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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轉息法

夜涼如水,長街夜色闌珊,鮮有行人,只有打更人打著千年如一的旋律,說著千年如一的話語,似在提醒著千年如一的百姓,重復著千年如一的日子,千年如一的枯燥,千年如一的繁衍,千年如一的生生不息,千年如一的輪回生轉。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街起涼風,卷起萬千枯葉,隨風去,入尋常百姓人家,帶入夢,憶往昔,酒醉故人歸,風雪明月夜,二十四橋風候,倚橋欄獨立,笑看湖心燈火,岸邊楊柳,卿卿我我,落落依依,待記起,沙場功業,謝卻高擎厚祿,黃金萬兩,封侯拜相,倒不如,解甲歸田,竹林養馬,笑傲此生後世,江湖難相見。

苗白鳳微唇輕啟,趁著酒性,淺斟低唱,唱罷,再掀一壇酒,對月獨飲,好生暢快。

紅衣男子手打節拍,隨聲附和,唱的竟是他最愛的曲子,唱罷,也掀一壇酒,對街暢飲,街柳落葉,皆是他的酒友。

圓滅不會唱曲,可他所幸還會喝酒,也還有些酒量,便只靠窗倚坐,手捧酒壇,也不知該與誰飲,更不知該為誰飲,索性大笑三聲,敬自己。

夜已深,寒鴉孤啼,啼血方休。

三人喝酒,不計酒量,喝醉方罷。

圓滅是最先醉的,因為他不但喝光了自己帶來的那一壇酒,還喝光了紅衣男子的一壇燒刀子,苗白鳳的一壇竹葉青。

一種是最烈最霸道的酒,一種是最柔最綿纏的酒,兩種不同的風味,兩種不同的體驗,便如初見大海,又見小溪,雖感嘆于大海的波瀾壯闊,卻也向往于小溪的流水不驚,人生當有如此體驗,也當有如此閱歷。

可苗白鳳卻偏愛竹葉青,紅衣男子亦偏愛燒刀子,事有不同,人亦如此。

奈何紅衣男子與苗白鳳觥籌交錯,燈影闌珊下,孤影伴燈眠,兩人真如李白附體,酒仙臨凡,千杯不醉,且酒至濃時,唱曲賦詩,好不快哉。

圓滅醉伏于地,竟哭訴起來,講起自己當年如何篤信佛法,敬愛師長,奈何世間凶惡,佛不能了卻人間惡事,亦不能平息圓滅心中的惡,圓滅要天下無魔,可佛卻說魔行亦有道,魔存亦有理,有魔方有佛,無魔便無佛,佛魔本同體,如一人之兩面,如人之善惡,如天地之陰陽,非人力所能改變。

圓滅不信此理,誓要除魔存佛,辭師下山,行走世間十余載,終至自己滅了佛心,全了魔性。

圓滅哭著,笑著,說著,卻唯獨沒有人听著,他也不在乎,他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哭了,笑了,說了,至于有沒有人听了,不是他該關心的事,他也從不關心。

禮佛多年,他早已學會了一項本事,就是心中有佛,便可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評判,終究只是世俗,他連佛祖都敢反駁,遑論世俗。

所以,他現在已經不再哭了,笑了,說了,他已很平靜,平靜地注視著明月,注視著長街,注視著寒鴉,注視著落葉,注視著一切可以注視,值得注視的東西,他注視著苗白鳳,注視著紅衣男子,可他愈是仔細認真地注視紅衣男子,便愈是看不透紅衣男子,他甚至眯起了眼楮,可他眯起了眼楮,紅衣男子便睜開了眼楮,然後,他便看到了紅衣男子的眼楮。

圓滅心想,那定是一雙澄澈幽暗的眼眸,如古井潭水一般,深不見底,的確,那本該是一雙深邃的透露著成熟睿智的眼楮,可卻偏偏如嬰兒一般,天真無邪,眼底盡是孩童般的稚女敕與單純。

圓滅恍然,不由得記起,他曾在寺院藏經樓中遍覽天下奇功,其中有一門奇功,名為「生轉息法」,令他記憶猶新。

書中所載,「生轉息法」,又名「不老功」,修此功者,身體修復速度極快,每隔一段時間,身體復歸嬰兒之態,但初練之時,極為困難,且復歸周期極長,長則一年,短則半載,且處于復歸期的修行者,身體羸弱,體力亦如嬰兒一般,便是一個幾歲大的孩子,也能輕易將其打倒。

但此奇功若是及至大成,威力無匹,身體每隔半個時辰復歸一次,在此期間內,所受到的一切傷害,都可快速恢復,所以,若想要殺死一個「生轉息法」及至大成的修行者,難如登天,迄今為止,唯一的法子就是,一擊致命。

想到這里,圓滅不由得笑道︰「難怪苗白鳳說紅衣男子是天下第一下賤的胚子,此話用來形容‘生轉息法’,倒也確是不假,估計苗白鳳在紅衣男子的手下,沒少吃過苦頭,所以,才會對紅衣男子有此評價…」

圓滅看著紅衣男子,想著想著,便不由得入了神。

紅衣男子放下酒壇,看著圓滅,圓滅便是一驚,回過神來,畢竟,任誰被一雙神似嬰兒般的詭異雙眸注視著,都不會很舒服,更何況,那雙眼中,本就沒有善意。

紅衣男子道︰「你在看什麼?」

圓滅「嘿嘿」一笑,模模光亮的大腦袋,道︰「我在看你…」

紅衣男子聞言,微微一笑,單手拿起酒壇,將壇中酒準確無誤地倒入一個杯子里,輕輕地端起杯子,杯口輕觸唇邊,姿態優雅,與先前舉壇豪飲之姿,判若兩人。

紅衣男子緩緩地放下酒杯,道︰「我有什麼好看的?」

圓滅毫不避諱,大手一揮,扯著嗓門高聲喊道︰「唉,和尚也不知道,總之你很特別…」

紅衣男子又是一笑,道︰「許多人都說過我很特別,可我想問你的是,我哪里特別?」

圓滅舉起酒壇,又放下,道︰「我們佛門有一句話,‘佛魔本同體,無魔亦無佛’,我看你,就是佛魔同體…」

紅衣男子笑道︰「佛魔同體,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

圓滅道︰「那要看你如何理解,而且,佛,也不一定就是好,魔,也不一定就是壞,畢竟,有人喜佛,有人卻偏喜魔,你說他菩薩心腸,他與你急,可你若是說他毒如蛇蠍,魔鬼本色,他倒樂得與你做朋友,說知心話…」

紅衣男子道︰「天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賤人?」

圓滅听到這話,不知為何,竟莫名地想笑,這話若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他是斷然不會覺得有半點好笑的,可這話卻偏偏是從天底下第一下賤胚子的嘴里說出來,這便不得不教人覺得可笑,甚至是可愛了。

紅衣男子果然問道︰「你在笑什麼?」

圓滅一愣,道︰「我沒有笑啊…」

紅衣男子道︰「你的嘴都快要咧到禿頭頂上去了…」

圓滅尷尬一笑,道︰「是嗎…」

紅衣男子又倒一杯酒,道︰「你一定是在想,天下第一的下賤胚子竟然還說別人是賤人,真是可笑,是吧…」

圓滅一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苗白鳳卻在一旁抱著酒壇,哈哈笑道︰「對,他說的對,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大賤人…」

紅衣男子一甩袍袖,桌上的一支筷子便陡然飛了出去,正中苗白鳳的脖項,苗白鳳一聲沒吭,便暈了過去。

紅衣男子道︰「現在總算是清淨了…」

說罷便轉頭看向圓滅,道︰「現在,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夜已深,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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