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著沉淪, 是施子真從未曾想過的,他被已經失控的鳳如青用藤蔓纏縛得呼吸困難,眼睫顫動如疾風驟雨中的蝴蝶, 看似無助,可他又不是脆弱的。
施子真從不會是個任人欺壓的弱者, 哪怕他如今靈力不濟, 他的功法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可面對一個失控受傷,時而清醒喃喃叫著他師尊, 時而又糊涂地只顧著開花的鳳如青來說, 只有最開始的時候, 是由她來掌控著混亂的節奏。
等到她汗津津地混合著斷掉藤蔓彌漫出的血色,癱倒在施子真的懷中, 這場看似被迫,實則只有逼迫人的那一方才真的昏沉的情.事,才剛剛開始。
施子真掙斷雙腕上纏繞的縴細藤蔓, 手掌抓著鳳如青汗水濕膩的肩頭,閉上眼, 神情露出掙扎。
這是不該發生的糾纏, 可他如今卻也渾身戰栗著, 根本難以自拔。
他些微潮濕的素白手指, 慢慢地交叉滑過鳳如青的肩頭, 將她緊緊地攬入自己的臂彎。
是他的錯。
小弟子根本沒有神智, 她說了,她不是故意的,施子真知道荊豐從很早之前便會因為花期而失控,百草仙君為荊豐煉制的藥, 還是他去尋來的。
只是施子真並沒料到荊豐的花期壓抑太久,來得這樣凶猛,更忘記鳳如青與他同為雙姻草之身,會受到他的影響導致花期提前。
施子真自以為他能夠舍棄這份妄念,待到天魂歸體之後直接斬斷塵緣,可他在看到鳳如青與荊豐纏在一處的時候,嫉妒和怒火幾乎燒化他的理智。
原來情愛當真半點不由人,施子真抱著幾乎半失去意識的鳳如青原地轉身,纏縛在施子真腰上的藤蔓開始松散,施子真手掌托著鳳如青的後腦,自上而下對上她迷離的眼神,伸手輕輕撫模她潮濕的鬢邊發。
施子真滿眼都是掙扎和愧疚,喉結滾動咽下獨數情愛的酸澀和情.欲的甘美,沉腰到底,抓緊鳳如青的肩頭,將頭埋在她的側頸,散落的長發與鳳如青濕漉的長發混在一處,是極致的、從此再也難解難分的糾葛。固定在她後頸的手掌,是屬于一個年長到足有兩千多歲的老男人的強橫,根本不讓鳳如青有絲毫的躲避。
他的神魂心念隨著沉淪動蕩難安,這是修行以來,連幾度瀕死都不曾有過大起大落。
鳳如青期間短暫地恢復過神志,雙眼如藏了茫茫的青原,輕輕地叫著師尊,央求他輕些。
神魂上久遠的烙印,與這一刻的沉淪融合,施子真不能自控地想起昔年的荒唐和鳳如青,今日種種,卻不止是重溫舊夢。
他的神魂動蕩太過,導致他有一段時間連自己在做什麼,都全無意識。一直寄放在焚心崖的那個多年前從他的神魂當中剝離出去的天魂,受到離體神魂的召喚,開始在靈囊當中橫沖直撞。
很快,靈囊不堪天魂重創,天魂從其中掙月兌而出,霎時間整個焚心崖白光大盛,天魂在月兌離靈囊之後,開始瘋狂地吸取靈泉當中的靈力,焚心崖的靈泉一時間水位下落,待到天魂吸取了足夠的靈力,這才猛地在空中四散,化為萬千白光,朝著懸雲山的藏書閣方向傾瀉而去。
此刻在天界的泰安神君,感知到了施子真天魂掙月兌了靈囊,驚慌不已,連忙從天界朝著人間趕來。
而藏書閣中,無數靈光環繞著密不可分的兩個人身體旁邊,數道白光一點點地沒入施子真的身體,每沒入一些,他的面色,他周身靈壓,都在逐漸恢復。
沉溺的視線漸漸清明,那些虧空的靈力被填補,折斷的仙骨重新續接。他體內生出浩海般的旋渦,將這四周濃郁的靈力不斷地朝著身體當中吸入。
懸雲山乃是靈泉環繞仙氣繚繞之地,被眾家仙門艷羨的仙門福地,常年靈力環繞凝聚,這是再盛大的聚靈陣也無法做到的。
可這經年環繞在懸雲山上空的靈力,此刻正在瘋狂地朝著懸雲山的藏書閣涌去,有夜間駐守的弟子神色奇異地抬頭望去,便見藏書閣上空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靈力旋渦。
很快靈雲密布,養在懸雲殿的仙鶴自洞穴飛出,朝著懸雲山藏書閣的上空盤旋而去,靈雲中隱隱有紫電顯現,卻並非是天罰,而是大能修者飛升的征兆。
已經入定和歇下的弟子听到這仙鶴爭鳴的聲音,察覺了懸雲山靈力的改變,也趕緊從屋子里出來,朝著懸雲殿的方向看去。
而此刻藏書閣中,這旋渦的中心,這靈雲凝聚的中心,天魂已然歸體,即將被天界的神官引回天界,復歸神位的施子真,卻正抱著他根本難以放手的小弟子抵在書架之上。
無數的典籍功法,珍藏記載,紛紛因為劇烈的晃動自書架上滾落,卻被一道結界屏蔽開來,根本砸不到罪魁禍首的頭頂之上。
待到雷雲中現身的神官與匆匆趕來的泰安神君撞了個面對面,兩個人滿臉尷尬地在空中相對無言片刻,卻都不敢朝著藏書閣中以神力窺視。
片刻後泰安神君無奈地開口,「接引神君的事情就交給我吧,畢竟我與他並蒂而生,正巧我找他也有些事情。」
神官正巴不得,于是連忙將差事交給泰安神君,架著祥雲跑了。
要死了,接引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撞見飛升當口上雷雲之下旁若無人顛鸞倒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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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這是天魂神君,雷雲凝聚卻雷劫不至,否則天雷之下遮蔽盡散,還要臉不要了!
接引的神官跑了之後,泰安神君悄悄地落在焚心崖後山等著。待到雷雲散去,仙鶴也紛紛歸巢,施子真這才橫抱著裹著他外衫的鳳如青,自懸雲山藏書閣的上空隱匿身形,足尖在屋脊上輕點,輕靈無比地落在焚心崖的後殿。
這時候懸雲山藏書閣的結界方才消散,不明所以的荊成蔭帶著眾弟子進入其中,並未看到飛升之人,只有一個受傷的荊豐躺在藏書閣之中,可湊近一看,他傷勢看似慘烈,實則已經恢復,體內靈力充盈,境界連跨兩境,已經步入八境巔峰,距離極境只差一步。
荊成蔭命人將荊豐扶起帶回月華殿,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荊豐停滯多年的境界終于有所突破,驚的是他能夠看出,荊豐被斬落的那些枯藤,分明是溯月劍的劍痕,而這藏書閣當中很顯然並非所有被斬落的枯藤都是荊豐的。
但荊成蔭不可能去問施子真,便只是命弟子清理了藏書閣,他這個師弟荊成蔭已經很久說不上話,他所做之事,皆是為天下蒼生,他甚至登入極境卻不曾飛升,而荊成蔭境界多年不進,早與施子真「仙凡有別」了。
荊成蔭趕著去月華殿為荊豐鞏固境界,他不會去問施子真發生了什麼,畢竟這接引神官來了也不止一兩次,飛升與否是施子真的選擇,不需旁人操心。
而施子真抱著被裹成個繭一般的鳳如青一落地,便與泰安神君對上了。
施子真衣衫不整,只著內袍,連腰帶都是草草系上,前襟不齊鬢發散亂,是自他化身為人,從未有過的狼狽。
泰安神君看著他,施子真微微別開臉,側頸紅潮未退,一副縱情太過的模樣。泰安神君又看向他懷中鳳如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麼。
施子真繞過他進了石室,將鳳如青放在石床之上,解開外袍,視線在她散亂衣襟露出的紅痕處快速劃過,心中一悸,食髓知味得幾乎動情,頓時羞惱地拉過被子,將她裹得只露半個腦袋。
施子真這才運轉靈力,壓下浮動的心緒,朝著外面走去。
施子真和泰安神君站在焚心崖後殿,相對半晌,各自無言。
許久後,泰安神君道,「你打算如何?天魂已經歸體,你該歸神位,澤生神君是天界為你定的神號。」
施子真輕輕「嗯」了一聲,看似面色肅冷一臉正經,實則有些神思不屬。
泰安神君與他並蒂而生,能夠感知他的情緒,自然就知道他這是怎麼回事,神情一言難盡,「她呢,你準備怎麼辦?」
施子真這才回神一般,看了泰安神君一眼,說道,「是我的錯,待她醒來,我會詢問她的意願,若她……」
「怎麼就成了你的錯,」泰安神君忍不住打斷他,「不是她勾引強迫你?你不是都打算斬斷塵緣,我都為你準備好了一切,可你偏偏在天魂歸體之時與她……」
泰安神君道,「這回莫說神魂上的烙印抹不去,你就是把自己泡天池也忘不掉了。」
施子真本來神色還有些迷茫,他看似淡然,實則心中慌亂。他在藏書閣中如何對待自己的小弟子,她又是如何央求于他,都歷歷在目,是他被□□所迷,沒能自持,欺負了她。
他正想著如何贖罪,泰安神君這麼一說,施子真頓時不高興了,皺眉冷聲道,「你在說什麼,她雖然花期被迫提前,可寧願自殘也不肯強迫于我,再說何談勾引,青兒根本不是那種人,她是神智不清不情願的,是我沒能自持……你為何屢次對我的弟子諸多微詞?!」
泰安神君本來就事論事,畢竟施子真的心性他最了解,若非受到蠱惑,若非是無法月兌身,他不可能不能自持。
鳳如青天上人間本就相好遍地,說她強迫也不是沒有根據,幾百年前不就是嗎?!要不然神魂烙印是自己出現的嗎?!還不情願?她不情願?!
劈頭蓋臉地被施子真指責一通,泰安頓時覺得自己頭疼欲裂。
他用那張和施子真無甚差別卻又天差地別的臉瞪著施子真,半晌才惡狠狠地說,「你就是個傻子!」
然後憤怒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