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顧琇氣鼓鼓的摔了筷子, 沉著臉蹭蹭蹭的跑上樓。眾人只听到「 當」一聲關門聲。
屋里的氣氛瞬間尷尬起來。
「快坐，快坐，」顧沉大姑站起來, 幫著顧爸爸顧媽媽招呼客人, 順帶解釋道︰「你們甭搭理他, 這兔崽子跟我置氣呢。因為下午我說他兩句，一直跟我掉小臉子。」
鄉里鄉親們呵呵一笑，也沒再說啥︰「就不坐了。大晚上的, 不耽誤你們吃飯。明天再聊。」
等客人走後, 顧媽媽默不作聲的拿起碗筷, 挑著顧琇最愛吃的幾樣菜裝了滿滿一大碗，要給顧琇送樓上去。
顧沉大姑不以為然︰「都是你們兩口子給慣的。不吃拉倒，餓他兩頓, 看他還敢不敢在飯桌上耍脾氣。」
顧媽媽溫溫吞吞的笑道︰「孩子剛回來第一天。」
顧沉大姑撇撇嘴。
顧媽媽捧著碗筷上樓。顧家堂妹湊到顧沉身邊，特八卦的問道︰「哥，你跟顧琇怎麼了？」
顧沉看了堂妹一眼。堂妹嘟嘟嘴，不情不願的改口︰「你跟琇琇哥怎麼了？」
顧沉說道︰「沒怎麼。吃你的飯，大人的事小孩兒別問。」
顧家堂妹「切」了一聲，嘟嘟囔囔道︰「你就比我大三歲！」
顧沉給堂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顧家堂妹氣哼哼的把嘴堵上了。
吃完晚飯，都快十點了。顧媽媽安排楊帆到客房睡下, 大姑小姑還有幾個小姨幫顧媽媽撿完桌子, 也都一窩蜂的散了。
顧沉洗完澡, 回到自己的房間, 特別疲憊的躺在床上。掏出手機還沒看上幾眼, 就听到有人敲門。
顧媽媽推開門，端著一杯熱牛女乃進來。把牛女乃放到顧沉的床頭桌上，溫溫柔柔的問道︰「沉沉啊, 你跟琇琇到底怎麼了？媽看你們兩個今天在飯桌上幾乎就沒說話。」
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顧沉坐起來，讓顧媽媽坐在床邊。顧媽媽語重心長的說道︰「就算琇琇做錯事情，你是哥哥，你應該讓著他一點。」
顧沉組織了一下語言，耐心說道︰「媽，從小到大，你都跟我說，我是哥哥，要保護弟弟，要讓著弟弟。但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永遠忍著他，也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讓著他。」
顧媽媽嘆了口氣，握住顧沉的手。
顧沉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擔心顧琇。怕他知道自己不是顧家親生的，會胡思亂想。可我們顧家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他自己要鑽牛角尖，非要把事情往偏了想，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顧媽媽听著顧沉的口風，又嘆了口氣︰「怎麼就到這種程度了呢！」
顧媽媽說道︰「琇琇從小就心思重，是個特別敏感的孩子。但我相信這孩子品質不壞。你們兄弟兩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呀？」
顧沉看著顧媽媽憂心忡忡的樣子，其實也能理解。誰會願意相信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孩子品質不好呢！
如果不是上輩子下場太慘，顧沉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曾經捧在手心里護著的弟弟，被顧爸爸顧媽媽當成親兒子養大的顧琇，其實對顧家根本就沒什麼感情。
「媽，你也說了顧琇從小就心思重，還特別敏感，可能他跟我們顧家就是沒緣分。」顧沉想了想，說道︰「你也別太費心了。你把他從河里撈上來，好吃好穿的養大，還供他上了大學，已經仁至義盡了——」
「話不能這麼說。」顧媽媽打斷兒子的話，說道︰「我把琇琇養大，不是為了仁義。我覺得你們兩兄弟就算鬧矛盾，也不至于鬧到仁至義盡的地步。有什麼不滿，說開了不就好了。」
「顧琇覺得我什麼事情都該讓著他。我的人生就該圍著他團團轉，並且不能比他更優秀，也不能比他討人喜歡。但我想要過我自己的日子。」顧沉看著顧媽媽，直接攤牌了︰「他今天下午回來，是怎麼跟你們說我的。」
顧媽媽沒吭聲。
顧沉又說道︰「媽，我知道在你和爸的心里，我跟顧琇都是你們的親兒子。但是在我心里，顧琇已經不是我弟弟了。我不會因為他的任何要求，影響到我自己的選擇和利益。這一點，您能明白嗎？」
顧沉問的是「能不能明白」，而不是「能不能理解」，顧媽媽就知道，顧沉是打定主意要跟顧琇生分了。
顧媽媽微微嘆息。她總覺得這兩兄弟就算鬧的再僵，也不過是小孩兒耍脾氣。可是她更加了解顧沉的脾氣——那是一旦打定主意，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倔強。
顧媽媽不知道顧沉和顧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總覺得要按顧沉之前的說法，就算再生氣，也沒到斷交的程度。可是她也明白兒子的心性——若非顧琇做的太絕，顧沉的態度也斷不會這麼強硬。
但無論顧媽媽怎麼問，這兩兄弟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說清楚。顧媽媽和顧爸爸夾在兩兄弟中間，是急的夠嗆。卻也無能為力。
顧沉看著顧媽媽長吁短嘆的模樣，開口勸道︰「您就別操心了。沒準過段時間，顧琇就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到時候有血脈相連的親人疼他寵他，也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琇琇的親生父母要是當真在意他，當初就不會把他放在澡盆里，順著河水沖下來。他身世這麼可憐，你這個當哥哥的——」顧媽媽看著顧沉的臉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長嘆了一口氣︰「時間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折騰一天怪累的。」
顧沉點點頭︰「您也早點休息。」
顧媽媽回到臥室，顧爸爸哈氣連天的問道︰「咋樣？」
顧媽媽搖搖頭。
顧爸爸就道︰「那就別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長大了，咱當爸媽的本來就管不了，別跟著添亂就好了。」
「可是——」
「別想了。睡覺吧。明天早上還得早起呢！」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顧沉在生物鐘的影響下，四點鐘準時醒了。顧沉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想了想，翻個身繼續睡。
再次睜開眼楮。已經六點多了。
顧沉從床上爬起來，洗漱過後，坐在桌子前看了一會兒資料。大概早上七點鐘，顧琇過來敲門，叫顧沉出去吃飯。
顧沉合上書，剛起身，就見顧琇一臉復雜的盯著顧沉桌上的書︰「邢教授還真是器重你！」
顧沉懶得搭理顧琇。顧琇自顧自說道︰「我听說，邢教授還推薦你加入開發西部老城區的項目了。你才剛上大一，就能參加這種級別的項目，還能在《經濟學家》上發表文章，你是不是特別得意？」
顧沉皺了皺眉。顧琇繼續說道︰「你得意就得意好了，干嘛要在爸媽面前說我的壞話。你是不是故意挑撥離間，想讓爸媽對我有意見？」
顧沉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有病就去吃藥，別在這撒 癥。」
顧琇冷笑︰「你當著媽的面兒，編排我，說我在學校里講你壞話。這種行為跟王淼夏添他們的做法有什麼不一樣？你清高什麼？還不是一樣靠造謠我博取爸媽的偏心？」
顧沉只覺得荒唐︰「我造謠你？」
「難道不是造謠嗎？」顧琇委屈極了︰「那你說說，我什麼時候講你壞話了？我在學校時，哪次不是在幫你說話？每次你出事，都是我第一時間站出來幫你跟大家解釋。或許有些時候我嘴笨不會說話，讓大家誤會你了。可那也不是我的錯吧？那些人願意胡思亂想，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憑什麼跟媽說我在外面講你壞話？」
顧沉听著顧琇這一番話，只覺得可笑︰「你不要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你真覺得你什麼心思，大家看不出來嗎？」
顧琇理直氣壯︰「你本來就看不慣我，當然不論我做什麼，你都看不慣。你說我別有用心，你總該拿出證據吧？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對？難道關心你照顧你幫你洗衣服做飯也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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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兄弟怎麼又吵起來了？」
見顧琇和顧沉久久不下樓，顧媽媽只能上來叫人。遠遠的就听到顧沉和顧琇在屋里吵，顧媽媽頭疼不已︰「爺爺女乃女乃姥姥姥爺還等著你們吃飯呢！」
顧沉沒說話。顧琇委委屈屈的說道︰「媽，我就是想跟哥哥好好解釋一下。我覺得他對我誤會很深。他總怪我在學校時不肯幫他，不跟他站在一邊。可是您不是經常跟我們說，出門在外要以和為貴嘛。哥哥剛到學校第一天，就跟寢室里的另外兩個同學起爭執。我擔心他們聯合起來欺負哥哥，所以才會去替哥哥賠禮道歉。哥哥就因為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覺得我胳膊肘往外拐。可是您說，這能怪我嗎？」
顧媽媽一臉遲疑。
顧沉看著顧琇︰「這理由听著不錯，想了很久吧？」
顧琇也不回答顧沉的話，扭頭看向顧媽媽︰「媽你看，哥對我總是這麼大偏見，我完全沒辦法。」
顧媽媽看向顧沉。
顧沉說道︰「下樓吃飯吧！」
說完，率先下樓。
顧琇看著顧沉的背影，臉上止不住的委屈，拉著顧媽媽的手抱怨道︰「哥在學校就是這樣的。根本不听我的解釋。總覺得我要害他。我們兩個就沒有辦法溝通。」
「媽，你說哥是不是也在嫌棄我。覺得我不是顧家親生的，就跟你們不是一條心？他是不是也跟大姑他們一樣，不喜歡我了？」
「我知道，我昨天不應該發脾氣。可是我也很委屈嘛！我在外面那麼久，好不容易才回家，就想跟你們分享一下學校里的事。大姑總是打斷我，還故意歪解我的意思。」
顧媽媽看著顧琇，嘆了口氣，說道︰「先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