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地震了似的響動,應該能擾醒任何在野外庇護所里歇息的荒野旅人。
可簡易木屋里的那位,卻絲毫沒有動靜。
石巨人一時之間沒了主意,這個小木盒子太脆弱,要是再加大點力氣,它怕把木屋搖倒,可不加大力氣……難道要它把屋頂摘下來?
它的石頭有些愚鈍,思索了半個小時後,這才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它抬起右手,湊到木屋門前,然後大拇指與食指不斷地相互敲打、開了又合。
!
——石頭撞擊的聲音。
這聲音吵鬧得很,直攪得清晨這一片樹林的寧靜蕩然無存。
……
木屋庇護所內。
干草鋪就的床上,有一個布制的超大號袋子。
某些時候,用來拐人用的大布袋,在這里,卻被當做了睡袋。
用這睡袋的人,頭在布袋底部,腳從布袋開口處伸了出來,身子撐起布袋,擺了個扭曲的睡姿。
正常人這麼睡是得腰酸背痛、手腳發麻的,可這個人不僅沒有,還睡得很深沉。
‘ ——’
石頭撞擊的聲音還在繼續。
吵響了一個多小時後,布袋里的人終于有了蘇醒的跡象。
他先是像條蟲子一樣,在干草堆上搖搖晃晃,把七扭八歪的身子搖晃成了正常的睡姿。
然後慢慢地挺起上半身,從稍高于地面十幾厘米的木床上下來。
「啊……」——有氣無力的聲音。
「什麼東西這麼吵啊……」
……
——睡醒——
木鐘摘掉套在身上的布袋,戴上蒙面巾跟兜帽,拉開了門……
門外,一個巨大的石巨人正不停地打著‘響指’,每打一下,就有‘ ’的撞擊聲,以及敲擊產生的火星。
雙方見面了,石巨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
「……」
安靜地對視了十幾秒後,木鐘率先開口道︰「你在我門口做什麼?」
石巨人又打了一個響指,「做這個。」
「……」也不知道該說它老實,還是說它笨……
頓了一下,木鐘又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石巨人動了起來,在一陣嘎吱聲與轟響聲中,它在木屋前坐了下來。
然後出聲道︰「是年輕的王讓我過來跟你說說話的。」
「年輕的王?」
……
石巨人坐下來之後,高度降低,讓木鐘看清了它的石頭腦袋。
在那張勉強有著五官輪廓的石頭臉上,有一個長滿青苔的綠色鼻子,鼻子上,盛開著一朵菊花,那花朵像極了木鐘當初閑著沒事敲擊某塊大石頭時,使用‘開花術’後盛開的花朵。
這個石巨人就是當時的那塊大石頭?
——不得不說,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
石巨人回應道︰「年輕的王告訴我,說你知道他是誰。」
「哦……那他有什麼話要你轉告給我?」
「年輕的王沒有話要轉告給你,他只說,讓我回答你的問題,沒有任何隱瞞。」
「……」那個中灰岩,都有傳話的‘喉舌’了,干嘛不直接點,把麻煩跟沖突直接說明了不好嗎?
……
木鐘摘下蒙面巾,走到木屋門口坐了下來,他施放‘葡萄召喚術’,召出了一串無籽青提,一邊吃,一邊問道︰「你們前幾天,為什麼要集體進攻前方那個峽谷?」
「那是王的命令。」
「年輕的王?」
「不,是另一個王。」
「還有另一個王?」木鐘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是的。年輕的王是不久前從別的地方過來的,另一個王是更久一點的時候,突然出現的。」
「你知道另一個王的來歷嗎?」
石巨人搖了搖頭︰「不知道。」
「突然出現,是有多突然?」
「嗯……」
想了一會兒,石巨人指著自己的鼻子,樂津津道︰「就像這朵小花一樣突然。」
看它這開心模樣,木鐘感覺也很愉快。
「……那朵花長在你的鼻子上,你有什麼感覺?」
「感覺在森林里生活,非常美好。」
「我也覺得挺美好的。」
……
木鐘覺得‘另一個王’可能跟之前‘火燒雲’魔法師遇襲之事有關,在那次襲擊中,‘火燒雲’的人身上有從秘境中得到的寶物。
而從秘境中得到的寶物,大概率是石碑上所說的‘黃金心髒’。
石牌原文中的最後一段是︰‘西梵迦米的意志將通過黃金心髒,在它的後裔身上,得以重生。’
如果‘黃金心髒’指的是石巨人中的‘黃金石巨人核心’,那麼襲擊發生的當天的情況很可能是︰
感知到‘黃金心髒’的青銅石巨人突然施放禁飛光線,打落了一位身上帶有‘黃金心髒’的魔法師。
石巨人得到了‘黃金心髒’,之後通過某種方式,誕生出了一位黃金石巨人,也就是所謂的‘另一位王’。
……
問了幾個小問題後,木鐘又問道︰「你知道另一位王是個什麼樣的王嗎?你對它的感覺怎麼樣?」
石巨人回答道︰「感覺不太喜歡它。年輕的王告訴我,另一位王是遠古之王。」
‘遠古之王’,也就是遠古黃金石巨人,相當于中灰岩的老祖宗。
「你們往峽谷這邊聚集,是受到了另一位王的召喚嗎?「
「不,我們听命于王,但並非受到了王的召喚。」
「那是什麼?」
「嗯……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你可以形容一下。」
「就像……夜晚到來時,小鳥會飛回巢里,松鼠會回到樹洞里;就像冬天到了,樹葉會凋零,雪花會降臨……就像——」
木鐘打斷道︰「就像本能驅使的一樣?」
「對。」
……
兩個人從上午聊到了中午,臨近下午的時候,木鐘問起了山嶺巨人的事情。
「你知道山嶺巨人是怎樣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不過……年輕的王跟我說過,現今的石巨人,包括他在內,全都是在山嶺巨人的尸體上誕生的。」
「他還跟你說過什麼?全部告訴我。」
「他還說,山嶺巨人與其他石巨人非常不同,山嶺巨人有九個黃金巨人核心,一個山嶺巨人核心,它的生命與無數大山相連,是接近永恆的存在。」
愣了一會兒,木鐘接著問道︰「還有嗎?」
「可能還有,但是我記不起來了。」
「你再仔細想想。」
「…….」
石巨人仔細想了半個多小時,搖搖頭︰「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算了。」木鐘還有問題要問,「我問你,年輕的王,跟另一位的關系怎麼樣?」
「年輕的王很懼怕另一位王。」
「這兩個王現在都在哪里?」
「不知道。」
「…….」
——交談中——
從鼻子上長菊花的石巨人那里得到了大量情報後,木鐘花費了一晚上時間,對此進行了整理分析。
「峽谷秘境,是山嶺巨人的封印之地。九個‘黃金心髒’,對應山嶺巨人的九個‘黃金石巨人核心’,那麼……應該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山嶺巨人核心’。」
「能夠讓石巨人產生歸巢本能的原因,用‘山嶺巨人核心’來解釋是最完美的答案。」
「假設石碑上所寫的都是真的,那麼,那個遠古黃金石巨人的身上應該有山嶺巨人的意志,所以,它的目的是,搶佔峽谷,破除封印?」
整理出上面這些內容之後,木鐘總感覺有哪些地方不對。
「年輕的王,加上另一位王,再加上一眾石巨人,現在的它們,完全有能力攻下那個峽谷吧?」
「那麼,不久前的那次進攻中,為什麼這兩位石巨人之王都沒有出手呢?」
「有問題。」
「難道它們是在試探峽谷營地的實力?」
「可是……為什麼?」
想不明白。
…….
木鐘後續又在森林里停留了一個星期,在這一星期里,石巨人沒見到,路過的佣兵隊伍倒是見到了好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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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中灰岩可能不會再派人來聯系了,木鐘便收拾東西,回到了峽谷營地。
營地內。
與上次離開時比較,營地的帳篷更多了,不僅佣兵變多了,魔法師跟士兵也變多了。
在營地內轉了一圈,木鐘從‘佣兵公會臨時活動站’了解到了一項跟佣兵有關的新變動。
內容是,有關峽谷秘境的任務,佣兵接受任務後,需要在峽谷中停留夠三個月的時間才能領取百分百的任務酬勞,否則只能得到50%的酬勞。停留時間超過三個月後,之後每一個月增加1%的總酬勞。
木鐘在貼著這些新規定的公告前站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哪個龜孫子想出來的好主意,真想給他的腦袋開一開花。」
好巧不巧,剛好這個時候,有位中年魔法師從這兒經過。
他听到這些話,馬上停住腳步,聲色俱厲道︰「這是我們火燒雲魔法會副會長的主意,你說說,你想怎麼給他的腦袋開花?」
……
人倒霉的時候,說句風涼話都會涼著路過的人。
木鐘轉過身,模了模兜帽,平常地說道︰「魔法師大人,我就是圖個一時口快,我哪敢給你們副會長開花啊。」
被稱作‘魔法師大人’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看模樣有些冷傲,不像是能夠友善交流的人。
中年魔法師釋放出階位威勢,同時臉上露出了怒容︰「你們這些小佣兵,要口快就在你們的小群體里口快,在外面說話多注意點,別招惹到人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惹到的。」
「哈~魔法師大人教訓的是,受益匪淺、受益匪淺。」
想著自己沒必要跟一個小佣兵過不去,這個魔法師用鼻息‘哼’了一聲,然後轉過身準備離開。
這時,一陣輕風吹過,拂起了他的幾根發絲。
剛剛發了點威風,再吹著這微風,要說現在的感覺的話,那絕對只能用‘瀟灑’來形容。
走在路上,周圍人看向他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
就好像受到了萬眾矚目似的。
回到‘火燒雲’的帳篷附近時,迎面走來了一位同僚。
對方一臉詫異︰「你的腦袋……」
「什麼‘我的腦袋’?」
「你的腦袋上怎麼有一朵花?」
「嗯?」
他伸手模了模頭頂,模到了一根花梗,他用力一扯,像扯頭發似的把這朵花摘了下來。
——喇叭花。
一臉迷茫︰「我的腦袋上怎麼會有一朵花?」
忽地想起剛剛的事情,他瞪大著眼,猛地甩了一下手,氣憤不已︰「那個小佣兵!他竟敢在我的腦袋上開花?!」
氣憤也沒辦法,這時候,那個小佣兵早就溜了。
……….
秘境內。
時隔半個月,木鐘又一次進入了這里。
秘境北方,先前那片森林已經清理完畢,佣兵們探索到了下一片區域——亂石區。
這塊地方的怪物主要是‘石頭人’跟‘石化蠍子’。
石頭人行動笨拙、弱點明顯,一支佣兵小隊只要合作順利、分工明確,稍微花點時間,就能打敗一個石頭人。
而‘石化蠍子’則主要防著不要被它近身跟踫到皮膚,它的觸肢跟毒刺帶有某種石化能力,觸踫到後,能夠使這一部分的石化。
‘部分石化’比完全石化更加可怕,要是運氣不好,被它踫到髒器部位等要害地方的話,很容易因為髒器功能缺失而斃命;就算運氣好,死不了,身體的一部分石化,也會給人造成極大的痛苦。
……
在亂石區與森林之間,有一片空地,這塊地方扎起了一片帳篷,是佣兵們新的聯合營地。
木鐘在經過這里時,听到了許多痛苦的聲音。
這些聲音的主人都是中了‘石化魔法’的佣兵,死不了,但是在魔法效果失效之前,一個個都被‘石化’折磨得痛不欲生。
「可憐的家伙們。」
穿過營地,木鐘進入了亂石區。
里面到處都是石頭,石壁、巨石、大石頭、小石頭,諸多石頭堆在一個大區域內,形成了如迷宮一般的石頭森林。
木鐘在里面轉了一會兒,從一處亂石堆里,發現了一只十斤重的鯽魚般大小的石化蠍子。
石化蠍子大小不一,小的大概有網球大小,大的能長到兩個籃球那麼大。它的背上有石質外殼,月復部也有一些。
這會兒已經到下午了,木鐘模了模自己空空如也的月復部,心生饑餓……
他朝著石化蠍子丟了一個‘毒素判定’。
結果是︰無毒。
「這麼看來,石化的效果真的是魔法效果,這蠍子本身無毒。」
「無毒的話……」
「經過高溫烘烤……emm…….這蠍子身上應該有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