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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夫人一聲清喝, 手中寒芒乍現,漫空爆開一片綺麗劍光。

小廳的隔扇木門轟然粉碎,露出灑滿銀輝的庭院。

院中空無一人,如霜冷月高懸天邊。

片刻後, 數道身影躍入庭院中。

這些顯然都是他們豢養的死士, 只是大家左顧右盼也沒找到疑似敵人的目標,只得茫然跪在台階前。

六夫人佇立在門前, 手中捏著一柄縴長細劍, 劍身上藍綠熒光若隱若現。

另外兩人驚疑不定地走過來, 他們互視一眼,雙雙閉目放開神識探查了一圈,卻並無收獲。

那凌家少爺不由疑道︰「娘,你感覺到什麼了?」

「這房里有我設的結界, 但凡走出這道門, 就听不到內里的聲音。」

六夫人冷冷道︰「方才有人在外,欲以神識穿透結界, 竊听我們談話——我早就察覺周圍有些不對勁, 只是不確定對方身在何處,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死士們面面相覷, 個個都開始請罪。

六夫人擺了擺手, 「不干你們的事,那家伙厲害得緊,若非他觸到結界,我都不知他究竟在哪,更何況你們。」

凌家小姐花容失色道︰「若是比娘還要厲害,那豈不是靈虛境!會否是大房二房那邊的人呢!」

死士們各自散去了,六夫人搖頭道︰「你道那邊有多少靈虛高手, 她們又驅使不得長老,難道會親自跑來我們這里听壁腳?她們才不屑干出這種事——而且未必是靈虛境,若是擅長匿蹤隱遁之術,縱然修為比我差了些,也可輕易做到。」

「這樣說來,我們的話並沒有被听見,那還好。」

他們三人也不再議事,各自散去了。

誰也不知道,真正從頭到尾听了他們談話的人,依然沒有離開。

蘇旭還站在門口左近,此時不由松了口氣。

——六夫人最先感覺到的人恐怕是自己,然而最後卻被另一個竊听者給攪了。

若是六夫人這邊真的抓到了王雲兒,又脅迫她在某些場合里指認謝無涯的徒弟,一旦事成,滄浪仙尊必定身敗名裂——反正無論如何都會被逐出宗門。

若是桃源峰首座沒了,萬仙宗的實力會被大大削減。

凌家必然已經謀劃許久,興許花了許多年去收集情報,這很可能只是他們的一步棋而已。

倘若謝無涯就是害死那位凌四小姐的凶手,他們言談間應該會提起此事,而六夫人剛剛還說大家都不知道當年事情真相。

綜上所述,他們的最終意圖應該是毀掉萬仙宗,或者與這接近。

他們要麼查不出凌四小姐的死因,要麼就是她被許多人共同害死,亦或是害她的人已經死了,總之凌家這邊無法針對性報復,只能將目標變成整個宗門。

蘇旭不希望他們知道有人听了他們的計劃。

六夫人是個元嬰境的高手,自己未必能一個照面將其滅口,一旦被發現則麻煩無窮。

三位主子都離開了,死士們重新隱去身形和靈壓,卻沒有跟著。

這些人修為都在築基後期,七重八重九重都有,剛才驚鴻一瞥間,蘇旭看到他們人人都有本命法器,劍紋被衣袖半掩著烙在手背上。

她躍上牆頭環顧四周,發現這里是一座精巧的三進四合院,方才諸人議事之所乃是西邊廂房。

宅門外是一條花木扶疏的街道,水溝旁邊栽種著桃李梨樹,綠意蔥蘢,煞是好看。

左近竟然都是普通富戶,半點靈壓都沒有,顯然並非是灰原城的凌家府邸。

蘇旭等了一會兒才從四合院里離開,覺得這附近景象有些眼熟。

這里似乎是凌雲城!

她躍到高處,發現再向北幾條街,就是佔地面積最廣的秦家府邸。

那四合院大概是六夫人一伙的秘密集會地,藏在凌雲城的富人區當中,護院們又精通隱遁之術,確實讓人難以發覺。

秦家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藏著凌家的產業。

她一邊想著一邊想著去看看王雲兒,誰知沒走幾步,忽然瞥到了熟悉的身影。

「……」

蘇旭幾乎要揉眼楮了。

韓曜站在街口,直愣愣地向她看過來。

在外人看來,這少年只是盯著空氣發呆。

蘇旭卻能感受到,那雙黝黑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鎖定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六夫人的眼線,只得繼續隱藏著身形,若無其事地從旁邊走過,然後猛地折入一旁樹蔭搖曳的巷道里。

韓曜緊隨其後。

蘇旭越走越快,直接展開了身法,如同鬼魅般穿梭在街道上,有時甚至躍上高處,風一般掠過起伏的磚牆和屋檐。

韓曜竟然硬生生跟住了她。

兩人一前一後流星般掠過一條條長街,大道上時不時有馬車經過,昏昏欲睡的車夫打了個寒顫,只感覺耳畔掠過一陣陰風,禁不住抱緊了雙臂。

城里並無宵禁,夜市還十分熱鬧,繁華景象比起白日不遑多讓。

蘇旭一直跑到城門口,翩然躍起飛上城牆。

韓曜身形未停,輕輕松松地垂直于地面的高牆上狂奔,眨眼間也站到了她身邊。

蘇旭在陰影中顯出身形,舉目四望。

城中屋舍矗立,官寮私館鱗次櫛比、湖上畫舫樂聲飄搖,一片紙醉金迷之象。

她側過頭,一旁的少年沉默佇立在原地,星星點點燈光宛如金河,映入幽邃黑眸中。

「你是怎麼做到的?」

半晌,韓曜也偏過頭看著她,眼神專注又燃燒著幾分狂熱。

蘇旭實在不知道他詢問的是什麼,「具體些?」

少年抿了抿線條削薄的雙唇,「你——你在客棧里是如何瞬間殺光了他們?」

蘇旭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還有,」韓曜又糾結地道︰「你是不是剛才一直藏在那個廂房里,我一開始就感覺那里面有人,靈壓還有些熟悉,只是又不確定,你是如何隱去身形的?」

蘇旭︰「等等。」

現在輪到她吃驚了︰「六夫人說話那會兒你也在?!那孫仙君是你裝的?!」

若是韓曜也隱藏在房間里,那他必定知道如何隱去身形,也不必詢問自己。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光明正大出現在那里,那就只能是偽裝成其中某一個人。

那個衣服破損滿臉陰沉的孫仙君,是除了李二之外,唯一一個參與此次行動並存活之人——當然,本人恐怕已經死透了。

「沒錯,他死了。」

韓曜點頭承認了,旋又攤開手,「你可能不信,這其實是我第一次有意殺人,雖說一次就宰了四個。」

蘇旭挑眉,「怎麼,你還有什麼夢中殺人的嗜好,曾經無意殺過誰?」

「那倒也不是,」少年搖了搖頭,「我小時候,村里有些小孩很討厭,你可能不知道——」

「相信我,我極清楚某些孩子會有多麼討厭,興許比大人還要惡心。」

蘇旭扯了扯嘴角,「好了,繼續。」

「好吧,你可能知道。」

韓曜倒是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他們會因為你沒有爹,就莫名對你懷有敵意,說你的壞話,辱罵你的娘親,並說你是怪物。」

蘇旭︰「…………」

全中。

除卻她是沒有娘,並自己親爹被人辱罵,但本質上說,對方經歷的一切,她都深有體會。

當然,興許還有點不同,畢竟韓二狗只能呆在那村子里,日復一日對著同樣一批蠢貨,而她隨著父親走南闖北,身邊那些令人惡心的家伙不斷換新。

蘇旭冷哼道︰「不必在意他們,強者躋身霄漢,弱者困于塵泥,只知道盯著別人有沒有爹娘,不過是因為他們有一對父母,在你身上找些優越感,並平日過得不順、向你宣泄惡意以解月兌自己,或是听長輩之語人雲亦雲,總之是一群卑弱螻蟻。」

韓曜沒想到她說出這麼一大串話,倒是有點意外。

「有個人想將我推到湖里,被我躲過,他腳底打滑自己摔了下去,那會兒暴雨連續數日,湖水深了許多,他又始料不及,就被嗆死了。」

韓曜看到蘇旭的眼神,連忙抬手道︰「你是不覺得那人的死咎由自取和我無關,故此不能算我殺了他?好吧,後面還有類似的,譬如說,嗯,大概是八歲那會兒吧,有人用石頭丟我。」

蘇旭不由想起秦前輩游記里載錄的,小荷和農戶的故事。

她胡亂猜測道︰「你大發雷霆,撲過去將人撕得粉碎,並殺了他全家?」

韓曜︰「…………」

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接住石頭,反手向他扔過去,砸碎了他的頭骨。」

蘇旭倒是沒想到這結果,看來這混賬魔族小時候比自己厲害,她八歲的時候只能變成烏鴉飛來飛去,最多召喚其他的烏鴉一起干壞事。

「你竟然沒事?你們村里的人都不管?」

「沒人看到。」

韓曜隨口道︰「我那會兒其實沒想殺他,只覺得他砸我一下,我也該砸他一下,誰知他接不住呢。」

蘇旭心道果然是我想多了。

這混賬東西怎麼會吃虧呢,若他踫到小荷那種事,可能早就把那個仙尊給弄死了。

少年沉吟一聲,「我都回答了你的問題,也該你說了吧。」

「不,你還沒說你怎麼變成了孫仙君,還沒讓他們看出端倪?」

蘇旭極有氣勢地問道。

幻字訣法術難度不低,大多數修士都無法完美掌握。

所謂的完美掌握,也並非是你變了一副模樣而旁人都無法發現,而是你變出來的人沒有歪鼻子斜眼,或是只變成功了一半身子等等。

一個修士但凡用了幻術,靈壓會有很明顯的變化。

境界相同的修士也許無法看穿幻術,卻必然能感知到身邊的人用了幻術。

蘇旭慣常使用的幻字訣,都是隱匿類的,能讓旁人忽視她,但她本身的樣貌並無變化。

若是境界相近的人,都能輕易察覺到她正在用法術。

所以,韓二狗究竟是怎麼變成了孫仙君?

重點是變得天衣無縫,讓六夫人那種元嬰境修士都覺不到異常。

——孫仙君恐怕也是六夫人的手下或是合作伙伴,六夫人對他的靈壓必然熟悉,所以韓曜竟然連靈壓都能擬得相近,這簡直聞所未聞!

韓曜皺眉,「這不公平,憑什麼我要一直回答你?他們難道不是你引去的?」

「你那會兒也在,他們一開始都不知道我是誰,如何能算我引去的?」

韓曜並未像自己一般,從頭到尾听完了那場談話。

所以,他很可能不知道六夫人的身份,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要做什麼。

那些人確實是沖著蘇旭去的,是那二少爺的餿主意。

當然蘇旭不可能說出實話,那涉及到別的事,她不由慶幸韓二狗早早離開了。

而且,後來六夫人發現有人想用神識偷听,恐怕也是這家伙搞的鬼。

她哼了一聲,「你莫不是怪我把你丟下?」

「……」

少年的眼神頓時暗了下來,他垂下視線,長睫染著銀霜般的月光。

「你心心念念惦記那個妖怪和那個魔族,出了事只想著跑回去救他們,我又有什麼資格怪你?」

蘇旭︰「?」

兩個師弟十數年來一直過得腥風血雨,整日里不是在追殺別人就是在給人追殺,什麼麻煩都遇到過。

蘇旭知道他們的本事,並沒有真覺得他們會有危險。

但他們是通緝犯,一旦暴露行蹤會有些麻煩。

所以她趕著回去幫他們滅口而已。

韓曜見對方不說話,以為自己戳中了對方的心事。

他不由火起道︰「你為什麼會認識妖族和魔族?」

「我不認識魔族,他們看錯了。」

不算你在內的話。

蘇旭想起對方似乎能甄別謊言,雖然暫時不知真假,但也懶得編瞎話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當留下,替你解決那四個人?」

少年愣了一下,莫名覺得更加惱火了,「那不是重點——」

「是什麼?我更惦記客棧里的人?」

蘇旭毫不客氣地道︰「那又如何?我和他們相識數十年,認識你才堪堪月余,十個你加起來也不如他們的一根手指頭重要。」

說完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入山幾十載,她裝出一副溫和端莊的樣子,宛如已是下任首座,平日不說風度翩翩,也從未和人急赤白臉地吵架,偶爾心情不好出言諷刺,也只是暗藏鋒芒罷了。

韓二狗這混賬魔族果然每次都能讓她失控。

「是麼?」

韓曜的臉色極為難看,他一眨不眨地看過來,幽邃的黑眸里仿佛有風雲暗涌,「蘇旭,我知道你嫉妒我,但你不必如此,我從不想——」

蘇旭簡直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靈犀?」

她冷笑一聲,「若你指的是那日靜心殿中,我可以告訴你,師尊從未對我失言,這是第一遭,故此我才動怒,除此之外,我並不缺什麼仙劍神劍,你這破劍險些被離火王的神焰燒了個干淨,若不是她手下留情,哼。」

以後我會和她一樣強,甚至更甚于她,屆時什麼神兵利器,在我眼里都和廢鐵無異。

蘇旭胸中奇異地涌起一股毫無由來的自信。

她眸中泛起星點刺目金輝,一時間竟輝耀無比,直教人不敢逼視,「你覺得你也配讓我嫉妒你?」

不就是三個築基加一個金丹境刺客嗎?

在常人看來,以韓曜的修為和貧乏的對敵經驗,能殺掉他們簡直難以想象。

但既然知道他可能是半個魔族,蘇旭就毫不吃驚,甚至嗤之以鼻,這四個算是什麼東西,那玄火教魔修不知道比他們厲害多少,還不是一個照面就給自己殺了。

而且她干掉過的強手也不止那一個。

出乎意料的是,韓曜竟然笑出聲來,「嗯?」

少年眼神意味深長地道︰「師姐是不是在想,你比我厲害多了,並細數具體事例,以證明你比我強?」

蘇旭一聲不吭地看著他。

「當年師尊收你為徒,你閱完功法後一刻鐘就練出靈力,無論是什麼法術靈訣,但凡你想學的,半個時辰內必定融會貫通,入山後兩年就築基了。」

韓曜也似笑非笑地望過來。

「你的事不難打听,人人都知道你是何等天才——可惜,若是和我比起來,好像除了資質,樣樣都不如我。」

有一瞬間,他以為蘇旭會暴跳如雷,或者直接一拳將這巍峨城牆砸得土崩瓦解。

不過,紅裙少女只是安安靜靜地佇立在原地,漫不經心地伸手撩起耳邊的發絲,「哦。」

她松松挽著發髻,瓔珞搖曳的金釵橫斜,更襯得玉顏明艷無瑕。

那一席玫紅蹙金的長裙依然不染灰塵,熱烈如火的色澤,越發顯出肌膚雪白,整個人美得無可挑剔,像座精致的雕塑。

蘇旭依然沉默著。

她將目光從少年臉上移開,仿佛對方只是什麼毫不重要的小角色。

韓曜想過各種可能。

他甚至做好準備和她硬踫硬打一架——這想法甚至讓他有些興奮和緊張。

然而,對方的舉動完全出乎意料,如同一汪死水,任他往湖里扔石頭還是丟個炸雷,都不起半點波瀾。

駭人的沉默橫亙在兩人當中。

四周安靜得嚇人,遠方夜市傳來模糊的喧嘩,隱隱有人在吵嚷叫賣,城門口不斷有馬車 轆碾過磚石的踫撞聲。

大概過了一刻鐘,蘇旭仍然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任何動作。

直至旁邊的少年扯了扯她的衣袖。

蘇旭不為所動地站著,默默抬起手想搶回自己的袖子。

韓曜卻一把攥緊了,五指陷入如水般絲滑縴薄的布料,甚至摩擦到略有涼意的金絲繡線。

「為何總會這樣呢。」

少年頭疼地嘆道︰「我其實只想和你好好說話,結果每次都會吵起來。」

蘇旭不想撕爛袖子,就不再和他爭搶,「不如反思一下你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韓曜︰「……」

他投來復雜的一瞥,眼中充滿這絕非他一人之錯的譴責。

有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

蘇旭有時不想遮掩情緒,並非是因為她信任他,而是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如何看待她。

故此她經常會想到什麼說什麼,毫不顧忌言辭。

想通這一點,韓曜頓時倍感難受。

同時耳邊又傳來她的聲音,「師弟莫要忘了,我們先前在城里分別,我給你銀子那會兒,還同你說過,我們可以在目的地見面,並讓你不要來找我。」

韓曜愣了一下,「所以皆是我的錯。」

「師弟並未做錯什麼。」

蘇旭露出一個虛情假意的微笑,「凌雲城里修士不少,魚龍混雜,我要和他們兩個見面,故此隱藏了靈壓,雖然不知你使了什麼仙法找到我,但倘若你不尋我,就不會遇上那些人。」

這其實也是她一直好奇的。

想想韓曜和她相見的場面,她覺得那並非巧合,這是什麼魔族特有的追蹤術法嗎?

韓曜啞口無言。

蘇旭確實說過與他在南邊踫面,是他想要見她,才一路找過去,「那並非仙法。」

少年糾結地道︰「不是我不想說……我說不清楚。前些日子才發現我能這麼做,那時我想見你,但你隱藏了靈壓,我感覺到你不在住處,最後也不知怎的,竟找到了五師姐院門口,誰知你還真的在里面。」

蘇旭︰「?」

若是某些門派的殺手刺客,自有一套追蹤遁形之法,但是無師自通就有些詭異了。

不過他是個魔族,這興許可以解釋一切異常。

韓曜以為她不滿這回答,絞盡腦汁地道︰「大致就是,能分辨出你途徑之地,因為你走過時曾釋放靈力。」

它們像是破碎的紅色絲線、又像是即將湮滅的星火,殘留于空氣中。

灼熱又明亮。

蘇旭疑惑地道︰「你能看到我的靈力留下了痕跡?」

這可是聞所未聞之事,當然也許是她對魔族了解太有限,說不定還有許多魔族都能做到。

「你看不到?」

蘇旭搖頭,「我都沒听過這說法。」

韓曜微微一怔,黑眸霎時亮起燦若星辰,「所以唯有我能看到了?」

那倒是不錯。

那靈力燒灼過後留下的殘痕,十分美麗且溫暖無比,像是即將燃盡的火,又好似沉墜的夕日,在湮滅時綻裂了霞光,一道一道橫陳在天地間。

韓曜胸中首次涌起一股奇異的貪欲,完全不想和其他人分享這景色。

蘇旭看到他的眼神,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我只知道我做不到罷了,興許也有旁人可以呢——所有修士放出的靈力都會留下痕跡並讓你看到麼?」

一般修士正常行走並不會釋放靈力,但御劍或御空之術,亦或是用靈力展開身法,那就不同了。

而她自恃靈力深厚,除了在鬧市行走外,其余時候都會用靈力。

「嗯,只是你的靈力比他們的更為明亮。」

韓曜眨了眨眼楮,微笑道︰「也更耀眼、更好看些。」

蘇旭對上他的視線。

少年微微低著頭,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她。

那雙輪廓深邃冷峻的眼眸,平日里幽邃混暗,仿佛總是蘊藏著陰郁邪惡的力量,此時黑白分明且清澈無比,仿佛一望即可見底。

——韓曜似乎心情很好,眼中笑意依稀可見。

蘇旭並沒有什麼能鑒別真言謊話的天賦。

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對方說的必定是真話,是他真正的感覺。

「你先前與人動手了麼?」

她嘆了口氣,暫時放棄了針鋒相對。

他們在小鎮街上見面時,韓曜外衣上就有些裂口和燒蝕痕跡,仿佛與他對戰的還是擅使火靈力的修士。

「此事說來話長。」

韓曜沉吟一聲,「你能陪我去做件事嗎?」

「你先說做什麼。」

蘇旭覺得他們倆也是奇怪,方才還險些打起來,這一刻他還淡定邀自己幫忙。

「以及,你究竟是怎麼變成孫仙君,卻沒讓六夫人發現異常的,那不會也是你無師自通的天賦吧?就如同你能看到靈力痕跡一樣?」

「我想去殺一個人。」

少年深吸一口氣,神情變得有些奇怪,「等我們得手,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蘇旭心道這小子還學會談條件了,不由嗤笑一聲,「那我總要知道這人是誰,以及你為何要殺人,若是這都不能說,那就免談。」

「那人是玄火教魔修,就是我見你之前和我交手的人。」

韓曜極為痛快地答道︰「我和她皆受了傷,她若傷好必定還會來殺我,如今我能追蹤她的去向,而且距我們交手才過了半日,她必然還以為我不曾回復,再有師姐的幫忙,必定能成。」

蘇旭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大堆猜測,她甚至懷疑這可能是個陷阱。

譬如韓二狗伙同魔修想一起殺她。

雖然這可能性並不大。

她知道韓曜和玄火教魔修必有牽扯,那魔修恐怕是主動找上門的。

不過蘇旭只能假裝不知,疑惑道︰「你先前不是回家了麼?你的意思是,有一個玄火教魔修去了韓家村,恰巧給你踫到了?然後你們打起來了?怎麼你家那邊有什麼好東西,竟如此招惹魔門中人。」

「所以是說來話長,等殺了她我再給你解釋。」

韓曜見她不說話,又狀似不經意地道︰「她說她知道你的秘密。」

嗯?

蘇旭大感詫異,然而听這話,魔修似乎並未將秘密說出來,「什麼秘密?」

「她只說——」

韓曜將那時的對話重復了一遍,「她說我相信你的實力,是因為知道你的秘密。」

蘇旭心中罵了一聲。

那魔修很可能知道自己是妖族!

不能再讓他們單獨見面了。

倘若這事真是陷阱,就讓姓韓的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蘇旭點了點頭,心想其他的事就先交給師弟們解決好了,摩拳擦掌地道︰「帶路吧,我幫你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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