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顧沉到樓下, 顧家人已經放好桌子擺好碗筷了。滿滿當當的又是三大桌人，但是顧沉沒有看見楊帆。
顧爸爸說道︰「……早起就走了。說是擔心老婆孩子。吃完早飯走的。你媽還給拿了五十個雞蛋，半扇排骨, 還有兩兜干豆角黃瓜錢土豆干。人家大晚上的送你回來, 還是大過年的, 也不能讓人家空手走。」
顧沉點點頭，找個位置坐下來。
顧媽媽和顧琇也下來了。顧琇走在顧媽媽身後，神色委委屈屈的。坐下的時候, 還不肯坐孩子這桌, 賴在顧媽媽身邊不肯走。
顧沉大姑不愛看顧琇那樣, 端起碗筷走到顧沉旁邊坐下。
吃完早飯，顧媽媽一臉平靜的說道︰「沉沉，琇琇, 你們兩個來書房一下。」
顧家堂妹一個激靈，湊到顧沉旁邊悄聲八卦道︰「怎麼回事？我咋在大娘身上看到了我們班主任的氣場？你跟琇琇哥惹我大娘生氣了？」
顧媽媽雖然脾氣溫和，很好說話，但顧家小輩們一向都很怵顧媽媽。就是因為顧媽媽身為顧家村的小學老師，嚴肅起來的時候，真的特別有為人師表的威嚴。堪稱顧家小輩們的「童年陰影」了。
顧沉沒說話，跟在顧媽媽身後上了二樓書房。
顧媽媽給兩個孩子一人倒了一杯茶水︰「我一直覺得, 你們兩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有什麼誤會, 說開了就好了——」
「沒有誤會！」顧沉打斷顧媽媽的話, 硬邦邦說道︰「我說了, 您願意把他當成親兒子我不管, 可是我不會因為他損害我自己的利益。」
「沉沉！」顧媽媽有些無奈的看著顧沉。知子莫若母，顧媽媽當然知道自家兒子是個什麼性格。不是顧媽媽臉大自夸，但是她印象中的顧沉, 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特別在意個人利益的人。如今口口聲聲強調不會因為顧琇損害自己的個人利益，一定是顧琇先做出什麼事情激怒了顧沉，才會讓顧沉產生這種想法。
可是在顧媽媽心中，顧琇也是個特別乖巧懂事的孩子。雖然偶爾嬌氣了些，但秉性還是好的。顧媽媽不相信顧琇會做出故意損害哥哥利益的事情。這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一個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一個是精心養了十八年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顧媽媽當然是能勸則勸，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兩個反目成仇。
「琇琇。你先說。」顧媽媽說道︰「你究竟做了什麼事情，損害到哥哥的利益，傷到哥哥了？」
「我沒有。」顧琇特別委屈︰「我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哥哥的事。都是哥哥誤會我。」
「是嗎？」顧媽媽看了顧琇一眼，又問顧沉︰「那你來說，顧琇做了什麼事情讓你不滿意，覺得損害到你的利益了？」
顧沉本來不想說。但他也知道顧媽媽的性格，較真起來若是沒個答案，這事就沒完︰「他開學第一天報道，就在學校四處宣揚自己是顧家的養子。話里話外都是我這個當哥哥的平時欺壓他虐/待他，引導學生誤會我，給自己博同情。」
「我沒有！」顧琇立刻反駁道︰「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是他們誤會了。我一直都在說，哥哥對我很好，爸媽對我也特別好。我從來沒有抱怨過顧家對我不好。我只是覺得自己命不好，從小就沒見過親生父母。可就算我是顧家的養子，爸媽還有哥哥對我也特別好。」
「……可是我們從來都沒把你當成抱養的。」顧媽媽看著顧琇，有些遲疑︰「你為什麼要介意這種事情？」還在學校里大張旗鼓到處說？
難道真的像顧沉說的那樣，顧琇心里面，其實一直都在惦記著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顧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琇琇，你在顧家不開心嗎？你是不是特別想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看著顧媽媽的眼神，顧琇莫名慌亂了一下︰「我，我，我……」
「這也是很正常的。」見到顧琇一臉驚慌失措，顧媽媽雖然心里面有些失落，還是笑著安撫顧琇︰「誰都想要自己的親生父母。這是人之常情。其實當初我撿到你，也有在第一時間報警，想要查找你父母的下落。但我們實在是沒有線索。」
警方甚至懷疑顧琇是被刻意拋棄的棄嬰。猜測顧琇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才會被父母拋棄。為了驗證這件事，顧爸爸和顧媽媽還抱著顧琇去醫院做檢查。最後得出的診斷是顧琇是個健康的男嬰。
「那會兒派出所的意見是讓我們把孩子交給福利院。」可是顧爸爸顧媽媽已經養了顧琇二十多天了。顧琇小時候長的特別可愛，粉雕玉琢跟個面團子似的。跟顧沉差不多大。兩個寶寶被放在一張搖籃床里。顧沉天天揪著顧琇的小被子。睡覺醒了，一眼看不到弟弟就哭。哭的撕心裂肺的。嗓子都啞了。
顧爸爸和顧媽媽沒有辦法，最後只能收養了顧琇。
顧沉听到這里，冷笑一聲︰「原來是我自作自受。」
顧琇則有些受傷的握緊了拳頭，難過的低下頭︰原來爸媽並不是真心愛他。而是為了讓顧沉不哭，才會收養他的。
果然不是親生父母，愛意就是不一樣的。
顧媽媽說這些陳年往事，本意是想說兄弟兩個從小就有緣分，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引得兩人芥蒂更深的樣子。
顧媽媽有些無奈，只好立刻轉移話題︰「還有別的事情嗎？你們總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分成這樣吧？」
顧琇自顧自的委屈，一臉的失魂落魄。顧沉只好說道︰「我去售樓處兼職，他造謠我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喝酒，還說我被客戶包養。」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顧琇立刻解釋道︰「那都是王淼和夏添的猜測。我可什麼都沒說。」
顧沉嗤笑。
顧媽媽看了顧沉一眼，又問顧琇︰「那你有沒有幫哥哥澄清？」
顧琇立刻點頭︰「我當然有幫哥哥說話——」
「他跟別人說，我從小就招人喜歡，顧家村的長輩們也經常送我吃的喝的。成功讓人覺得我從小就習慣收別人東西。」顧沉淡淡說道。
顧琇一時語噎。想了想，有些底氣不足的解釋道︰「本來就是這樣嘛！我怎麼知道他們會想偏。」
「那你也挺厲害的。每次看似幫我說話的言論，結果導向倒是特別明確。」顧沉說道。
顧媽媽听著兄弟兩人的對峙，半晌沒說話。
「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顧沉開口說道︰「本來不想跟您說的。怕您覺得我小題大做。可就是這一次次的雞毛蒜皮，差點就讓您兒子變成一個性格暴躁狂妄，為了一點點利益被富婆包養，霸/凌室友，欺負領養弟弟的壞人。」
「就算這樣，我當初也只是想著敬而遠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可他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為了那點見不得人的算計，天天給你們打電話，想通過你們給我施壓……他也就那一陣兒，給你們打電話最勤快吧？」
顧媽媽不說話。
顧琇看著顧媽媽的態度，有些慌亂。質問顧沉︰「你憑什麼這麼污蔑我？難道我身為爸媽的兒子，連給家里打電話都變成居心叵測了嗎？」
「問你自己啊！」顧沉毫不客氣的拆穿顧琇的遮羞布︰「除了那一陣兒，你還給家里打過電話嗎？」
顧琇啞口無言。想了想，勉強找補道︰「那不是因為快期末考試了嘛！我也要忙著復習——你自己還不是很少給家里打電話了！」
「我一個禮拜打一次。」顧沉說道。約定好的事情，他不會輕易違反約定。哪怕再忙，一個禮拜打個電話報平安的時間還是抽的出來的。
顧琇不說話了。
顧沉說道︰「一個人有沒有心，不是嘴上說說。你要是真的心里有爸媽，也不至于大過年的，空手回來。」
「我沒有！」顧琇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你不要污蔑我。我那不是拿不動嘛！我要自己叫車去機場，還要帶那麼重的行李，我根本應付不過來。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有那麼多大款朋友開車送你？」
「你要是肯讓鐘離總裁稍我一程，我也不會忘了給爸媽買禮物這件事。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針對我，然後在爸媽面前挑撥離間——」
「琇琇。」顧媽媽打斷顧琇的話，神色有些凝重︰「你怎麼可以這麼想哥哥？」
「本來就是！」顧琇特別不服氣的看著顧媽媽︰「他分明就是故意刁難我。明明可以教我整理數據，卻藏私不肯教。害得我去找邢教授的時候被嫌棄。他認識那麼多人，在學校那麼風光，卻任由我被其他同學瞧不起，從來都不肯幫我一把。他說我跟王淼夏添走的近，他自己還不是跟那個瞧不起我的程逸稱兄道弟的？我朋友看不慣程逸欺負我，要幫我出頭，他還攔著不讓！雙標的讓人惡心！」
「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弟弟。」
顧媽媽看著顧琇略顯猙獰的面孔，忍不住心下一滯。胸口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扭頭看向顧沉。顧沉一臉淡定的說道︰「我事情很多，每天都特別忙。根本沒有時間教他學習。在他眼里，也成了我的過錯了。」
「媽你不是從小就告訴我們，幫人是情分，不幫是本分。現在我盡本分，在顧琇眼里就成了沒有情分。您不覺得他的邏輯很可笑嗎？」
顧媽媽看向顧琇，有些艱澀的開口︰「既然哥哥特別忙，沒有時間教你學習。那也不是哥哥的錯。你這麼懂事，難道就不能體諒一下哥哥嗎？」
顧琇︰「……」
顧琇不敢置信的看著顧媽媽︰「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難道在你心里，我想讓哥哥幫我一下，就是不懂事嗎？」
顧媽媽皺了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夠了！」顧琇打斷顧媽媽的話，一臉悲憤︰「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果然也跟他們一樣。都不把我當成顧家人。說什麼兩個兒子都一樣。看我會影響到你親兒子的利益，馬上就站在他那邊幫他說話，也不管我受了多少委屈！」
「果然撿來的就是不一樣。」顧琇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只覺得心都碎了︰「我一直都把你們當成親爸媽的，可是你們從來都沒把我當成親兒子。在你們心里，我跟顧沉根本不一樣。他才是你們親生的。」
「我真是受夠了！」顧琇說著，起身沖了出去。回到房間抽抽泣泣的開始收拾行李。
顧媽媽跟在後面，瞧見這架勢，頓時急了︰「琇琇你這是要干什麼呀……」
「我要離開這兒。」顧琇哭著說道︰「你們不歡迎我，我就走。不耽誤你們一家團聚。」
吵鬧的聲響傳到樓下，顧家親戚們也全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