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台上,有個向內凹陷的地方,那里擺放著一座張力十足的‘大提琴’石雕。
兩只假貓就窩在那個地方,觀看著舞台上的表演。
這些表演基本上都是團體表演,但細分到個人,在演奏技術上,每一個人看上去都在大黃貓之上。
同行見到更加優秀的同行,心態不好的話,難免會失落。
大黃貓變的貓咪蹲在地上,眼底里流露出哀傷之色。
而就在這時,木鐘晃動貓尾巴,拍了對方的貓頭一下,「想什麼呢,你就算不是一個音樂家,也是音樂從業者,音樂從業者不享受音樂,難不成你更喜歡享受音樂之外的東西?」
大黃貓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有點羨慕他們……」
「羨慕什麼?羨慕他們人多,你可以找人組建樂隊;羨慕他們技術高超,你可以練習追趕。」
「唉……」說得輕巧,這些事哪有那麼容易。
木鐘從對方的嘆氣聲中,听出了隱藏的話,他笑道︰「學音樂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似乎還很吃天賦……你一路走到現在,現在怎麼就嫌難了?」
「魔法師,我天賦不好。」
「emmm……好吧,既然你覺得自己天賦不好,那你就天賦不好吧。罷了罷了,咱們先別聊了,看表演要緊。」
「……」
于是,木鐘不再說話,大黃貓保持沉默。
…….
舞台上的表演一場接著一場,或宏大,或小巧,音樂之聲編織了一曲又一曲動人心魂的表演。
漸漸的,在不知不覺中,大黃貓也沉溺在了音樂的海洋里面。
兩只假貓,都听得搖頭晃尾,好生享受。
從下午听到深夜,直至散場。
兩人混在人群中,走到了外面。
木鐘搖身一變,變回了人類之身,再伸手一指,白光溺入‘貓咪’體內,在白光中,大黃貓也變了回來。
他從魔法口袋里取出吉他,交還給對方,同時微笑著問道︰「怎麼樣?音樂,好听吧?」
大黃貓不停地點頭︰「好听,太好听了。這是我連續幾個月來,听到的最好听的音樂。」
——那是他連續幾個月沒來過這里的緣故。
「你覺得他們的表演,有感情嗎?」
「有!」
「那你現在能回答之前那個問題嗎?」
「……」
——到這兒就沉默了。
木鐘是隨意為之的,對他來說,只要對方有思考,讓他見著了有趣的改變,那他就是賺到了。
在外旅行的這些年里,類似這樣引導人的事情,他做的不止一回兩回了。
這算是‘超凡者’用來打發時間的小趣味吧。
……
大黃貓給人的感覺是沒有受過系統的音樂教育,他大概是先自學成才,後面再加上點高人指導,才成就了現在這樣子。
——木鐘直覺感覺到的東西,有時候幾乎就是事實。
他見對方思考阻塞,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能夠用來回答的話,索性就擺了擺手,說道︰「咱們今晚就到這兒吧,我去找個地方吃點宵夜,拜拜~」
說罷,他自顧自地走了。
大黃貓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又抓不住關鍵,最後搖搖頭,回旅館去了。
……
方音城雖說是音樂之城,但在專注于音樂的同時,並沒有落下其他的方面。
比如說……美食。
方音城內,有四條長長的商業街,四條街連成‘回’形,包圍了城中央的一大片區域。
商業街上,購物、美食、娛樂,應有盡有。
現在是深夜,雖然大部分的店都已經閉店了,但還有一些店仍在營業中。
……
木鐘因為吃慣了‘隨機烹飪’變的菜肴,這使得他對飲食比較挑剔。
一條長長的街道,走了近一半,他才找到一家入得了法眼的餐飲店。
——大龍蝦飯店。
這家飯店的名聲似乎很好,都這個點了,還有不少人趕來這里吃飯。
木鐘進去後,目光一掃,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養的貓。
「……」
這里消費挺高的,他留給大貓咪的錢,吃不了幾個菜,大貓咪好像也不稀罕他給的那點錢,現在正混在一群愛貓人士當中,享受著免費的美食跟免費的僕人……
——有些貓,它主人餓死一打了,它都未必餓得死。
眼不見為淨。
木鐘挑了個看不見貓的角落,點了一只兩斤半的蒜蓉蒸龍蝦跟一份魚籽炒粉絲。
Emmm……他看別人點了這兩樣菜,吃得都挺香的。
兩樣菜一起擺上了桌。
他剛要開吃,這時候,一位戴著精致紅黑色尖頂帽、披著紅色短斗篷的魔女直直走了過來。
魔女見到木鐘,眼前一亮,然後很自然地在對方的對座上坐了下來。
她張大了酒紅色的大眼楮︰「你也是正在旅行的魔女嗎?」
…….
對于‘魔女’,木鐘的心情是復雜的,他一方面有些開心,畢竟‘他鄉遇舊識’,另一方面又有些嫌棄,因為魔女的腦回路,普遍有些偏離正常人的軌跡……
他舉著筷子,面無表情地回應道︰「不是,我甚至不是女的。」
「誒???」這位魔女大驚失色。
驚訝了幾秒後,她看了看對方的臉,又看了看對方的胸口,仿佛明悟了什麼似的,她露出了壞壞的表情︰「嘿嘿~姐妹,不用自暴自棄,我懂,我都懂。」
——她是位心胸特別寬廣的魔女。
「……」所以才說,魔女的腦子普遍秀逗。
這時候,如果木鐘跟對方強調自己的男性,對方一定不信,而他想要證明,大概……
太麻煩了,證明個貓貓球!
木鐘放下筷子,明明一口都沒吃,他卻拿起紙巾,擦起了嘴角︰「我是男性——」
他話還沒說話,對方手一揮,以一副若有其事的表情,插話了︰「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是受到詛咒了吧?」
「……不,沒詛咒,我只是長得比較好看而已。」
「啊?那不就是跟傳說中的‘木鐘大人’一樣?」
魔女盯著木鐘的臉,左瞧右看,她再拿出一張圖片,對照著看了一會兒。
對照完之後,她一只手按著胸口,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呼~姐妹,你差點嚇到我了,我還以為我遇到傳說了呢。」
「……」
剛剛被她瞧看的時候,老實說,木鐘心底里有些莫名的發怵,輕咳兩聲︰「咳咳,可以讓我看看你手上的相片嗎?」
——身份暴露比性別錯誤更加糟心,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此時想要有個好果子吃,必要舍棄些無用的尊嚴……
魔女將相片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對方面前,「喏~」
木鐘仔細看了看,這張相片上面︰一位穿著保守、扎著馬尾的黑發‘少女’,正側著臉,淡漠地看著鏡頭。
怎麼說呢……相片上的確實是他本人,而且在他本人看來,這相片看著有種奇怪的魔力,好像相片里面的人,真的在看著自己。
「……」——心碎。
…….
魔女收回了相片,然後十指交叉,微微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那個……姐妹,你叫什麼名字?」
在別人听不到的心碎聲中,木鐘嘴角一扯︰「……別叫我姐妹,我確實是男性,你可以叫我加菲。」
「好的,加菲。我是從‘魔女之鄉’出來的魔女,‘曼麗絲•奧納’,今年三十七歲,已婚,你可以叫我曼麗絲姐姐。」
「你們魔女,怎麼老喜歡佔人便宜,我就叫你曼麗絲吧。曼麗絲,說吧,說出你的目的。」
曼麗絲臉紅了起來︰「不是什麼‘目的’……我只是,想向你借點錢。」
「魔法師還會差錢嗎?」
「本來不差的,只是我在這里停留的時間太長了……」
「你怎麼找上我來的?」
曼麗絲拿出一個‘指南針’模樣的道具,「用佔卜魔法找的。」
——這東西方便得很。
……
「借了要還的。」
嘆了聲氣,木鐘從魔法口袋里拿出了紙跟筆,並將自己的‘源刻卡’卡號寫在了上去,「你想借多少錢?」
「不多,兩萬就好。」
「借兩萬,還兩萬零兩百。這是我的卡號,到時候打錢給我。emm……等等,萬一你不還,那該怎麼辦?」
——到木鐘這種境界,好人壞人一眼就看得出來,他這是故意找茬呢。
曼麗絲愣了一下,然後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張相片,「用這個做擔保,可以嗎?」
相片上是她一家子人,包括她、她丈夫、還有她女兒。
木鐘拿過相片,嘴角一勾,「你女兒長得可真漂亮~」
「嘿嘿,我也這樣覺得,不過她現在還沒有我漂亮,要等我老了,她才能超過我。」
「……」太自戀了。
……
木鐘拿著筆,在紙張上添了幾句話,「如果你敢不還錢的話,我就把你女兒擄走,做我的洗腳丫鬟。」
寫好後,他將錢跟紙張一並交給了對方。
曼麗絲拿著錢,喜滋滋地笑了起來︰「太好了,又能在這里多待十天。」
——她這個‘又’字說得好。
木鐘又看了眼對方給自己的相片,emm……她女兒真的好漂亮。
「說起來,你有女兒有丈夫,為什麼還要出來旅行?」
「我女兒喜歡‘七色雨季花’,這種花魔女之鄉沒有,艾利洛大森林有,所以我就出來了。」
「找到了嗎?」
「找到了。」
「那還不趕緊回去?」
「我想要在我女兒生日那天,給她一個驚喜。」
「……」
接下來,木鐘分了一半的食物給曼麗絲,兩人聊了些趣事。
吃完後,曼麗絲急著去听一場深夜的音樂會,先行離開了。
木鐘覺得飯店里的鋼琴音樂不錯,加點了杯熱牛女乃,提前買單,留在這里慢慢地喝了起來。
過了五、六分鐘後。
一只橘色的大貓咪,邁著囂張的步伐,領著五位穿著華貴的人走了過來。
「喵嗚~」
大貓咪跳到了木鐘的大腿上,身子一卷,貓了起來。
跟來的那五個人中,有位貴夫人笑臉問道︰「請問,你是這只貓的主人嗎?」
木鐘看出了這些人的來意︰「……是。」
「它吃了我們好多的東西。」
「這只貓是有原則的,如果你不樂意,它也不會搶你吃的,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有這里的店員可以作證。」
面對這個戴著墨鏡的禁欲系‘少女’,貴夫人感受到了絲絲壓力︰「不是,我是說,我很喜歡它。」
「哦。」
「我想……我想再模它一下。」
貴夫人本來想說要借這只貓養幾天的,但是貓主人看上去危險又迷人,她識趣的退縮了。
……
方音城有個限制開放的傳送站,主要傳送來自遠方國家的‘貴客’。
這乍一看很正常,但涉及到‘貴客’,難免會有‘貴客’之間的利益糾纏。
好比現在站在木鐘面前的這五個人,他們分屬兩個國家,到這里除了听音樂外,還有就是進行某些政治協商。
不過,雖說他們都是達官貴族,但到底是普通人,此時面對不知底細的魔法師,他們虛得還不如紙老虎。
木鐘把貓抱放在了桌上,「喏,你模吧。」
貴夫人依依不舍地揉了揉貓頭,「小貓咪,再見了~」
…….
看著這些人走開之後,木鐘右手比作劍指,敲了貓頭兩下,「你可真吃得開啊,到哪里都能找到一群免費的飯票,真不知是跟誰學的。」
大貓咪委屈出聲︰「喵嗚~」
這件事追究起來,還是得歸功于某人‘吃別人家、睡自己家’的養貓方針。
……
……
帶貓回旅館。
洗澡、睡覺,醒來又是新一天的大中午。
木鐘買了一大袋糖炒栗子跟兩大杯女乃茶,提著這些吃的,他來到某廣場,找了個角落坐下,接著一邊听著廣場上藝人們的表演,一邊吃了起來。
大約半個小時後。
有位頂著黃狸花腦袋的貓獸人,背著一個吉他盒,經過了廣場。
在經過的時候,他看見了木鐘,然後馬上一路小跑跑了過來。
停下腳步,他喘著氣,激動地說道︰「魔法師,終于找到你了。」
「?」——木鐘嚼板栗——「?」
大黃貓的眼楮里似乎有光芒,他認真道︰「吉他沒有情感,聲音也沒有情感,只有人,只有人才有情感。是音樂啊,因為人听到音樂,人心與音樂產生了共鳴,所以才有了情感!這情感是在听的人心里的!」
「……」
木鐘吞完了嘴里的東西,他捏著下巴,揣著明白裝糊涂︰「啊……這樣的話,那怎麼才能彈奏出有情感的音樂?」
「換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