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鄭好沒話找話說︰「你不是學的師範嗎,沒有去學校當老師,可惜了?」張靜沒好氣地說︰「誰去照管那些屁孩子,我自己還需要人照顧呢!」
此刻前面已經沒有了路,張靜卻並沒有減速,汽車在滿是野草與沙礫的野地里奔馳。這里溝壑縱橫,盡管鄭好雙手抓了旁邊扶手,還是不停的被從座位上彈起來。汽車上蹦下跳,底盤被撞得砰砰作響。鄭好說︰「你這樣開,很損壞汽車啊?」張靜白了一眼說︰「我想,我願意。」
又行出四五十里,一座大山橫亙面前。張靜終于把車停下了。鄭好松了口氣。張靜說︰「你說的用二十元請客,還算數嗎?」鄭好望著她,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靜說︰「說好的請客,可是你那二十元沒有花啊。」鄭好這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張靜說︰「不行,這次不算,你把二十給我,抽空我再消費。」鄭好老老實實把錢掏出來,遞過去。張靜說︰「你這女朋友看樣也不是真的愛你,買賣那麼好,怎麼給你那麼點錢呢?」她繼續追問︰「真的沒有錢了?」鄭好把空錢包掏給她看。
張靜開心笑了,說︰「剛才汽車前輪好像踫到了什麼,過不去了,你下去看看,是不是被石頭擋住了?」
鄭好下車。走到前面,俯子看了看,只是一片松軟的沙礫,什麼也沒有,奇怪地說︰「好像什麼都沒有啊?」
話音未落,車子突然開動,向後猛地倒出,車輪旋出的沙礫迸濺到鄭好臉上,打得火辣辣得痛。
他趕忙側身躲避。汽車吱得一個急轉身,就在鄭好還沒有明白過來的時候,那車已經絕塵而去。鄭好追著喊︰「哎,哎,怎麼就走了,還有我呢!」
張靜從車窗內探出頭,得意地對他招招手說︰「嗨,這幾十里路你就慢慢走回去吧!」鄭好沮喪地眼睜睜望著汽車夾著一溜煙消失在野草與溝梁間。
張靜這賭氣地幾腳油門,把自己拋在了七八十里之外的荒郊野外。鄭好沒有辦法,只得憑著記憶,向煤城的方向趕。
深一腳淺一腳的,經過兩個小時跋涉,才走到公路上,路上當然也有駛向煤城的客車,可是此刻的鄭好已經身無分文,所有的錢都給了張靜,他只得埋頭走路。
路上更多的是拉煤的貨車,一輛輛從他身邊飛馳而過,卷起的煤煙遮天蔽日,沒有多久,鄭好就變得灰頭土臉了。
又經過五個小時的艱苦行走。鄭好突然感覺腳下火辣辣的疼痛。低頭一看,顏曉雪前段時間剛剛給自己買的鞋已經被磨出兩個大洞。自己的腳也被磨出了泡。
鄭好心中這個苦啊,真是欲哭不能。抬頭看了看遠方,還好,已經看到煤城最高建築——市政府辦公樓的樓頂了。總算快到家了,鄭好一瘸一拐的繼續前行。
煤城護城河大橋上,遠遠地,鄭好看見了張靜。她的白色豪車停在路邊,她斜依在車上,抱著雙臂,笑吟吟地望著她。
風吹起她的頭發,動感十足。鄭好氣得牙癢癢,只作沒有看見,與她擦身而過,埋頭繼續行走。
沒有走出幾百米。張靜的白色轎車橫在了他的前面。張靜從車內探出頭說︰「我在這里等了你這麼久,卻連個招呼也不打,這也太不夠朋友了吧。」鄭好不願意搭理她,氣呼呼繞過汽車繼續走下去。
張靜卻不依不饒,再次把車擋在了他前面,說︰「我說這麼多話,怎麼不吭一聲呢,這可不是交朋友的朋友之道啊。」
鄭好還是不理她,一瘸一拐地繞過張靜汽車,繼續向前走。張靜再次用車把他攔住,說︰「嗨,嗨,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啊,我給你說了這麼多話,你卻不吭一聲,太不夠朋友。」
鄭好忍無可忍,憤怒地說︰「把朋友拋到八九十里的荒郊野外,自己一溜煙跑了,世界上有你這樣的朋友嗎?」鄭好說著,抬起腳說︰「你看看,好好一雙鞋都磨壞了,這就是朋友干的事情。」
張靜看完,開心地咯咯笑起來,說︰「這怪我嗎,你這人腦袋也真夠可以的,像個榆木腦袋,路上這麼多客車,為什麼就不先坐上去,我可是在這里等著為你付費呢?」
鄭好說︰「謝了,我可交不起你這個朋友。再交往下去,指不定把我拉到天涯海角,倒時候沒有吃喝,說不定連小命都難保了。」
張靜說︰「好了好了,我認錯,下不為例,快些上車吧!」鄭好堅持說︰「我還是自己走吧。」
張靜又一次把車停到他前面說︰「這段時間,煤城正滿大街的尋找三無人員向回遣送呢,如果把你抓了,你可有錢花了。」鄭好說︰「我花多少錢,和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張靜說︰「我這是為你好,你這人,這麼小氣,我都認錯了,你還想怎樣呢?你這副打扮回去,感覺很好看嘛?」張靜最後這幾句話讓鄭好學,「是啊,回到家,顏曉雪看了會怎樣想呢!」
張靜看出鄭好的猶豫,說︰「快上車吧,難道你的肚子不餓嗎,我可是餓了。」張靜這麼一說。鄭好的肚子不爭氣地響起來。是啊,走了一天的路,全靠早晨吃的那個煎餅,饒是鐵打的身子,此刻也已經四肢無力,頭昏眼花了。
張靜說︰「鞋都壞了,你總不能穿著這雙破鞋回家吧。讓你哪位女朋友見了,還因為我用酷刑折磨你了呢?我讓他們去買了雙新鞋,馬上就會送來。」
正說著,一輛汽車停在他們身邊,下來俊美少女。正是張靜秘書王汝潔,她笑著同鄭好打了招呼,而後對張靜說︰「張經理,這是在百貨大樓挑的一雙最好皮鞋,你看可以嗎?」說著把一包裝豪華的鞋盒雙手遞過來。
張靜接過。隨手遞給鄭好說︰「穿上試試。」鄭好頗有些猶豫,因為他知道,百貨大樓的每一雙鞋都價值不菲,倘若是百貨大樓最好的鞋,那應該是上千沒有問題了。
想及此,鄭好說︰「這雙鞋很貴嗎?」張靜說︰「你這人真是婆婆
媽媽的,再貴我買單,」
王汝潔問︰「張總你們還有沒有其它事情?」張靜擺擺手︰「有事電話找你。」王汝潔心領神會地上了車,她從車窗里偷偷向鄭好他們掃了一眼,莞爾一笑,發動汽車遠遠離開。
鄭好穿上鞋,正好合適。俗話說︰「人靠衣服,馬靠鞍。」鄭好這鞋一穿上,頓顯挺拔與精氣。張靜隨手提起顏曉雪給買的鞋扔進旁邊水溝。鄭好想要阻止,但是已經晚了。
張靜白了他一眼說︰「怎麼,一雙破鞋還要留著啊?」鄭好嘆口氣說︰「扔了就扔了吧!」
張靜領著鄭好在一家川味餐館要了十多個菜,鄭好真是餓了,桌上菜一掃而光。張靜自己卻沒有怎麼動筷子。
鄭好有些不好意思了,說︰「你也吃啊!」張靜說︰「你都吃完了,我怎麼吃,喝你剩下的菜湯嗎?」鄭好無語。半晌說︰「要不再要些?」
張靜說︰「你有錢嗎,靠你給我的那二十?」鄭好說︰「要不我以後還給你。」
張靜說︰「鄭好,我也不是說你,你都這麼大了,就不想著賺些錢嗎?沒有錢你怎麼給你心愛的人買衣服。買化妝品。」
鄭好說︰「她說她不在乎。」張靜說︰「你相信嗎,越是漂亮女人越需要這些?」鄭好嘆口氣說︰「我也想了,等我實習完畢,我就自己開一個中醫診所。」
張靜哧一聲笑了,說︰「你看看這滿大街的診所,比公共廁所都多。還是中醫診所,誰會找你吃中藥,你因為你是李時珍或者是大醫院的專家教授啊。」鄭好說︰「還能怎樣呢,現在只能是這樣了。」
張靜說︰「現在我給你指一條明路。要不要听。」鄭好說︰「你說吧。」張靜說︰「到我煤礦來,跟著我干。」
鄭好說︰「倘若去挖煤,我這麼多年學的東西不就前功盡棄了嗎?」張靜說︰「要麼說你這人腦子是榆木疙瘩呢,我怎會讓你去挖煤嗎?」「不挖煤,在煤礦干什麼?」
張靜說︰「你可以做我的保健醫生啊,我會給你高于市場的工資,一個月五千,你認為怎麼樣?」
鄭好想起張海堂堂外科主任一月工資才一千多,就實話實說︰「給的價格的確不低。」張靜說︰「那就明天就去我礦上報到。」鄭好搖頭說︰「不去。」張靜瞪著他,皺眉說︰「為什麼不去?」
鄭好說︰「我是學醫的,關鍵還是學中醫的,現在西醫實習沒有實習完整,中醫實習更是一天沒有,我不能這樣半途而廢,我要實習完畢,爭取對疾病的治療,中西醫都有所了解再出去工作。」
張靜撇撇嘴說︰「沒想到你還是個完美主義者。不過我可提醒你,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我開這些錢,就是那些名校畢業的畢業生,也會趨之若鶩的。」
鄭好說︰「好吧,那就祝你早日尋到適合你的保健醫生。」張靜瞪著眼,怒視著鄭好,恨不得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吞進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