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殿的禁制, 除了鳳如青之外,這天下唯一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破開的,便只有前任鬼王弓尤了。
而來人毫無疑問, 也正是弓尤。
鳳如青迅速與弓尤纏綿在一處,幾月未見, 思念洶涌將兩個人淹沒, 鳳如青跳起來勾著弓尤的脖子,弓尤托住她的雙腿,像抱小孩子那樣抱著她。
撞見這熱辣的場面嘰嘰喳喳跑開的小鬼, 絲毫沒有打斷兩個人, 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燃的氣味, 親吻的極輕唇齒聲,听得人面紅耳赤。
鳳如青和弓尤在一起的時間久了, 性子都有些受他的感染,不管不顧的兩個人都忘了再重新設下禁制。
鬼王殿其實也沒有什麼人會硬闖,兩個人纏綿到床上, 艷紅的床幔落下來,倒也遮擋住一切, 體溫與殿內的熱度都在升高, 進屋到此時, 弓尤和鳳如青甚至沒有來得及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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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和弓尤都萬萬沒有想到, 今天這鬼王殿注定是個熱鬧的好日子。
荊豐本來已經和穆良走了, 但他不甘心沒有和小師姐好好地說上幾句話, 于是在出了黃泉鬼境的時候,突然間對穆良說道,「大師兄你先回去吧,我才想起, 我這懷中還有一些畫像,方才我給忘了,我這便送進去!」
這實在是個蹩腳的理由,穆良看著荊豐長大,自然知道他何時說真話,何時是撒謊,只是他現如今正因為那種抓不住的熟悉感有些焦躁,以為荊豐是與黃泉中的哪位鬼君交好了,這便是去找人說話。
畢竟這些年門派中事宜繁多,師尊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閉關,他能夠抽出空的時間很少,許多時候,都是荊豐下黃泉多些,有兩個相熟的人也不稀奇。
荊豐說完就轉頭又朝著里面走,穆良在身後叮囑,「你快去快回,莫要耽擱太久,門派中還有很多事。」
「我知道了,」荊豐如今已經快要成為焚心崖的一把手,掌管的是門派中的罰,只是他這性子到如今也還是跳月兌,不安穩。
穆良心中默默地嘆口氣,便徑自先御劍離開了黃泉鬼境,而去而復返的荊豐,被根本不知鳳如青那里來了客人的小鬼,一路就引到了鬼王殿的門口。
然後荊豐見門甚至都沒有關著,對小鬼說道,「你且去吧,我自去找赤焱大人。」
小鬼倒是都知道這仙君乃是鬼王座上賓,于是便走了,荊豐邊喊著小師姐,邊走進去的時候,鳳如青與弓尤正顛鸞倒鳳,不知怎的蹬開了一角朱紅的床幔,便這般的猝不及防,讓荊豐看到了絕不該看到的東西。
「小師……姐。」荊豐愣在床尾,鳳如青听到聲音之後猛地轉頭,正自床幔當中撞見了荊豐的碧翠懵懂的雙眸。
鳳如青頓時緊張得險些一絞將弓尤絞廢了,鳳如青險些尖叫出聲,幸而大場面她也見得多了,猛一揮手,便以鬼氣將荊豐纏縛成了一個嚴嚴實實的黑繭。
弓尤正享受著,本就多日未親近心愛之人,被這樣冷不防地一絞,哼聲無措地順著床幔傳出,竟是這般就交代了。
鳳如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起身,在弓尤比鬼氣還黑的視線中直接躥到了殿後的沐浴池,勾動手指引池水兜頭淋下來,迅速洗去自己一身熱燥,還有只有男女親近才會有的淡腥。
待到鳳如青長發濕漉漉地披著衣袍回來,撞見一臉煞氣的從床幔爬出來的弓尤,兩個人對視一眼,差點雙雙撞牆去了。
鳳如青連忙將手沒入層層纏縛著荊豐的鬼氣當中,拉著他去了偏殿。
活了幾百年了,鳳如青上一次這般尷尬得恨不能從地縫鑽進去的時候,還是在荊豐同她說,整個懸雲山都知道她喜歡施子真的時候。
她鬼氣纏縛著荊豐,荊豐便很老實地站著,他的境界已經近八境,乃是能媲美懸雲山之外仙門掌門的功力,之所以沒有掙月兌,只是因為剛才那一幕對他來說太震撼了。
他常年在外,見過許多妖孽苟合,甚至撞見過成精的合歡草,再過分的畫面都有,但他都能夠只當一棵樹,一朵花,卻從沒想過看到小師姐……
荊豐有些犯傻,但他任由鳳如青將他纏縛住,將他帶出來,更重要原因是他听話,听鳳如青的話。
鳳如青看著面前一動不動的黑繭,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而後自暴自棄地將鬼氣撤掉,攏了下衣袍,不敢看荊豐的表情。
她曾經同白禮廝混的時候不怕旁人撞見,甚至弓尤言明他看到了,鳳如青也絲毫沒有在意。
可荊豐不行啊,荊豐是她從小的跟屁蟲……
是在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讓她有做尊上的感覺的小師弟啊。
鳳如青長發水淋淋的還在滴水,心里哀嚎這都什麼事兒啊,他應該沒有看見多少吧剛才那個側躺的姿勢……
鳳如青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怎麼回,咳,回來了?還有事」
鳳如青硬著頭皮看向荊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態度顯得正常,而荊豐看上去也確實很正常,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鳳如青心中稍稍松了口氣,那種濃烈的帶壞小不點的罪惡感總算是消散了一些。
雖然荊豐已經是個和她一樣六百多歲的人了,但在鳳如青這里,他還確實只有個子和身量高了而已。
「沒什麼事,」荊豐神色如常,「就是想跟小師姐說說話。」
鳳如青見他這如常的語氣,再度松了口氣,「哦……我還以為你跟大師兄走了。」
荊豐看著鳳如青濕漉的長發,有一縷濕貼在她的側頸之上,水漬順著那縷頭發,沒入了衣領的一片幽暗當中。
他視線頓了頓,再度在這尷尬的氣氛中開口,「你的頭發還濕著。」
荊豐說著,在這殿內環視了一圈,找到了搭著布巾的架子,將布巾抖開拿過來,直接蓋在鳳如青的頭頂開始幫她輕擦。
鳳如青伸手連忙捧住,「我自己來。」
荊豐松開手,退開一些,看著鳳如青沾水的眉眼和睫毛,在鳳如青稍微放松了一些,準備說和穆良相認的事情的時候,突然間開口問道,「你不是說弓尤不是你的情人嗎?」
鳳如青差點把自己的腦袋捏爆開,使勁用布巾搓著,含糊道,「啊……之前確實不是。」
「他的體質異于常人,」荊豐皺眉,「是他逼迫你嗎?小師姐是否要吃苦頭?」
這個吃苦頭用的是真的好啊。
好就好在鳳如青差點當場魂飛魄散了。
「不不不……不是!」鳳如青毫不懷疑,她要是沒有解釋清楚點了頭,今天這荊豐定然是要去找弓尤打一架的。
「我是在冥海的時候和他好的。」鳳如青說,「小師弟,你別擔心,現如今這天下,誰也不可能委屈了我。」
「咱們別說這個了,你是不是回來問我為何沒有和大師兄相認?」鳳如青繞到桌邊上坐下,把布巾拿下來,她是腦子糊了,才會還在那里搓,她周身微微一震,那水汽便徹底在她身上煙消雲散。
「是啊,」荊豐跟著鳳如青坐到桌邊,「小師姐未去冥海之前,不是說了將來自冥海回來了,便與大師兄見面嗎,我將大師兄帶來了,小師姐為何卻不肯相認?」
說起這個,鳳如青確實不知道如何明確地去解釋,她的心境隨著際遇幾番變化,她不是不想見,不想認,只是穆良來得太突然,她像個離家多年始終不肯傳消息回去的沒心肝孩子,怕穆良用責怪的眼神看她。
她曾以為那不重要了,畢竟那些只是漫長生命當中很小很小的十幾年,但後來在冥海當中,她又險些行差踏錯,因為若是當時她選擇殺福壽神君,冥海大陣才是真的開不得了。
而她最終選擇獻祭自己的原因,無論剝去多少層光風霽月的外殼,歸根結底,是因為懸雲山上經年累月刻錄在山門前石碑上山規使然。
一個人的家庭背景,她的經歷還有她一生做的所有所有的選擇,無論活了多少年,無論時過境遷了多久,都是刻錄在骨子里面最初的那些東西影響著她,那個東西稱之為——家。
而塵世顛沛讓她的性情惡劣,懸雲山才是拂去她的腐爛皮肉,令她重新生長出筋骨的家。
在成長的過程中,她會幾次覺得那不重要,那只不過是很小的一段,只不過而已。
她甚至一度憎恨,怨懟,再也不想要回去,可等到她真的再度面臨生死,經歷過那樣慘烈的戰斗,她才懂得,真正的成長,就是看透過去的過程,反復無常的過程。
她在塵世在冥海在黃泉中遭遇的所有,她學會如何去堅強去爭取,她密布的傷口變成無堅不摧的鎧甲,她成了走在風雪之中,也不會畏懼寒冷的強者。
但那有人疼愛呵護,什麼也不用去做,不需要努力和付出就能夠得到一切的十幾年,依舊是她此生最美的綺夢。
越是明白清楚,鳳如青越是不敢輕易戳破。
她沉默的時候,荊豐看著她的神情,忍不住問,「小師姐,你是不是再也不想回山了?」
他看著現如今已經和記憶中那個當初在山上帶著他瘋玩的小姑娘完全不同的鳳如青,她如今已經是這黃泉十八殿之主,赤焱鬼王。
她還會想要回那個越發清冷的懸雲山嗎?
是他帶大師兄過來太過沖動,讓小師姐為難了嗎?
荊豐從不曾跟誰說話這般的小心翼翼,鳳如青听了卻噗嗤笑出聲,「當然不是,我這不是新官上任,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處理好,再加上四海如今因為墮神和天裂現世,紛亂四起,我只是有些忙,忙過了這陣子,我親自去找大師兄。」
荊豐松口氣,也露出笑意,他湊近鳳如青,卷曲的長發也跟著他的動作在他肩頭跳動,十分活潑,「到時候大師兄若是知道小師姐是鬼王了,定然歡喜至極!」
鳳如青也笑起來,荊豐總是能讓她輕易真的展顏,說好了這個,荊豐便不擔心了,他也不是個不懂事的,更不干涉鳳如青跟誰在一起,方才只是太過恰巧地撞見了那般場面。
他起身準備走了,山中確實最近很多事情要處理,他也需經常帶著弟子出門驅邪,不能耽擱太久。
鳳如青送荊豐,荊豐便在過往生橋的時候,說道,「小師姐同弓尤在一起,別的倒好,他很強,只是他如今回天界了,很難總是來下界,那豈不是許久才能見到?」
鳳如青尷尬的情緒這會已經散了,荊豐是草木本體,本就是無心無情,不在意這種男女之事。
「倒也沒有什麼,整日膩在一起如今也沒有時間,」鳳如青說,「現如今四海紛亂,待到這亂有個定數了,總能在一處的。」
荊豐便沒有再說什麼,對他來說,小師姐便像是離家的長姐,只要在外不受委屈,他便不會擔心。
「那便好,」荊豐說,「小師姐我走了,待過些時日,再來看你。」
鳳如青一路將他送出黃泉,眼見著他御劍飛走,這才回到了鬼王殿,弓尤正在她的床上趴著生悶氣,半路上被猝不及防地打斷,還沒忍住交代了這件事,對他來說算是個打擊。
鳳如青看著他這樣子就憋不住想笑,送了荊豐回來之後,她已經交代了羅剎和共魎,今日無天塌下來的大事,不要打擾她。
鳳如青回手將殿門設下禁制,從弓尤的身後撲到他的背上,摟住他的腰道,「怎麼了,嚇著了」
弓尤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面傳來,「你快去忘川找找吧,我的三魂七魄都沒了。」
鳳如青笑出聲,把弓尤扳過來瞧了一眼,便道,「胡說,這不是挺精神的。」
弓尤也笑起來,鳳如青這才看清了,他今日裝扮英武得很,一身白色軟甲,長發難得規規矩矩的束在發冠之中,好似從戰場上剛剛下來。
但方才親近的時候,倒也沒有在他身上聞到血氣。
「你這是……同誰打架去了?」鳳如青手指在他肅整的軟甲上彈了彈,方才兩個人急著辦事,都沒有除去。
弓尤點頭,但又搖了搖頭,「不是打架,你不知道,憋屈得緊,不能痛痛快快地打,都是天界氏族鬧市,只能鎮壓,鎮壓!一群紈褲子弟,多年安樂窩被毀了,自然是要鬧。」
弓尤說得義憤填膺,「我有時候還真懷念在冥海之底,至少那時候面對熔岩獸能夠直接動手,這群不怕死又不能死的狗東西,真是氣得我連睡都睡的不安穩!」
弓尤說得委屈,鳳如青卻笑起來,早就料到他到了天界要面對這些的,哪怕他現如今是唯一的能夠擔得起天界太子之位的龍族,卻越是想要的多,便要承受的更多。
白禮那時候在登基之後尚且為了平和朝野內外夜難安寢,天界又豈止是人間只是勾心斗角爭權奪勢這般簡單?
那些早早飛升的神仙,在天界形成了一個個龐大的神族,相互間勾連互通,天道清算下去再多,根深蒂固已久的,只是尸位素餐不曾殺生害命的還是佔大多數。
在鳳如青看來,天上人間都無甚區別,弓尤要面對的又豈止是這些而已。
你要的越多,付出的也會越多,弓尤一顆赤子心,想要將天界的腐朽清除,可那又怎會簡單?這道理不需要鳳如青多說什麼,弓尤自然也是懂的。
鳳如青邊听著弓尤傾訴,手指邊利落地勾在他軟甲的扣帶上,弓尤軟甲被甩地上的時候,看著鳳如青一臉無奈,「你是不是只想這個?不想我!」
鳳如青嘖了一聲,「我這都素了多久了,在冥海海底之時,你日日纏著我,那你是不是也只是想這個不真的喜歡我?」
「你放屁!」弓尤瞪她,「我是偷偷在鎮壓回程的時候跑下來的,我若是不真的喜歡你,我干嘛要……唔。」
鳳如青親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唇,「那就少說話多辦事,你再不跑出來,我就殺上天界去搶人了……」
弓尤被她一句話就逗得開懷,抱住鳳如青,抬手一揮,床幔便再度落了下來。
被翻紅浪,雲雨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