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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八六 八月初一

每月初一是大朝會之期,凡五品以上的京師官員,都要到含元殿參加。

縱然是陳詢這種存在也不能例外。

不過他今日之所以會來,主要還是因為皇帝在昨日就派人傳過話了,如若不然,他是可能托病不來的。

太陽還沒升起,天光不怎麼明亮,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等著拾級而上進入含元殿的陳詢,看到韓昭出現在了武官隊列中。

兩人目光簡單接觸,彼此都了解到,對方都是被皇帝特意叫來的,于是他們同時明白了一件事︰大變之期很可能就是今日!

陳詢回頭看了看,陳安之的身影隱沒在隊伍中,他瞧不見。

沒多時,敬新磨消瘦的身影出現在玉階最上面,高低的落差與角度問題,讓他看起來格外高大偉岸,像是懸在眾人頭頂的利劍。

在敬新磨獨具特色的渾厚嗓音中,兩列隊伍有序前行,在一天中最寒冷的日出之前,沐浴著陣陣涼風踏上玉階,跨過門檻走進大殿。

領著百官進入含元殿的敬新磨,站到了地台之上,面對文武百官,朝著殿前寬闊巍峨的皇城大道,目視皇城牆外的燕平城與廣闊天際,喊出了百官朝拜四字。

百官躬身行禮,紋絲不動。

頭戴冠冕、腰懸長劍的皇帝宋治,在第一縷晨陽灑進大殿時,一分不差的坐在了皇位上。

「今日是乾符十八年八月初一,一百三十二年前,大齊順天意承民心,取代前朝正式開朝立國。

「當時,太祖就是在這含元殿上,舉行了第一次由大齊文武百官參與的大朝會。一百三十二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發生很多事。」

宋治俯視群臣,聲音沉穩中帶著不容褻瀆的威嚴,「在這一百三十二年間,大齊有過歷朝歷代無法比擬的輝煌盛世,國富民足,萬國來朝。

「在這一百三十二年間,大齊也有過歷朝歷代少見的艱難凶險,五年國戰,讓曾經輝煌的盛世成了一場記憶,眼下再也見不到。

「秋日是豐收時節,每年八月十五前後,皇朝各地就要陸續開始秋收,而今是國戰後第一個秋天,朕想問問你們,此時此刻,我大齊該有什麼樣的收獲?」

宋治的話說完,殿中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沒有人敢冒然搭話,哪怕是最善于奉承諂媚的臣子,也不敢隨意開口。

燕平封城、京畿戒嚴,趙北望等趙氏將領不曾依詔回京述職,趙寧還在河北平叛,這些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每個人心口,讓所有人都無法輕舉妄動。

「好啊,既然沒有人可以回答朕,那朕就親口告訴你們。」

宋治在皇位上坐得四平八穩,聲音更是沒有絲毫波瀾,唯獨那股不可忤逆的龍威,依然如實質的大網一樣,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內。

他道︰「一百三十二年,兩個甲子都過去了,大齊是一個巨人不假,但這個巨人經過兩個多甲子的歲月,就像凡人會生病一樣,也有了一些頑疾。

「如你們所見,這不到一年間,大齊出了許多問題,整個天下瘡孔處處。這些頑疾不除,大齊就無法繼續向前行走!

「去年秋日,我們贏得了國戰,收獲了可以再建盛

世的資格,那麼今年秋天,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剜肉去瘡,讓大齊這個巨人,擁有再建盛世的基礎!」

說到這,他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地台前沿,手按腰間的天子劍,眉眼睥睨地道︰「大齊的毒瘡,便是那些心懷貳志、不忠不義、無君無父的世家大族!

「今日,朕就要除去這些世家!」

話音方落,不等陳詢、韓昭等人反應,也不顧其他寒門世家官員露出的各種神色,宋治大手一揮,低喝道︰

「來人,將襄助魏氏叛國的世家逆賊,都給朕拿下!有膽敢反抗者,無論是何官職有何身份,格殺勿論!」

立政殿。

皇後趙七月身著素衣,坐在正殿主座上,冷冷看著闖進來的飛魚衛修行者。

立政殿的宮娥宦官,已經都被飛魚衛控制起來,眼下無不戰戰兢兢的跪伏在大殿之中,甚至有人渾身發抖襠下濕了一大片。

「陛下請皇後去含元殿。」

為首的飛魚衛宦官是個元神境後期的強者,他身體筆直站著,似笑非笑的看向趙七月,用一種宣判的口吻毫不客氣的說道。

面對滿殿煞氣騰騰的修行者,趙七月嬌小的身影因為孤獨倍顯瘦弱,作為皇朝名義上的女主人,她不應該被眼前的奴才,用這樣的態度對待。

她依然坐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本宮犯了什麼罪,讓你們可以強闖殿門,不由分說控制本宮身邊的宮娥宦官?」

為首的宦官呵呵笑道︰「皇後的罪責,奴才不清楚,奴才只知道大總管吩咐下來,要奴才帶皇後去含元殿。

「皇後娘娘,奴才勸你還是乖乖過去的好,這樣我們大家都省事。」

趙七月仍是沒有起身,只是眉眼冷了兩分,目光投向含元殿的方向

中原,豐收村。

漁村還是那個漁村,漁民還是那些漁民,然而漁村的氛圍,比之前段時間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素顏朝天的趙玉潔走在村中,每一個看到她的人,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躬身雙手合十,神色虔誠的垂首道︰「無量神光見過神使。」

每遇到一個行禮的人,趙玉潔都會停下腳步,面帶聖潔微笑的雙手合十︰「無量神光。」

所謂「無量神光」,意指陽光所照之地,金光神無所不在。這是一句口頭禪,真正的口頭「禪」,所有信徒互相見面時,都要說上一聲。

到了今日,豐收村的每個村民都已是金光教的信徒,趙玉潔還收了幾個十六歲之下,聰明伶俐的少男少女作為弟子。

讓漁民信奉金光教的過程並不曲折,身邊有小蝶這個王極境修行者,趙玉潔要做文章很簡單︰

救一個垂死的病人;讓一只無端闖入漁村傷人的野豬,在看到趙玉潔後立馬溫順的趴在地上;從河里打撈出一條從未見過的大魚,魚肚子里有刻著「神使現,眾生可渡往彼岸神國」的小石碑

凡此種種,都可以是神跡。

先前救了狗子和他老娘的事,無論漁民們怎麼想,反正小蝶說是縣令在見到趙玉

潔後幡然醒悟,立志從此做個清官好官。

讓漁民成為神教的信徒,著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更何況,趙玉潔本身還有那般傾國傾城的容貌,出類拔萃甚至是超凡月兌俗的氣質,說她是神使,比說一個普通長相的女人是神使,天然要可信得多。

來到村口,趙玉潔見到了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小蝶。

對小蝶來說,趕路不必風塵僕僕,這完全是做給豐收村漁民看的。

這幾日,小蝶已經開始向外村外鄉傳教。

「無量神光見過神使。」小蝶雙手合十,虔誠的垂首行禮。

「無量神光。」趙玉潔回禮,「有什麼消息?」

小蝶此番出行,除了傳教還要打探消息,她是王極境,穿州過縣很容易,打听消息十分便利︰「趙寧到了河北,但並未跟亂軍開戰;傳聞京畿戒嚴,燕平封城。」

趙玉潔沉吟片刻,已是心有所感,情不自禁的抬頭看向燕平方向。

她知道,眼下的燕平城,一定是風雲巨變。

半響,她輕聲呢喃︰「天下歸屬,由此而變。」

夜,某地,某城,某院子。

 的一聲巨響,一間亮著油燈的屋子里忽的冒出一團白霧,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兩個倉惶狼狽的人從屋子里跑了出來。

這是一對中年男女,男的俊美秀氣,女的風情萬種,他們都穿著布衣,前者滿臉胡渣,後者頭發亂糟糟,好似很久沒有打理過。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鍋爐密封得太厲害,燒久了就一定會爆炸,你怎麼就是不听?」男子扶著膝蓋喘息半響,忍不住對女子怒目而視。

「不應該啊鍋爐的材質已是不俗,就差沒有用修煉資源,為何還是會爆炸?就一鍋水而已,威力就有這麼大?」女子不斷擾頭,百思不得其解。

男子哼了一聲,對剛剛鍋爐碎塊橫飛的場景還心有余悸︰「還好你沒用修煉材料,這要是爆了,以你我現在的身體條件,估計當場就會成為一團碎肉!」

女子一坐在地上,很沒有形象,懊惱道︰「這要不是沒了修為,何必實驗這麼多次也沒個定論?不說王極境,哪怕只是個元神境,早就解決這事了。」

說到這,她忽的眼前一亮,「等等,既然鍋爐加水的威力這麼大,我們為何不留個小孔,讓水汽有個通道?你想想,這小孔里噴出的水汽得多有力?

「如果稍加改造,用這股水汽推動石磨,那不比驢拉磨有用?」

男子嗤笑一聲︰「還拉磨呢,你咋不說頂替騾馬拉馬車?」

這兩位,正是干將、莫邪。

「有何不可?」老板娘拍拍站起身,「這也就是水汽,改天要是換成別的更有力量的,別說拉馬車,拉房子都可以!」

書生正想反駁,眼角余光瞥見星象,忽的眉頭一皺,伸出手指一頓掐算,越算眉頭皺得越緊,到最後眉毛都快擠到一起。

「別神神叨叨的,發生了什麼事?」老板娘一臉嫌棄。

書生轉身向北,看向燕平方向,面容肅殺,緩緩吐出四個字︰「天下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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