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森•普蘭特繼續向安迪列舉例子。
「一個國王,或者某個強大家族的族長,他們平日里所接觸的信息會是來自全國各地的,他可能會知道自己國家內一些不為人知的、一旦暴露就會引起舉國震動的機密——這種信息對于施術者的沖擊將是巨大的,而且對方可能平日里和藹可親,但是背地里卻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屠夫——這種形象上的反差也是巨大的沖擊,他們的意識海是真正的大海,或者波浪起伏,或者平靜但底下暗流涌動。」
「一個學者,他思維活躍,想象力豐富,終其一生都致力于真理的探索的驗證,他的探索對于普通人而言是難以理解的,但是一旦他的探索真能得到某些有關于世界本質的事物,而且這些事物對于我們日常對于世界的認知是顛覆性的,那種這種信息對施術者造成的沖擊將是恐怖而致命的。例如,某個施術者生下來後周圍的所有人都告訴他腳下的大地是平的,但是他在某次靈魂檢索時得到的確定無誤的信息——大地竟然是圓的,而他暫時無法理解大地為什麼是圓的,這就是顛覆性的沖擊。這種人的意識海是狂暴的大洋,每時每刻都充塞著驚濤駭浪。」(作者注︰參考克系中的SAN值)
這時,年輕法師安迪問道︰「可是,普蘭特先生,為什麼是確定無誤的呢?難道對于受術者腦海中毫無根據的猜測和臆想,施術者也會毫無保留的相信嗎?」
德森搖搖頭︰「我所說的確定無誤,是指受術者心中對于他心中所堅持的事物有一套完整的基于基本邏輯的、由簡入繁的推導和驗證過程,他的靈魂本源對其的真實性是無比堅信的,就如同一個人肯定知道自己是否在撒謊一樣,而在檢索到的那一瞬間,因為此時的施術者和受術者在靈魂上可以用【高度融合】來形容,因此施術者的靈魂本源也同時獲得了對事物真實性的鑒定——即使他在當時還不知道完整的證明過程,如果僅僅是臆想和猜測,那麼受術者的靈魂對其的相信程度或多或少會出現動搖,這種動搖能被施術者感受到。」
安迪還是很奇怪地問︰「可是……可是……為什麼施術者受到的沖擊會這麼大呢?如果一個人用語言當面告訴我某些迥異于大眾認知的知識,我固然會大受震撼,但也不至于到了危及精神的程度。」
德森為他解釋︰「物質世界為我們提供了一道天然的堤壩,而當我們的耳朵听到這些事物後向大腦中傳導時,我們還有著心智屏障作為第二道堤壩,但是當兩個靈魂互相接近時,物質世界的大壩消失了,當兩個靈魂進行融合時,心智屏障這座堤壩也消失了。沒有了這兩道堤壩,受術者腦海里的信息——海量的、沉重的——在一瞬間就沖入到了施術者的靈魂之中,想象自己站在一個隨時決口的大堤旁邊,你能體會到那種感覺嗎?」
安迪面帶懼色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大概能想象出來。」
德森向法陣看了一眼,說道︰「好了,奧登內爾大師要開始了。」
安迪也注意力集中到法陣。
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副奇異的景象。
那些構成法陣的符文出現了變化,似乎是發出了某種詭異的光亮,這顏色說不上是紅色還是黃色或者是兩者交織成的橙色。
符文按照在法陣上由外到里的排列順序依次發出光亮,遠遠看去,就像兩個對稱矩形中各自有一道光圈在向中心處聚集。
最終,由發亮的符文構成的兩道光圈分別裹住了作為施術者的奧登內爾大師和作為受術者的索莫來特老爺。
符文……法陣的符文竟然動了。
安迪睜大了眼楮,他頭一次見這種景象。
法陣的符文運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圍繞著其上的兩人高速轉動。
索莫來特被丟到法陣中後就一直僵臥在那里,現在,他開始出現變化。
索莫來特的身體開始出現輕微的抖動,同時不斷地搖晃著頭顱。
「呃……」他發出一聲申吟,然後緊緊第咬住牙根,力道之大讓腮幫子都高高地鼓起來。
被綁縛在背後的雙手不斷地向兩邊拉扯,試圖擺月兌繩索的拘束。
繩索緊緊第勒入索莫來特的皮肉之中,仍然沒有讓他放棄拉扯。
雖然這是徒勞的,繩索綁得十分結實。
索莫來特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最後整個身體都掙扎起來,但是奇怪的是,無論他怎麼掙扎,都出不了裹住他的光圈。
「啊!啊!」他開始痛苦地嚎叫起來。
「他現在一定頭痛欲裂吧。」
德森向安迪說道。
「當然,現在的施術者——我的導師——也很不輕松。」
在德森的提示下,安迪將視線轉向奧登內爾大師。
與渾身扭動掙扎的索莫來特不同,奧登內爾依然保持著盤腿坐在地上的姿勢。
他的雙手不再是像一開始那樣變換著各種姿勢,而是雙臂平伸、十指交叉地置于胸前。
只是他的面部,與施法前的平靜不同,現在是一臉猙獰。
那種猙獰是一種在忍受痛苦的猙獰。
太陽穴高高鼓起,面部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落。
安迪想,按照普蘭特顯示的說法,此時的奧登內爾大師的靈魂正在承受索莫來特意識海的沖擊,滋味十分不好受。
站在他身旁的德森•普蘭特說︰「如果是我的話,是絕對不敢對索莫來特施展這樣的法術的。一個被迪亞士家族豢養了幾十年的殺手,背負了不知道多少黑暗,掌握著不知道多少驚人秘密,誰也說不準。也只有我的導師敢于這麼做吧,導師的意識海廣大而深邃,能夠容納由眾多秘密組成的信息洪流。」
「唔!結束了。」
靈魂層面的博弈所耗費的時間並不多,也就一分多鐘。
此時的索莫來特癱臥在地面上,面部變成了醬紫色,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手腕處因為劇烈的掙扎而變得血肉模湖。
德森調侃道︰「哼哼,看樣子這位索莫來特老爺也不簡單啊,不愧是受過嚴酷訓練的殺手,普通人受到靈魂檢索重則變成白痴,輕則昏迷上數天,這位老爺只像是劇烈運動了一場。」
坐在法陣另一邊的奧登內爾大師慢慢地深呼吸了幾次,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楮。
「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