見之難忘,兼之劍術高絕,實乃神仙中人,世間還有何人能夠超過?豈不比那病骨憔悴之人更為驚艷?諸位也應——知曉,凡人與修士之區別,在于軀體無暇無垢,不染塵埃,壽數漫長,即便那葉雲瀾而今仍活著,也已是昨日黃花,不堪目睹了。依我所見,這天機榜啊,早就該換啦!」

那低頭喝悶酒的師兄聞言忽重重一拍桌——,怒道︰「你未見過葉師兄本人,如何口出妄言?」

方才說話之人卻也不懼他,道︰「我只是說出實情罷了。天機榜有能者佔之,憑何一個未謀其面的故去之人,能被追捧這麼多年?徐仙君大好之人尚在,——是而今年輕一輩群星,如何不能佔得頭名?」

眼見兩人便要大鬧起來,那說書先生站在原處,滿面無奈。

明明他已經刻意避開了天機榜的話題,為何還是會被扯到此處,引來一番爭吵。

那天宗師兄已拔劍出鞘。

另一人也不堪示弱,祭出一個藥鼎,漂浮于身前。

一觸即發之際,忽然有兩根木筷如利箭般從樓上襲來!

兩人警覺往後退一步,木筷便直直插在了兩人中間地面,沒入極深。

「祁師弟,夠了。」

頭戴黑紗斗笠的修士從頂樓飄然落下,其背負長劍的依然未出鞘,卻已有一身劍氣凜然。

被喚祁師弟那人握著手中藥鼎,——驚——怒道︰「你是何人?」

修士抬手摘——頭上斗笠,露出顏容令客棧之中人聲一滯。

祁師弟兩眼驚訝圓睜,「徐師兄!?」

徐清月微微頷首,輕聲道︰「去向這位天宗道友道歉。」

祁師弟不願,「憑什麼?師兄顏容絕世,劍法高超,樣樣都比那天宗的病癆鬼死人要好,我不過說出實情,為何要給他道歉?」

徐清月微微沉了面色。

「你可知,你口中所說的病癆鬼死人,于我而言,卻是有半師之誼,恩同山岳的友人。我一身劍法,能至而今境界,離不開——年葉道友指點。葉道友劍法高超,我平生僅見。」

祁師弟已漲紅了臉。

「至于顏容……」徐清月頓了頓,「你若見了那人,便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論顏容,我不及葉道友遠矣。天上明月,耀目高懸,天地人間,哪里還能再尋出另一輪月?只是,月滿西樓憑闌久,依舊歸期未定……」

他沉默片刻,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我心慕葉道友,經年久矣。」

祁師弟滿臉不甘還有不敢置信。

徐清月卻已越過他,拿出一枚靈石放于掌櫃櫃台前,徑自出了客棧。

外間陽光正烈。

徐清月閉了閉眼,想要重新將斗笠戴上,卻忽然听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嘶啞呢喃。

「……清月?」

那聲音十——的陌生。

徐清月蹙了蹙眉,轉身去看,便見離青雲客棧不遠一處巷口,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面前放著一個破碗。那乞丐只有——半截身——,——肢卻已經全斷,臉上胡須亂發粘成一團,兩眼渾濁無神,面前擺著一個破碗,里面並沒有幾——銀錢。

氣息也很陌生。

但徐清月修為已至大乘,五感敏銳至極,斷然不可能听錯對方之前呼喊。

或許是以前哪里曾見過他一面之人。他想。

自他名字登上天機榜,便有接踵而來許多麻煩,平日不得不以斗笠遮住容顏,實在煩不勝煩。

徐清月對這些人向來少有理會,不過這乞丐模樣看——去確實淒慘,他——考須臾,便從懷中拿出了一枚靈石,走上前去,拋到對方面前破碗中。

旁邊有正在叫賣的攤販見狀,插嘴勸道︰「仙人,你給這傻子靈石作甚?這傻子收了也不會用,簡直暴殄天物。何況他不必吃飯也餓不死,不需要仙人同情。」

徐清月覺有些奇怪︰「他是個傻子?」

攤販道︰「是啊,已經痴痴傻傻好幾年了,叫他也沒有反應,街頭無賴們打他也不還手,長得磕磣還在這佔著位置,有人好心把他移到破廟里,未過多久還是會爬回原地,久而久之,就沒有人管他啦。」

徐清月更覺奇怪。

且先不說此人不必吃食也餓不死,單是知道他的名字,還以這樣熟稔語氣喚他,就是一件奇怪之事。

他仔細打量這名乞丐。

只見其臉容骯髒,約模能見出五官磕磣,兩腿攔腰而斷,剩余半截身——,橫看豎看,都並非是他相識之人。

他沉默一會,開口道︰「你認識我?」

那乞丐本雙目渾濁,一副痴痴傻傻模樣,聞听此言,目中卻忽然亮起一絲清明。

他有些著急地伸出手,用沾滿黑泥的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星辰符號,聲音嘶啞道。

「……清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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