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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窺天石•心魔

可迎接他們的卻不是天光,不是一切的終結。

鬼氣以□□分,低級為黑,中級為綠,高級為紅。

低級黑色通常最好對付,到了中級幽綠色的鬼氣,已經是尋常修為難以匹敵的鬼修大能,至于紅色,世間現今只有黃泉鬼王一人。

而他們面前的那具枯骨中爆出的鬼氣,卻是幽綠色的,且強光刺眼至極,穆良睜不開眼,只死死抓著鳳如青,想要將她摟進懷中護著,鳳如青的反應亦如他一般,用細瘦的手腕攬住他的手臂,想要護住他!

剩下一眾本就躺在地上的弟子,受到的影響雖說比較小,但也被這強光壓制得抬不起頭來,黑色鬼氣崩散,界眼分崩離析,然期盼的結束卻不曾如期而至,迎接他們的是更強悍的邪祟。

待到強光散去,弟子們卻發現他們早已經不在那髒污惡臭的界眼當中,周圍殘肢血水都已經不復存在,他們身處于一片山清水秀之地,軟草鋪陳在身下,花香鳥語,流水潺潺,郁郁蔥蔥的樹木在不遠處形成綠色葉浪,連卷進鼻翼的風都裹著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眾人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原本放下的心卻紛紛懸起。

「這是怎麼回事,這……」先前那個小腿被舌忝掉的女修,赫然發現自己的腿竟然好了,皮肉完整,毫無痛感!

其余幾個弟子也爬起來,也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全都好了,不僅如此,這地方靈氣充裕得難以置信,便是不去運氣調息,也有靈力滲透到經脈之中,這簡直堪比泡在靈池之中!

鳳如青和穆良也爬起來,看了彼此一眼之後,面容卻更加的凝重。

穆良扶著鳳如青起身,對眾弟子說,「大家先不要松懈,這里依舊不是現實,隨時戒備。」

眾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戒備,幾個人在原地站了一會,便維持著戒備的姿勢順著小路朝著未知處走去。

「我們到底在哪?」有弟子忍不住問道。

穆良微微蹙眉,他很少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伸手隨手在路邊扯下一片葉子,接著用手碾碎,青色的汁液便在沾染在指尖,帶著好聞的清香,卻讓穆良的眉頭皺得更深。

「我們……」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看著一眾弟子的神色,有些不忍道,「我們怕是還在鬼修的幻境中,這一次不是人魂鬼修,若我所料不錯,這便是龜縮在嚴六身後,引他生魂修鬼道,致使他殺害全村,企圖為他母親重塑肉身的邪祟本尊的幻境。」

眾弟子听聞之後,面上都露出了極其難看的神色,蒼白一片,甚至漫上了一些絕望。

「這到底是什麼等級的鬼修呢,我們……」他們真的能夠應付嗎?

很顯然是不能的,這邪祟操縱嚴六,已經讓他們死傷慘重,到如今兩門整整六十余人,只剩下他們六個,然鬼修卻還未死,眾人看向穆良手上的青汁,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鬼修能力,除了鬼氣的顏色之外,最直接的便是從幻境的真實度來區分。嚴六的幻境固然也真,卻只能聞不能踫,這幻境中的一切,頭頂的飛鳥,踩在腳下的泥土,碾碎在指尖的葉片,全都是如此的真實可觸,可見這鬼修必然是大能,又豈是他們能夠對付的。

若是對上嚴六,他們尚且有一絲生存之望,對上這大能鬼修,他們能做的,怕是只剩選擇自己怎麼死。

穆良一向最會安撫人心,此刻卻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抓著鳳如青的手臂,手上無意識地捏緊。

半晌,他們站在空曠的草地上,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還是穆良開口,「大家不要分開,也不要急著喪氣,至少……」

穆良稍稍停頓了一下,這才說道,「至少我們還活著。」

眾人聞言無不為這句話所動,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對啊,至少他們還活著,那些在他們眼前死去的弟子們,為他們活下來用骨肉鋪開的路,沒理由這麼快就放棄!

他們要帶著那些弟子的份,一起活下去!

眾人再度上路,就已經恢復了精氣神,哪怕神色依舊哀傷,眼中卻也都燃著希望。

至少他們現在身體和各方面都是飽滿狀態,被鬼氣侵蝕的傷口消失後,眾人也不懼怕再戰,他們相互將背心交于彼此,長劍對外,保持著這種姿勢朝著小路的盡頭走。

他們不知道等著他們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地獄,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們必須走下去。

鳳如青環視周圍,如果按照幻境來說,這絕對是她見過最最真實的,比她在窺天石上看到的未來畫面,都有過之無不及。

穆良拉著她的手,手心潮濕又溫暖,周圍鳥語花香,她的心忍不住松懈下來。

他們都知道,這可能就是絕境了,能制造出這樣的幻境的大能,無需出手,便是困死他們,也只是時間問題。

人在絕境的時候,會有多種多樣的表現,鳳如青看著幾個弟子悲傷的激憤的,還有大師兄這般憂愁的,收回視線邊走邊踢了下腳邊野花,她的心情是十分平靜的。

這就像凡間有句話說的,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

鳳如青回握住手心濕漉漉的穆良掌心,甩動了下佩劍,跟隨著弟子們緩步朝著前方走。

他們始終覺得,這條小路的盡頭,說不定就是他們即將喪命的地方,所以一路上緊繃到了極致,然而真的在小路盡頭遇見了一個挑著水澆菜的老農的時候,他們幾個甚至是茫然的。

沒有突如其來的攻擊,沒有地獄一樣的境遇,他們看到這小路盡頭,是一派安寧祥和的人間煙火。

他們在原地謹慎地觀察了許久,最後還是由穆良去和那個澆菜的老農攀談,最後幾人被熱情好客的老農帶回家中,安置下來。

眾人無法做到既來之則安之,拒絕了老農為他們準備的飯食,拒絕了他們熱情洋溢的笑臉,戰戰兢兢地待在一間屋子里,從天黑戒備到天明。

他們是修者,倒不至于一夜未睡,便怎樣的狼狽不堪,他們沒有調息打坐,反倒因為此地靈力充沛,而在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擻。

眾人依舊覺得這是鬼修的把戲,第二天一同在村子里面轉了轉,所有人都很好,見到他們都會笑,這小山村和先前他們看的嚴六的那個村子相比,是個真正的世外桃源。

但他們都知道,嚴六給他們看的才是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世界當中,人與人之間,不可能過得這般與世無爭。

他們開始尋找出去的方式,試圖去尋找這幻境的邊界,然而小村子走過去,還是其他的村子,接著的是城鎮,一切的一切都真實無比又虛幻無比,所有人安居樂業,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他們在這里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走過了多少的城鎮,甚至試圖假意斬殺那些虛假的人類,可他們的長劍抵在那些人的脖子上,他們還會問你要不要去他們家吃飯。

這樣的日子逐漸侵蝕著幾個人,他們不可避免地被熱情到不行,滿心善意的人們給分開單獨去做些什麼。

但他們苦尋無路,本來抱著落單說不定會引鬼修動手的思想,單獨行動,卻每一次,都好好地回歸,沒有攻擊,沒有任何的異樣。

他們好像一腳跌進了一個柔軟無比的夢中,過上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安樂無憂的生活,這樣的日子侵蝕了人的意志,他們開始無法戒備,日復一日,枯燥安然的重復,讓他們的警惕不翼而飛。

弟子們有兩個,甚至開始融入到寄宿人家的生活中,每日幫著那家去做活,去市集上買東西,夜里例行幾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甚至會有人說,在這里的日子,是他們一生中過得最快樂的日子。

無需修煉,修為自己便會飛漲,沒有爭端,沒有歷險,吃到嘴里的食物永遠是好吃的,遇見的人永遠帶著善意,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每每听到這些,眾人就都會沉默,他們已經記不得在這里待了多久,只知道似乎樹葉落了好多回,大雪也曾經將這里的天地無數次浸染得純白。

他們開始很少的聚在一起,每一次見面都相對著沉默,沒有危險沒有攻擊,在這樣的生活中你不知道修煉還能用來干什麼,他們的時間好似停滯在了這里,永遠也不會憂愁,不會老去。

在最近的一次聚會,冬夜里面四周的寒涼被火爐驅散,先前小腿受傷的那個女修突然打破了沉默,說道,「我要成婚了。」

村里有個極其俊秀的小伙子,一直跟著她身後快十年了,她最開始戒備,驅趕,辱罵,甚至動過殺心,但最後還是屈服,麻木,到被無微不至地關照,到動了情念。

她乃是懸雲山弟子,修的是無情道,可她動心,她甚至還失了元陰,境界卻不退反進,似乎這里面的一切,都是泡在蜜水中,沒有痛苦,沒有難過。

「大師兄,」她看著穆良,眉眼沒有了修者的尖銳,滿是沁在溫柔美夢中的安然,「我們可能一輩子出不去了,我覺得,一輩子留在這里,也挺好的。」

「我們修煉,求的不過也就是幸福與長生,我從未像現在這般幸福快樂過。」

她說完,將佩劍解下,放在穆良面前,「我的婚事下月初辦,我不希望你們來。」

她說得平靜,眾人卻能夠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她不希望他們去,不希望他們的出現提醒她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她已經甘願活在這種虛假當中,不想自拔。

眾人沉默看她離去,片刻後又有人說,「我覺得,她說得對。」

既然出不去了,倒不如就享受這里,屋子里沒有人說話,這個人起身走了之後,剩下的人也陸續都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良和鳳如青,穆良將那個女修的長劍收起來,緊緊抓在手中,沉默片刻,開口道,「她叫邢谷,入山的時候才不滿十歲,乃是焚心崖的弟子,心智堅韌,曾在門中大比上放話,此生必做懸雲山女修中的翹楚。」

鳳如青安靜地听著,手指敲在她自己的腿上,表情平靜,穆良苦笑了一下,側頭看著鳳如青,眼中含著水光,「是我沒用,到如今依舊無法找到出幻境的路,無法帶弟子們出去……」

他聲音哽噎,鳳如青看著心疼,伸手抱住了穆良,學著他曾經摩挲自己的樣子,摩挲他的長發。

「他們怎麼能忘了呢……」穆良悲痛的面容幾乎扭曲,「他們怎麼能忘了死去的弟子,忘了這是幻境是虛假的,是邪祟的把戲,他們……」

穆良眼淚砸向鳳如青的頸項,鳳如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她整日和穆良在一起,她知道穆良這十幾年間從未放棄過打破幻境,甚至斬殺過幻境中邪祟幻化的人,可無論他怎麼做,這幻境並無一絲變化,他們真的被困在了這里,或許……真的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鳳如青能夠理解穆良的苦痛,她見過穆良幾次為了保持理智,自我傷害,但她也能夠理解那些弟子們對著無望的日子,選擇沉溺的轉變。

苦痛容易激發人的斗志,但安逸才是能夠真正蠶食人魂魄的東西。

鳳如青抱著痛苦哭泣,不斷顛倒重復著堅持的穆良,成了這幻境中唯一一個保持理智的人。

她看著燒紅的火爐,理解所有人,卻無法去感同身受,她顛沛流離過,也在穆良為她營造的溫柔鄉中無憂無慮十八年,深切地知道痛苦的滋味,也貪戀溫暖和美好,但她不會被這樣可以營造出來的美好給欺騙,就像她知道豆腐是豆腐味道的,它不該是肉味兒。

連穆良都曾混淆過現實和這幻境,需要靠著時不時的發泄來排遣憋悶,但鳳如青不用,她享受虛幻,但也向往真實,對她來說,更重要的不是真或者假,而是她還活著這件事的本身。

她活著,無論在哪活著,這都是活。

「小師妹……」穆良抱著鳳如青,低低地叫她。

「嗯,大師兄,我在的。」鳳如青溫柔地應聲,不知道第多少次,用她瘦弱的身體,撐起穆良瀕臨崩潰的心智。

穆良雙目泛著一些紅地看著鳳如青,也不知道第多少次說道,「你也是同他們想的一樣嗎?」

穆良紅著眼楮近乎逼問地湊近鳳如青,「你也覺得,一輩子留在這里很好嗎?」

他雙眼緊緊地盯著鳳如青的表情,鳳如青不閃不避,笑著搖頭,給穆良他想要的答案。

「大師兄,我和他們想的不一樣,我希望大師兄帶著我出去,回到門派,你要是不回去,小師弟被他爹爹關起來,誰來給他求情,再說我私自下山,師尊必然惱怒著,若是你不帶著我盡快回去,幫我說些好話,師尊怒起來,我要怕死的。」

穆良神色這才放松一些,額角細細密密地滲出了很多的汗水,竟像是听鳳如青說了這幾句話,他已然精疲力竭了一般。

兩個人一如往常,擁著坐在火爐旁邊,听著外面撲簌簌的大雪落下,也輕聲細語地聊天。

「大師兄不必太過心急,我相信,待咱們找到了破幻境的辦法,弟子們也都會清醒過來,跟著咱們走的。」

穆良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又恢復了一派淡然,他忘不了死去的弟子們,不能理解準備忘記那一切留在這里生活的弟子們,又自責自己尋不到出路,不能帶著弟子們回去。

更難過的是他無能,到如今竟還要從小師妹的身上尋找堅持下去的決心。

可這里實在太過美好了,美好得像是跌進一團雲霧,一團棉花中,四周馨香撲鼻,多少人畢生求也求不得的一切唾手可得,這樣的死,如何能算是死,又如何從這美輪美奐的幻覺中自拔。

穆良在這幻境中待了這許多年,境界竟然已經平穩過了三境,到達了三境巔峰。

就連鳳如青這種修煉廢物,也已經到了二境上品。

他們兩個坐在火爐旁邊,在盡可能地找這個世界的不合理之處。

「大師兄,就像外面下的那麼大的雪,若是在真的凡塵,怕是房屋都不知道要被壓塌多少,我曾經親眼見過雪災令百姓流離失所,並不美麗,是災難啊。」

鳳如青說完,穆良點頭,「如你這般不修煉,若是光憑著靈力自己向上沖境界,在外面,你還未等出招,就會被自己經脈中過于強悍的靈力撕裂經脈,根本是弊大于利。」

兩個人相視而笑,穆良眉眼在紅紅的火爐炙烤下也渡上了一層溫暖美好的色澤,鳳如青一直視穆良如兄如父如摯友,只要他們都好好的,其實無論出不出去,對鳳如青來說,並沒有多麼重要。

「啪」的一聲輕響,炭火中似乎爆了個小火花,穆良眼中一閃而逝過異色,接著他突然間開口問道,「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你怎會敢去喜歡師尊?」

鳳如青正端著一杯牛乳在喝,這幻境里面吃什麼都好吃,怎麼吃都無需去專門清除體內雜質,所以她平日里都是邊大快朵頤,邊吐糟這東西不該是這個味道。

這會穆良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鳳如青猛地嗆了下,接著習慣性地四周看了看,穆良笑起來,「怕什麼,在這里說,師尊是絕對听不到的。」

兩個人在幻境朝夕相對這十幾年,幾乎什麼都聊過,卻沒有聊過這個問題,鳳如青猜想穆良大抵是沒有什麼好問的了,才會問起這個。

她清了清嗓子,這里施子真確實听不到,于是她說道,「美唄,你看師尊姿容,比那姝女宗宗主如何?」

男子不該用美來形容,更不該與女子做比較,即便是姝女宗那宗主乃是修真界有名的天姿國色,卻也不能用來和施子真比較。

穆良一時表情像是噎住,但是隨即又笑出聲,鳳如青知道他想什麼,繼續說,「師尊之風姿,除了美,和凶,我想不出其他的形容。」

穆良沉默了片刻,無奈一笑,算是默認了鳳如青的說法。

「就只是因為這個?」穆良片刻後又問。

鳳如青卻頗為認真地搖了搖頭,「也不是,是……我曾經見過師尊拔劍。」

穆良挑眉,「師尊拔劍可是極其有限。」

穆良想到鳳如青上山那一年,于是說道,「是師尊將你帶回來的那一年?」

鳳如青點頭,「我當時正在和一群人逃難,趕上妖獸過境,好多同伴都被踩死了,我也差點被踩死了,瀕死之際看到一位白衣仙人自天穹翩然而下,接著腰間佩劍出竅,劍光所到之處,妖獸盡數被斬殺,當時我在一個坑里面,躲在妖獸的尸體下看著他,恍然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到了極樂之地見了真神仙。」

鳳如青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面上帶著一些淺笑,「我在凡間也見過很多的‘仙人’,但大多都是騙子,要麼便是只會些雕蟲小技,但凡有點真能耐的,便是從不將人當成人的‘仙人’。」

穆良看著鳳如青沉浸回憶的神色,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酸澀,且耳邊仿若有個聲音在說,看吧,小師妹還是喜歡師尊,最喜歡師尊。

鳳如青卻沒有看到穆良的神色變化,陷入回憶,繼續說,「當時見到師尊斬殺妖獸,還救了很多的難民,好多人俯首叩拜他,他卻絲毫沒有那種傲慢的神色,但也沒有廟里菩薩面上刻著的那種慈悲之相。我就知道,這才是真的仙人,仙人不是廟里听著凡間瑣碎要求的菩薩,該是師尊那樣真的拯救蒼生的人。」

「我當時便在想,要是能跟著這樣的神仙,我是不是也能做他腳邊被福澤的螻蟻,安然一生?」鳳如青說,「我就從妖獸的尸體中爬出來,扒住了他純白的靴履,求他帶我走。」

鳳如青端起牛乳喝一口,繼續說道,「後來就順理成章,師尊向來冷情,卻意外憐我,帶我回山,引我入道。可我心盛凡俗,貪慕世間一切,不成器,越修煉越回去,卻始終忘不掉師尊當初救人的風姿。」

鳳如青說道這里自己也笑了,「世人說的不錯,飽暖思yin.欲,我在懸雲山衣食無憂,當時年歲也小,總是尋著機會瞧他,瞧得多了,我便除了懼怕,心中多了魔障。」

「待我自己也發現不妥之時,魔障已成。」鳳如青說完,笑著抬頭看穆良,還想說大師兄不要笑我,我雖然戀慕師尊,卻從未妄想過什麼結果。

但是一抬眼,話未能出口,卻對上穆良陰沉冷漠的神色。

「大師兄?」鳳如青輕聲喚他。

穆良卻直勾勾地看著鳳如青,那向來溫潤的眉眼,蘊著鳳如青看不懂的風暴。

「大師……」

「你就這般喜歡師尊?他若知道,怕是只會想把你吊到焚心崖去吹罡風,好讓你清醒!」

他的聲音極冷,鳳如青愣了愣,就見穆良驟然起身,接著沉沉看了鳳如青一眼,迅速朝著外面走去。

大雪無聲落下,穆良出了門口,便疾步向山中風雪中奔去。

耳邊卻似有呼號的冷風在刺骨地朝著他身體里面鑽。

腦中全都是在說話的聲音,每一個都是他自己。

小師妹喜歡師尊,你有什麼可生氣的,你能比得上修真界第一仙首之風姿?!

你養了她那麼多年,又朝夕相對這許多年,你可見她瞧你一眼了?!

她戀慕師尊乃是慕強心作祟,你連個幻境都破不開,還妄想她眼中有你?!

你不是覺得自己只是將她當成孩童疼著嗎?虛偽!

憑什麼呢,憑什麼!

你該得到她,她已經長大了,不是孩子了,現如今只有她最冷靜,一次失控都沒有!

你不得到她,她會自己走的,扔下你!扔下你!

回去山中,去找你師尊,你師尊肯定要罰她,要殺她,把她當成孽障,他哪有你疼她!

穆良迎著大雪跑出了老遠,雙手抱著自己的頭,秀雅的眉目扭曲,額角布滿青筋,他周身靈力亂竄,暴虐的凌厲和殺招沖體而出,將周圍樹木摧殘得不成樣子。

他知道自己失控,知道他已經被幻境侵蝕,生出了不該生的心思。

可隨著腦中七嘴八舌的聲音,他的恐懼逐漸蔓延。

小師妹那麼清醒,這麼多年,她真的一次也未曾失控。

說來可笑,一群個個比她修為高深的弟子進入這幻境,卻全部加起來,也不抵她一人心志堅定!

師尊當時定是看出她非同尋常,師尊從不隨便收弟子,也沒有那麼茂盛的憐憫之心!

師尊會不會也喜歡小師妹?!

穆良抱著頭跪在雪地之中,猛地抬頭!

神智已然完全不清醒,他的思維朝著不可拉回的方向偏差。

師尊定是喜歡的,那樣靈動可愛的師妹,誰人不喜歡!

她心中那般堅定,又是罕見的蘊靈之體,師尊有什麼目的才會收她?!

不,不行!小師妹是他養大的,在他身邊待著的時間最久,她不能!

不能喜歡師尊,不能回去,他要她,要她陪著他,就在這里——

他要她。

穆良眸中閃爍瘋狂之色,摻雜著油綠暗芒,眉宇間昔日溫潤不見蹤影。

鳳如青便也是這時候追過來,看著周遭被穆良毀得不成樣子,放緩呼吸和腳步,幾乎踏雪無聲。

鳳如青知道他或許是又失控了,于是她輕輕地站在穆良身邊,手慢慢搭在他肩上,喚道,「大師兄?」

「大師兄我們回去了。」

「大師……啊!」

鳳如青突然被穆良抓住了手,猛地拉到懷中,鳳如青向後仰倒,頭枕在穆良的手臂上,腰身被穆良緊緊摟住。

「大師兄你……」鳳如青一對上穆良的視線,便聲音一頓,她看著他眼中映著漫天白雪,還有一縷不詳的幽綠色,頓時警覺地要起身。

但是來不及了——穆良雙眸失神地垂頭,將沒有溫度的雙唇壓上了鳳如青驚慌微張的嘴唇。

他吻上了她。

鳳如青僵直地瞪大眼楮仰著頭,一片雪花落進去,化為她冰冷的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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