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個身著淡藍衣衫,干淨素雅的年輕男子牽著一匹馬走了過來。
男子濃眉飛揚,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朝氣與自信。
這時,只听得那店家略顯得意的說道︰「客官,我們自己釀的這酒可不是一般的烈,喝一口就像是往喉嚨里吞一把刀子。」
那年輕男子松開韁繩,湊上前來,堆著一臉笑,道︰「這就是好酒啊!」
「我要……快……給我拿兩壇……」
店家道︰「好……好,這就去給客官拿酒。」
這時,衛莊冷著一張臉,道︰「好像是我們先來的。」
店家聞言,臉上露出笑意,道︰「別急,別急,都有,都有。」
「客官,請稍坐,我這就給三位取酒。」
店家朝著里邊的屋子匆匆行去。
這時,只見那年輕男子站在一旁,朝著衛莊和葉千秋看來。
年輕男子朝著二人拱拱手,笑道︰「二位,不介意我坐在這里吧。」
衛莊道︰「介意。」
「呃……」
年輕男子聞言,臉上的尷尬之意一閃而過,哈哈一笑,卻是道︰「這位兄台,想必一定是鬼谷縱橫傳人衛莊先生了。」
衛莊眼皮一跳,道︰「你是誰?如何認得我?」
年輕男子朝著衛莊笑著再拱拱手,道︰「在下韓非。」
「衛莊先生的大名,我可是早在桑海之時,便已經听說過了。」
「鬼谷縱橫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韓國九公子韓非?」
衛莊听著韓非的吹捧,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而是反問一句。
韓非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麼。
這時,店家從里屋走了出來,抱著兩壇子酒,道︰「三位客官,你們要的酒來了。」
說著,把酒放在桌上。
「三位客官,你們看,你們還需要點什麼?」
店家一臉笑意的問道。
葉千秋道︰「隨意上幾樣拿手小菜就好了。」
「好 ,三位客官稍候。」
店家急忙點頭離去。
這時,韓非有些尷尬,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葉千秋抬手道︰「公子請坐。」
韓非聞言,急忙坐下,一臉正經的朝著葉千秋道︰「還未請教先生高姓?」
葉千秋施然道︰「葉千秋。」
「原來是葉先生,失敬,失敬。」
韓非朝著葉千秋拱拱手。
葉千秋道︰「相逢即是有緣,公子不必客氣。」
「听聞公子韓非在稷下學宮,是大儒荀子的愛徒。」
「葉某一向對荀夫子這樣的學識淵博之人敬佩的很。」
「荀夫子滿月復經綸,韓非公子也一定是高才絕倫之士。」
韓非聞言,急忙道︰「哪里,哪里,葉先生繆贊了。」
葉千秋笑道︰「公子可不像是謙虛的人。」
「何必如此客氣。」
韓非聞言,笑道︰「葉先生果然慧眼。」
葉千秋道︰「公子這是剛剛從桑海的稷下學宮歸來?」
韓非微微頷首,默認了葉千秋的話,卻又問道︰「二位是要到新鄭去?」
葉千秋道︰「公子如何能看得出我二人是要往新鄭去。」
韓非道︰「從此地往西南,有三條路。」
「一條通往新鄭,一條通往溫縣,一條通往滎陽。」
「這三條路中,只有到達新鄭的路程是最遠的。」
「眼下時間尚早,一般人若是要前往溫縣和滎陽的任何一地,現在都應該是加緊時間趕路,趕在日落之前到了城中,以免在山間過夜。」
「二位停留在此地用飯,可見二位前往新鄭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葉千秋聞言,微微一笑,對名偵探韓非算是有了一個最直觀的了解。
那邊,衛莊說道︰「公子韓非,果然名不虛傳。」
韓非笑道︰「哦?听衛莊兄所言,衛莊兄似乎對韓非有些了解?」
衛莊淡淡說道︰「有所耳聞罷了。」
三人坐在一桌上,衛莊寡言少語。
多是葉千秋和韓非在說話。
三人雖然是萍水相逢,但葉千秋覺得韓非是個妙人,對他很感興趣。
韓非似乎對葉千秋也很好奇。
二人一聊起來,就聊個沒完。
不多時,店家上了幾樣小菜,還不忘朝著三人笑道︰「三位客官,請慢用。」
葉千秋和韓非一邊吃一邊聊。
衛莊對韓非似乎並沒有多少興趣,表現的很冷淡,但葉千秋卻是能察覺到,這小子豎起耳朵,听的仔細。
此時,衛莊突然插話道︰「听聞韓非公子在桑海求學多年,想必定然是學得一身本事。」
「韓國弱小,想要在七國之中求存,著實不容易。」
「他日秦國東出,第一個要滅掉的,恐怕就是韓國。」
「公子此時歸韓,是想陪著韓國一起殉葬嗎?」
韓非聞言,啃了一口手里的烤魚,大咧咧的說道︰「衛莊兄所言極是,眼下韓國的確是危若完卵。」
「但,韓非乃是韓國公子,不回韓國,又能去哪兒呢?」
「況且,韓國雖弱,但也並非不可救。」
衛莊道︰「如何救?」
韓非道︰「變法。」
衛莊一臉冷淡道︰「哦?這倒是奇了,公子在稷下學宮不是拜荀夫子為師嗎?」
「荀夫子為儒家之師,公子如何能學得法家之精髓?」
「況且變法說來容易,但真要做起來哪里有那麼簡單。」
「從前申不害變法,的確讓韓國變強大了幾年,但申不害一死,韓國便恢復了舊貌。」
「當今韓王,可不是昭侯。」
韓非卻是笑道︰「我雖拜荀夫子為師,但亦鑽研法理。」
「申不害變法重術,失敗也在情理之中。」
「我若變法,自不會如申不害一般。」
衛莊道︰「願聞高見。」
韓非道︰「我若變法,當法術勢三者並重。」
衛莊道︰「何為法術勢三者並重?」
韓非侃侃而談,道︰「法者,令刻于官府。」
「刑,施于黎庶,謹守法度者,予以褒獎。」
「觸法犯律者,懲前斃後。」
「此正是國之安定所依循也。」
「術者,依才授官,察查臣職,生殺予奪,駕馭人心,此君主必掌之權也。」
「勢者,以君王之勢,威服百萬臣民,使其令行禁止,不生異心。」
「君無術,則易受蒙蔽。」
「國無法,則百業不興。」
「王無勢,則臣民必亂。」
「故為君王者,若以法治國,法術勢兼備,則王天下不遠矣。」
衛莊聞言,不再開口,心中雖然對韓非才學敬佩,但卻是對韓非想要在韓國變法的想法不以為然。
他自幼在韓國王宮之內長大,後來又曾經數次回到過新鄭。
如今的韓國,內憂外患。
籠罩在韓國上空的夜幕,會將韓國拖入深淵。
而他想要找韓王報仇,也不會看著韓國強大起來。
這時,葉千秋拍手稱贊,道︰「韓非公子所言甚妙,當浮一大白。」
韓非朝著葉千秋哈哈一笑,舉起手中的酒碗,道︰「先生請。」
待三人將飯菜用完,酒水也喝了一壇。
韓非朝著店家喊道︰「店家,再給我準備兩大壺酒,我要帶走。」
店家應了一聲,很快,便將兩大壺酒提了出來。
韓非起身,模了模身上,準備付賬。
模了半天,突然臉上浮現出一抹尬笑。
葉千秋笑道︰「公子不必客氣,這頓酒,我們請了。」
說著,又朝衛莊道︰「小莊,付錢。」
衛莊面無表情的掏出韓國一串布幣來,扔在桌上。
韓非見狀,一臉尬笑,開口解釋道︰「那個……我剛才肚子餓了,就去釣魚,結果釣到了一頭大魚。」
「那大魚勁兒老大了,把我都給拽進湖里去了。」
「結果……魚跑了,錢囊也沒了。」
「那個……衛莊兄請放心,待回了新鄭之後,我定把酒錢還你。」
衛莊淡淡道︰「不必。」
韓非道︰「那可不行。」
說著,他從腰間解下一條精致的項鏈,放在衛莊面前。
「吶,衛莊兄,這條項鏈先壓在你這兒,等回了新鄭,我還了你酒錢,你再將這項鏈交還我便好了。」
衛莊懶得理他,直接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往拴馬的大樹下走去。
「呃,衛莊兄還真是……」
韓非見衛莊頭也不回的走了,有些無奈。
「那這項鏈就由葉先生先拿著好了。」
韓非又要將項鏈交給葉千秋。
葉千秋倒是無所謂,一把收了項鏈,還品評一番,道︰「嗯,這項鏈上的寶石不錯。」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啟程了。」
韓非提了兩葫蘆酒,急忙道︰「咱們順路,一起,一起。」
三人騎馬而去,朝著新鄭方向前去。
待三人離開,那酒肆之中的店家探頭探腦的往遠處看了看,然後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只黑鷹,在那黑鷹小腿上綁了一根竹管,讓黑鷹振翅而去。
……
七日後。
韓國,新鄭。
葉千秋三人牽著馬走進了這座韓國的國都。
路上車水馬龍,人流不息。
韓國雖然是七國之中最為弱小的,但新鄭好歹也是韓國國都,到底是比其他地方的城池要闊氣不少。
剛一進城。
韓非就道︰「葉先生、衛莊兄,這一趟能和二位同行,一路暢談,著實是非平生一大快事。」
「不知二位進城之後,在何處下榻。」
「待有空時,韓非一定專程上門拜訪。」
葉千秋看了一眼衛莊。
衛莊道︰「公子很快便會知道可以在何處找到我們。」
經過幾日相處,韓非知道衛莊一向如此,哈哈一笑,也不以為意,直說道︰「那我就靜候衛莊兄的消息了。」
三人正欲分別。
這時,只听得那邊突然有一個身著粉色飄逸裙衫的少女大聲喊道︰「哥哥。」
少女有一頭烏黑秀麗的盤發,紅唇如櫻,俏生生的立在不遠處。
她的身後還跟著兩隊全副武裝的韓國兵卒。
只見少女直接朝著韓非撲了過來,擁著韓非,一臉欣喜道︰「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哥哥,想死我了。」
韓非一臉寵溺,笑著模了模少女的發梢道︰「呦,這麼想我啊。」
「那要不要親親我啊?」
說著,韓非還故意側過臉去。
少女二話不說,便湊上去,在韓非的臉上猛啄了兩口。
韓非急忙說道︰「傻瓜,我開玩笑的……」
「這麼多人看著呢……你還來真的啊!」
「當然要來真的。」
少女嘻嘻一笑,不以為意。
韓非急忙拉著少女,朝著一旁的葉千秋和衛莊說道︰「葉先生,衛莊兄,讓二位見笑了。」
「這是我妹子紅蓮。」
「紅蓮,來見過葉先生和衛莊先生。」
紅蓮站在韓非的身旁,一臉好奇的朝著葉千秋和衛莊看去。
只見她嬌俏可人,朝著葉千秋瞅了好幾眼,又朝著衛莊瞅了好幾眼。
「哥哥,他們是誰呀?」
紅蓮朝著韓非問道。
韓非給紅蓮一一介紹。
「這位是葉先生,這位是衛莊兄。」
紅蓮點了點頭,朝著二人稍稍欠身,算是打了個招呼。
「好啦,哥哥,咱們趕緊回宮去吧,我可是給你準備了接風宴呢。」
韓非聞言,朝著葉千秋和衛莊拱拱手,道︰「葉先生,衛莊兄,我先行一步,改日再會了。」
話音未落,韓非便被紅蓮給拉走了。
衛莊見韓非和那紅蓮走遠了,方才和葉千秋說道︰「先生如何看這韓非?」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確實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不過,可惜了。」
衛莊道︰「可惜什麼?」
葉千秋笑了笑,沒回答衛莊這個問題,反而是問道︰「你不是說咱們到了新鄭有落腳之地嗎?」
「在哪兒呢?」
衛莊抬頭,朝著右邊看去。
葉千秋順著衛莊的視線看去。
只見右前方不遠處,好幾株梅花樹後,矗立著一座樓閣。
樓閣之中,隱隱傳出幾縷淡淡的琴音。
「紫蘭軒。」
葉千秋和衛莊來到樓閣前,看著那樓閣之上的牌匾,微微一笑。
……
紫蘭軒是韓國的歌舞坊,也是衛莊在新鄭城的落腳之地。
紫蘭軒之主紫女,來歷神秘,千嬌百媚,美艷無方,卻是和衛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夜幕降臨。
紫蘭軒的一間暖閣之中。
葉千秋和衛莊坐在暖閣之中,衛莊的背後的架子上,放著一柄劍,那柄劍的造型很是奇特。
一邊劍刃鋒利無比,另一邊的劍刃卻是猶如一排牙齒一般排列。
正是鯊齒劍。
葉千秋和衛莊笑道︰「小莊,這地方可真不錯。」
衛莊嘴角上揚,道︰「紫女的確經營有方。」
「若非她在新鄭坐鎮,很多事情,還真的不好辦。」
葉千秋聞言,微微一笑,沒有多言,對于衛莊的過往,他沒有去尋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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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鬼谷出來之後,衛莊倒是主動和葉千秋提起過一些他曾經在外面的經歷。
既然到了韓國,還踫到了韓非,葉千秋便打算在紫蘭軒小住一些時日。
這時,只听得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
衛莊說了一句。
只見紫蘭軒的主人紫女款步走了進來。
紫女的紫色長發在肩膀後側散落著,三根銀簪宛成雲鬢。
她紫色的瞳孔看起來十分妖異,她的眼角繪有妖冶的紫蝶。
她身著紫色魚尾長裙,下擺極長,兩側及背部露出雪膚,腰間勾勒嫵媚雲紋,腿部著黑絲、絳紫色高跟履。
她眼中波光流轉,一顰一笑皆是風姿綽約,美艷無雙,露出無限動人的風姿。
只見紫女身後還跟著兩個侍女,兩個侍女手中拿著托盤,托盤里是菜肴。
兩名侍女將菜肴放下,便悄然退了出去。
紫女手中提著酒壺,給葉千秋和衛莊一人倒了一杯酒,然後開口說道︰「有情況。」
衛莊神色不變,端起手中的酒杯,緩緩說道︰「什麼事?」
紫女看了一眼葉千秋。
衛莊道︰「葉先生等同我師,無須避諱。」
紫女朝著葉千秋微微欠身,然後說道︰「幾日前,龍泉君,安平君押送軍餉去邊關,結果,剛剛出城,軍餉就被所謂的鬼兵劫走,幾個調查此案的主審官先後離奇死亡。」
「姬無夜已經在韓王安面前舉薦張開地調查此事。」
「張開地之孫張良找到了剛剛回到新鄭的九公子韓非幫忙。」
「眼下,韓非已經到了紫蘭軒,就在隔壁。」
「張開地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