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之森內,一日有四季,冬秋相鄰,春夏相對。
竹無風三人在小青霜的帶領下,快速地掠過冰雪與褐紅的樹林,落入了一片綠意盎然之處。
青郁的林子間,花草芬芳,順眼看去,似有道路,又好似處處是道路。
小青霜走在前面,這里繞一下,那里轉一下,明明毫無詭秘,卻走出了迷陣一般的步伐。
跟在她身後的三人不知她是出于本性,就隨著她,游曳前行。
行進數百米後,前方出現了一間風格雅致的木屋,木屋前的空地上,此地的主人,早已經備好茶水點心,等著客人的來到。
小青霜快步跑了過去,「木老爺,人帶到了。」
說著,她跳坐到茶桌一邊的椅子上,捧起一杯花茶,細細地品嘗起來。
「……」
這個小管家不靠譜,接待的事還得主人親自來才行。
……
木鐘迎接道︰「三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快坐下來喝杯茶水吧。」
見著如此彬彬有禮的木鐘,竹無風感覺到了某種說不出的古怪,他微微躬身,「木鐘大人太客氣了,我們三個這一趟是有求于你而來,不敢太過失禮。」
同行的一位蓄須老者用力拍了竹無風一下︰「別婆婆媽媽了,不管真客氣假客氣,最後都得客客氣氣坐下來喝茶,听木鐘大人的話。」
這位老者穿著素青色道袍,放在地球上像個‘道士’,而在這里,就是典型的‘伊斯特地區’‘伊斯特魔法構建體系’的魔法師,所謂的‘道袍’,其實是極具本地特色的法袍。
——兀世界是兩個世界毀滅後又融合了的結果,各方面要素頗多……
幾人先後入座。
竹無風介紹道︰「木鐘大人,我向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的前輩。」
蓄須老者笑道︰「我姓張,單名一個礫,閑散野人,你可以叫我老張頭。」
還有一位客人模樣年輕貌美,而氣質卻不似年輕人,她很嚴肅︰「我叫陳希,是‘沉雲山’‘沉雲山莊’莊主。木鐘大人,我們三人此次前來,是為了我一位弟子的事情。」
……
木鐘對這些‘偽老鄉’還是很有好感的,「先說說要我做什麼吧,你們都是有大能力者,千里迢迢過來,只為找我一人,肯定不是輕易的事。」
老張頭點了一下自己的左眼,「我們知曉木鐘大人的左眼里埋葬了一個死亡了的世界,因此想要請求木鐘大人,幫助我們埋葬一個源自異世界的邪魔。」
「 ……」
木鐘眯開自己的左眼,露出了一道小縫,所有看見他眼楮的人,都遭受到了一種直達靈魂的憎恨。
他笑眯眯道︰「你們的這個要求,可是相當于要我挖開墳墓、敲開棺蓋,再埋一個人進去啊……」
竹無風低下頭︰「木鐘大人,如果你能做到的話,請你隨意提出條件,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滿足你。」
木鐘︰「那個人不是她的弟子麼,你怎麼比她還著急?」
竹無風苦笑出聲︰「呵……木鐘大人,你知道的,我以前造了太多孽債……這是我欠她的。」
老張頭喝了口茶,對著茶水小聲說道︰「這小子殺了陳希的師妹,罪過可大了……」
陳希肅聲道︰「木鐘大人,這件事其實是我的請求。張前輩古道熱腸,博古通今,能知天下事,是他告訴我,你可能有解決的辦法;竹無風自覺虧欠于我,且與你認識,便自薦殷勤。木鐘大人有何要求,只管對我說吧。」
說著,她也低下了頭。
……
木鐘撓了撓臉頰,頗有些無奈的樣子︰「你們也太……哎,先跟我說說這件事吧,好讓我仔細想想要不要幫助你們。」
老張頭︰「這件事的始末我比較清楚,讓我來說吧。事情要從三百五十九年前開始講起••••••」
三百五十九年前,伊斯特地區的某個小門派,因門派弟子見義勇為,與人結仇,連累門派,慘遭屠戮。
僅存的十數名弟子逃入深山,而屠戮者不願殘留活口,以免多生事端,因此窮追不舍。
雙方力量差距極大,那些弟子絕無活路。
機緣巧合之下,那些弟子逃入了一處古代封印之地,有人想與追殺者同歸于盡,便破壞了一部分的封印。
封印之物,是一個源自異世界的不死邪魔。
邪魔畏懼此間強者的力量,且封印未完全破開,于是心生詭計,與那些人簽訂了血脈契約。
邪魔消滅了前來追殺的惡徒,血脈契約給予了那些弟子們更強的天賦。
契約要求,百年之後,他們要獻上一位身心純淨的後代給邪魔,且此後每二十年,都必須獻上一位。
若是違背契約,則全族消亡。
契約根植于血脈,百年之間,那些弟子的後人開枝散葉,血脈者已達數百人,不得已,只好每隔二十年,為邪魔獻上一位純淨處子。
此後兩百五十九年,有其族人尋求努力,有賢者、有大魔法師自願相助,但都無可奈何。
……
木鐘听著老張頭講述完了前事,問道︰「邪魔源自異世界,它的不死之身與這個有什麼關系?」
老張頭解釋道︰「邪魔的本體,有一部分是異世界的碎片。」
「哦……這樣確實不好處理。」
‘異世界的碎片’需要世界層面的事物才能處理,對應到魔法上面……至少得是非常罕見的4級魔法才有辦法。
這樣的邪魔,力量可能不怎麼樣,但在這個世界,只有極少人擁有殺死它的手段,其他人只能對它加以封印。
木鐘又問道︰「那個‘血脈契約’,具體是怎麼回事?」
老張頭︰「那是邪魔的本源力量,也是異世界的力量,它依附于血脈,每降生一個新生命,便復制一次,由最初的十幾個人,復制到了現在的數千人。」
——這里的數千人是有‘直接血脈聯系’的,沒‘血脈聯系’的不計入其中。
木鐘訝異道︰「復制會造成削弱嗎?如果沒限制的話,那麼現在,那些力量累積起來,應該抵得上一個邪魔了吧?」
老張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數量上是遠超了,不過……那些‘本源’是從邪魔身上分離出來的,它們無法讓邪魔的本源變得更完整,只能讓他變得更強大…….它們是邪魔的食物,有此血脈者死去後,這些‘本源’都會收歸邪魔。」
「那它為什麼還要每二十年一個祭品?」
「它在‘兀世界化’。」
「嗯?」
「簡單來說,就是創造一個兀世界的身體,寄生于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發現不了它。」
「哦……我沒問題了,你講講接下來的事吧。」
……
老張頭繼續講述︰「邪魔的血脈契約,除去壞處,還有好處,它能夠激發契約者的天賦,天賦極佳者,甚至能覺醒某些特殊的能力••••••」
‘羅衣’便是這麼一位天賦極佳的少女。
她聰慧過人,自小便展現出了遠超同齡人的學習能力;她能與樹木交流,受大自然喜歡,靈動之處,猶如草木精靈。
年少時候,因目睹鄰家姐姐被獻祭于邪魔,心存憤恨,決心要結束掉‘血脈契約’。
十六年前,羅衣收到‘超自然魔法研究學院’的入學邀請函,進入學院就讀。
畢業後,與幾位同道中人一同研究破解辦法,此事多年無果,羅衣便獨自退出了。
之後羅衣孤身一人,于伊斯特地區四處尋訪名師,但都尋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
‘沉雲山莊’莊主陳希見羅衣天賦、為人俱佳,便收起為弟子,教導更深的魔道知識。
在此期間,羅衣知曉了更多的隱秘之事,她不再依靠他人尋找解決‘血脈契約’的辦法,而是轉為獨自研究。
身負天命,研究之事,事半功倍,有如神助。
兩年前,羅衣研究出了能夠吸取‘血脈契約’的魔法。
她辭別恩師,離開山莊,聯系舊友,開始尋找所有身具‘血脈契約’之人,並將潛藏在他們血脈里的‘異世界本源力量’,統統收入自己的體內。
……
陳希嘆氣道︰「羅衣想要收歸所有的‘血脈契約’,然後與邪魔決一死戰,無論結果如何,最終都會被封印……」
老張頭給自己添了茶水,補充道︰「我前個月見到羅衣的時候,她已經有些邪魔化了,與邪魔的打斗,她若贏了,她便是新的邪魔,她若輸了……邪魔便能完成最後的步驟,擁有這個世界的人身……」
竹無風也嘆了聲氣︰「因為是最後的,所以才有了天命……」
木鐘摩挲了幾下手中的茶杯,「我確實能埋葬那個邪魔,但是……你們說的‘羅衣’,她沒問題吧?」
老張頭︰「此事是天命,天命之中,天機紊亂,難以算計。依照我的經驗來判斷,如果不處理掉羅衣身負的‘血脈契約’,就算埋葬了邪魔,她也很可能會變成另一個邪魔。」
竹無風見陳希臉色變壞,急忙說道︰「張前輩,還有別的可能嗎?」
老張頭︰「邪魔分出的那十幾道‘本源’,構成不了完整的‘邪魔本源’,因此……羅衣變成的邪魔可能是殘次品,殘次的力量或許沒那麼邪惡,她也許能抑制得住。」
陳希一臉嚴肅︰「我會為她設下守心陣法,助她壓制住‘血脈契約’的力量。」
「……」
幾人說了一陣後。
木鐘又問道︰「你們有想過處理掉‘血脈契約’的辦法嗎?」
老張頭搖了搖頭︰「目前只有羅衣研究出來的那個魔法有辦法,可她死活不肯將那個魔法交給我們。」
陳希︰「她想一個背負所有的苦難。」
「……」
……
這三位都是超階者,且都是幕後的大人物。
幕後人物都如此了,可以想象,那位名為‘羅衣’的女子,以及其他參與此事的俗世之人,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四人從上午開始,聊到了下午。
木鐘有些無奈︰「此事是羅衣的天命,我出手了,羅衣便會與我有聯系,我保不準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陳希盯著木鐘的臉蛋看了一會兒,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似的,她鄭重地說道︰「木鐘大人,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讓羅衣過來這里服侍你。」
「……」
木鐘目光微妙的看了對方一眼,他不想明白對方看了他那麼久,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荒唐的話。
——‘明白了’對他沒好處。
他梗著脖子,僵硬地搖了搖頭︰「是個好主意,但恕我拒絕。」
有小青霜這個前車之鑒在,他可不敢保證到時候是誰服侍誰。
況且了,他‘木老爺’是需要人服侍的嗎?
老張頭︰「這些事情,現在說還為時尚早,等到事件結束,天機顯現,我們自然會知道這一切的結局……」
「……」
說是這麼說,但木鐘很在意陳希剛才的眼神,受此影響,他總感覺自己會吃虧……
——這不應該,如果這事兒真成了,那麼這三位可就欠了他一個大人情,他不可能吃虧。
……
相關的事情討論得差不多了。
木鐘問道︰「羅衣與邪魔的決戰,什麼時候開始?」
老張頭︰「可能明天,也可能後天。」
陳希起身道︰「木鐘大人,可否請你去沉雲山莊坐一坐?」
——言下之意,就是去那里,靜待事件的發展。
木鐘︰「哦,當然沒問題。」
……
木鐘向小青霜交代好自己離開的事情後,召喚出‘紅茶號’,載上自己與竹無風三人,去往了伊斯特地區。
——他這個魔法,嚴格來說,也是‘超遠程多人傳送魔法’,一般的魔法師都用不上,所以四人里面,就他一個人會……
紅茶號飛經‘青篁山’附近的時候。
竹無風起身訕笑道︰「木鐘大人,勞煩你停下車,我到站了。」
——陳希與他有仇恨,他不好去人家莊里做客。
木鐘停住車,問道︰「那東西怎麼樣了?」
竹無風臉上保持著笑容︰「慢工出細活,木鐘大人可能還要再等上許久。」
木鐘反應平平,倒也沒有失落︰「哦……」
——兩人說的‘東西’,是當年木鐘經過青篁山時,竹無風使用4級魔法‘劍種’種下的‘山嶺核心’。
這東西結果需要的時間與種子的質量有關,質量越好,需要的年份也就越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