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五心中一震，面露驚色。
以東海的底蘊，帝經也有，且還不止一部，但這絲毫不影響帝經的珍貴程度，僅僅只是證道兩個字，就足以說明它的價值。
聖藥雖然稀奇，可但凡有名有姓的大勢力，都能搜刮出幾株來，與帝經相比，價值差了太多太多，那些遺跡之所以吸引力那麼大，可不正是因為其中的傳承嗎？
李長安此舉，就如同拿著金子，要換幾個窩窩頭，著實令人費解。
衛五感覺有些理解不了，撓了撓後腦勺，道︰「那個，李長安是吧，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嗎？」
「沒有，我認真的。」
「那除了聖藥呢，你應該還有其他要求吧？」
李長安看了他一眼，對這嘴欠到了極點的中年男子的印象倒是微微改觀了少許，帝經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必然會讓他成為眾矢之的，各大勢力追殺的目標。
然而，此人卻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樣，都沒有心動過一下，這比他想象的還要好很多，倒算是一個真正的護衛。
李長安不知曉的是，其實衛五也很心動，只不過出于一些原因，不能做那種事情罷了。
「除此之外，再給我一批靈石吧。」
「就這？」
「嗯。」
「沒了？」
「沒了。」
衛五越來越懵了，明知不該說，可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李長安，就幾株聖藥而已，你為何要用帝經來做交換，值得嗎？」
值得嗎？
肯定是不值得的。
李長安微微一嘆，道︰「可除了帝經，我身上已無有價值的東西了。」
「……」
衛五覺得不可思議，但在李長安看來，卻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沒有其他東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傳承于他而言，是真的不缺。
時至今日，李長安為了一株靈草拼命過，為了一件趁手兵器拼命過，甚至為了資源，還曾合伙搜刮過一次萬寶樓，但他從來沒有擔憂過功法武技這類問題。
雷帝，劍帝，劍長青，三份記憶，就如同三個寶庫，讓他根本取之不盡。
而且，這才僅僅只是三個人的而已，在那黃皮古書的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他的價值觀出現稍差，別人眼中珍貴無比，甚至可以為之豁出性命的東西，在李長安眼里，可能也就一般。
他更在乎的，是資源。
只要有無上的資源，就可以將他修為給堆起來，一步一步追上其他人。
借著這次交易，李長安大可獅子大開口，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若是做得太過分，翻不翻臉是一回事，以後再見到故人，也只會雙方尷尬，那不是他想要的。
衛五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越發理解主上安排他來的良苦用心了。
雖然少年現在弱，但潛力巨大。
「好，我會盡快安排，至于上面會不會同意你的要求，我不能確定。」
嘴上這般說著，其實他心里也明白，只要主上頭腦清醒，就沒道理拒絕此事。
「如此甚好，還勞煩前輩立下誓言，我再給你半部帝經帶回，待我收到回復，再給你下半部帝經。」
關乎太大，立下誓言很正常，衛五也沒有猶豫，當即起誓。
李長安滿意點頭，也不怕消耗，直接傳了半部雷神訣給了衛五。
本以為衛五會查看一番驗明真偽，哪知他完全沒有，確定收到後，就告辭離開了。
看著中年男子消失，過了許久，李政才詢問道︰「大哥，你真信他們？」
李長安點頭又搖頭，回道︰「青之花和青衣我信，但其他人未曾接觸過，談何信任。」
「那你還給他們帝經，哪怕是半部，也很珍貴了，若是他們不同意，豈不是白賺，甚至派人打我們主意也有可能啊。」
李長安側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對我的了解還是不夠徹底，帝經雖然貴重，但我若是有意，隨手送人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我自己不願，別人也佔不了便宜，我給他的雷神訣，是雷帝當年修改過的，與真經相似度九成有余，但一點細微差別，足以影響全局，若是按照那半部雷神訣修煉，最終只有一個結局。」
不用說李政也明白了，當即恍然。
凡事留一手，總不會有錯。
東海若是守信，等收到聖藥，再把真正的雷神訣給他們即可。
反之，那便是自作自受，毫無負罪感。
「大哥，那我們現在去哪？」
「對門山！」
……
成就天玄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最主要的便是因為要橫渡苦海。
苦海小的，幾個時辰就足以完成，若是苦海太大，像是李長安這種，少說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這個過程中，不能被打擾，必須尋一個安全且隱蔽的地方。
而對門山的地下暗河中，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失去了萬年乳液，萬寶樓也不會再關注這個地方，其他人更不可能，不要搞出太大動靜，別說半個月了，在里面呆上幾年都沒問題。
知曉李長安打算後，李政有些疑惑。
「大哥，那個人回來能找得到我們嗎？」
「能，他在我身上留有印記，只要我不想辦法抹去，他都能尋到，這段時間，我們便在外面等著就行，待聖藥到手，我全部身心都要投入到其中，護法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嗯。」
比李長安預想的還要快上許多，一個月時間不到，僅僅花了二十余天，中年男子便趕回來了。
不負所托，與預料一般，主上對這種送上門的好處完全沒有拒絕，驗明真偽後，立即取出了十株聖藥以及一千萬極品靈石作為交換。
知道李長安要成就天玄後，還附贈了一本如何渡過苦海的手札，上面記載了許多人橫渡苦海時遇到的特殊情況。
如開闢苦海時的劫難一樣，每個人橫渡苦海也會有遇到不一樣的景象，有的容易有的難，甚至有的聞所未聞。
這本手札便是記載這方面的事，雖然對李長安幫助有限，但也能讓他多了解一些。
促成了這筆生意，衛五也收獲不小，心情很是不錯，說起話來都好听了不少。
「因為這件事，我也得了些好處，本想著多幫你說幾句好話，結果主上說，這些東西算他送給你的，帝經也算你孝敬他的，這是禮尚往來，不是交易。」
「……」
李長安一陣無語，他都見過那什麼主上，孝敬個鬼，但人家非要這麼說，他也沒辦法。
「替我謝過主上，這是完整的雷神訣，上次給你的那半部有些瑕疵，你帶回去他們自然能分辨出來。」
說著，將真正的帝經傳入衛五腦海。
奇怪的是，衛五好像早有所料，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看得李長安心里直發毛。
「對了，小姐讓我轉告你一句話，說幾個月後再見。」衛五沒再提帝經，反倒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聞言，李長安面上有些不大自然，訕訕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還有其他事沒，一次性.交代清，老夫來回一次可不方便，回來還好，有傳送陣可以使用，回去卻只能全靠自己。」
李長安想了想，問道︰「北冥乾坤院曾派人前去東海，商談得如何？」
衛五搖頭，提醒道︰「這不是現在的你該關注的問題，莫說你，便是我等，都沒資格參與其中，你還是少打听為妙，真要感興趣，幾個月後當面問小姐吧，小姐知道。」
衛五不說，李長安也沒辦法，其他倒也沒什麼可說的，有些問題，即便是問了，衛五也不會清楚。
「行了，沒事老夫就走了，希望下次回來時，你小子已經天玄了，如此也不算丟了我們東海的臉面。」
「……」
李長安滿頭黑線，懶得糾正他的語病。
東海也好，北冥也罷，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歸屬感，誰對他更好偏向誰，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
衛五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沒停留多大一會兒，便立刻馬不停蹄的離開了。
李長安將他留下的乾坤戒戴在手上，坐在山澗皛皛溪流旁，孤坐了半天，直至玉輪升起，方才喟然一嘆，緩緩起身，頭也不回的朝山洞中走去。
莫名其妙的樣子，看得李政一臉懵，學著少年模樣，帶入少年的處境，坐了半天，想了半天，思緒剪不斷，理還亂。
如出一轍的嘆了口氣，李政有些感慨，這人的思想真復雜，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還是做狼好。
簡單，自在！
……
卻說另一頭，李長安進入地底後，便把出口堵住了，暗河下游也有縫隙，所以無需擔憂空氣的問題。
徑直來到那產生萬年乳液的石槽處，半年多過去了，卻依舊一片干涸，每個千把年，想再生萬年乳液，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石槽因為盛裝了萬年乳液的緣故，觸模起來很是清涼，頂得上一個上好的蒲團，坐在上面有靜心凝神之效。
這也是李長安選擇此地的一個小小原因。
也不怕什麼褻瀆之說，李長安直接躍上石槽坐下，清涼的感覺涌上心頭，直打一激靈，能感覺到，就連體內靈力運轉速度都加快了一絲絲。
手上靈光一閃，十個玉盒浮現出來，早在剛到手的時候他就一心二用檢查過，沒有問題，雖然都是下品，但都是聖藥無疑。
每個玉盒都有一層封印，這是防止聖藥逃走而設下的。
萬物皆有靈，成長到聖藥這種層次，已經有些靈智了，下品還不是特別明顯，那些上品極品聖藥，有的早已化身人型，混在了人類世界生活，與人無異，若沒特殊手段，很難找得到他們。
十株下品聖藥，沒有一株是重復的，也避免了出現抗性的問題，這點倒是很為他考慮，非常貼心。
細心檢查了一遍，李長安取出衛五帶來的手札，認真的看了一遍。
每個人橫渡苦海，經歷的都會有些差異，雖然不一定能幫
到李長安，但多知曉一些，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就比如手札中有個例子，有一人曾在橫渡苦海時精神力崩潰，眼看就要沉淪苦海，他卻使用了禁忌之法，獻祭了自己大半個肉身，終于登臨彼岸。
待成就天玄後，各方面全部提升，壽元也暴漲一截，再重塑己身也不再是什麼艱難的事。
這種屬于很極端的狠人。
也有一些出其不意的妙招，有人在橫渡苦海時，選擇服食昏睡果，一種可以讓自身處于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狀態。
雖然有迷失方向的隱患，但卻使精神力的消耗非常緩慢，即便迷失了方向，在苦海之中一直飄蕩，只要精神力一日未枯竭，一日不沉淪下去，便總有一天能夠狗屎運爆發，飄到彼岸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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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渡過這苦海，人類可以說是手段盡出，嘗試了無數種方法。
李長安眼界大開，大多卻也只當個笑話，看看就好，沒有借鑒的價值。
一本手札翻完，李長安長出一口氣，便開始閉目冥想起來，雷神訣不再運轉，單獨運轉起了大混沌天經。
沒了雷神訣這個累贅，大混沌天經的運轉速度飛快，十來個呼吸便能完成一個大周天，渾身精氣神也愈發飽滿起來，向著巔峰逼近。
當第九個大周天完成時，精氣神已然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李長安停下大混沌天經，心神一動，引出了苦海中蘊養的紅色小劍來。
經過兩次進階，淵虹雖然變大了些，卻也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完全不足以承載李長安的精神體。
「希望能多堅持一段時間吧。」
低語一聲，李長安心念一動，紅色小劍慢慢變大，直至與正常劍體想差不多才停了下來。
‘李長安’踏上小劍，看著眼前茫茫無際的苦海，做著最後的調整。
橫渡苦海，以本命之靈為舟，堅持得越久好處越大。
雖然具體有何好處誰也說不清楚，但這無數年來，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已經成了基本常識。
深吸口氣，李長安遙望虛空，眼中精光大盛，喝道︰「今日我欲渡苦海，可否？」
聲浪回蕩四野，苦海一陣翻騰，虛空中雷霆驟響，仿佛這便是它的回應。
看著那迅速黑下來的天空，雷光閃爍，李長安哈哈一笑，毅然決然的催動了命靈淵虹。
這片天地，李長安便是主宰，便是天道。
而他現在需要做的，便是打破這個極限，完成自己給自己設下的挑戰。
過不了這關，永生沉淪苦海。
大步跨過了它，世界之大，何處不可橫刀立馬？
以精神體駕馭命靈之劍，乍開始時，李長安還略顯生疏，速度也快不起來。
但任何事情都避免不了孰能生巧這個真理，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橫渡了千丈時，李長安已經能夠嫻熟的操控它了，速度猛然暴增。
苦海無風，也不起浪，平平靜靜，入目所見的只有孤寂，仿佛這片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若是心志孱弱者，僅僅只是這份寂寥便足以憋瘋了。
開始時，李長安尚且能夠記住，自己橫渡了多少丈，一千丈，一千一百丈，一千五百丈。
可到了兩千丈後，腦海中一片模糊，簡簡單單的數字瞬間就被遺忘了，只剩下一個念頭，悶頭前進即可。
或許是因為精神飽滿的緣故，李長安感覺自己渡過得很快，淵虹為舟，在苦海上像一道流光一樣，飛快的前進，激起一路浪潮。
然而，如此快的速度，十萬丈不到的苦海卻一直見不到邊際。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是一個時辰，還是一天，亦或者是十天半月。
李長安全部身心投入進去，在他的感覺中，至少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有余，精神力終于有了一絲不繼的感覺。
也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原本一片明朗，沒有任何阻礙，只見海天一色的苦海，忽地升起茫茫大霧，僅僅只用了幾個呼吸，便將整個苦海籠罩起來，伸手不見五指，能見度低得可怕。
李長安驚訝，卻並不害怕。
每個人橫渡苦海，都會遇到人事物，奇怪的有，正常的有，一切全憑天意，不到橫渡苦海之時，誰也不知道自己會遇見什麼，從理論上看，遇見什麼都有可能，盡皆不足為奇。
李長安很清楚，這苦海異變，他的謎底很快就要揭曉了。
忽地，腳下淵虹似是撞到了實地，慣性使得李長安一陣踉蹌，幸好反應及時穩住，方才避免了摔個狗吃屎的下場。
有些奇怪，李長安微微探了探，繼而赫然發現，前方竟不是冰涼的‘海水’，而是一片陸地。
有窸窸窣窣的人聲在遠處，李長安側耳傾听，卻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听清那些人在說些什麼，唯能確定，有絲竹聲，有哭笑聲，還有婦人罵街聲……
收起命靈淵虹，李長安一步一試探，緩緩向前模去，大概摩挲了半個時辰，耳畔的喧聲越來越大，已經很接近聲源處了。
微微加快速度，然而，當下一步落下時，卻如同撥開雲霧見新天，眼前一亮，完全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