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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三條魚•師兄

宿深男生女相, 又因為是十五六的少年身量,實在有些雌雄莫辨,看上去便像是一手能夠折斷般的嬌弱, 可真的學起東西來,倒也並不含糊。

鳳如青只會一種教人的方式, 便是先前弓尤教她的辦法, 招式演示過之後,便是無休無止的對戰。

在戰斗當中才能被迫去靈活運用所有的招式,鳳如青深知這種方式的痛苦, 卻也因為這種方式而受益良多。

弓尤當時教她不遺余力, 鳳如青到現在仍在感激他, 若非有他相伴的這一程山水顛覆般的綺麗之路,她不會是如今的鳳如青。

他們之間的阻隔或許無法跨越, 但昔日情誼,到如今褪去情愛五彩斑斕的色澤,依舊明亮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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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如青如今將這些功法交給宿深, 自然也是無所保留,且鳳如青作為香玉的時候並沒有得到憐惜, 對于宿深自然也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不知道第多少次把他打飛, 滾在地上數圈停下的時候, 宿深爬起來提著劍, 抹了抹嘴邊的血跡, 甩一前散落長發, 便再度沖上來。

他眼中亮著光,很顯然也對于這種學習方法十分受用,毫不矯情,被鳳如青打得嘔血, 也還是毫不遲疑地沖上來。

倒是有幾分鳳如青當時和弓尤對戰的樣子。

宿深再度提劍沖上來,鳳如青抬手,直接用手掌接住了劍鋒,然後另一手在宿深的手腕上巧力一擰,宿深的劍便輕而易舉地被鳳如青奪了。

「不行,你妖力運用不夠熟練,」鳳如青將佩劍塞回宿深的手中,又從身後抓著宿深手腕,在半空中轉了一圈,接著揚起劍鋒,對宿深說,「這里,將妖力灌注在劍柄手握的位置!」

宿深照做,鳳如青又迅速帶著他的手腕下劈,在過程當中快速道,「這里,將那股積在劍柄的妖氣迅速滑向劍尖!」

「好,現在刺!」

宿深朝前狠狠一刺,長劍直接沒入了前面黑石,宿深本來只能在黃泉獨有的黑石上留下淺淺裂痕,這一次卻如同切進的是柔軟之物一般。

他驚喜地側頭看著鳳如青,他的眼尾本就微微上挑,這個角度看人,這兩只眼簡直就是勾人心魂的小勾子。

鳳如青卻沒有看到,放開了宿深的手之後,後退幾步看著他,半晌說道,「你這妖力與身量都是先天不足,並不適合用長劍。」

鳳如青說,「你這柄劍是好劍,可你架不住它,我建議你換一種武器。」

宿深收起佩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狽,用袖口隨意地抹了下臉上,卻反倒是將臉上的血污抹開了。

但他底子實在生得好,即便是這樣狼狽,也如同半掩在海砂之下的珍珠。

「換什麼,」宿深朝著鳳如青走了一步,一雙眼亮晶晶看她,「姐姐只管說,姐姐說的我都听。」

鳳如青聞言笑了下,「我就是給你個提議而已,我建議你換成軟劍,這樣能夠綜合剛猛的劍法與你這身量和妖力的不足之處,你別看軟劍大多是女子帶著,若是用好了,是真的威力十足。」

鳳如青說完,宿深立刻便應下,「好,就听姐姐的,我過兩日再來,便換成軟劍。」

鳳如青揮手,「還是回去與你娘親商議一下,你這劍一看便是妖族寶物。」

「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夠做主!」宿深上前兩步,幾乎貼在鳳如青身上,兩個人身量相差無幾,是平視。

這樣宿深的眉眼便更能夠湊得近,「姐姐,我自己的事情我娘親從來不會管,無論是換劍,還是其他的,例如當日你與天界太子的婚約,」宿深直直地看著鳳如青,眼中引誘意味十足,「若是姐姐是嫁與我,我絕不讓姐姐受任何的委屈!」

鳳如青與他對視片刻,「噗嗤」笑了,「趕緊收拾收拾回去吧,將我今日教你的都記住練熟,若是下次再對戰,我可不會這般留手了。」

宿深微微呲牙,這次都打得他滿地亂滾,這還是留手了之後?

他笑了笑,玩笑一般,伸手拉著鳳如青的袖口甩了甩,「姐姐,你當真好狠的心啊。」

鳳如青垂頭,看了看宿深比她還女敕白的小手,接著又抬頭對上了他毫不掩藏目的的視線,微微一哂,「回去吧。」

她說著,轉身率先走在了前面,回到了鬼王殿當中。宿深揪著鳳如青的手被掙開,咬咬牙又跟上去,在鳳如青身後道,「姐姐,我若是用軟劍,還要換功法嗎……」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鬼王殿,鳳如青端起茶壺倒了杯水,宿深像鳥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追在她身後。

進了寢殿之中,宿深見鳳如青杯子放下了,連忙又伸手給她倒了一杯,雙手送到鳳如青的嘴邊。

鳳如青眉梢微動,沒有就著宿深的手喝,而是接過杯子又喝了半杯。

然後她還未等放下,杯子便又被宿深搶走,「我也渴了。」

他說著,便將杯子轉了半圈,泛著粉的唇壓上了鳳如青方才喝過那處的紅印。

鳳如青眼楮微微一眯,正對上宿深雙眼,他挑釁一樣地壓著鳳如青喝過的那一邊慢慢地喝,粉面桃唇,看上去有多純真,就有多麼誘人。

那是一種近乎引人犯罪的純真,像一張白紙,惹人涂畫,而鳳如青偏偏知道,宿深可不是一張白紙。

她伸手抓住了宿深的手腕,將那茶杯從他嘴邊拽離,「桌子上不是有其他茶杯麼,偏要用我喝過的。宿深,你作為妖族來說,年歲還尚淺,別在我面前這樣。」

「我知道狐族天生便會誘人之術,」她湊近宿深一些,「可你不過求個合作而已,沒有必要做到這地步,我念及昔日你借我妖丹之事,也不會拒絕,你知道的。」

鳳如青說著將宿深手中的杯子給拿下來,力道不輕地放在桌子上,「當!」的一聲。

宿深面上的魅色便褪去了。

「走吧,我送你出黃泉,你若是還這樣,便去另尋人教。」她不留情面,拉著宿深便朝著外面走。

宿深乖乖走了幾步,便掙扎著抱住了鳳如青,「姐姐你別趕我,我不是為了合作做到這個地步的,我是喜歡姐姐啊!」

宿深幾乎掛在鳳如青身上,卻絲毫沒有攔住鳳如青的腳步,眼見著兩個人已經到了鬼王殿的門口,鳳如青將鬼王殿的禁制解開。

宿深看自己要被扔出去了,他眼楮一轉,突然間開始變化。

然後鳳如青便親眼看著他耳朵變成毛茸茸的狐耳,蓬松的尾巴從袍子後面頂起來,十分的龐大且震撼,尾巴尖甚至有搔到鳳如青的下顎。

鳳如青只見過宿深小時候綻開尾巴的模樣,少年形態還沒有見過,因此一時怔住,任憑尾巴尖在她的下顎處搔了下,也沒躲避。

宿深面露委屈,微微挪了下,鳳如青才從那種渾身發癢的狀態回神,沉沉地看向宿深。

宿深被鳳如青的眼神看得害怕似的,還抱歉道,「我一急就……妖力不穩,嚇到你了吧姐姐。」

鳳如青沒有說話,咬住一點點嘴唇,反復地用牙齒搓自己的唇肉,她最近真的是欲求不滿,就算赤日鹿的肉已經斷了,可亂七八糟的夢卻沒有斷。

以至于這麼個小崽子在她面前耍心眼,她竟然有點心癢。

宿深還在裝,癟著小嘴,表情暗淡,「姐姐,你誤會我了,我雖然確實想要和鬼界聯盟,但我也是真的喜歡姐姐。」

宿深很難堪地微微偏了下頭,轉瞬間滿面潮紅,「我喜歡姐姐好多年了……」

他又將視線挪回來,不經意地晃動尾巴,賣弄一身風騷。鳳如青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一把抓住了在她後腰上掃過的一只尾巴,直接扯著這尾巴,把宿深拉到她的面前,「你少裝,把我當個小姑娘騙?狐族天生便會誘惑人,你想讓我日後給你妖族賣命,對麼?」

「不是的……」宿深害怕鳳如青一樣地後退,可尾巴還被她死死捏在手里,他鼻尖聳動,眼圈微紅,「我是真的喜歡姐姐……我想娶姐姐。」

鳳如青手中捏著毛絨絨的尾巴,慢慢朝著尾巴根搓,「是麼,你喜歡我,還想娶我,就憑你這副樣子?」

鳳如青伸手捏住他的臉,拇指在他嘴唇上輾過,指尖按住他的犬齒,他被迫仰頭,半張著唇,鳳如青說,「小狐狸,你這樣不行。」

宿深做迷茫和無助的模樣,眼中卻滿是興奮,「為,為什麼……」

他嘴唇一動,便如同在親吻鳳如青指尖,鳳如青一把連他的尾巴帶他的腰一起摟到懷中,狠狠箍住,幾乎抵著他鼻尖一字一頓,「太小。」

宿深面色「騰」地紅透,他立馬急道,「姐姐,我是因為上古傳承才會提前生長,我真的成年體肯定不是這樣的!」

他說著,慢慢伸手扳住了鳳如青肩頭,呼吸散亂,慢慢地湊近鳳如青,看上去純潔的獻祭一般,實則眼中全是即將得逞的狡黠。

鳳如青「嗤」地笑了一聲,微微歪頭,卻沒有躲,倒要看看他敢做什麼。宿深湊近鳳如青唇邊,在她的唇角輕輕親了親,睫毛閃爍得如同振翅的蝶,輕聲道,「我會長大的姐姐……」

然後他又將唇印在了鳳如青唇上。

鳳如青手中還抓著他的尾巴,微微後仰,還沒沉迷,在思考著不找男艷鬼的話,養個小狐狸似乎也不錯……

然後她余光見到一個木盒子急速地落在桌面上,將一個茶盞撞飛到牆壁上,「砰」的一聲,茶盞碎裂的聲音驚到宿深,他放開鳳如青,和鳳如青一起側頭看去。

穆良一身雪色長袍,腰間掛著佩劍與墜玉,如一幅展開在這濃烈暗沉的黃泉當中的水墨畫一般站著。

只是他眉目當中的溫和化為了一捧沁涼的泉水,劈頭蓋臉地朝著兩個人噴來。

鳳如青站直,看了一眼穩穩落在桌上的食盒,又看了眼地上碎裂的茶盞,這才整理自己的衣裳,側頭對著穆良笑道,「大師兄,你來了。」

穆良微微垂頭,手指在袍袖當中攥緊,宿深已經變回了尋常模樣,將狐耳和尾巴都收回去了。

「嗯,今日荊豐回來了,給你帶了許多零嘴,我給你送過來。」穆良聲音平平的,音調沒有起伏,說完之後便看向了地上碎裂的茶盞,就如同他此刻碎裂的心境。

他喉間漸漸涌上血腥味,他方才竟看著鳳如青同那個半妖親近,穆良看了一眼鳳如青,強撐淡然,「你既忙著,我便先走。」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出了鬼王殿,宿深疑惑地看向鳳如青,鳳如青卻抬步便去追穆良,頭也不回地對宿深說,「你回去吧,我讓羅剎和共魎送你。」

穆良速度極快,身形幾閃就出了黃泉,出了黃泉之後便御劍而起。鳳如青乘著黑泫追,好容易在一處山中追到,穆良正蹲在一處水邊,鳳如青上前,穆良便道,「別過來。」

他聲音很啞,鳳如青敏銳地聞到血腥味,穆良背對著鳳如青,手浸在山澗當中,任水流帶走血跡。

他雪色的長袍之上,前襟沾染了兩處血污,看上去觸目驚心,穆良的神色十分不好,心緒翻涌不止,才壓抑住些許的心魔,再度卷土重來。

他一閉上眼,便都是鳳如青和那半妖親吻糾纏的畫面。

他……不該來的,他該听師尊的話,不能自制,便不如不見。

方才以食盒撞飛茶盞,打斷了那兩個人的糾纏,已經是他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失態,穆良狼狽極了,當真無法在這時候面對鳳如青。

鳳如青站在不遠處,並沒有上前,穆良很快整理好了自己,以清潔術恢復如初,這才從水邊起身。

他轉身,面上是強撐的溫和平靜,「沒事,就是在前幾日的歷練當中受了些傷。」

穆良說,「無礙的,門派中還有許多事,我先回去了,此次就是給你送那些吃食。」

穆良說著,便要再度御劍而去。鳳如青看著穆良將瓊林劍懸空,這才說,「我前幾日,想著要在鬼境當中尋個順眼的、不急著投胎的男鬼,養在殿中做小侍,用來解悶,許諾下轉生的富貴,定然有許多鬼願意。」

穆良整個人一僵,背對著鳳如青手上一晃,瓊林劍便落在了地上。

鳳如青對著穆良僵直的脊背,看著他長發披落在身後,如墨一般地被風吹動著,心中莫名有些煩亂。

「大師兄是不是今日走後,便不打算來找我了?」鳳如青說,「還是你尋了我六百多年,就只能接受我還如當初一般不諳世事,孤寡一人?」

「不是!」穆良咬牙,還是沒能關得住唇角溢出的鮮血,「我……我當然希望你好好的,怎麼樣都好。」

穆良閉了閉眼楮說,「我怎麼會不來看你呢,」他嘴角血線又將才清理的衣袍染紅,「我只是先回門派療傷。」

「哦?」鳳如青說,「我倒是好奇,大師兄如今七境巔峰的修為,又帶弟子出行,經驗十分豐富,對陣妖魔也不下數千次,是什麼樣的妖魔,才能傷到大師兄嘔血不止?」

鳳如青說著上前兩步,一把抓住穆良的手臂,將他拽得轉身,他以袍袖遮擋了一下,卻怎麼可能擋得住。

穆良神情狼狽至極,偏開頭不與鳳如青對視。

鳳如青看著穆良,實在是從小也未曾見過穆良這般神情,頓時就心疼得緊,從袖口當中掏出了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血跡。

兩個人無聲地站了一會,鳳如青又用帕子去擦穆良衣襟上沾染的血。

穆良好一會,才聲音低啞地說,「你和那個半妖……」

鳳如青抬眼看他,他聲音便立刻頓住,額角暴起青筋,十分羞恥艱澀地開口,「你們好了嗎?」

鳳如青擦著他衣袍的手一頓,片刻後說道,「是他說喜歡我,我早與他相熟,他從前幫過我一次,只是那時還是個小孩子模樣,現如今得了妖族上古傳承,說想要跟我結盟,也想跟我在一起。」

穆良沒吭聲,氣息已經亂得不像樣,眼楮彌漫上血絲,鳳如青抬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這樣的性子,若是不激得狠了,都不會沖動。

鳳如青還真的沒有見過穆良沖動幾次,也不好把握這個度。

她想了想說,「我還沒有答應。」

穆良雙目泛紅地盯著她,鳳如青又說,「大師兄想要我答應還是不答應?」

穆良攥著袍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鳳如青將方才宿深說的那話對穆良說了一遍,又說,「我是大師兄養大的,大師兄要我做什麼,我自然不會拒絕,都會答應。」

鳳如青緊盯著穆良的眼楮,見他眼中血絲幾乎彌漫過整個眼白,這是心魔爆發的預兆,她最後又說了一句,準備將他徹底刺激崩潰。

不破不立,且鳳如青說的也是實情。

「我身邊總會有人的,」鳳如青湊近穆良一些,對他道,「大師兄,我不是個小孩子了。生命漫長,世道紛亂,我不是個小孩子了。不是男鬼,不是半妖宿深,也會是別人。」

穆良「噗」地噴了鳳如青一肩頭的血,濺了她半張臉,令她本就嬌艷的眉目,更加的妖冶起來。

「你要管我嗎?」鳳如青問穆良,「那作為兄長的角色,可管不到這些事。」

穆良雙目赤紅,抓住了鳳如青的肩膀,「你不是……不是喜歡天界太子弓尤,為他去冥海,因他哭得淒慘,一心想要嫁給他嗎?」

鳳如青眨了眨眼,伸手抹了下臉上的血點,「去冥海是我欠他情,我喜歡過他,但對于我們來說,喜歡都不是全部。他有族人和天界要去拼,我也不願入天界去做他房中嬌柔的女人,我們早已經和平分開了啊。」

「可你……」穆良剛開口,鳳如青便道,「可我當時為什麼哭得那麼淒慘?」

「因為大師兄疼我,我才會那麼哭啊,」鳳如青說,「大師兄知我、憐我……又愛我,卻為何不要我?」

穆良低頭,眼中晶瑩隨著他垂眼的動作一同落下,他伸手捧住了鳳如青的臉,聲音帶著顫,「我要……」

「要你。」他哽咽一聲,顫栗的雙唇落在鳳如青的眉心,「我要你。」

別找男鬼,也別答應半妖,對你我才是求之不得,如何會不要。

鳳如青嘴角慢慢勾起來,伸手圈住了穆良的腰身,窩進他懷中。

兩個人在這灑滿陽光的山頂擁抱,細碎的陽光自樹梢上落下,落在山澗的小溪當中,斑斕流動。

穆良一直將唇印在鳳如青的眉心,好一會,鳳如青才放開穆良,踮腳親了親他的臉,「大師兄,你把這個吃了。」

鳳如青從懷中掏出小瓶子,遞給穆良,「這里的藥丸都吃了。」

穆良給自己和鳳如青施了清潔術,還有些無法相信自己剛才做的事,有些遲鈍地接過,問道,「這是什麼?」

鳳如青親手倒出來,塞進穆良嘴里,看著他咽下去才說,「人魚族秘藥搓成的丸子。」

「我親手搓的,」鳳如青對著穆良笑得燦爛,「對內傷很有好處的。」

「這麼貴重的藥,得來不易,你已經給了我一瓶,應當留著點,」穆良忍不住道。

不過說完之後,他又無措地看鳳如青,兩個人如今應當算是愛侶了吧,他做了大師兄這麼多年,並不知要與愛侶如何相處。

鳳如青卻非常習以為常地點頭,「我知道了,這東西我還有呢,我這不是怕大師兄被我刺激狠了,帶著內傷麼。」

她說著去拉穆良的手臂,穆良心中泛起絲絲縷縷難言的甜,卻又難以適從。

鳳如青道,「大師兄門派當中真的忙嗎?」

「若是不忙,與我一塊回黃泉待一會,若不然今日一別,再見又不知要多少天了。」鳳如青歪頭看著穆良,等了一會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又推了他一下,「大師兄?」

穆良難堪地搖頭,「門派當中……今日沒有什麼事。」

他說完之後,自己的耳根都紅透了,方才要走的時候還敷衍著鳳如青說門派當中有事,現在又說沒有,這……穆良幾乎沒有撒過謊,他被鳳如青笑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走吧。」鳳如青拉著穆良的手臂,穆良跟在她身後,走了幾步停下,面色紅得更厲害。

鳳如青正疑惑,就見穆良向後方伸手,然後被遺落在草地中的瓊林劍便嗡鳴著回到了穆良的手中。

鳳如青強忍著沒有笑,山風帶起穆良的衣袍,他自我調節得非常快,將瓊林劍在腰間掛好,便已經又恢復成了那個神色總是溫和淡然的白衣仙君模樣。

只是情緒的歡愉,和眼中星辰墜落般的亮光,令他看上去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兩個人再度乘著黑泫回到了黃泉,穆良去而復返,走在黃泉當中有些臉熱。他從未這般任性當場放下食盒便跑過,現如今自己卻像個鬧脾氣被哄好的孩子,屬實是讓穆良羞愧難言。

鳳如青把人哄回來,發現寢殿里面碎裂的茶盞已經收拾起來了,桌上的食盒還端正地擺著,宿深已經不見蹤影。

兩個人進入鬼王殿後,鳳如青便重新設下了結界,穆良不是第一次來鳳如青的寢殿,只是這一次心境完全不同,他表現得十分不自然,甚至見鳳如青都坐在桌邊了,也還是在地上站著。

鳳如青把食盒里面的吃食都端出來,吃了兩口蜜餞了,還見穆良在那里站著,于是轉頭道,「大師兄過來啊,怎麼站著啊。」

穆良這才過去,面上平靜地坐下,實則心中很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亂什麼,就是亂,視線跟著鳳如青的身影,她越是晃,他越是亂。

「看著我干嘛,」鳳如青湊近穆良,鼻尖都貼上他鼻尖,「大師兄你說實話,我好看嘛」

穆良側開頭,被她突然的親近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回答道,「好看。」

鳳如青笑起來,站到穆良的面前,嘴里還含著蜜餞,「大師兄見過我瘦野狗的樣子,還覺得我好看?」

穆良聞言想到鳳如青才入山門那個時候,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那時候鳳如青確實瘦得厲害,頭發也又黃又軟,吃東西一次能撐到肚子鼓起來,而且帶著各種各樣在凡塵求生時候的惡習,偷同修的東西,還總是陰沉沉地縮在角落。

穆良想到那時候的鳳如青,再看現在的她,完全就是兩個人。

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穆良看她都是一樣的,就算這感情從憐惜和疼愛變成了情愛,在穆良的眼中,鳳如青也依舊還是當初那個他親手教養的孩子。

「你當時也不丑。」穆良說著也笑了,「就是瘦,胖了就漂亮很多。」

鳳如青也笑。她那時候什麼德行她自己知道,她但凡是稍微水靈一點,那個年歲的女孩子早就被抓住賣了。

「那大師兄看女人的口味可還真的挺特別,」鳳如青又吃著酥酥的點心,「這修真界那麼多仙姿玉貌的仙子,都沒有讓大師兄動心,偏生喜歡我,當真是奇了。」

穆良不是個善于開玩笑的人,嗔怪地看著她,但並非是生氣,只是無所適從。

他也想要說些什麼俏皮話,顯得自己不那麼無趣,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來,心中漸漸漫上挫敗。

要到晚飯時間了,鳳如青吃些小點心也不過就是墊肚子,很快借機去了外面,把羅剎揪到一邊問,「赤日鹿肉還有嗎?」

羅剎點頭,「還有,不過剩的不多了,上次大人說扔了,小的們沒有舍得,吃了不少,大人恕罪……」

「無礙的無礙的,」鳳如青抿了抿唇,「這樣,還剩下多少,多變些花樣做,今晚晚飯就吃這個,還有什麼角羊肉啊,還有翅牛肉啊,都上!」

羅剎可是個幾千年的老惡鬼了,這世間什麼事情沒有踫見過,朝著鬼王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心領神會,「大人只管放心,前些日子魔族還送了鹿血酒呢,混著千年老參泡了有陣子了,如今喝正好,要不要煮上兩壺?」

鳳如青摟過羅剎肩膀,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低聲道,「去吧,今夜廚房那邊全賞。」

羅剎領命去了,鳳如青腳步雀躍地回到屋子里,將鬼王殿的禁制設下之後,這還沒開始吃鹿肉,便似乎開始燥了一般。

真不是她急色,實在是她好一陣子沒有酣暢淋灕地來一場了。

好吧……就是她急色。

誰規定的女子不能急色,大師兄這麼好,看著這麼的端方肅正,這樣的男人沉淪情.欲的模樣,誰又不想看看?

況且他們算是兩情相悅,又不是小孩子了,加一起都一千多歲了,鳳如青不覺得還需要如凡間一般講究個什麼眉目傳情一陣子。

穆良溫吞地坐在桌邊喝茶,鳳如青坐回桌邊,笑著和穆良攀談昔日種種,講些這些年來的趣事,將穆良逗得一直在笑。

穆良雖然不會說什麼俏皮話,卻一直都很認真地听,很認真地在回應鳳如青的話,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健談。

待到晚飯上來,鳳如青為穆良倒了鹿血酒,自己也倒了一些,舉杯道,「我知道大師兄素日不喜歡吃喝這些,今日便破個例,陪陪我可好?」

穆良這時候不可能拒絕鳳如青,他始終覺得鳳如青是因心魔的關系,才會對他這般,而他因為私欲卑劣地想要她。

因此這一頓飯,他又破天荒地吃多了不說,還飲了好幾杯鹿血酒。

倒不至于醉,這酒對于修士來說,哪怕是加了赤日鹿的血,也只是微微暖身的效果而已。

鳳如青酒足飯飽,天色已經黑了,她從桌邊起身去後殿,很快渾身濕漉漉地回來,只穿了一身里衣,穆良一見她這樣,疑惑道,「小師妹,你這是……」

他要起身,被鳳如青按在座位上,鳳如青身上帶著水的涼氣,還有些微十分淺淡的酒氣,簡直像個水中爬上來的艷鬼。她按住穆良的肩膀,徑直迎面坐在他的腿上,環住了他的脖子,將濕漉漉的額頭抵在了穆良的額頭上。

「你這是做什麼……」穆良這才將後半句話問出口。

鳳如青低低地哼笑一聲,「我身上酒氣太重了,怕大師兄不喜歡,所以去後殿洗漱了下。」

穆良聞言笑了笑,「水冷,我為你施清潔術便好了,何須這樣,我幫你烘干吧。」

鳳如青這一坐,將穆良的衣袍和腿上都坐得濕了。

「不要,」鳳如青氣息湊得很近,「不要烘干吧,我熱得緊。」

穆良聞言頓了頓,伸手扶著鳳如青的肩膀,「可你也不能這樣濕著啊。」

「有何不可?」鳳如青環著穆良的脖子,「我又不會生病,莫不是大師兄嫌棄我濕漉漉的?」

穆良身上也濕漉了一半,聞言哭笑不得,「小師妹,我見你喝了不少,你是不是醉了。」

「確實有些醉,」鳳如青拉著穆良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若有似無地親吻著他的耳垂,說,「不知大師兄有沒有听過一句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穆良呼吸猛地一窒,他耳根頓時紅透,且這紅順著耳根快速彌散,他總算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鳳如青這是在與他調情。

穆良不是沒有見過情痴,不是沒有在驅邪除祟的時候,見過男女妖邪肆無忌憚地行那等事,更受困于心魔久久不能除。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要將這件事被鳳如青知道,即便是鳳如青知道了,他也未曾想過與她這般耳鬢廝磨。

「大師兄,你同我一塊濕好不好?」鳳如青吐氣如蘭,卻如同能夠崩山倒海的颶風,將穆良的山海都吹到破碎。

「小師妹……」穆良微微向後,躲開鳳如青唇瓣在他面上若有似無的逡巡,「你,你醉了。」

「對啊,」鳳如青說,「可是大師兄與我喝的差不多,怎麼只有我自己醉了呢?」

穆良啞口無言,鳳如青又說,「大師兄,你看看我。」

穆良慢慢轉頭看鳳如青,卻冷不防鳳如青的紅唇就這麼踫上他的唇。

穆良都不會動了,鳳如青卻沒有下一步,只是低低地貼著穆良的唇邊笑。

穆良心中翻山倒海,素白修長的雙手,本是虛虛環著鳳如青的腰身,但漸漸的,隨著心中山海崩塌,他的雙手漸漸攀上懷中這人濕漉的肩背和後腰。

漸漸收緊,直至最後徹底將她禁錮在懷中,穆良一點點地感覺到自己沉淪,他緩慢地輾轉在鳳如青唇瓣,最終在鳳如青的一聲「大師兄」當中,徹底深陷其中,攻城略地,敲開那一扇他從未敲開過的馨香甜美的門,纏著他愛侶的唇舌共舞。

鳳如青如願以償地將穆良衣袍都沾濕,待到兩個人艱難地分開之時,穆良的雙眼當中溫和不再,早就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漩渦。

鳳如青問穆良,「大師兄可喜歡這樣?」

穆良心魔作祟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的呼吸不穩,他唇舌發麻,好一會才嘆息一般低聲道,「喜歡。」

鳳如青說,「那大師兄今夜便不要走了好不好?」

穆良下意識地回答了「好」,等到明白了鳳如青的意思,頓時推開鳳如青起身,有些慌亂地朝著門口走,「我,我先回去了。」

鬼王殿禁制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打開的,穆良是高境修士,若要強力破除,自然能夠打開,卻也不是手到擒來。

而他還未走到門口,便被鳳如青從身後摟住了,「大師兄你怎麼這樣啊,你不是說喜歡嗎?」

穆良面紅耳赤,嘴唇抖了抖,往昔淡然不復存在,眼神慌亂地四顧,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半晌才吭哧道,「太快了,小師妹。」

鳳如青「噗嗤」一聲笑了,自穆良的身後將他腰身摟緊,「什麼太快啊,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索性道,「大師兄,你不知那赤日鹿的效用,我連食了數日,屬實難受得緊,今夜我又吃了那麼多,還飲了鹿血酒,你若是這樣走了,留我一個怎麼挨過去啊?」

穆良又是半晌才說,「誰要你……吃那麼多。」

鳳如青貼在他背後悶悶地笑,「好師兄,你這麼把我扔下了,不怕我找……」

穆良猛地轉身,微微蹙眉看著鳳如青,「你說什麼?」

鳳如青借機鑽進他懷中,嗔道,「不怕我泡一夜的冷水麼。」

穆良垂頭看著鳳如青燦若春華的面容,心馳神曳之余,還是覺得太快了,他就沒有想過這種事,他也沒想到鳳如青會……

待他回過神,鳳如青已經拉著他走到床邊。鳳如青坐在床上,穆良站在床下,他的腰封不知何時落在了艷紅的床鋪上,在這艷色當中白得刺眼。

穆良閉了閉眼,腦中嗡鳴,一片混亂。

鳳如青一手勾著他的脖子,帶著他不讓他躲開,親吻他的鬢發,「大師兄,好師兄。」

「你別躲,先這樣來一下,待會我們才能盡興。」鳳如青用十足哄勸的語氣說,「都交給我,你閉眼就是。」

鳳如青唇落在穆良的下巴上,輕啄他的下顎,鬢發,以及他的側臉。

穆良微微向前躬身,頭被鳳如青勾著,與她額頭相抵,額角和脖頸卻漸漸鼓起青筋,眼中血絲漸漸被水霧替代。

「呵,這可長得真好。」鳳如青帶著笑意地夸贊。

穆良喉結滾動,忍無可忍地堵住鳳如青的嘴。

夜色漫漫,這一夜那些鹿血酒和赤日鹿的肉可當真絲毫也沒有浪費掉。

何為得償所願?便是抵死纏綿。

鳳如青在臨近天亮的時候,才窩在穆良懷中睡去,穆良一夜未睡,在鳳如青睡去之後,抬起指尖,慢慢地點在鳳如青的眉目之上。

他眼中一片蕩漾溫情,施了個清潔術,將兩個人身上的汗水與黏膩都祛除干淨。

這才湊近,半撐起手臂,雪色里衣陷在大紅的錦被當中,隨著他的動作磨砂出細微聲響。

他將唇,輕輕印在鳳如青的眉心,閉上了眼。

十丈紅塵裹滿全身,這一場沉淪是他天從人願的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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