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青睡得特別熟, 不知道穆良一直在看著她,親吻她。
她陷在夢境當中,十分的沉溺, 夢境當中的人拉著她的手臂,路過田野和泥濘的山路, 帶著她回家吃飯。
鳳如青看著面前人的背影, 低聲地叫著他——夫君,你看看我。
那個男人轉過來,鳳如青抬眼仔細地看, 那個人的臉卻還是籠在一簇白光之中, 看不真切。
鳳如青感覺到一陣風吹過她的臉頰, 帶著對方的發絲落在她的臉上,細細的癢。她伸手撫了下, 還想仔細看清楚那個人,卻突然間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時候,鳳如青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 鬼王殿內窺視不到外面的天光,可她的寢殿卻不是暗色的, 而是亮如白晝。
一股一股的靈流自四面八方奔涌而來, 順著鬼王殿的各個角落, 都朝著她的床鋪匯集。
鬼境常年鬼氣繚繞, 這種被靈流充斥的狀況, 千萬年來從未存在過。
鬼王殿外面騷動的聲音不止, 鬼境的上空飛來了數只仙鶴,卻礙于陰森的鬼氣,不敢落得太近,也不敢高聲嘶鳴。
鳳如青定了定神, 看到穆良背對著她,盤膝坐在床鋪之上。他便是這一切靈流匯聚的原因,被召入黃泉鬼境的靈力,全都奔涌著朝穆良的身體傾瀉。
穆良的長發和衣袍無風自動,些許正搔在鳳如青的臉上,鳳如青伸手抓了抓,而後微微笑了笑。
這場面鳳如青知道的,穆良進境了。鳳如青自然也見過大能修者進境,但如穆良這般大的陣仗,將靈力都招到了黃泉鬼境當中,卻還真是頭次見到。
鳳如青還躺著,短暫的訝異過後,便很懶散地打了個哈欠,眯眼看著穆良的後背,想到昨夜纏綿,索性勾著身子湊上前,勺子狀地將正在進境的穆良給環到身體正中。
她不知道怎麼為進境的修者護法,但鳳如青這黃泉鬼境,絕無人能夠在穆良進境的途中打擾,且她擁著被子赤身環住他,這黃泉當中的鬼氣,也斷然不敢越過她偷偷地鑽入穆良的身體作祟。
她脊背弓著,在紅艷的錦被中露出,藕般細白的手臂寸絲不掛,纏上穆良的腰身,將正坐著的他擁住,接著便將頭埋在了被子里繼續睡了。
穆良被摟住的時候,眼皮抖了抖,很快又集中神魂全力沖擊境界。
鳳如青這一覺沒有做夢,睡得十分香甜。
鬼境中的小鬼都在驚奇,竟然有修者仙君在他們黃泉鬼境當中進境。而鳳如青大紅如婚床的石床之上,穆良心魔散去之後,在濃烈的靈力與魔氣的交匯當中,不斷地反復沖刷著自己的經脈。
心魔纏綿數百年,現如今散去之後,簡直像是心頭一塊重石放下,穆良沖過七境巔峰進入八境,自八境下品又沖至八境中品,四面八方來的靈力,並不如在仙山上的那麼純粹,那其中帶了許許多多的雜念與人間悲苦。
穆良听到地獄的最深處,惡鬼們在痛哭流涕中懺悔,他听到忘川水之下,那陰魂們為了不被同化而發出的哀鳴。
他听到業火焚身的怨鬼期盼生機,听到經年停留在地府當中的孤魂在尋找家人。
這一些細碎的雜念,如溪流入海般地穿梭,最終匯聚于穆良的身體,他停滯在八境中品的境界,又因他心中無盡感悟與同理心,再度向上瘋漲。
最終,穆良的境界沖到了九境下品。
鬼境之外紅霞漫天,仙鶴爭鳴盤旋不去。
而黃泉鬼境當中完全被靈力充斥,鬼氣摻雜在其中,無措地退到了十八層地獄之下,這萬年來陽光不至的黃泉,竟然白晝般明亮,小鬼們都不適應地蒙住頭,擋住臉,躲起來。
但漸漸的,他們發現這靈力並不會攻擊他們,他們便又開始出來,稀奇地伸手去觸踫。
整個鬼境的秩序有好一陣子處于癱瘓狀態,連業火長廊之下的業火也減弱了許多,這彌漫的靈力與釋放這靈力的人一般,裹挾著如雨落大地的溫柔,悲天憫人的寬厚。
而鳳如青渾然不知這黃泉鬼境發生了什麼,她如蛇一般地纏著穆良,睡得正酣。
待到一切止息,穆良周身靈力漸漸回籠,他眼中靈流之影如同蘊著萬世山川,待到這進境終于停下,靈力如潮水般散去,他漂浮狀態的神魂這才歸位,長發與衣袍漸漸地落回身上。
他垂下頭,看向扣著他腰間的手臂,再順著這手臂,看到了裹著被子纏縛在他身邊的鳳如青。
她如艷麗的紅綢,是穆良身上唯一的色澤,瞬間便將他從那種悲憫悲愴的狀態中拉回人間,陷入這軟紅之中。
穆良伸手踫了踫鳳如青的臉蛋,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唇邊漸漸勾起。
「小師妹。」穆良輕聲叫她。
鳳如青沒有反應。
穆良又開口,「小師妹?已經下午了,你要睡到明日早上嗎?」
鳳如青這才含糊地應了一聲,接著懶散地翻了個身,被子滾落。大片的細膩皮膚暴露在空氣當中,穆良氣息片刻地停滯,而後伸手拉著被子,將鳳如青又重新裹起來。
「小師妹,」穆良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我進境了。」
鳳如青總算睜開眼,笑眯眯地看著穆良,「恭喜大師兄。」
「我的心魔散了。」穆良語調平緩,內心卻難掩激動。
鳳如青擁著被子坐起來,只蓋著關鍵部位,肩頭上還帶著昨夜紅痕,她盤膝坐在穆良對面,拉住了他的手腕,模他的脈息。
「我雖不能以鬼氣查探,不過大師兄此刻內息充盈如海,經脈全無阻滯,」鳳如青說,「心魔確實是散了,也合該散了。」
她手下滑一點,捏住穆良的手,在他手背上搓了搓,「我早說了,得償所願,自然就散了,本也不是多大點事。」
鳳如青說完,穆良便抓住了她的手,輕輕地回捏,問她,「我是得償所願,那你呢?」
鳳如青索性拉著穆良拽向自己,和他鼻尖貼著一起,親昵至極地蹭了蹭,這才說,「我自然也是,昨夜大師兄感覺還不夠明顯麼?若不然現在再來感受一下?」
穆良頓時就無言,向後躲一些,鳳如青卻欺身上前,「躲什麼?大師兄,你不喜歡我了嗎?」
她說著,已經抱住了穆良,並且伸手攏了下被子,將兩個人都卷在其中,鳳如青撒嬌道,「我不想下床洗漱,大師兄幫我施清潔術。」
白光一閃,兩個人連帶著被子都被術法清理過,穆良一只手去拉被子,卻被鳳如青拽回來,「大師兄,才剛剛進境,不慶祝一下?」
「小師妹……」穆良從來沒有這麼胡鬧過,昨夜一夜,今日這外面還是白天,怎麼能?
可他被鳳如青卷在被子里,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距離,鳳如青纏起人來真的能把人纏瘋,穆良于情愛之上還尚且青澀,再者說昨夜進展實在太快,他到如今都沒能回神。
「小師妹,」穆良耳根通紅,按住了被子里鳳如青的手,「外面天還亮著。」
鳳如青忍不住笑,「亮著怎麼了?誰規定的只能夜里?」
穆良辯不過她,只是無奈又縱容地看著她,還有些難以置信。他沒有想到鳳如青是這樣的,昨夜她熱辣的語言和最真實的反應,已經把他刺激得到現在腦子還纏成一團理不清楚。
她如今又這般的磨人,穆良屬實是扛不住。
沒幾息的功夫,他就默認了,任人為所欲為。
但是千鈞一發,箭在弦上,鳳如青又突然放開他起身了,還帶走了被子,穆良傻了一下,迅速扯衣袍遮蓋自己,而後眼見鳳如青壞笑著,披著衣袍,赤腳下地喝水。
被子搭在床邊,穆良看著鳳如青,不知道她怎麼回事,鳳如青喝了水之後,慢條斯理地穿衣服,就當著穆良面,穆良眼楮不知看向哪里好,但鳳如青穿了里衣之後就調侃他,「大師兄還不起?」
「你……」穆良簡直不知要說什麼,他意識到他又被她戲耍了。
他抿了抿唇,迅速系好腰帶,滿面紅到滴血一般,從床上下來,又迅速穿好了外袍,接著便朝門口走,鳳如青截住他,「大師兄這是做什麼去?」
穆良不吭聲,眼神難堪地看她,鳳如青笑得燦若艷陽,「逗你的,大師兄別生我的氣,我這不是……噗哈哈哈。」
鳳如青抱著穆良,感覺到他的狀態,忍不住發笑。
穆良咬牙,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但憋得臉通紅也不知說什麼,他就不是個能夠開玩笑的人。
誠如他自己說的,他看似溫和,實則木訥無趣。
鳳如青見他臉都紅透了,于是止住了笑意,「好了,不鬧了,大師兄才進境,需要多多穩固,況且我現在餓得前心貼後背,待我先吃了東西,再為大師兄好鞏固鞏固心魔,保證大師兄散得干干淨……唔。」
穆良將鳳如青的嘴捂住了,他瞪她,「你怎的如此……」
鳳如青拔掉穆良的手,抱著他的脖子吊著,「什麼?輕浮?還是婬蕩?」
穆良立刻搖頭,抿唇片刻說,「你這樣很好,坦率直白,要什麼便說什麼,這樣很好。」
鳳如青挑眉,穆良又說,「我于情愛之上很愚笨,我猜不到你何時認真何時玩笑,我又無趣得緊,我只怕你不說。」
鳳如青搖頭,「怎麼會,大師兄並不無趣啊,」她的語調變得曖昧不已,「大師兄有趣得緊,又……唔?」
「這個不用說,」穆良故作嚴肅,實則透紅的耳朵出賣了他的害羞,「你快吃東西吧,不是餓了?」
「那大師兄要走嗎?」鳳如青說,「要回懸雲山穩固一下境界嗎,鬼境畢竟靈力有限。」
穆良搖了搖頭,「境界很扎實,且鬼境當中進境,我另有一番感悟。」
鳳如青看著穆良,「這鬼境當中,千萬鬼魂,便是這世間輪回的組成。大師兄心有所感,便到處轉轉,說不定還能再進一步。」
穆良笑著伸手模她的頭發,「我有時覺得你還是昔年的那個小丫頭,有時卻覺得你真的不同了,長大了。」
鳳如青「嘖」了聲,「那大師兄是喜歡我從前的樣子,還是現在的?」
穆良手指在她的頭發上輕輕拂過,「我都喜歡。」
鳳如青抱住穆良,在他胸口蹭了蹭,「大師兄你帶著鬼王令,在黃泉轉轉,我吃些東西,看看有無事情需要處理。」
穆良接了鳳如青遞給他的黑沉令牌,鳳如青便將禁制打開,兩個人分別做各自的事情。
穆良從前被鳳如青領著看過了黃泉,但這一次再看,卻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他如今的境界,需得刻意收斂才能不以威壓誤傷小鬼,穆良腰間佩著鬼王令,無論到了哪個地方,小鬼們都十分恭敬。
穆良這一轉,就轉到了入夜,鳳如青吃過東西,又在獄叛殿處理了一段時間公事,這才見穆良回來。
「還在忙?」穆良進了獄叛殿,見鳳如青手中翻著生死書,沒有上前,而是避嫌地站在不遠處問道。
鳳如青抬頭看向他,頓時便笑,「沒有,已經結束了。大師兄轉的如何,心中可有感悟,阿鼻地獄之下還有幽冥地獄,關押其中之鬼都是萬年之前的惡鬼,大師兄若是想要去看看,我陪你。」
穆良搖頭,「不必了,我無需再看。」
鳳如青起身,走到穆良身側,穆良將鬼王令交還給她,鳳如青接過,隨手收進衣袍。
「那我們便回寢殿,」鳳如青朝著穆良伸出手,「大師兄,你與門派中聯絡了麼?能不能再在鬼境當中多留幾日?」
穆良伸手抓住了鳳如青的手,「還沒有,我等會便聯絡……」
兩個人一同回到了鬼王殿,一進殿門,鳳如青設下禁制,氣氛就如同粘稠的蜜糖,開始漸漸彌漫開來。
穆良站在門口,鳳如青回頭看他笑,他都心跳得飛快,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穆良也從不知情愛竟是能夠這般牽動心緒的東西,這實在讓他難以適應。
鳳如青說,「大師兄,你臉紅什麼?」
穆良下意識地運起靈力去壓制,鳳如青卻看著他咯咯笑,然後問,「大師兄,我昨夜是不是把你嚇到了?」
確實有點嚇到,可穆良卻搖頭,「沒有。」
他頓了頓又說,「你這樣很好。」
他不用擔心自己的木訥和無趣讓她不開心,畢竟先前她的情感都那麼轟轟烈烈。
鳳如青在桌邊坐下,穆良也在她身邊坐下,鳳如青說,「那你怎麼老是躲我的視線,我又不吃人。」
穆良沒有說話,鳳如青頓了頓又改口,「我也不是什麼人都吃。」
穆良笑起來,春回大地一般,他這個人有很神奇的魔力,穩重踏實,溫柔至極,有時候都無需做什麼,光是坐在那里,便讓人覺得心安。
氣氛實在是太好了,鳳如青都有些舍不得破壞,她起身走到穆良的身邊,穆良便將她抱在懷中,輕柔地撫動她的背脊。
「小師妹,我心魔……」穆良話說了一半,鳳如青便立刻打斷,「不要跟我說謝謝。」
「大師兄,若是要說,也該是我對你說,」鳳如青將頭擱在穆良的頭頂,「懸雲山那些年,若是沒有大師兄,我怕是早就因為種種原因,被趕下山了。」
而若非穆良耳提面命地給她灌輸為人之道,這些年無論行差踏錯哪一步,她都不可能走到今天。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誰也沒有對誰說什麼謝謝,他們之間其實根本不需要那個。穆良漸漸抱緊鳳如青,心中蕩漾著難言的歡愉。
這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他見過她的所有樣子,包括沉淪情.欲之時,是他完完全全擁有的人。
他曾經失去了許久,從沒料到自己能夠擁有,如今真的擁入懷中,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小師妹……」穆良輕聲叫她,將她摟到自己的腿上坐著。
鳳如青低低應了一聲,聲音通過胸腔震顫到穆良耳朵,很快他整個人都要酥軟。
他喉結滾動,手臂的力度更重一些,鳳如青被他勒得微微後仰,穆良紅著耳根抬起頭,對上鳳如青的視線,眼中是被欲念翻攪打碎的湖面,他輕聲問,「小師妹,可以嗎?」
鳳如青垂頭看著穆良迷離的雙眼,輕聲道,「我不是說了,大師兄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答應,大師兄想要對我做什麼,我又怎麼可能拒絕呢。」
穆良閉上眼楮,勾著鳳如青的脖子吻下來,兩個人上衣端正地穿著,寬大的衣擺遮蓋住無邊春色,穆良幾乎要將鳳如青的腰箍斷,迫使她不得不向後仰去,露出天鵝頸項般的白皙脖頸。
鳳如青的長袍曳地,在地面不斷地擦出沙沙響聲,時急時緩,久久未停。
殿內光線來自牆壁上的燭台,忽明忽暗,映照著牆壁上不斷交纏在一起的兩個影子,各種姿態,肆意妄為。
待到跳動的燭火止息,牆壁上變換的影子也消失之後,鳳如青埋在大紅的錦被當中,貼著穆良的胸膛,半眯著眼。
穆良抱著鳳如青,修長的指尖別過她額頭上的碎發,低頭親吻她的眉心,珍重無比,「累了麼?」
鳳如青將半眯的眼睜開,俏皮地對著穆良眨了眨眼,「不知仙君是希望我表現的快要累昏過去,還是希望我生龍活虎的馬上跳地上給您來一段懸雲山劍招?」
「你怎的如此皮,」穆良輕輕捏了鳳如青的鼻尖,「那還要嗎?」
鳳如青看著穆良,抬起頭親了親他的下巴,「算了,我怕將大師兄才進的境界給做掉了。」
穆良愣了一下,而後伸手搔她的癢,鳳如青哈哈笑個不停,好一會討饒道,「大師兄我錯了,錯了真的,別搔我癢癢肉了……哈哈哈。」
穆良停下,兩個人近距離地對視著,鳳如青鼻尖汗珠細碎,穆良長發半垂,眉目溫柔。
「天快亮了,」鳳如青說,「大師兄你是初次,縱欲不好。」
穆良低頭親吻她鼻尖的汗珠,「你纏著我愉悅夠了,反倒是會說這樣體貼的話了」
鳳如青臉不紅不白,「我可沒,這種事情,一個巴掌也拍不響……啊!」
穆良突然向前,手臂摟住鳳如青翻身,大紅的錦被泛起浪來,穆良壓著她的唇說,「反正我說不過你,天快亮了,便不要睡了。」
鳳如青被錦被卷得只剩個腦袋,細白的皮膚映著錦被上的紅,喉間的聲音都被穆良盡數吞進肚子。
天光大亮,鳳如青坐在桌邊吃東西,穆良端坐在她對面,正以三元符文印,同已經回到門派當中的荊豐對話。
「稍後便回,你說守魔界的小魔遞信,說極寒之淵的結界松動了?」穆良說,「可派弟子去看過了?」
那邊荊豐的聲音從符文印中傳來,听著有些失真,「已經派弟子看過,魔獸躁動,魔界的魔修也有失控的。」
「那我隨後便回山,你先給其他門派送信,若要加固結界,需得多個大能到場。」
荊豐應聲,後又問穆良,「大師兄,那要派人尋師尊回山嗎?」
穆良略微頓了頓,便道,「不用,我進境了,九境下品,能夠代替師尊與各家仙長一同啟動大陣。」
荊豐那邊頓時傳來興奮聲音,「大師兄你心魔破了!」
穆良和鳳如青同時頓住,穆良好一會才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荊豐也意識到自己失言,磕磕巴巴了半晌,這才說,「是我爹說的,我爹是有次你在洗靈池的時候踫巧去了焚心崖禁地……」
荊豐連忙說,「除我之外誰也不知道,真的!」
穆良無奈地嘆氣,「嗯,你先通知各派,我很快趕回去。」
將三元符文印收起,穆良伸手掐了掐眉心,鳳如青朝著他碗中夾了點青菜,「荊豐知不知道也沒有關系,再說大師兄境界扎實,多年來最是刻苦,若非為心魔所累,說不定早已飛升成神了,即便是突然境界提升,懸雲山也無弟子會懷疑什麼。」
穆良吃掉鳳如青夾的菜,「也沒什麼,」他哭笑不得,「我就是不知荊豐既然知道了,還能裝著不知道那麼久。」
「他連我都沒有透露一句呢,」鳳如青說,「這小崽子就是催促我快點與你相認。」
穆良垂頭,「說來實在慚愧,我身為懸雲山的掌門大弟子,年年操辦懸雲山問心陣,年年卻連自己都不敢參與。」
鳳如青伸手抓住穆良的手掌,「別去,這回更別去了,我怕大師兄在問心陣上想起什麼不能當眾展示的畫面,我好歹也是黃泉鬼王,臉還是得要些。」
穆良一把甩開鳳如青的手,「你怎麼總是這樣!」
那場面他只是想想,臉都要燒起來,「我怎會在問心陣上想那種事。」
鳳如青本也是逗穆良,她喜歡看穆良被她逗得無所適從的模樣。
穆良有些羞惱地看著她,「莫要老是戲耍師兄。」
「我哪有戲耍,我對大師兄說的可都是句句出自心肺。」鳳如青對著穆良眨眼。
穆良無奈搖頭,「你啊。」
「對了,極寒之淵的陣法需要加固麼?」鳳如青問。
「荊豐說,結界松動魔獸躁動,他已經派弟子看過了,確實是出現了問題,」穆良說,「因為天裂的事情,如今確實四海不安,重新加固極寒之淵本就勢在必行,此次趁早加固,也算防患于未然。」
「不如我跟你一塊去吧,」鳳如青說,「雖然我沒有靈力,無法幫助你們加固九真伏魔陣,但我能夠感知魔獸的情緒,也能短時間吞噬他們的躁動。」
穆良點頭,「好啊,你以鬼王的身份出現在眾仙們的面前,也無需露出真容,只叫他們知道如今你們鬼界有意參與安定四海,也方便你以後在修真界當中行事。」
鳳如青「嗯」了一聲,「那待會兒我們便分兩路去吧,大師兄御劍,我騎黑泫骨馬。」
「可以,」穆良說,「那我便先行一步,先回到懸雲山,估計荊豐通知各門派,大家集合也需要一些時間,你正好料理安頓黃泉事宜,到時用浮欒靈鳥與我聯系。」
鳳如青正好也吃完了,起身送穆良。
兩個人從鬼王殿中出來,才行至了半路,就踫到了迎面而來,被小鬼引進鬼界的宿深。
穆良的腳步微微一頓,面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袍袖當中的手指微微捏緊,他沒有忘了這妖族王子,先前親吻鳳如青的模樣。
鳳如青敏銳地感知到穆良的情緒變化,伸手摟住了穆良的胳膊,又從袍袖當中將他的手抓出來,當著眾鬼和宿深的面,與穆良十指相扣。
「大師兄,我送你出黃泉吧。」鳳如青語調甜蜜,明顯一副墜入愛河的小女孩模樣。
小鬼們頓時擠眉弄眼嘖嘖有聲,宿深在兩人對面,一聲「姐姐」,就這麼卡在喉嚨當中,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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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一會兒才低低道,「姐姐,我將那套劍法練熟了,也已經換了軟劍。」
鳳如青點頭道,「好,你先等我一會兒。」
她拉著穆良朝著黃泉外走,等到送穆良出了黃泉之後,穆良要御劍,鳳如青才又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師兄,你等一等。」
穆良轉頭看向鳳如青,他並非是那種心中不舒服便會表現在面上的人,哪怕他真的撞見了鳳如青同旁人有什麼,穆良應該也不會當場發瘋。
之前撞碎茶盞,還有一半原因是心魔作祟,但那也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他是不會令別人難堪,更不會讓自己難堪的人。
他永遠不會說鳳如青什麼,哪怕他現在心中就因為宿深十分難受,才剛剛破除了心魔,他的境界甚至還沒有完全的穩固,這種時候不應當心緒如此大起大落,可穆良控制不住。
他想著自己趕快離開,或許就能夠好一些,只是鳳如青拉住了他,對著他笑得依舊好看。
「大師兄,你放心,我並非是三心二意之人,」鳳如青從不喜歡有什麼誤會,所以也不吝嗇于解釋,更不會吝嗇承諾。
「我既然與大師兄在一起,便絕不會與他人越雷池半步,宿深是妖族王子,我答應教他武藝,便也僅僅只是教他武藝。」
鳳如青抓著穆良的手撒嬌,「大師兄不信我,那我便將他趕走,不與妖族聯合,對我鬼界也沒有任何影響。」
鳳如青說著轉身要進黃泉,當真要讓宿深回到妖界去,要他去找其他人,不過鳳如青才一轉身,就被穆良拉住。
鳳如青這一番解釋與承諾,穆良心中的那點不舒服,早就煙消雲散,反倒有一些不好意思。
「我沒關系,我沒有亂想,」穆良說,「我怎會不知道你的性子,像你那天說的一樣,若是天裂徹底現世,屆時四海必定動蕩不安,與妖族有往來對鬼界是有好處的,你無需因為我怎樣。」
穆良嘆氣,「難不成你將大師兄當成了驕縱任性,有人哄著捧著才行的人嗎。」
「自然不是,」鳳如青拉著穆良的手,側頭在他掌心蹭了蹭,「不過我喜歡大師兄吃味,大師兄只管吃味,我定然會哄的!」
穆良將手拽出來,敲了一下鳳如青的腦袋,「你又胡言亂語,趕快進去吧。」
穆良御劍而起,回頭又看了鳳如青一眼之後,便迅速騰空而去。
鳳如青這才又回到了黃泉當中,回到了鬼王殿門口,見宿深就站在那,滿臉幽怨地看著鳳如青。
鳳如青忽略他的視線,率先進入鬼王殿中,對他說,「你先進來吧,帶著佩劍去後殿等我。」
宿深亦步亦趨地跟著鳳如青,十分巧妙地要朝著她身上撞,不過鳳如青不想讓人近身的時候,身法鬼魅異常,宿深根本半點也沾不到邊。
他才朝前傾身一點,鳳如青便已經身形一閃,出現在了其他地方。
宿深只能撅著嘴,拿著軟劍到鬼王殿的後殿去等鳳如青。
鳳如青在寢殿當中喝了兩杯水,又將浮欒靈鳥掏出了一只,小聲地對著鳥說了一句話,便將浮欒靈鳥放出去,讓這小東西去傳話,也測試一下這個東西到底好不好用。
靈鳥從黃泉當中飛出去,直直地朝著一個方向急速飛去,只是那方向並非是穆良飛走的方向。
不過這鳳如青也沒有看到,她以魂體幻化出佩劍,已經進了鬼王殿的後殿,開始了與宿深的對戰。
先前鳳如青與宿深對戰,會讓著他,也會扶他,但如今鳳如青依舊讓著他,卻並不會去扶他了,更不會如之前一般抓著他的手腕教他,避嫌的十分明顯。
每每宿深被打倒之後,從地上爬起來,看向鳳如青的眼神都更加的幽怨,他小臉上蹭上了土灰,還透著一點血跡,看著格外的惹人憐愛。
只是鳳如青心若鐵石,眼中無他,便看不見一般,只是隔著一些距離,以佩劍點在宿深的手腕與手臂之間,指點他哪里用的力不對,還有妖力要如何附著于武器之上。
整整一個多時辰,宿深連鳳如青的兩步之內都未曾靠近過,終于練完了這一套劍招,宿深收起了軟劍,緊跟在鳳如青的身後,在她進入鬼王殿之後,伸手抓住了鳳如青的手臂。
「姐姐……」他聲音當真是淒婉又哀怨,不過裹著這少年音和一點點鼻音,非常的好听,動人心弦。
只是鳳如青回頭看他,眉目都沒有動一下,還未等宿深說出什麼,便直截了當道,「宿深,當初你借我妖丹之恩,我將你救出妖族禁地之時便已經還了。」
鳳如青說,「也因為還念著那份恩,所以我答應教你武藝,做你還未登上王位之時的靠山,與你妖族聯盟。」
「先前我許你近身,是因為我身邊無人,只是我如今已經同我大師兄在一起,他個性寬厚,卻容易生悶氣。不喜歡我與你靠得太近,你便不要越界,否則我只能中斷與你的來往,你只能另尋他人教你武藝了。」
鳳如青這一番話說的並不疾言厲色,反倒是語氣淡淡,卻听得宿深一陣心中哽得難受。
「可你明明都要答應我了,」宿深不甘心地說,「姐姐,若是那天你大師兄不來,你就已經答應我了!你不喜歡我嗎,你不喜歡我的尾巴和耳朵嗎?」
宿深說著,便又化為半妖的模樣,蓬松的尾巴在身後升起,朝著鳳如青靠過來。
鳳如青站在那兒一動未動,可宿深的尾巴卻如何也靠不近她,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阻隔住。
「宿深,雖然我們相識很早,但你可能並不了解我,」鳳如青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容你這般任性,你若是還想跟我學習武藝,就收起你的這一套。」
鳳如青自始至終語氣都沒有什麼起伏,甚至連訓斥一個孩子都算不上。
宿深畢竟不是什麼真正的狐族少年,妖天生便聰慧,最善察言觀色,宿深知道,他如果再敢越界,便是真的不能再來這黃泉鬼境了。
于是他將他幻化出的狐狸耳朵向後壓去,尾巴也慢慢地收起來,一副十分難過的模樣,心中也確實是十分失落,差一點就成功了呢。
還是沒有長大,不討姐姐喜歡,他本以為百年並不算長,只不過人類一生,但如今看來,百年確實很長了,長得能夠發生太多的事情。
宿深乖乖地說道,「姐姐我懂了,我以後不會再胡鬧了。」
他將語調中的軟綿音調全都剔除,變成清清亮亮的少年音,「我也會好好學的。」
鳳如青滿意地點了點頭,「你今日先回去吧,將我教你的招式練熟,尤其是在你出劍之時,妖力的控制還需要更加的熟練,軟劍不同于正常的長劍,你要利用好劍尖。」
宿深點頭,「我知道了。」
鳳如青讓羅剎送宿深出了黃泉,自己稍微整理了一下,便重新披上了黑袍,騎著黑泫骨馬,朝著極寒之淵的方向而去。
各家仙門集結需要一些時間,鳳如青先去那里看一看,若是魔獸躁動得厲害,她可以吞噬一部分魔獸的情緒。
黑泫骨馬的速度很快,鳳如青走的全是山林野路,荒無人煙,如一陣風一般刮過大地,沒用多久便已經到了魔界與人族的邊境——極寒之淵。
這地方她許久未來,鳳如青死在這里,也從這里重新活過來,一時之間倒是有一些感慨。
她抬頭看了一眼,九真伏魔陣果真符文流動,赤金色的光芒不斷地亮起,這是一種預警,是魔獸躁動不安的標志。
鳳如青下了黑泫骨馬,一身黑袍鬼氣遮面,站在極寒之淵的邊緣,整個人幾乎融入在這一片焦石黑土當中。
她閉著眼楮,正要嘗試幻化出魂體,去吸取魔獸們的躁動情緒,卻突然間感覺到不遠處有人來了。
鳳如青一睜開眼,便看到一個白影迅速閃過,那白影落在極寒之淵的邊緣,就在她的不遠處,正在朝著極寒之淵之下張望,站得太靠邊了,還在不斷地朝著底下傾身張望,看上去似乎是——要跳進去?!
「哎!你干什麼呢?」鳳如青瞬間閃身到了他的身邊,一把揪住了他的後領子,「你是哪家……」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