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保羅打了一個大噴嚏。
這個噴嚏可謂是相當不合時宜,畢竟伯爵大人現在正送客呢。
保羅掏出手絹抹了抹鼻子,心里暗暗想著︰「不知道是哪位妹子在遠方思念我。」
一邊對眾人露出歉意的笑容,這些都是些鄉下的富人,或者說是鄉紳,今日被請來領主府參加宴會。
「伯爵大人,最近的夜風挺涼的,還請注意身體啊。」
一個華麗打扮、身形富態的人連忙向他說道。
保羅點頭︰「哈哈,多謝提醒了,巴登先生。」
「不敢,不敢。」巴登露出討好般的笑容。
在一一告辭後,眾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趁著月色三三兩兩地離開了領主府。
保羅站在門口看著眾人離去,待人走光了後,他轉過身對後面四人——麥隆、老福特、漢塞爾和老菲利普——問道︰「你們覺得他們的態度怎麼樣?」
今天宴請到各地有名望的鄉紳,保羅再次鼓吹自己的關稅同盟方案。
領主府管家菲利普搖搖頭,一臉不忿地說︰「伯爵大人,他們雖然富有,但卻沒有爵位,連騎士都不是,以您和加納德大人的伯爵身份宴請他們已經是極大的恩賜,再如此屈尊送一群平民到門口,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菲利普,我又沒問你這個!」真是的,老管家的關注點在哪啊。
人生經驗豐富的政務院總管老福特捻著胡須說︰「大多數人還是在虛與委蛇,只有那個巴登還算是表態積極。」
巴登自從在鹽民暴動事件中被保羅狠狠整了一頓後,對保羅的任何「指示」都無比上心。
四人回到剛才舉行宴會的大廳坐下,僕人已經杯盤狼藉的桌面清理干淨。
保羅語氣堅定地說︰「關稅同盟這件事,明年就得有個眉目。波特里的海勒家族和拉納卡的帕克家族已經和我達成了初步意向,我們作為發起人不能拖後腿。」
阿爾達和拜爾丁之所以有反對的聲音,與格萊曼和加納德兩個家族一直以來的「無為」統治有關,倒是新近納入治下的埃姆登,那里的地主們連個屁都不敢放,他們以前的領主肯特伯爵是個強勢的統治者,就算底下的人會搞小動作,也不敢在明面上說出來。那麼打敗了肯特家族的格萊曼伯爵,在那些老爺們的心里已經是地獄魔王級別的人物了。
按照幾位領主的口頭約定,由阿爾達授權包括造紙、罐頭加工、印刷機制造、造船、曬鹽等一系列技術的使用,並開放條播機、收割機、月兌谷機等農業機械以及飛梭織布機、珍妮紡紗機的對外出售,換取兩地對于專利制度和關稅同盟的支持。這些民生的領域東西既然已經在民間生根發芽並接連在私人工場中投入生產,那麼繼續對別的領地維持秘密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擴散到政務院管轄範圍之外只是早晚的事。不如利用它們換來人們對專利制度的共識——雖然可能僅僅是表面上的共識。
至于暴利的瓷器、讓保羅坐穩西北工業頭把交椅的煉鐵技術、焦炭生產技術,還有無數人想一窺究竟的火器制造技術,仍然處于高度的保密狀態。
「哼!如果明年他們還不識趣,那就得看看是他們的腦殼硬,還是我的子彈硬了。」
保羅恨恨地說。
漢塞爾眼珠一轉,詢問道︰「格萊曼大人,在我們往日的交談中,您總會透漏很多想法,那麼您下定決定要辦的都有哪些呢,不如都說給我們听听,特別是關于農村的。」
「是的,我要解放那些可憐的農奴,我要廢除惡心的包稅制度,我禁止私人法庭、收回司法權力,我還要沒收……」
宴會上喝了點酒,再加上在座的都是思想頗為開明的人,所以保羅就毫無顧忌地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了,不過說到最後一條「要沒收教會財產」時,還是停住了嘴。
真是刀刀砍到那些人的肉上啊,漢塞爾略一思索,笑眯眯地說︰「格萊曼大人,既然如此,不如用‘走三步退兩步’的策略。」
保羅好奇地問︰「什麼是‘走三步退兩步’?」
漢塞爾解釋說︰「我在晶耀擔任國王陛下的稅務官時,記得有一年政府因為急事要加征稅款,第一道命令出來後,民眾們怨氣沖天,過了一段時間後又來了第二道命令,將上道命令中加征的稅額削減了三分之二,這下民眾的怨氣不僅少了許多,還有很多人開始歌頌國王陛下的仁德。但根據我向朋友打听,事後政府征到了計劃中的稅款。」
保羅的眼楮一亮︰「你的意思是?」
漢塞爾點點頭︰「是的,不如將您計劃中的改革多放出點風聲來,或者干脆直接頒布政令。必然激起一波反對的浪潮,到時候做出妥協的姿態,把那些次要目標先收回,留下主要的,遇到的阻力應該會少一些。」
保羅模著嘴巴上淡淡的唇髭,「坐地起價,落地還錢?」
老福特不無擔憂地說︰「改革朝令夕改,恐怕會影響伯爵大人身為領主的權威。」
漢塞爾解釋︰「這叫權變,領主的威勢來自于他最終做成了什麼事,哪怕過程曲折一點。」
麥隆提出一個折中的建議︰「還是走兩步,退一步吧,讓步的幅度小一些。」
「就按麥隆的說得來,否則也太沒面子了。」
保羅一錘定音。
關稅同盟是目前的首要目標,至于用哪些其他目標為它打掩護,還要仔細斟酌一下。
幾人又細細地商議了一陣子,直到晚上九點的時候漢塞爾告辭離開,麥隆和老福特則沒有走。
保羅站在窗口邊看著外面漢塞爾離去的背影,向旁邊的盟兄弟詢問道︰「你覺得漢塞爾這個人怎麼樣?」
麥隆在心里總結一下︰「很能干的一個人,之前的土地整合能這麼快完成,還真是多虧了他。」
保羅說︰「確實,剛才他的建議也不錯。」
他嘆了一口氣,「可惜他終究是王室派到我們身邊的人。或許西北海灣的經歷在他心中不過是人生中一段短暫的旅途。」
麥隆笑著說︰「不過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無所顧忌地放手去干,主持清查田地時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呢。」
「哈哈,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