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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應辰離開(修)

這時阮鈺也仿佛听到些動靜, 亦往那邊看去,不過待他看時, 牆上已空無一人,唯有牆頭的雜草晃了一晃。

他有些詫異︰「方才有人?」

應辰道︰「幾個攀牆的女子。」

阮鈺一愣︰「攀牆作甚?」剛說完,他忽地恍然,側頭瞧著應辰俊美面龐,揶揄他道,「通溟兄美極, 怪道會有姑娘偷瞧了。」

應辰聞言,神情有些微妙。

看他?分明是看這傻子,呆頭呆腦, 還懵然不知。

但應辰也未說破,只眼神古怪地看了眼阮鈺。

阮鈺被他看得有些發毛。

應辰才道︰「無事,瞧你的園子去吧。」

阮鈺也不追問,左右他鬧不清的事多了,除卻學問上要用心鑽研外,其余之事,他也未必一定要尋根究底。

兩人在園子里待了一會兒, 那個好事之人已在外扯著嗓子喊起來︰「阮相公, 人來了, 能進來不能?」

村人前來幫忙, 阮鈺自是立即迎了出去,應辰則懶散跟在他的後方。

在門口,果然有幾個人在。

好事者是個三十來歲的瘦小漢子, 名叫吳窮,雖平日里愛湊熱鬧,為人倒是不壞,做事也麻利。如今他去找的都是平日和他關系親近的,當然是一叫便來,也同樣都是爽利之人。

見阮鈺親自出來迎接,吳窮臉上笑意更加熱情,忙說︰「阮相公,這幾個都是村子里頂能干活的,他們一听是來幫您做事,都高興得很。」

那幾個村民都極有干勁兒,也都附和道︰

「是啊阮相公,您可別嫌棄,咱們肯定認真干活。」

「能給您做事兒,那都是咱們的……」

「怎麼說來著?對,都是咱們的榮幸!」

阮鈺一听,面上帶笑,拱手說道︰「諸位叔伯切莫妄自菲薄,當真是折煞小生了。此次諸位出手相助,是小生要多謝諸位幫忙才是。」

秀才公這般和氣,幾個村民不禁也更收斂,極力叫自己舉動文雅些,聲音更是極力溫和,他們腰桿挺得筆直,精神煥發,在與阮鈺招呼過後,便一窩蜂地進了門,就從處理雜草雜物、打掃庭院做起。

吳窮也跟了進去,不過他沒急著忙活,只四處打量一番後就先走了。不多時他又回來,手中拎著桶,還拿了抹布、錘頭瓦片之類,分給幾個村民,這才一同忙碌起來。而有了他帶來的東西,村民們分頭做事,活計也更快幾分。

阮鈺幫不上什麼忙,就拉著應辰走到一邊,同他說道︰「通溟兄,這些叔伯做事既快且好,小生想要好生招待他們,不如趁早去見吳村長,同他打個招呼,告知他你我要在此處小住之事,也問問要如何操辦宴席能叫叔伯們吃得歡喜。」

應辰滿不在意,說道︰「你要去便去,不必問我。」

阮鈺一笑,果然就和他一起往屋外走,雖還不太認路,但只在路上朝村民問一問,就順利來到吳村長的家中。

吳村長待阮鈺很和氣,听他說明來意後,笑著說道︰「這還不容易?村里幾個手藝不錯的婆娘皆能幫忙,要想買什麼酒菜,老朽叫幾個兒子幫你跑腿就是。」他見阮鈺連連道謝,又說,「當年阮老爺為村中捐錢修了祠堂,村中人都領他的情,你這小相公只當此處是你的故鄉,也不必太客氣了。」

他雖這般說,但禮數總要有,阮鈺仍是再次謝過,並送上箱籠里取來的一包好茶葉。

吳村長的笑意越發和藹。

之後當真是無須阮鈺操心,他只管出銀子,就有吳村長的幾個兒子將酒席諸事盡數包攬,一應肉菜魚蛋都早早定下,也請來了辦事利索的好廚娘。

阮宅中的村人們手腳極快,只花費了小半日的時間,就叫宅子「煥然一新」,再不見先前那些頹敗荒廢之感。唯獨那個小花園,才剛除去了雜草,有些枯死的草木不及補回,似乎稍微遜色一些。但這便是村人所不能及的了。

阮鈺又拉著應辰里外看過,十分滿意。

傍晚時分,酒席置辦妥當,菜色頗是豐盛。

阮鈺宴請了吳村長一家、吳窮一家以及來幫忙的幾個村人及家人,給他們分別送上一份禮。

眾人收下,高高興興地回去家中,沿路又把阮相公的好處四處說了一通。

人走後,阮鈺回到屋里,難得有些懶散地靠坐在矮榻上。

應辰笑他道︰「你要弄這恁多禮數,怪得誰來?」

阮鈺抻了抻身子,說道︰「與人交往,在所難免啊。」

應辰一挑眉,到底沒再嘲弄他。

而後阮鈺強撐著去沐浴,過後來到書房里讀書。

應辰仍是給他掛上那顆夜明珠子,自己也仍舊在一旁陪讀,還依舊如以往一般只讀雜書。

阮鈺偶爾讀累了,抬眼就能瞧見一派閑散的應辰,就不禁眉眼帶笑,心中安穩,再做學問時,比之先前就要輕松一些。

應辰倒是老神在在,只在阮鈺抄寫詩文與作畫時才走過去略看一看,或是替他擇取幾張可用的詩文,或是略作指點。

阮鈺來到吳村住,是當真想要認真讀一段時日書的。

這一路走來,他確是長了許多見識,更見識到妖鬼世界的光怪陸離,可經歷得多了,難免也有些心思浮動。恰好此處宅子正在鄉村,相對安寧許多,他便暗想,不如干脆在此多待上一段時日,靜一靜心,專心攻讀。

于是阮鈺閉門不出,每日只管白日讀書、晚上習練,日子過得很是平靜。而大約是他心思甚是誠懇,這大半個月過去,竟然也未再遇上那些奇異之事,且先前種種經歷到底開闊了他的眼界,叫他在學問上也大有長進。

若說還有什麼叫阮鈺心緒變動的,便是應辰一直在書房陪同他,與他一般足不出戶,也與他一般不見外人。雖說應辰似乎總有閑書可看,但阮鈺早已知道好友並非是那好讀書的,若非是為陪他,哪會這般守在屋里?少幾日也罷了,時日久了,他便覺得很是對不住他。

這一日,阮鈺做完功課,抬眼又見對面榻上躺著的錦衣公子,只見他雙眼似闔非闔,懶洋洋,仿佛在小憩,又仿佛只是百無聊賴……阮鈺幽幽一嘆,眉眼間就有些悵然。

應辰原沒理會他,可這次阮鈺盯他格外久些,他一撇嘴,就側過身來,與阮鈺眼神對了個正著,無奈說道︰「莫非我因何事得罪了你,你要這般煩死我來出氣?」

阮鈺一愣,連忙說道︰「兄長待小生再好不過,哪有什麼開罪不開罪的。」

應辰枕著手臂,打了個呵欠︰「既未得罪,你每日對我愁眉苦臉作甚?」

阮鈺想起自己近來種種作態,不由赧然,說道︰「小生並非刻意而為。」他頓了頓,道,「小生只是覺得,兄長乃是九天神龍,本應翱翔萬里,如今卻為小生困守宅中,怕是不很痛快。每每想起此事,小生之心便似落入滾油中一般,實在煎熬。」

應辰也是一愣——書呆子知道他的原身了?但轉念他又明白過來,這哪里是知道他的原身,分明是傻書呆的嗦話,那話中之意,居然是覺得他待得憋悶了?若是尋常武人,許是如此。可他與凡人不同,往年時常尋個水潭潛入其中便一睡數年,如今才區區二十余日,哪里就能將他悶著了?

不過既是書呆子的關懷,應辰就掀起眼皮,勉強回答一句︰「我曾听聞若是那等有事無事心中總犯思慮之人,弱冠之後便要落發如雨,至于頭禿。你如今雖還差上幾載,卻也要留心一二,否則日後禿了,莫怪我沒提醒了你。」

阮鈺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登時噎住——好友這是又在嘲諷他胡思亂想,說自己其實並未覺得煩悶麼?

卻見應辰擺了擺手,又說︰「你快讀書,莫吵我好睡。」

阮鈺無言以對,默然半晌後,見應辰眼皮耷拉,像是已睡著了,才用那幾不可察的聲音說道︰「小生知道了。」

隨後阮鈺繼續讀書作文,卻不曾瞧見,榻上的應辰雖還閉著眼,唇邊卻帶上一抹笑來。

幾日後,應辰與阮鈺告別。

即便他剛回應了小書生並無煩悶之意,如今卻突然要走。

應辰道︰「我出去一趟,左右你關在屋里苦讀,不至于有什麼為難處,老實等我回來即是。」

阮鈺听說只是與好友小別,自然也無異議,只略有不舍道︰「兄長只管去,小生守在房中,恭候兄長歸來。」

應辰滿意頷首︰「這便走了。」

阮鈺起身相送,說道︰「恭送兄長。」

下一瞬,應辰來到窗前,騰身化為一道白光,不待一個眨眼的工夫,已遠遁而走。

阮鈺怔怔地往外看了好一會兒,才回到書桌前繼續用功。

片刻後,他不自覺抬起眼,如往常般朝對面看了看,對面矮榻上卻空無一物,竟是無人在那的。他一時愣住,又反應過來,好友如今出門了。

良久,阮鈺輕嘆一聲,埋頭繼續苦讀。

也是他粗心大意,竟忘記問好友何時歸來,如今也只好默默候著了。

不知不覺間,已至半夜。

書房中十分明亮,阮鈺正聚精會神,在封三娘的肖像上緩緩描畫,此刻女子容顏身段已是十分清晰,如今所繪,卻是那張芙蓉玉面。

忽然間,屋外個女子的聲音響起,語調嬌嬌柔柔,說道︰「郎君畫的是哪家的姐姐?好生標致啊。」

阮鈺皺眉,抬頭看時,便見到一個二八少女正站在窗外,縴縴素手扶著窗欞,朝著他嫣然而笑。她眸光流轉,眉眼多情,真正是極為美貌。

作者有話要說︰  閱微草堂筆記︰《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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