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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五十二)

車開遠了,直到看不見了。

「咱們回吧,海超以後有什麼事就跟二叔說,知道嗎?」二叔拉著我上了驢車。

「駕!」小義又威風地甩開了鞭子,大黑驢也非常配合,走得很帶勁。

「哎,超哥,咱去看看你的學校吧?就在前邊。」小義說。

我看了看二叔,等二叔的意見。

「行,天還早,明天辭灶,過小年了,咱先去鎮上買點東西,正好去看看劉校長。」

二叔琢磨了一下又堅定地說,「對,就這麼辦,年前先說好,年後直接開學就去上學。」

「走,小義,先去鎮上買點東西。」二叔下令。

「得令!」小義又狠勁甩了一下響鞭。

今天正好是鎮上的集,快過年了,人很多,小義把驢車停在鎮外的路邊。

二叔跳下車,跟年輕人一樣利索,交代我倆,「你們哥倆在車上等著,別到處亂跑,今天趕集人多,我去買點東西,回來咱就走。」

「好 爹。」

「好的,二叔,你慢點,」我們答應著。

二叔融入了人群,我跟小義在車上坐著曬太陽,今天的太陽真不錯,曬得暖洋洋的,沒有風,一點也不冷。

我站在驢車上,往集里看過去,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超哥,沒見過趕集的吧?」小義在車上坐著問我。

「我趕過集,」我低頭很小義說,「有一次幫朋友賣羊毛衫,去我們那里農村的一個籟山集,人也很多,但不如今天多,也沒這麼大。」

「嗯,咱們鎮上的集也遠近聞名,」小義介紹著,「賣什麼的都有,過年貼的對聯,放的鞭,爆仗都從這買。」

「我還趕過集,領著小順,」小義說,「俺爹讓我來賣香菜。」

「你這麼小就可以自己趕集了?挺厲害啊。」我贊賞到。

「我十二歲那年就會趕車了,那年還沒個車高,」小義自豪地說,「我就喜歡趕車,這大黑驢也听我的話,我跟它能溝通起來。」

小義笑著說,「我懂它,還有以前那頭驢,也讓俺爹打草雞了,就是不拉車。但是也听我的。」

我向小義豎起大拇指,「你還真挺有本事!」

說話間,二叔回來了,提著兩瓶酒,兩盒點心。

「行了,小義,走吧。」二叔跳上車,「怎麼走啊?從南邊門進吧,這邊趕集不好走。」

「好的爹,我認識路,」小義回答。

小義甩開鞭子,指揮著他的大黑驢,向鎮上的高中駛去。

「高中有兩個門,北門應該是正門,還有個西門。」小義介紹著。

「看,從前邊那條小路拐下公路,沒多遠就到了。」小義指揮著路。

驢車拐入了土路,不過這條應該是沙土路,沒有壓得那麼厲害的車轍,路的盡頭,路南有一個大門,說是大門,其實只有兩個院門柱,門不知哪去了。

小義指揮著驢車拐入學校,我四周打量著這所學校,這是我即將轉入的又一所學校。

「爹,怎麼走?找誰?」小義問,學校應該也都放假了,靜悄悄的,沒什麼人。

二叔考慮了一下說,找找辦公室,教務處在哪,肯定有值班的,二叔當過老師,還挺懂。

進門是幾排平房,放眼望去,前面還有好幾排,都差不多的樣子。

「哪個房子是啊?」小義停下車前後左右端量著。

「右邊有個兩層樓,會不會是辦公室?看來是學校內唯一的二層樓。」我說到。

「走,過去看看,」二叔同意我的說法。

「我先過去打听打听,」小義把車停好,「爹,校長姓什麼?俺大爺的同學姓什麼?」

「姓劉,找劉校長。」二叔說。

「好 ,」小義答應著就朝小樓跑去。

不一會,看到有人陪著小義一起走出來,用手好像在跟小義指點著路。

小義跑了過來,「爹,還真找對了,有值班的,說是劉校長就在學校住,就在往東走,最北邊那排平房里。」

「好,小義你別去了,看著車,我和你超哥進去看看。」

二叔說著提起車上的酒和點心,對我說,「走,海超,咱們去劉校長家看看。」

「好的,二叔,」我跟著二叔,順手幫他提過來手上的禮物。

跟二叔走到平房門口,正好看到一個******,老師樣子的人從院子里走出來。

二叔就打招呼,「老兄,請問,劉校長住哪個房子?」

戴眼鏡的老師收住腳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二叔,然後疑惑地問,「請問,你是?恕我眼拙,我好像沒見過你。」

二叔當過老師,一听就明白了,「哦,你好,你就是劉校長吧?」

那位老師還是疑惑地點點頭。

「你是沒見過我,但你肯定認識我大哥。」二叔笑著說。

「你大哥是?」老師問。

「我大哥原來跟你是高中同學,現在在煙海。」

說到這,劉校長露出笑臉,好像恍然大悟,「是天遠吧?你是天遠的兄弟?」

「對!對!我叫天木,天遠是我大哥。」

「哦,好的,歡迎歡迎,快進屋吧,我就是劉進玉。」

「哎呀,劉校長。這麼巧,正好踫上你,」二叔笑著說。

我們跟著劉校長進了屋,劉校長把我們讓到長條連椅上坐下,又忙著去沏茶。

二叔見狀就站起來,說道︰「劉校長,你別忙活了,我們坐坐,把事說清就走,快過年了你也忙。」

「不忙不忙,哎呀,我跟天遠上學的時候關系很好啊,一晃多少年沒見了。」劉校長一邊忙著,一邊回憶著跟父親的往事。

「你一直在家?」劉校長又問二叔。

「是,我一直在家,也當了六年小學教師,後來水平不行,家里也離不開人,就回家了。」

「哦?咱們同行啊,失敬失敬。哈哈」劉校長和二叔都笑起來。

劉校長放下兩個泡好茶葉的水杯,分別推到我和二叔眼前,「喝茶,喝茶。」

然後看著我說,「這是天遠的兒子吧?」

二叔說︰「對對,叫海超。」然後轉頭跟我說,「快叫劉校長。」

我先站起來了,向劉校長鞠了一躬,「劉校長好。」

「哎,好好好,坐下,坐下,一表人才啊,很有天遠年輕時的風采。」

二叔坐直了,挺起腰來,說道︰「劉校長,今天來這個事,可能我大哥也跟你打過招呼了,我是奉我大哥命,過來麻煩你。」

「別說麻煩,都是自己人。」劉校長客氣地說,「天遠沒回來?」

「說實話,我大哥回來了。」

「那不來見見面?」劉校長打趣地笑著說,「听說當局長了,架子大了吧?」

「哪能啊,我大哥昨天傍晚到的,就住了一晚,今天一早就趕回去了。」

二叔接著說,「我大哥這個活吧,是別人過年,他們忙,工作離不開。」

「對對對,工作緊要。」劉校長點頭說。

然後,二叔把父親的信淘了出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劉校長,「劉校長,這是我大哥走前給我的,說務必親手給你,他在信里都寫明白了。」

劉校長這雙手接過來,拆開,很認真地看起來。信寫得挺長,我看劉校長翻看了三張信紙。

劉校長仔仔細細地看完後,把信紙原樣合好,放回到信封,然後找了個抽屜,認真地放進去。

轉身回來笑著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二叔點著頭贊同地說︰「是啊,劉校長,咱們都是為人父母的人了,都能理解這種心情。」

劉校長抬了抬眼鏡,低頭思考了一會說,「這樣吧,事情我來安排,你轉告天遠,請他放心,我一定安排好海超。」

「哎呀,這太好了,」二叔長舒了一口氣,「我大哥有你這個同學,真是幫上大忙了。」

「海超,趕緊感謝劉校長。」

我又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向劉校長鞠躬致謝。

「海超,一定別辜負父親的囑托和期望,好好讀書!」劉校長鼓勵著我。

「謝謝劉校長,我一定好好努力,」我再次感謝。

「好好!這樣,過了年,你們再過來趟,我看看安排安排班級和宿舍。再帶你們見見班主任老師,把手續走一走。」劉校長思維縝密,安排得很妥善。

「好的,謝謝劉校長,我們就不耽誤你了,告辭了,」二叔領著我出了門,劉校長又要拎著二叔買的禮物送出來。

二叔跟劉校長又推讓了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終劉校長收下了。

我們再次告辭出了院門,老遠小義就喊著問,「怎麼樣爹?怎麼樣超哥?」

「成了,」二叔上車小聲說,這事不能這麼聲張。

「走吧,」二叔下令。

「得令!」小義甩開了鞭子,一聲脆響,大黑驢又重新邁出了堅實的步伐。

五十二

一路上,小義幾乎沒有指揮大黑驢,但大黑驢像是自己家里的人一樣,很清楚小義的意思。

小義跟我說,驢很通人性的,你對它好,就心里溜明白,也很听你的話,驢也記道。

尤其回家的路,可有精神了,因為驢知道回家就下班了,歇著了。

小義說話很幽默,也很通驢脾氣,說二叔脾氣急,驢一不听話,就狠命地抽。

驢也有脾氣,俗話說驢脾氣,驢脾氣,就是挺 。

小義接著跟我介紹驢,驢分也驢,就跟人也分人一樣。有些驢也聰明,知道就坡下驢。打它听話,就不挨打了。

說咱家這頭大黑驢不行,太 ,我二叔脾氣也 ,驢不听話,就狠勁抽,越抽驢越不走。

小義瞅著二叔抽煙看風景不在意的空,示意我坐他車頭旁邊,悄聲附我耳邊說,「你說我爹 ,驢也 ,總得有個讓步的吧?」

小義又往後小心地老了二叔一眼,「總不能讓俺爹讓步啊,所以我就要過鞭子來,跟驢溝通了溝通,但我沒打它。」

接著小義開始大聲講,「超哥,你說怪不怪?這大黑驢它就听我的了。怎麼說怎麼听。」

「對!小義說這個對!」這時二叔听見了,也表示贊同,「小義對付這驢還真有辦法。」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說話間,沒注意,大黑驢已經拐下了公路,上了坑窪不平的鄉間土路,顛地我和二叔東倒西歪。

小義趕緊喊︰「都坐好了。」

二叔氣地說︰「這黑驢又要找事!中挨揍了!」

我和小義對視了一眼,憋住了沒敢笑。

大黑驢看見家了,蹄子邁地越來越快。不一會,就穩穩地停在家門口,紋絲不動了。

听見驢車的聲音。二嬸從里面問,「回來了?把咱大哥送上車了吧?」

二叔跳下車,用手渾身上下拍打著灰土,路上的揚塵不經意,落到別上薄薄的一層,身上自然也就灰嗆嗆的了。

「爹,回來了?我給拍打拍打,」有個清脆的女聲,讓正兀自拍打身上灰土的我,抬起頭來看去。

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從院門里出來,伸手在給二叔拍打身上的塵土。

嬸子也跟了出來,「回來了,海超?安心住,跟自己家一樣。」

「好的,二嬸,就是自己的家,」我笑著回二嬸。

「對了,這是你大姐,」二叔抬起頭來,指著給他拍打塵土的姐姐跟我說。

「大姐,」我點了下頭跟姐姐打招呼。

「這是你大爺家的海超弟弟,以後就在咱們這里讀書了,」二叔又跟堂姐介紹我。

「哎呀,這就是海超呀,這麼大了,歡迎歡迎!小帥哥呀。」

讓大姐說得我不好意思,光笑沒說話。

大姐走過來,扶著我的肩膀,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嗯,跟我大爺長得一個樣,我大爺就很帥。」

「好了,都進屋吧,我要卸車了,」小義說道。

二叔和二嬸在前邊先進了院,大姐拉著我也進去了。

「英今天不上班了?」二叔邊走邊問。

「嗯,爹,明天辭灶了,沒活了,放假了,」姐姐回到。

「哦,行,回來正好,幫著你娘收拾收拾。」二叔安排著。

「今年海超也在家過年,更熱鬧了。」二叔能看得出來很高興,今天事辦的結果不錯。

「中午我要喝一杯,今天事辦得不錯,很順利,人家劉校長真是給咱大哥面子。」二叔跟二嬸通報著上午的辦事進程。

「你說的,關系都是相互的,咱大哥肯定也對劉校長很掏心窩子。」

二叔點頭贊成,「你說這個對!」

「這個待人啊,就得真誠,」二叔點上煙,狠狠抽了一口,「待人友善,人亦善之。」

我听後,二叔的老師形象又圓滿了一些,輪廓更加清晰。

「海超,上幾年級了?」大姐又問。

「我上高一了,姐姐。」

大姐臉盤圓圓的,慈眉善目,很福相,個頭不高,像唱歌的一個女演員,我叫不上名字來。

「呀,上高中了,那學習很不錯,咱村里沒幾個能考上高中的,大部分能念到初中就不錯了。」

「什麼意思,大姐?」小義正好卸完車,拿著鞭子走進屋來,正好听見大姐的話。

「什麼意思?」大姐笑著看了看小溪,「說你讀書不中用唄,怎麼你還不承認啊?」

小義叫道︰「哎,大姐,我是不願意學,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干。」

「什麼更重要的事?」大姐詫異地問到。

小義抬了抬剛纏起來還沒來得及放下的鞭子說,「這也是革命工作,你說對吧,爹?」

二叔噴了口煙,笑著說,「你這革命工作,是個人就能干,你要能好好讀書,我把黑驢賣了都中。」

「別賣了啊,爹,」小義著急了,「我是讀書不中用,我就喜歡趕車,行了吧?」

「看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大姐奚落著小義。

轉身朝我說,「海超,咱不學他,一定要好好讀書,以後考大學!」

大姐又羨慕地說︰「你看多好,我大爺和大娘都是大學生,是在大學校園認識的。」

大姐一臉向往,「多麼好的事,可惜,我是沒機會去讀大學了。」

說完,大姐也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不錯了,英,有幾個能進城當工人的?」二嬸在鍋灶邊忙著,抬頭說,「沒你大爺,你哪能進城?還不滿足?」

「娘,你看你說的,我哪里不滿足了?這不是鼓勵海超好好讀書,考大學嘛。」姐姐委屈地解釋著。

「嗯,這個對!」二叔肯定大姐,「听見沒?海超,大家都盼著你能好好讀書,考上大學。」

我尷尬地點點頭,「嗯嗯。」

「不說了,先過年,過了年咱再去學校報到!」二叔看我不大說話,就把話題轉開了。

「中午吃什麼?孩他娘?」

「你想吃什麼?」二嬸打趣到。

「留著好吃明天小年再吃,」二嬸轉身宣布,「明天包餃子!開始過年了!」

「哦,哦,吃餃子嘍!過年嘍!」

小順開心地在里屋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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