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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二條魚•鬼王

鳳如青根本听不懂這女人說的什麼, 甚至懷疑她或許是個瘋子。

且不說懸雲山常年游歷在外,她素未謀面的二師姐名叫雁風,根本不叫什麼于風雪, 就這女人這般的胡言亂語,很顯然是失心瘋了。

鳳如青幾乎是毫無遲疑地將自稱是她二師姐的女人, 從窗戶旁邊給甩到別的地方去了。

于風雪在小屋子不遠處的草地上滾了一圈, 站起來之後呸地吐掉了嘴里的草葉。

她抖了抖衣袍,邊往反方向走,邊嘟嘟囔囔道, 「我就說盜版書不能看, 不能看。亂碼就算了, 內容也沒有人能負責。書里女主角分明是個綿軟的誰都能捏一把的小白兔類型,這個凶殘的邪祟是哪位啊……」

打不過打不過, 溜了溜了。

于風雪走後,鳳如青按著自己的肚子微微皺眉,大抵是先前本體消耗太大了, 她又昏迷了很久,實在是餓得厲害, 肚子餓得疼。

好在弓尤這時候已經端著一個籃子回來了, 鳳如青連忙搶過籃子, 顧不得放在桌子上, 直接把上面蓋著的布掀開一看。

她朝著籃子里面伸了一半的手, 頓住了。

「我說了, 這里的食材很單一……」弓尤神色復雜道,「全都是魚,各種各樣的魚。」

鳳如青在冥海之底,與各種魚類和從未見過的腐爛的未知生物, 戰斗了一共七年多。

對于魚這種生物,她已經深惡痛絕到想到就排斥的程度,現在弓尤告訴她,這島上全都是魚,還各種各樣的魚……

鳳如青在冥海之底被逼到絕路,生生劈開水天之境的那時候,臉色都沒有這麼難看過。

哦對了,這島上確實是除了魚還是魚,除了吃的魚,她記得自己昏迷之後,還看到了許多人魚。

弓尤走到桌邊,看著鳳如青的面色忍不住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連那種危機的時候,還能生生劈出一條活路,怎麼見了魚臉色這麼苦啊。」

鳳如青看著他笑,坐在桌邊上沉默片刻,問道,「我昏睡了多久,你恢復得怎麼樣?」

弓尤將小籃子里面的魚肉端出來,放在桌子上,「你好歹吃一些,也沒有很難吃,」弓尤說,「你昏睡了快一年,我恢復得很好了。」

就是後脊的鱗片禿了。

弓尤說到這里便不欲再提他禿鱗的事情,轉移話題道,「你先吃,吃完了我帶你看看人魚族的棲息地,還有天裂之處。」

鳳如青嘆了口氣,看了看桌上的魚,片刻後伸手直接撕下了一塊,送到嘴里。

還好,沒有她想的那麼難吃,是烤的,還是挺鮮的。

鳳如青的食欲一打開,就開始迅速進食,長發從肩頭散下來,十分的礙事。

她伸手不耐地撥了兩下,弓尤便從旁邊起身,走到鳳如青的身後伸手幫著她攏了起來,然後十分利索地挽起。

最後他還從自己的頭頂抽出了一根骨簪,幫著鳳如青挽好頭發。

這種事情,從弓尤自己恢復之後,就一直在做,因此做得格外的自然。

鳳如青不由得側頭看他,弓尤來不及收起眼中別樣的情緒,被鳳如青抓了個正著。

他看上去還是和在冥海中那時一樣,似乎更精壯了些。這身銀白色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半點也沒有如玉公子的味道。

他的眉目輪廓如刀削,肩頭手臂腰身,都很緊繃,有種呼之欲出的勇猛。

偏偏眼中帶著憨傻的溫柔,與他整個人極不相稱,鳳如青捕捉到之後,就見他掩飾地笑笑,指尖蹭在衣袍上,肉眼可見的局促。

「你快吃,」他干巴巴地說,「我幫你挑魚刺。」

他說著,又快步去淨了下手,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地回來坐在桌邊上幫著鳳如青挑起了魚刺。

他這一番舉動,活像個喜歡的漢子來家里吃飯時,恨不能將米缸底兒都掀了伺候的小寡婦。任誰看上一眼,都能看出他心里裝著什麼東西,不敢出口不知所措。

鳳如青看在眼里,吃著他親手給自己挑出的魚肉,又想起了冥海之中,絕境之時,弓尤為給她爭取逃月兌的時間,化身為龍圈住她的樣子。

說一點沒有觸動是假的。

鳳如青在白禮轉世之後,真的沒有準備找個誰。

她並沒有放不下,也沒有急著去掙月兌什麼。她想著,還了宿深的妖丹,還了弓尤的人情,她或許會找個地方隱居起來。

還像剛剛從極寒之淵中出來的那時候,尋個山頭,佔山為王,食獸魂,喝野露。

但宿深始終找不見,弓尤又在來冥海途中對她傾訴情感。

鳳如青最開始是真的覺得不行,弓尤這種根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鳳如青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喜歡什麼樣的。

但八年時間,經歷了那樣的生死相依,饒是她是個無心無魂的邪祟,不會如弓尤一樣驚天動地到肯為她舍命,可她也還是不否認現在看著弓尤,順眼了。

看他傻兮兮地圍著自己轉圈的模樣,好像懸雲山後山上追著她要乳糕吃的傻仙鶴,呆頭呆腦。

可他的赤誠與情真,都到如今了,沒有理由拒絕不是嗎?

鳳如青不著痕跡地看著弓尤,弓尤挑刺挑得認真,再將魚肉遞給鳳如青的時候,指尖突然被濕漉的舌尖卷了一下。鳳如青是直接張開嘴來接。

弓尤愣了片刻,指尖上那一片都麻得失去了知覺了。他看著鳳如青如常的神色,心里告誡自己,她不是故意的,這不是很正常麼,就是嘴張大了才踫到,而且她吃東西不是一向恨不得把嘴裂到耳根麼。

于是他把手收回,沉下心思繼續挑刺。

鳳如青看著他表情變化,幾乎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一陣無語,真是沒有絲毫情趣可言。

她又抬起腳,在桌下踫了下他的腿。

弓尤低頭朝著桌子下面看了眼,說道,「伸不開腿吧,桌子矮了。人魚族弄衣袍還行,弄這人類用的桌椅還有房子什麼的,就是粗制濫造。」

鳳如青︰……

行吧,還是吃魚比較有味道,龍有什麼好吃的,鱗片太硬了還崩牙。

于是鳳如青老老實實地吃東西,弓尤見她專注起來,反倒是看她看得有些直。

鳳如青感覺到他猶如實質,幾乎能將人的頭骨燒穿的眼神,心里嗤笑——怨不得說龍性本yin,弓尤卻潔身自好,感情是他這樣的沒人能啃動吧。

鳳如青想著這些年兩個人一言不合打的那些架,每次弓尤下手雖然有忍讓訓練的成分在,卻也不輕。

這也就是她這邪祟受得住,若是換個人,哪怕是為他這欺騙性十足的俊逸所傾倒,也會被他粗壯的手臂給打跑。

鳳如青想到這里忍不住笑起來。她嘴里還含著食物,笑得有些停不下來,弓尤動作頓住,愣愣地看著鳳如青。

她這張臉,不笑的時候已然艷若桃李,笑起來簡直如剎那山花開遍,隨風而顫。

鳳如青笑了一會停下,繼續吃東西。她吃了很多,弓尤就挑了很多,後面鳳如青沒有再試圖撩撥弓尤,反正撩撥了他也看不懂。

況且兩個人雖然如今暫時安全,她也確實要趕快看一下這人魚族,還有那個天裂的狀況。

鳳如青吃完之後,便換上了弓尤給她找的衣袍,冰涼貼身,倒是十分的舒服。

「這是人魚族最擅長的東西,是他們褪下的魚鱗與頭發所編織,」弓尤說,「人魚族的鱗片堅硬程度僅次于龍族,且比龍族柔軟數倍,隨身更佳。曾幾何時,人魚族是供應天界將士們戰袍的唯一種族。」

鳳如青站在陽光下看著,果真見到衣袍上有浮光流動,細密的層疊,但觸手卻很柔軟,

「這東西等到咱們走的時候帶兩件。」她答應帶給荊豐好玩的,不如帶這個,讓施子真幫著他煉制下,便是獨一無二的法袍。

弓尤笑起來,他在鳳如青昏迷的這快一年的時間,跑遍了整個人魚族,了解了天外天的真實狀況,甚至與熔岩□□手了無數次,但始終沒有找到出這里的辦法。

他們進來了,卻出不去了。

水天之境連著冥海大陣,根本無法打破。即便是短暫地撕裂了,從這荒蕪之地里面出去了,甚至僥幸戰勝了冥海中的那些邪物,出了冥海,也會死在一上岸的時候。

因為這荒蕪之地的所有人,只要是身在這里的人,就全部都被詛咒。

詛咒的祭壇和水天之境的陣眼,一半在冥海邊的島嶼上,一半在熔岩之下,必須兩個地方一同打破,這困住人魚族的詛咒,和這天裂被掩蓋粉飾的真相,才會重現人間。

而人魚族哪怕是戰勝根本無窮無盡的熔岩獸,拼著渾身被灼燒成焦炭到了熔岩之下的祭台,卻也根本無法踏出冥海。

因為只要被詛咒人出了冥海之陣,便會在試圖上岸之時化為飛灰。

這幾乎是個無解的死局,不過弓尤並沒有急著和鳳如青說這些,他們才剛剛拼死拼活地來到了冥海之底的荒蕪之地,她才剛剛醒過來,不急。

況且弓尤真的非常喜歡听鳳如青說話,她輕飄飄地,說將這鮫織戰衣帶出去的樣子,好似這世間根本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擋住她。

跟著這樣的她在一起,弓尤也覺得這一年多日益被天裂處的熔岩蒸騰而出的焦灼,都被她三言兩語,奇異地撫平。

兩個人從小屋子里面出來,走在這荒蕪之地。鳳如青看著漫山的青翠,感受頭頂溫熱的陽光,覺得這「荒蕪之地」的形容,似乎不太貼切。

「這里為什麼叫荒蕪之地?」鳳如青問弓尤。

「你跟我來,」弓尤拉住鳳如青的手腕,帶她極速攀上一座高山。

站在山頂之上,熱浪如火焰的尾巴,朝著鳳如青掃來,山崖之下,一切生機被這高溫灼燒成一種灰白色。

鳳如青被這熱浪沖得不由得朝後退了一步,然後順著被灼燒成一片焦土的地面,看向了遠處——無垠的大地之上,是看不見邊界的赤紅,紅得人眼球灼痛。

在熔岩的盡頭,連接天際的地平線之上,天空似乎被人持劍劈裂,裂縫之中翻滾著濃郁的黑氣,而那裂縫的底部,正在片刻不停地朝外涌動著熔岩。

這里簡直像是一片太過龐大的煉獄,他們身處的這一小片蒼翠,也已經顯而易見地被侵染了許多。到處在飛的白色灰塵,便是那被烤干揮飛的植物。

直到這一刻鳳如青才真正地明白,為什麼這里叫荒蕪之地。

熔岩所到之處,草木枯化生靈成炭,自然是荒蕪一片。

鳳如青吸了滿口的熱浪,雙目酸痛難忍地錯開視線,弓尤帶著鳳如青朝後退,他們一下了那山頂,便感覺不到那種熱度了。

「那便是天裂,」弓尤說,「我帶你去看人魚族。」

待到弓尤拉著她乘風一般地來到一處水邊,她看到陽光下無數人魚或趴伏岸邊,或在水中翻滾上下的場面,著實是有些被震撼到。

鳳如青之前見過人魚族,但只是在昏死之前見過。

那時候她消耗太過,已經是強弩之末,見到人魚之時,又是在趴在地上的角度,因此只看到了他們同人類一般無二的上半身,只知道他們是長發,膚色蒼白得厲害。

可現如今見到人魚全貌,饒是鳳如青也不由得咂舌。

曾在懸雲山時,山門師兄師姐個個姿容超乎常人,而她師尊更是修真界之首,無論是功法亦或是風姿都無人能匹敵。

她甚至見過真的狐狸精,妖艷魅惑。

但今日見了人魚族,她根本挪不開眼。

陽光下各色魚尾的鱗片映得這一片小天地斑斕至極,人魚們的模樣乍一看同常人一般無二,但只需細細看上一眼,便能夠發現,他們自面上開始,便有細細密密的鱗片附著在皮膚之上。

鱗片從雙頰到下顎,覆蓋過整個上半身,最終在魚尾處漸變成大一些,看上去堅硬且閃亮的色澤。

他們的長發如水草一般地漂浮在水中,耳朵後生著異于常人的鰭,而扒在岸邊的手指縴長過度,指甲尖利如刀,五指的連接處,附著一層薄薄的蹼。

這種人類的模樣與種種非人的特質奇妙地融合在一種生物的身上,讓他們個個美麗妖異到比陽光還要晃眼。

此時這些美麗的生物,正毫不刻意地在水中展示著他們或曼妙或精壯的身姿,長長的魚尾輕輕拍打水面,帶動粼粼波紋。

當他們朝著你微微歪頭,空靈又好奇地看過來,那淺淡的看似毫無情感,卻實則映著水天一色的眼楮,能將這世間的一切有情人心甘情願地勾入海中。

這便是人魚族即便是消失于世間許久,卻依舊在話本和故事中被稱為海妖的原因吧。

鳳如青看得入神,連呼吸都放輕,眼花繚亂,竟分不清哪條魚……哪個人魚最好看。

突然間她的眼楮被擋住,弓尤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別看了,人魚族有魅惑之術,若是你被誘惑了,便要同其結為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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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如青心說那就結啊,這麼美麗的生物,又不是人類,作為伴侶也不賴啊。把家建在湖邊海邊,每天看著他在水中撒歡,不迷人嗎?

不過鳳如青沒有說出這些話,也沒有拉開弓尤捂著她眼楮的手。雖然這些美好的人魚看上去比弓尤這蠢龍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他們不會在絕境對她以死相護。

鳳如青被弓尤捂著眼楮帶離這一處小天地,兩個人尋了個風景十分開闊的地方坐著。弓尤將人魚族的一些不能觸及的規矩講給鳳如青听,鳳如青便眯著眼,邊曬著太陽,邊仔細听弓尤在她身邊說話。

她早在六百多年前就死了,偷生在世間,其實冥海海底的絕境之時,她也沒有很大觸動。

可她听著弓尤帶著一種嫌棄的情緒,跟她說的人魚族禁忌,不過就是不要隨便去靠近和答應他們什麼,否則很容易被騙著結下契約,成為人魚族的伴侶。

而人魚族除了喜情之外,還很善戰,看上去縴弱無比的人魚女,也能夠比凡間普通的高境修士和邪祟厲害許多。

「你別被他們的外表騙了,」弓尤說,「在海中,他們能夠獨自戰勝像我們遇見的那樣一群骨魚。」

弓尤說,「他們的身軀能夠承受住難以想象的力度,鱗片又僅次于龍族,速度和力量都十分可怖,指甲能輕易地切開水中一切魚類,甚至石頭。」

鳳如青內心毫無波瀾,但面上作一副驚嘆的樣子,「哇這麼厲害,那人魚和龍族的混血,不是更厲害?」

弓尤再一次地沒有意識到鳳如青是在調侃他,很認真地為鳳如青解釋了一下人魚族和龍族混血的好處與弊端。

鳳如青听了一大堆什麼速度力量和身體抗壓能力、騰天還是游水的好壞之後,總結道,「我了解了,我看出你沒繼承人魚族什麼優點了。」

喜情倒是繼承,卻光喜情不通情趣,就算是人魚,也是個萬年孤苦苦大仇深的老魚。

鳳如青索性轉移話題,「今晨你給我拿吃的的時候,有個女人跑來跟我說是我二師姐,被我扔遠,我見她不是人魚族,她怎麼回事?」

弓尤總覺得他被鳳如青嫌棄了,憋悶的感覺在胸腔中揮之不去,鳳如青突然轉移話題,他只好跟上。

「她確實是懸雲山弟子,」弓尤說,「據說是許多年前,在冥海邊上踫上了要上岸去動陣法和禁制的人魚族,然後親眼見證了先行離開海陣的人魚族化為飛灰,連忙阻止了緊隨其後要出海的藍銀。」

鳳如青滿臉疑惑,弓尤解釋道,「藍銀是人魚族新任族長,你二師姐對他一見鐘情,死活跟到了冥海之底。」

鳳如青眨了眨眼,「可我听我大師兄說過,二師姐名為雁風,她說她叫于風雪。」

弓尤說,「她叫于雁風,自己給自己改了名字,因為藍銀喜歡風與雪。在這冥海之底,是沒有雪的。」

鳳如青並不關心什麼二師姐,什麼風雪還是一見鐘情,她精準地找到了重要的部分,問道,「她能力很強對麼。」

否則不可能什麼一見鐘情便跟到了冥海之底,早在半路上被海中邪物給撕碎了。

弓尤點頭,「她現如今是人魚族對抗熔岩獸的主戰力,她有把重劍,絕殺是冰凍,對抗熔岩獸最佳。境界的話,我前段時間與她一同對戰熔岩獸,推測七境以上。」

鳳如青只在穆良的口中听說過她,據說她游歷人間,走的是苦修的路子。在人間游走,到處歷練,功法扎實是必然的,境界高也合理。

不過鳳如青仍舊想起她便皺眉,「可她是否腦子不太好,胡言亂語,我根本听不懂。」

說到這里,弓尤表示贊同,「她確實,失心瘋得不輕,那藍銀族長將來是要在族中尋妻,負責繁衍之事,不可能跟個人類,她偏生死纏不放。這許多年,因為她戰力強橫,倒也真的在族中站穩了腳跟,藍銀身邊的位置沒有人魚敢靠近。」

鳳如青听到這里倒是有點欣賞她,「倒也是個至性之人。」

「對了,你同我說說我昏迷的這一年,你在人魚族查到的事情,」鳳如青說,「水天之境如何破,如何破開冥海大陣,帶著人魚族重見天日,有辦法嗎?」

弓尤礙于鳳如青才醒,並不想和她說這些沉重的事情,但她問起了,弓尤也只好將目前的情況同她說了。

弓尤說完之後,看著鳳如青道,「你也不必太焦心,按理說水天之境根本也不是能靠著蠻力進來的,我們不是照樣劈開進來了。現如今先好好休整,熟悉熔岩獸和人魚族,再想辦法。」

「會有辦法的。」弓尤之前不敢說這種信誓旦旦的話,舉整個上界的神仙之力封印的冥海,又豈是輕易能夠破去的。

但他不希望鳳如青沮喪,又說道,「若是時間太久,還是沒有辦法,我們再設法破開水天之境,我會送你回到人間。」

鳳如青沒有听後面弓尤的安慰話,只是在思考弓尤說的人魚族和海陣與水天之境的狀況。

熔岩步步侵蝕,還有熔岩獸時常進犯人魚族,這場獻祭倒也不要人魚族主動送上什麼生命,而是還為他們提供了棲息之地,鳳如青腦中漸漸形成了一個猜想。

會不會用人魚族獻祭的原因,並非是熔岩獸要吃生靈,而是如弓尤說過的,人魚族可以說是所有的種族當中,最強悍的種族。

魔族妖族都有強弱不均的情況,人族更是不堪一擊,修真界也需修煉上好多年,要天道和靈氣的溫養,才能出一個強者。

而人魚族,生下來便是強者,連看上去嬌小一些的雌性,也能抵得上高境修士的能力。

這樣一個看強大的種族,封印在這冥海之底,不可能是用來送死。天界那幫神仙,是想要人魚族為四界駐守天裂,對抗熔岩獸。

又要他們駐守,又不給他們退路,甚至不肯計算功德,不肯在四界為人魚族正名,還在他們的身上下了離開冥海便化為灰飛的詛咒。

何至于歹毒至此。

這便是上界神仙?

鳳如青仰頭看向了天上,這里是冥海之底,陽光並不通天,可鳳如青卻替人魚族感覺到一陣齒冷。

她突然轉頭看向弓尤,說道,「你王兄的龍足被你砍了,他便坐不得太子之位。你父王呢?還會活很久嗎?」

弓尤被鳳如青問得有些懵,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鳳如青的問話,把他的底子抖得一干二淨,連一片布料都沒有掛的那種。

「那也就是說,只要粉碎海陣,打破水天之境,帶著人魚族重返人間,你便能夠功德加身,回到天界?」

弓尤張了張嘴,鳳如青又說,「到那時,天界再無人能與你匹敵,你便是名正言順的天界太子,熬死了你父王,便是天帝,對吧?」

弓尤听笑了,「你倒是替我想得挺美,我們要做的非常非常難,而且龍族子嗣繁多,不一定會是我,我的血統不純。」

「為何一定要純?這世間到底本來就存在高低貴賤,還是天上那群出了點事就要怕到害一個族群的神仙規定的?」

鳳如青看著弓尤,弓尤也看著她,他突然間張開雙臂,抱住了鳳如青。

「你說得對!這也是我心中所想!」

鳳如青側身抱住弓尤,「所以啊,來日你若做了天帝,必定要做一個明君,將那些早就被永生腐蝕掉靈魂的神仙,踢到人間來好好體會下生死輪回之苦。」

弓尤只當他與鳳如青這是在口出狂言,左右這里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听見,于是他笑道,「好!來日我做了天帝,把天上那些神仙都換掉!」

兩個人相擁著,陽光照在鳳如青的臉上。這一刻,她確實是被弓尤的熱血感染,覺得她懷抱的,是一個前所未遇的炙熱生命。

弓尤的情愛,滾燙且熾烈,鳳如青覺得自己像被熔岩覆蓋過的野草,這是一種十分新奇的體驗。

她不討厭這種感覺,只是要如何嘗一嘗這熔岩滋味的情愛,她卻得選個好下嘴的時刻。

既然是熔岩,那必定要星火四濺才最美味。

之後幾天,弓尤每次帶著吃食去找鳳如青,總是恰好踫到她一臉滿足地不知從何處回來。

幾次三番,弓尤掙扎了一下,就跟在了鳳如青的身後。

然後他便看到了鳳如青獨自在晨曦之時,去往人魚族的棲息之處,坐在那湖邊上,不知道在等誰。

弓尤蹲在天色初亮的山中,緊盯著鳳如青的方向,直至見到人魚族的藍銀自水中鑽出,在鳳如青的腿邊不遠處,和她對視。

在弓尤這個角度看,鳳如青對他笑了,她笑得特別好看,她好像沒有對他那麼笑過!

弓尤頓時心中打翻了五味罐,其中酸澀最為味重。他氣息瞬間便亂了,胸腔劇烈地起伏,死死地盯著遠處越靠越近的兩個人。

藍銀是人魚族的族長,是人魚族中最強壯的,也是最妖異美麗的。他的魚尾非常的長,尾鰭散開簡直像一把華美至極的扇。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是銀魚,只在下半身才有些藍色斑紋,游弋在水中之時,如碧海藍天的倒影一般。

不過這一切,都不是弓尤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便是這藍銀生著一頭銀白色的長發。

這種發色並不常見,而偏偏那個早死短命的人王天罰過後,便是這種發色,讓人看著心煩!

弓尤本就覺得鳳如青始終未對白禮忘情,因此才不肯接受他,可他學不來人王那副模樣,也不屑做誰的替代品。

就在前些天,他同鳳如青在山坡上聊天的時候,他還覺著,他或許不該強求她的情愛。

畢竟作為朋友,兄弟,她已經仁至義盡地陪自己走到這里,生死不顧地保護過他無數次。他們之間,或許沒有情愛才是最好的。

可他在這邊自我規勸,理解她不曾對人王忘情,理解她情深義重,接受不了別人。

他忍著,不再去踩那條線,將心中越發茂盛的情愛,盡數都壓抑住。

可是他這麼努力了,這麼不想她為難了,她卻背著自己,在和藍銀私下偷偷相會!

弓尤眼楮都瞪出了血色,他看著鳳如青朝著藍銀低下頭,看著她伸手卻模藍銀耳後的鰭,看著藍銀在水中露出精壯且布滿明亮細碎鱗片的上身,撩了下他身前的長發。

這動作是求偶和引誘的意味!

弓尤覺得自己的心髒要爆開,他本來從不曾對藍銀的長相和白毛有什麼格外的注意,但現在他瘋了。

他發現不止是白毛,藍銀長得雖然妖異,皮膚卻也是如同白禮一樣的死白,更別說他眉眼也很俊秀,若是忽略異樣,確實也是那種道貌岸然的長相。

這就完了,鳳如青偏生喜歡那種模樣!

弓尤眼看著鳳如青低下頭,手模在藍銀的臉上,側頸,還有胸膛。

弓尤雙目赤紅,後脊殘破的鱗片炸立,他忍不了!

憑什麼別人都可以,他偏不可以,他不服!

就在鳳如青再低一些頭,湊近,像是要親吻藍銀的時候,弓尤便瞬間沖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並在另一個方向沖出來的,還有正帶著哭腔罵罵咧咧的于風雪。

「放開那條魚!那是我的啊……」于風雪重劍出竅,朝著水中狠狠一砸,鳳如青和藍銀正好被淋了一身。

「別這樣別這樣!你二師姐我就這麼一條魚你還要搶!」于風雪已經沖到近前,對著鳳如青跺腳,「我都沒按照劇情跟你搶施子真,你不帶這樣的!拔刀吧!」

鳳如青看著面前森寒地冒著絲絲涼氣的重劍,確實感覺到了于風雪的強悍。

且這功法,也確實是施子真的路子,還未動手,戰意便冷冽刺骨。

鳳如青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伸手抹了把臉,終于正眼看了一眼這個傳聞中的二師姐。

而這時,弓尤也殺到了鳳如青的身後。

他一把提起鳳如青,將她從水邊拉起來,又陰郁地瞪了一眼藍銀,「你若敢對她施誘惑之術,我便將你扔進熔岩之中!」

藍銀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他雖然模樣妖異,但卻不會笑,顯得十分難陰鷙。

弓尤吼完之後,便拉著鳳如青迅速地離開。

于風雪將重劍收起,看著藍銀的後腦說,「小銀子,你不會真的在引誘她吧?」

于風雪蹲在地上,看向水中的藍銀,面容沉肅,竟然有幾分施子真的冷然。

她低聲道,「你要是真的敢引誘她……人家就跳進熔岩中死給你看!」

她這話說到後半段,突然垮掉,藍銀面無表情地沉入水中,然後在水里吐了泡泡。

剛才那個女人想要他的鱗片和毛發給一個人做鮫絲戰衣,只是要他湊近仔細看看,許諾只要他戰袍織得好,她必有一日,帶他全族出冥海。

藍銀並沒有隨意地相信誰,但他能夠感覺到那個女人的強大,當日劈開水天之境的也是她。

他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他想帶領族人出去。

況且不過是用他的鱗片與頭發做戰衣,這沒有什麼。

但這不過最普通的,如凡間貨商在交易達成之前的驗貨,卻被這兩個氣勢洶洶殺出來的人攪了局。

藍銀這邊倒還好,于風雪只是黏他,嘮叨他。

但鳳如青那邊卻「不容樂觀」,她被弓尤拽入了小屋里面,按著肩頭制在粗制的木門之上。

弓尤喘得像頭跑了八百里的野狗,卻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他只是瞪著鳳如青,眉心緊擰,俊逸的臉上彌漫著無處宣泄的暴躁。

「我倒是寧願你去找轉世的人王!」弓尤半晌才吼出聲,「我都說了,不要去靠近人魚族,他們最會惑人,你別被他們給騙了,他就是再像白禮,也不是他。」

鳳如青在弓尤跟著她的時候就察覺了,不過她一臉純然道,「我沒有覺得他像白禮啊,他的鱗片很迷人。」

「你說謊,你就是看他長了一頭白毛!你想干什麼,你要是經不住誘惑,就要留在這海底,做他的伴侶嗎?!」弓尤顯得尤其的崩潰。

鳳如青似乎仔細考慮了下,說道,「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吧,我反正也沒有牽掛。」

弓尤想要說什麼,卻動了動嘴唇,啞口無言,她確實無牽無掛,否則不會這般和他來冥海之底。

若她真的喜歡藍銀,與他結成伴侶,他根本沒有權利干涉。

弓尤松開鳳如青,低下頭沉默了許久,才苦澀道,「可……他們……他們最會誘惑人……不,不一定是真心喜歡你。」

他撒謊了,人魚族不會誘惑自己不喜歡的人,因此他說得毫無底氣。

兩個人相對沉默了片刻,鳳如青覺得差不多了,開口道,「那你也有一半的人魚族血統,你沒有引誘人的能力嗎?」

弓尤到這時候,還沒有覺出不對勁,甚至還認真回答了鳳如青問的話,「我沒有遺傳到人魚族的傳承,我沒有那個能力。」

他不知道怎麼誘惑人,否則早就對鳳如青用了千百遍了。

鳳如青站在他面前,看著他失魂落魄,連後脊的那條逆骨,都蔫蔫地彎下來了。

她微微勾了勾紅唇,湊近弓尤一些,在他的側臉親了下。

「不,你可能不知道,你有的。」誘惑人的能力。

比人魚族的都要厲害,熾熱如火,滾若沸油,能把一個無心無魂之人也引誘到的,超強誘惑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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