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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窮追不舍

「入林仰面不見天,登峰俯首不見地。」

這里是刁翎周邊的莽莽群山,山高林密,人煙稀少。

太陽已西斜,透過雲層,照耀著遠溝近壑。

放眼望去,真是山連著山,山疊著山,山外有山,山上有山,山峰插進了雲端,林梢穿破了天。

在一片平坦的山坳里,星奇羅盤地分布著十幾棟木屋,六七百個土匪分成數隊,在木屋前的石灘上四仰八叉地躺著。

這是山林深處一處偏僻的山坳,坳底有一條清轍的小溪,在陽光下一閃閃的,好像一條玉帶。

溪旁的石灘上長著茂盛的灌木叢和蒿草,溪灘上的土匪,無論是穿國民黨軍服的,還是穿便衣的,大都在呼呼大睡,還有十幾個在忙著做飯,遠遠望去,活像一群笨拙的獐子。

此乃張匪的一處密營——大甸子。

此刻此刻,匪首張雨新、胡大疤拉眼望群山,又開始異想天開。

張雨新模著他那一寸多長的胡髭,異常郁悶地道︰

「唉,蠢吶………居上了共軍的當!……現在看來,那架飛機一定是冒牌貨!……

沒想到啊,沒想到,共軍也有飛機,還漆著他娘的青天白日徽章!女乃女乃個熊,太狡猾了。」

胡大疤拉咳嗽一聲,清了清他那干拉拉的嗓子︰

「軍座,共軍太無恥了,居然冒充熊長官視查,真是喪心病狂!」

「非也,非也……兵者,詭道也。那也怨不得誰,只怪我們警惕性太差。」

「娘的,從來都是我們讓共軍防不勝防,沒想到,居然被共軍擺了一道!真乃奇恥大辱啊!」胡大疤拉恨恨地道。

「不妨,老弟,不妨!存在就是勝利!……

哼哼,共軍布下了天羅地網,還不照樣被我等逃月兌?

只要在這大甸子里避過風頭,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重振雄風。」

張雨新把手狠狠地一揮,五指成拳向下狠砸。

「唉,可惜了,我們在刁翎遺失了大批武器,真是傷筋動骨啊——」

「媽了個巴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至于武器彈藥嘛?老弟,你不用愁!」

「哦?軍座有何高見?」杜大疤拉忙問。

張雨新瞟了胡大疤拉一眼,「老弟,我告訴你,我在這大甸子可有不少存貨,足夠我等用度!」

「噢?是嗎?……太好了!」杜大疤拉樂得差點蹦起來,兩眼瞬時血紅,「媽的!老子恨不得立馬就殺回去,殺共軍個屁滾尿流……」

「不急,不急……老弟,我己收到杜長官電報,國軍就要拿下四平……

蔣總裁己從葫蘆島運來大批坦克、火炮,支援杜長官,四平、本溪、長春皆指日可下,隨後就是哈爾濱、牡丹江……

哈哈,你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沉住氣!」張雨新神氣活現地晃了晃腦袋。

「太好了,到時候我們就來個猛虎下山,把共軍像捉小雞一樣捉住,再一個一個掐死!」杜大疤手一比劃,做了個狠狠掐脖子的動作。

「娘的!就是!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熬過這一段,我們就能青雲直上,飛黃騰達。」張雨新搖晃著腦袋,大聲感慨道。

「哈哈哈——」

兩人對視著一起粗狂地獰笑起來……

這兩個家伙僥幸逃月兌,只管用大話給自己壯膽,孰不知在距離他們幾百米處的一片亂石攤上,已經追來了他們的死對頭。

土匪的一切都已落在孟佔山的望遠鏡里……

鏡頭里,山坳中黑壓壓的,光是溪灘上就躺了六七百士匪,坳口處,還有幾十個土匪在荷槍實彈地警戒,還堆有沙包工事。

溪灘上的土匪,無論是身穿國民黨軍服的,還是身穿便衣的,都亂轟轟地躺在石灘上休息。

還有十幾個家伙圍在木屋周圍準備吃食,遠遠望去,活像一群笨拙的獐子。

眼見于此,孟佔山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小小的山坳里,居然藏著這麼多殘匪。

「我操,大魚!大魚呀!……團長,這下咱賺大發啦!」

二虎在一旁沙啞著嗓子低吼,聲音因激動而變得有些顫抖。

趴在後面的段峰和張水清也小心翼翼地匍匐上來。

「團長,狗日的正在睡覺,咱們是不是沖上去搞他一下。」段峰小聲建議道。

孟佔山沉默不語……

「娘的,都被我們打成這樣了,還敢生火做飯?這幫家伙還以為逃出升天了呢。團長,搞他!」大虎在一旁添油加醋,同時狠狠作了個下劈的動作。

「不行!這麼多土匪,我們才多少人,打不過的……」張水清小聲制止道。

「什麼叫打不過?」二虎不服,「我們當年在營盤山以幾百人愣干上千鬼子,照樣打了個滿堂彩。」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張水清神色一凜,簡直有點不敢相信。

「嘿嘿,什麼蒸的煮的?有我們孟團長在,一切皆有可能!是吧,團長……」二虎眼巴巴地看了孟佔山一眼,見其不為所動,不由著急道︰

「哎呀我說團長,你倒是說話呀!」

孟佔山搖搖頭︰「等會兒,老子還沒數完呢……」說著依舊慢慢轉動著手里的望遠鏡,嘴里念念有詞︰「七百五十五,七百五十六,七百五十七……娘的……整整七百五十七個,還不算屋里的……咱才二百二十個……眾寡懸殊啊……」

「什麼意思?團長?不敢打啊?」二虎疑惑地問。

「什麼意思?現在沒有打點!如果我們強打,就會讓戰士們白白送命!

退一萬步說,就算打成了,也頂多能將敵人擊潰。到時候,這幫狗日的一定會逃往深山老林,再找就難嘍……

咱們好不容易追上這股匪徒,不能打草驚蛇,如果讓他們逃進深山,那就太可惜了!」

「那怎麼辦?」二虎和李水清不約而同地問道。

「怎麼辦?……從目前情況看,這里是土匪的一處密營,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不如我們迅速去搬兵,等大部隊一到,就能將敵人一網打盡。」

「嗯,我同意。」段峰肯定地說,「這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

「嗨!急死個人,還要等到明天?我說,夜長夢多!這幫狗日的就是累瘸了的驢,你看那四仰八叉的樣,還用那麼麻煩?」二虎一拍大腿道。

李水清苦笑了一下,沙啞著嗓子道︰

「二虎連長,你看看咱們的戰士……」

二虎一愣,隨即扭頭望去。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觀察自己的隊伍,經過長達六七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再加上昨夜的連夜行軍,隊伍早已疲憊不堪。

眼前的戰士紛紛進入那種筋疲力竭、大汗淋灕的狀態,感知能力嚴重下降。

就連二班長吳大寶,這個平日最活躍、最有耐力的機槍手現在也臉色慘白,二目無神,兼帶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二虎呆呆地看著,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還是泄氣地說︰「好吧,團長,我都听你的,你下命令吧!」

「往下傳︰隱蔽休息,可以睡覺……」

「是!隱蔽休息,可以睡覺……」

「隱蔽休息,可以睡覺……」

……

「再傳一下︰必須吃點東西……」

「是!必須吃點東西……」

「必須吃點東西……」

……

對于所有戰士來說,這道命令簡直是一場及時雨。

戰士們迫不及待地打開挎包開始吃干糧喝水,有的感覺眼皮子一沉,頭一歪就睡著了。

「段營長,周連長,李連長,咱們幾個不能睡,注意檢查每個戰士的隱蔽情況,另外,注意檢查槍械,防止走火。」

「是!」

……

一切都安排妥當,孟佔山也打開水壺喝了幾口水,隨即拿出一塊餅子放在嘴巴里干嚼。

他沒有休息,他在一塊巨石後隱伏下來,透過半人深的蒿草,舉著望遠鏡,一遍一遍地梳篦著敵人的情況,他的臉上充滿著莫名的凝重……

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一種滲透全身的過電感,使他立即對攻擊行動產生了新的想法……

「二虎,過來,我有一個任務交給你。」孟佔山輕聲呼喚在不遠處警戒的二虎。

二虎一愣,隨即迅速匍匐過來。

「小子,看到了嗎?那塊王八石?」孟佔山目光微動,手指著遠處帶著幾分深意的看著二虎。

二虎循勢望去,只見一側的山巒上,突出一塊巨大的青石。

青石的形狀恰似一個巨大的烏龜,四只腿粗細長短一點不差,一個大脖子伸向峭壁之外,活像烏龜在曬蓋飲水一般。

大山甚高,一眼望不到頂。整個山背甚是陡峭,上面長滿了常綠的針葉松,矮矮的樹干,短短的樹枝,遠遠望去好像千萬個矮人,呆呆地站滿了山背。

另一側向陽的山巒,情況則完全不同,全是萬仞懸崖,光禿禿的,只有一些生長在岩峰里的灌木。

「嘿呀,隊長,著見了!你還別說,還真有點像王八,有十個王八那麼大!」

孟佔山點了點頭,隨後問道︰「有啥想法?」

「嘿嘿,這要是真王八,足夠咱們美美的吃一頓了!」二虎眉飛色舞道。

孟佔山愕然,一時哭笑不得,「娘的,整個一個吃貨!來,我點撥點撥你。這個大烏龜正對著土匪的營地,下面足有三百多米,無疑是控制整個戰場的最佳位置!

烏龜足夠大,是個天然的平台,如果帶一挺機槍上去,就能威懾整個戰場!!」

二虎恍然大悟,「嗯,真是,有點營盤山的意思……唉……可惜沒有汽油桶,要不然,又能來個火燒連營。」

「你現在就出發,挑一個高手,帶上一挺機槍,帶足子彈。」

二虎有點猶豫,「團長,現在就出發?咱派出的人剛走,回來怎麼也得明天去了,這麼急干什麼?」

「小子,凡事要多動腦筋。」

孟佔山不滿地白了二虎一眼,「但凡一個高手,必須未雨綢繆。有了這個火力點,不光明天的仗好打,就算今天有什麼特殊情況,撤退也是有一定保障的。」

「噢,我懂了!團長。

嘿嘿……開動腦筋的事咱不行,可咱有把子力氣,你負責開動腦筋,咱負責執行……」

「那好,你現在就去挑人,要小心,不能被敵人發現,回頭好打狗日的一個措手不及!」

「唉,可惜我哥不在,山太高,只能從山腰利用飛抓慢慢掛過去。

這太難了,除了我和我哥,恐怕沒誰能做到。」

一旁的段峰湊了上來,「我跟你去。」

二虎不屑地搖了搖頭︰「你行嗎?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別失了手再驚動了土匪。」

「你行我就行,小子,別忘了,當年我可是摔了你個大馬趴。」

「操,那不作數,那是你小子使詐。」

「別吵吵了,就你倆。」孟佔山沉聲道。

……

夕陽完全沉沒了。

幾朵火紅的雲霞,還浮在群山聳峙的天空里,眼看就要黯淡下去。

孟佔山把自己的裝備收拾妥當,嘴里一邊嚼著掰碎的大餅,一邊扭頭觀望草叢中的戰士。

戰士們互相依偎著,勾肩搭背的睡得正酣。

應該休息一會了……

他在大石頭後面躺下,微閉上眼楮,可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看到了群山和雲朵,看到了明天即將到來的戰斗——

千軍萬馬吹起嘹亮的沖鋒號聲,如狼似虎,勢如破竹……

哈哈……這一刻他開心極了,他忘記了疲勞,忘記了饑餓……

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場危機近在眼前!

「咕咕咕——咕咕咕——」

天空中突然飛下幾只野雉,撲愣著翅膀落在戰士們隱伏的亂石灘上。

它們不慌不忙,大搖大擺地走到一個個酣睡的戰士身旁,把嘴伸到石縫間琢食落于其中的餅渣。

這些野雉和其他地方的野雉完全一樣,卻一點也不怕人。

它們瞪著眼楮好奇地望著眼前的陌生人,有醒著的戰士用手輕輕轟它們。

轟一下,它們就退兩步,過後又走過來,繼續覓食。

突然,有一只野雉竟然撲愣到一個戰士的身上,那個小戰士睡的正酣,大概是疲憊至極,手上拿著剛咬了兩口的餅子就睡著了。

眼下,這只野雉居然突然伸頭啄食戰士手里的大餅。

戰士驀然驚醒,猛然看見一只黑紅的野物近在眼前,而且伸頭啄食,立時驚得大叫一聲︰

「啊——」

聲音震動山谷。只在一瞬,幾只野雉「呼啦呼啦」騰空而起。

只在傾刻——

「咚咚咚咚咚咚——」

隨著一種剎那間就在大山間引起驚天動地回響的射擊聲驟然響起,一連串可怕的彈丸拖著金屬的顫音,「嘶嘶嘶」地劃破空氣,向這邊的石灘上飛射而來。

子彈的威力是如此之大,打得亂石飛揚,將一棵棵小樹的樹冠完全切削下來,灌木和蒿草漫天飛舞。

正在睡夢中戰士突遭如此打擊,一個個驚慌失措,有的趕緊往石頭後面扎,有的則被石塊擊中了慘叫,隊伍頓時大亂!

一塊碎石正好擊中正在酣睡的吳大寶的肩膀,巨大的沖擊力使他手臂發麻,半個膀子酸痛。

「他女乃女乃的,什麼槍?這麼厲害?」

正在擔任警戒的李水清則驚呆了。

在他陡然睜大的瞳孔中,一團怒火正在燃燒——

那是他手底下的一名小戰士,這致命一喊已經將整個隊伍帶入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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