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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改造昊天,害怕什麼

桑桑說完這句話後沒多久,便有一輛馬車停留在了外面。

她坐進馬車開始閉目養神,一名白衣女童在車廂里伺侯,一名白衣女童揮舞馬鞭,向桃山下駛去。

越普通的馬車,在莊嚴肅穆的桃山越顯眼。

然而神奇的是,仿佛沒有任何神官和執事看到這輛馬車的存在,也沒有任何人听到蹄聲以及白衣女童揮鞭的聲音,馬車就像鬼魅一般悄無聲息下了桃山。

桑桑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

從落進極北荒原那座雪峰里開始,她就想要離開人間,回到自己的國度,因為她感覺到了危險。

無論是神國里的她還是在人間的她,都很危險。

然而昊天神國的門已經毀了,她如何回去?

她是遺落人間的昊天,氣息漸趨渾濁,她想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過自己熟悉的生活,然而神國的門已經毀了。

而現在的她單靠自己沒有能力打開那條通道。

西陵神殿召開光明祭,便是要嘗試替她重新打通回到昊天神國的路。

而既然是祭祀,那自然會有祭品。

這個祭品是一個叫陳皮皮的胖子。

風吹起了馬車的簾子,陽光穿過簾子,落在桑桑的身上。

讓她沐浴在陽光里,她緩緩眯起眼楮,神情寧靜而美好。

她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也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落入人間漸為凡人,也不需要修行,只需要曬曬太陽便好。

如今她非常豐滿,或者可以直接說長的很胖,她很白很高大,和過往十九年時間里的模樣截然不同,但眼楮卻沒有生改變,依然細長有如柳葉,眸子清亮無比。

馬車在山間疾行,行過十余里山道,碾過小河上的石橋上,來到一座小鎮上。

……

……

葉千秋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小鎮上。

小鎮外有流水石橋,風景清美,抬頭便能看見二十余里外的桃山,只是這里並非正道,所以前來拜山的信徒並不多。

黑色馬車停在了小鎮道殿對面的一家鋪子前。

道殿對面的鋪子里有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鋪子門擺著幾個用黃泥封好的鐵皮桶,有些殘破的桶沿里向外散著絲絲甜膩的香味。

老人在喝酒,滿是黃繭的手指不時捏幾顆花生米送入唇中咀嚼,他臉上的皺紋里滿是黑灰。

夫子聞著那紅薯的香味,抬手指去,道︰「就吃這個怎麼樣?」

葉千秋道︰「可以。」

于是,小黑前去買紅薯。

要了五根。

老人從鐵皮桶里取出了五根熱氣騰騰的紅薯,遞給了小黑。

小黑付了錢。

一行人開始在鋪子前大快朵頤。

吃紅薯能吃出大快朵頤的感覺,也是實為不易。

紅薯甘甜,軟糯,再加上那燙手的熱,讓人欲罷不能。

夫子道︰「嗯,不錯,還是那個味道……」

葉千秋吃的很開心。

世上有一種簡單的快樂。

那就是享用美食時的快樂。

夫子和葉千秋有同樣的愛好,那就是吃。

美食,會讓人的心情愉悅。

柳白即便是吃著燙手的紅薯,依舊是那樣不言苟笑。

站在街上吃紅薯,這對于柳白來說,很可能也是頭一遭。

夫子吃了一個還不夠,又讓老人給拿了一個。

寧缺調侃道︰「陸丘,你是真能吃。」

夫子道︰「能吃怎麼了?」

「能吃是福!」

小黑在一旁將紅薯皮上的那一點紅薯肉都給舌忝的干干淨淨。

然後拍了拍肚皮,他覺得有些飽了。

葉千秋和店里的老人隨意聊了起來。

「這店開了多久了?」

老人掐著指頭道︰「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

老人不知道復述了多少個爺爺之後。

最後做了一個總結陳詞。

「應該有一千多年了吧。」

寧缺翻個白眼,道︰「世世代代賣紅薯賣了一千多年,你哄鬼呢!」

老人很篤定的說道︰「是真的。」

夫子道︰「真的才怪。」

就在這時。

只見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從那邊行來。

馬車停在了鋪子前。

從那馬車上走下來兩個白衣女童。

其中一個白衣女童走到鋪前,和老人說道︰「三根。」

老人眯著眼楮徒手從里面取出三根滾燙的紅薯,似乎根本感覺不到手指傳來的燙意,用紙包好後遞給站在鋪前的白衣女童。

白衣女童從腰間取出錢放下,捧著滾燙的紅薯回到馬車旁,掀起車簾遞了一個進去,然後把剩下的兩個遞給同伴。

老人賣了一連賣了幾個紅薯,看起來很高興,他又喝起了酒。

夫子在一旁哈赤哈赤的吐著熱氣。

小黑道︰「陸丘,你慢點吃。」

夫子卻道︰「大熱的夏天吃紅薯,更必須趁熱吃,就像冬天吃冰一般,尋求的便是極致中的極致,刺激中的刺激。」

寧缺听到這句話時,突然抬頭,眉頭一揚,朝著夫子看去。

這句話,他曾經听老師說過。

寧缺不是一個純孝的徒兒,老師說的很多話他都忘記了,但老師說過的所有關于吃食的話,他一句都沒有忘記,因為他堅持認為,與世間最偉大的人這個稱呼相比,世間最偉大的美食家這個稱呼更適合老師。

這陸丘居然和老師有一樣的觀點。

可見,也是個十足的吃貨。

葉千秋朝著那普普通通的馬車看去。

他自然知道馬車里坐著的是誰。

只是,他沒有多言,也沒有任何動作。

車廂里,桑桑隔著車簾看著鋪子外的葉千秋和寧缺,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絕對的冷漠。

然而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手里的紅薯被捏爛了。

她有些厭憎地皺了皺眉,看著冒著熱氣的薯肉,舉手吃了一口,然後開始不停地吃著,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熱度。

深夏的小鎮,悶熱卻又幽靜。

這種悶熱感,讓人感覺到一種無力。

紅薯鋪前很安靜,老人飲了數杯酒,嚼了三粒花生米,正是微醺之時,用滿是灰的手指敲打著桶沿,開始哼唱起來。

那曲子雖然簡單,卻有些動听,尤其是那詞雖然尋常,但細細品來卻有幾分意思,漸漸入神。

寧缺將手中的最後一塊紅薯肉給吃掉,道︰「有些意思。」

被寧缺夸獎一句,老人很是得意。

唱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但音調卻是陡然變得更加平靜,仿佛鄉野間的人在對話一般。

葉千秋听著這老人的歌聲,不由的笑了起來。

坐在車廂里的桑桑,听著老人唱的曲詞,意識海中掀起萬丈狂瀾。

那片狂瀾里的每一滴海水都代表著極端的厭憎。

在馬車外,有著這世上她最厭憎的三人。

這三人的排名不分先後。

如果非要說一個最厭憎的人。

那自然是那個還在吃紅薯的八歲孩童。

雖然他已經改頭換面,但是桑桑依舊能認得出他。

這是昊天的世界,即便是改頭換面的夫子,也依舊瞞不過她的眼楮。

至于那個曾經做過她老師的人,則是讓她多多少少掀起了幾分憤怒!

她是昊天!

敢做她的老師,那自然是對她的大不敬!

敢對她大不敬的人,自然是要受到懲罰!

甚至是毀滅!

桑桑蹙眉抿唇,柳葉眼明亮的像是鋒利的細刀,這是她來到人間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情緒起伏。

于是她厭憎的情緒越來越強。

厭憎會帶來憤怒,她的憤怒便是天怒,一怒便滄海桑田,大河泛濫,萬民流離失所,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抵抗。

她知道,她現在還沒有把握同時將夫子和葉千秋殺死。

所以,她一直在用難以想象的意志力,壓抑著心頭的厭憎與憤怒。

可是。

她還是暴露了。

……

夫子抬頭,看向馬車。

「好巧。」

葉千秋笑道︰「是啊,好巧。」

寧缺看著馬車簾子後邊的龐大身軀,道︰「誰家的女子,長的這麼肥壯。」

桑桑听著馬車外的三個聲音。

她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厭憎與憤怒,恐怖的氣息從豐腴高大的身軀里噴涌而出,直沖天穹。

深夏的天空本來極為晴朗,忽然間有無數朵黑雲自萬里之外飄來。

瞬間籠罩整片西陵神國,天光頓時變得黯淡無比。

寒冷的狂風在山林間和田野里刮起,吹拂的街上雜物四處翻滾。

西陵神殿的畫面更是令人震撼,無數道閃電,像金線般在黑雲間生成,然後落下,綻放出無數道沉悶的雷鳴。

轟的一聲,一道悶雷自黑雲深處劈落。

二十余里外的桃山上隱隱可以看到一道火光,甚至傳來了桃花燃燒時  啪啪的聲音。

好在隨後便有一場暴雨降落,燃燒的桃花被澆熄。

西陵神殿,無數神官和執事跪在雨水里驚恐看著蒼穹,不停地祈禱。

……

因為突如其來的雨水來到。

寧缺、小黑都躲進了紅薯鋪子下躲雨。

葉千秋抬腳,和一旁的夫子說道︰「你們在外面等我。」

隨即,葉千秋走到馬車前。

白衣女童要攔下葉千秋,但還沒開口,就已經閉嘴不能言,站立不能動。

葉千秋很自然的走上了馬車,進入了車廂。

然後在車廂里坐了下來。

車廂不小。

葉千秋看著這個看起來和從前的桑桑幾乎是兩個人的桑桑,淡淡一笑,道︰「昊天應該沒有情緒。」

「你這樣只會顯得自己無能。」

葉千秋這句話落下的瞬間。

外面的寒風漸漸停止,磅礡的暴雨也漸漸變小,然後消失無蹤,籠罩著西陵神國的萬里黑雲向世界的角落散去。

桑桑面無表情的看著葉千秋,道︰「無能的是你們這些弱小的人類!」

葉千秋道︰「可你現在不也是人類嗎?」

桑桑眯著眼,道︰「我不是!」

葉千秋道︰「當一個人在極力否定一件事的時候,那被否定的這件事肯定在這個人的心里有很大的陰影。」

「你在害怕什麼?」

桑桑冷漠說道︰「你到底想怎樣?」

葉千秋道︰「我知道,你想回到你的神國當中。」

「但是,我想告訴你,即便回到神國,你依舊還是會掉下來。」

桑桑道︰「為什麼?」

葉千秋笑了笑,道︰「因為,外面的宇宙很大,你的神國早晚被會被再次打破。」

「沒有什麼能保持永恆不變。」

「即便是你的世界,也不是什麼都能由你掌控。」

「比如說我,比如說寧缺,比如夫子……」

桑桑道︰「你是在說你能再次打破我的神國?」

葉千秋道︰「不止是我,即便沒有我,還有其他人。」

「能碎一次,就能碎第二次。」

「我覺得,你應該走出去。」

「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桑桑道︰「為什麼要走出去?」

葉千秋道︰「因為,固步自封只會讓你被越來越多的人超越。」

「如果你能走出去,那你將會越來越強大。」

桑桑一挑眉,道︰「你在教我做事?」

「你還真以為你是我的老師?」

葉千秋笑了笑,道︰「那你可以試試現在能不能打得過我。」

桑桑眼中升起兩團火焰。

但是,很快。

那兩團火焰,就消失不見。

葉千秋又說了一句。

「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說完,葉千秋就下車了。

桑桑沒有出手。

她沒有把握。

沒錯。

她真的沒有把握留下對方。

即便她是昊天。

即便這是昊天的世界。

……

葉千秋從馬車上下來不久。

馬車就離開了,很快就走遠了。

寧缺看著最後那抹飄雨里漸行漸遠的馬車,不知為何心情覺得有些低落。

夫子看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和葉千秋說道︰「這紅薯真不賴,你說呢?」

葉千秋微微頷首,笑道︰「是啊,真不錯。」

……

知守觀。

觀主躺在觀中的一間屋子內。

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道,在屋子內飄散。

觀主曾經是道門最強之人,如今卻百惡纏身,看上去就像是將要死亡的普通老人。

但他的目光還是那般寧靜,仿佛能夠看穿一切。

這是很簡單的一間靜室。

這時,只見一個中年道人走了進來。

中年道人道︰「師兄,剛剛昊天動怒了。」

觀主微微頷首,道︰「我知道。」

中年道人道︰「昊天一怒,沒有人能夠抵擋。」

「師兄,你真的要放棄自己的信仰,鋌而走險嗎?」

觀主看著他,微笑說道︰「在長安城我悟了清靜二字,在那一瞬,我婉拒了昊天的意志,這已經是極大的大不敬,昊天沒有讓我死,而是讓我用生命來體會現在的這種痛楚。」

此時,有風自窗外來,卻吹不散從榻上彌漫的惡臭味道。

中年道人道︰「師兄只要低個頭,還是有機會的。」

觀主微笑說道︰「我自幼在道觀里長大,看的第一本書便是道經,對昊天的信仰早已融進我的血液,成為了我的呼吸,我生命的意義就在于執行昊天的意志,放棄便等于背叛自己,自然不可能。」

中年道人不解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對光明神殿里那位……」

不待他說完,觀主說道︰「我信的是昊天,而不是光明神殿里的那個她。」

中年道人道︰「可是師兄,她真的就是昊天啊。」

觀主卻是搖頭,道︰「來到人間的昊天還是我們所信仰的昊天嗎?」

「被凡人所褻瀆的昊天還是我們所信仰的昊天嗎?」

……

葉千秋一行人離開了紅薯鋪子,在小鎮上尋模了一間小店住下。

雨水過後。

夫子和葉千秋坐在小店的屋檐下,看著遠處的桃山。

夫子道︰「改造昊天,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葉千秋道︰「事在人為嘛,種下的種子,總是會生根發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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