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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領主老爺

長著大鼻子的行商朋友所言不虛,他們果然在入夜前見到了那座城堡,位于距離大路邊一里不到的山丘上,居高臨下,牢牢扼守住了交通要道。歷次光榮遠征絕非毫無成果,在整體淪陷的黎凡特留下了許多遠征騎士建立的小國家,並得到了教會承認。

迎著傍晚的夕陽,城堡打開門放出一隊騎兵,高舉的聖母旗和泰拉諸國領主特有的紋章旗宣示了身份。見有人出來接頭,克里斯蒂娜打馬騎到了最前,這個位置本屬于里昂,她,艾米莉,弗林特從來都跟在後面。論能力,艾米比里昂厲害多了,論資歷,弗林特年紀能做里昂的曾曾曾祖父,而我,也比他大太多,太多……

突然發現了自己年齡夠當里昂曾祖母,讓精靈好一陣帳然若失。身為長壽種族卻非要跟短命鬼相處,類似的心理落差克里斯蒂娜不是沒體會過。給泰勒爵士做侍從那些年,她便看望過一位童年玩伴,因為別人想在死前見見親愛的「尖耳朵小丫頭」。

面相稚女敕,心理亦然的精靈坐在病床邊,握著白發蒼蒼行將死去的童年摯友的手,隨之而來的痛苦與失落,人類一輩子都體會不到。

「來人可是聖騎士克里斯蒂娜閣下?」為首的騎兵她從未見過,看穿戴盔甲也不像騎士,不知怎麼卻知道精靈的名字。面紗與長袍把異種族的特征遮掩的相當好,想不明白怎麼被看出來的。

「正是本人。」她掀開面紗,惹得對面一眾軍士睜大了眼楮。

「很高興見到你,大人,」帶隊騎兵在馬鞍上鞠躬,接著轉向克里斯蒂娜身後的伙伴,「女士們,先生們,請隨我來。」

克里斯蒂娜跟在後面進了城堡,她已經懶得解釋自己到底是不是聖騎士,這里面涉及了非常深奧的神學問題。

聖騎士不同于普通騎士,他們通過了泰拉之矛的考驗,等同于女神親選冠軍。即是說,世俗政權,包括教會都沒資格定奪一位聖騎士是否夠格,只能交由泰拉判斷。

她曾經無法施展醫療神力,可自從在地獄走了一遭被天使附了身,不僅能繼續使用,還比以前強得多,那她毫無疑問又是一位聖騎士了。克里斯蒂娜原打算去聖城再次面對泰拉之矛,卻因為這樣那樣的意外,踏上了尋找卡拉斯神錘的旅程。

外人無需了解如此復雜的來龍去脈,到處講只會惹人非議,別看克里斯蒂娜長得女敕,這麼點彎彎繞她想得明白。

城堡位于小山丘頂部,符合依山畔水的防御原則,臨近大路的位置亦便于觀察,不至于有意外之喜。精靈才通過門洞到了城堡內院,就看到主人一家早在里面等了,不止有男人,為了迎接絕無僅有的精靈聖騎士,女眷也站了出來。

行商雖然提到過本地騎士尊姓大名,但有教養的訪客怎麼可能不經正式介紹就說出主人的名字。包括銀龍葛尼絲在內,大家下了馬後便禮貌的站在原地,旁听騎士的管家念了一串頭餃,大多跟主人的功績有關。

接下來輪到克里斯蒂娜了,她逐個介紹伙伴,到葛尼絲時,有了個不太明顯的停頓。

根據聖騎士應當恪守的誠信原則,她該第一時間向主人說明自己隊伍里有頭銀龍,並承擔隨之而來的洶洶物議,乃至敵意。但同時聖騎士亦被允許在為了更大的善行的前提下保密,想到這個,克里斯蒂娜把發色與普通人大為不同,看著就不尋常的姑娘介紹為「葛尼絲小姐」。克里斯蒂娜撒謊的技巧跟三歲孩子差不多,越說越小聲,還伴隨著克制不住的低頭,幸好葛尼絲在幼稚方面和她不遑多讓。穿衣打扮整體氣質都向大貴族靠攏的葛尼絲只需對騎士伸出手讓對方輕輕吻下即可,她卻非得要行極其正式的屈膝禮,逼得主人的妻子女兒也只好曲下膝蓋還回去,場面一度相當尷尬。

鄧肯靠大聲咳嗽來提醒發傻的精靈快把介紹程序走完,隊伍里比葛尼絲古怪的角色多了去了。賴利和納索姆這對佣兵不說,比男矮人都少見的女矮人奧拉,總站在末尾的紅袍法師,哪個都夠當話題的。主人家面不改色行禮如儀,展現了定居在久戰之地的居民所必須的良好心態。

接待宴會雷打不動,坐擁控制十字路口的城堡,主人肯定不窮,只是菜色怪了些,比如烤蠍子什麼的。主人先讓客人吃也是傳統,盛情難卻,精靈被迫張開櫻桃紅的小嘴,咬了口去殼蠍子。摻了胡椒的蠍肉味道其實不錯,她咽下去才發現自己一直被人盯著,同伴和主人家的成員都有,一群人憋足了勁想看精靈小姐笑話。

蠍子不蠍子,老鼠跟龍都吃過,還怕這個?克里斯蒂娜瞪了眼鄧肯,全權代表的佷子擠眉弄眼,巴之不得精靈被蠍子嚇得尖叫,抱著類似心態的還有納索姆。本著一貫的了解,精靈將賴利對自身的注意當做關心。

假如有男人純粹是關心自己而不摻和其他,精靈會很感激的。她足夠大了,懂得珍惜這種關系。

我也算個隊長啦,精靈挨個把隊員們看了個遍,權當是履行職責。銀龍葛尼絲在拿叉子戳蠍子玩,很享受餐具跟硬殼踫撞發出的噪音,對強大生物的日常性幼稚,見過了黑龍安東尼婭,她不會再大驚小怪。

法師杰克坐在銀龍旁邊,吃的少,喝的少,表情更少,唯獨在克里斯蒂娜看他時,偏要刻意的抬頭對著精靈笑。普通人不會深究施法者的神經兮兮,克里斯蒂娜不同,她見過不少法師,早沒了偏見。精靈記下了杰克古怪的表現,準備以後花點時間搞清楚。

女矮人奧拉是伙伴中最正常的,和主人家陪坐的成員談笑風生,看起來比在卡拉茲-卡拉克時開心的多。

眼角的余光瞄到主人舉起酒杯,精靈馬上中斷了胡思亂想做出回應,她反應比人類快多了,主人沒發現精靈小姐從剛才起就在走神。

「原來小姐你不是來打擊異教徒的。」城堡主人不知是不是在這蠻荒之地呆的太久,忘記了禮貌是什麼。跟精靈舉杯致意後,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指責。

「很遺憾,爵士。」精靈忽略了主人的無禮,表現的頗為大人大量。

區區一個爵士,介乎于騎士和男爵之間,這樣的稱呼在帝國都不配擁有城堡和私兵。既然奈德爵士來自南部王國的那不勒斯,精靈也就沒用帝國的規矩去套他。能拋下故鄉不遠萬里參加光榮遠征值得敬佩,略有失禮和僭越權當是補償了。

克里斯蒂娜身為聖騎士,經由地母泰拉冊封,這給了她超然的政治地位,小小爵士哪來的資格說三道四?

這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克里斯蒂娜的社會地位離不開異種族的身份,但精靈更願意去相信是憑借自己努力而非出身,贏得了現在的一切。

「那恕我直言,你們來此有何貴干?」主人顯然習慣于直來直去,客人的尖耳朵和眼楮則捕捉到了別的東西,在爵士旁陪坐的夫人正用踩腳的方式提醒丈夫,別太過了。

到後來爵士夫人索性插起了話︰「聖騎士大人和諸位朋友能到訪是我們的榮幸,請務必多住幾天再走。」

精靈笑著謝過夫人的好意,「我們是來尋找卡拉斯神錘的。」此行目的非常重要,容不得精靈把時間浪費在閑住上。

尋回神錘,幫助至高王整合岩石之子,進而靠矮人援軍拯救深陷戰火中的法蘭克。她在黎凡特每浪費一天,法蘭克就要多死人。

「什麼錘?」騎士的反應好像精靈開了個難懂的玩笑。

「卡拉斯神錘,爵士。」這次換成了鄧肯接腔,他是伙伴中最渴望找到神器的,比精靈都認真。

「听說過嗎?矮人遺落在黎凡特的寶貝。」全權代表的好佷子老實不客氣的說完。精靈太講禮貌,爵士太不講禮貌,長腿的家伙磨磨唧唧,婆婆媽媽,他受夠了。

「從未耳聞。」騎士夸張的聳起肩膀,通紅的臉蛋讓人懷疑他根本沒做思考。招待客人的宴會主人搶先喝醉,奈德爵士的確在遠離文明的地方呆了太久,忘了待客之道。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明天一早便告辭。」鄧肯表現的像個傳統矮人,半點彎子都不繞。

「恕我招待不……」爵士沒能完成這句話,這回不用精靈耳朵也能听到桌下傳來的踫撞聲。

奈德爵士疼得直吸氣,強忍著沒叫出聲,勉強在客人面前保住了面子。

「請原諒我丈夫的無禮。」爵士夫人干脆站起來說話,由于她端起了酒杯,伙伴們出于禮貌跟著端。

「今晚,只為歡迎遠道而來的貴客,明天,我們才談正事。」爵士夫人是在祝酒沒錯。

「明天。」鄧肯舉起酒杯回應,他一口氣喝干了杯中的飲料,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在矮人文化里,客人對主人的招待滿意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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