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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螳螂捕蟬

修女動動指頭就碾碎了骷髏軍團的前鋒,像是屹立在海岸邊的礁石,令氣勢洶洶的白骨方陣裹足不前。崇拜之情難以言表的人們激動到說不出話,信仰比較虔誠的已經跪倒了一片,剩下的人猶豫不決,畢竟是有頭有臉的騎士老爺,朝個女人納頭就拜太丟面子。

被轉化成聖水的融雪面積不過百米,仍有大段的城牆直面死靈。介乎于生死之交的骨架不再向前,空洞的眼眶轉向煙霧繚繞的水池。都說不死生物不會感到恐懼,那是因為沒有面對過更高的存在。

這不是第一次活人對抗死人,帝國歷史上有多次爆發活尸瘟疫的記錄,教會典籍事無巨細統統予以記載。瑪雅不算最突出的,據傳百年前的大主教只靠一次禱告,便淨化了上萬活尸。

彼時白騎士沒成稀罕貨,聖喬治仍行走于人間,身邊陪著侏儒隊友,騎士大人和隊伍中疑似有精靈血統的女法師不清不楚。在那個神奇的年代,奇跡不叫奇跡,是生活日常。在當代,白騎士克里斯蒂娜也有單槍匹馬逐退上萬活死人的事跡,這事兒大家都知道,瑪雅也清楚。

她只是在這個湊巧的時間點,恰到好處的出現了而已。

目睹水池中最後一具骷髏化為灰燼,心潮澎湃之余,瑪雅也挺後悔。她過早暴露了實力,如果等到骷髏軍團蟻附攻城時再來這麼一手,戰斗很可能已經結束了。

我太想證明了自己了吧,修女對百米之外駐足不動的骷髏無可奈何。她暫時放下心中的擔憂,優雅轉身在胸口畫了泰拉之矛,向圍攏過來感激涕零的信徒微笑回禮,以表謙卑。

「干得漂亮啊,黑皮姑娘。」弗林特大咧咧的穿過人群,擠到黑暗精靈邊上。

對于明顯帶有以貌取人傾向的綽號,瑪雅早就懶得反駁糾正了。弗林特成天叫羅拉娜尖耳朵,被怒目相視也不改口,游騎兵的待遇比她這個「黑皮」好不到哪里去。

「這都是地母的恩惠。」瑪雅照本宣科說著神職人員該說的話。內心深處她恨不得能咧開嘴大笑,黑暗精靈才沒什麼淑女教育,女人都是越張狂越好。

「是啊,是啊。」矮人打了個哈哈又走了,黑暗精靈看著弗林特的背影,猜他會不會在想自己是個無趣的家伙。

黑暗精靈本就不懂幽默風趣,在爾虞我詐被認為是必備品質的母系社會,要找出點有正常感情的人幾乎不可能。納夏斯巴農家族滅亡了,不管當不當泰拉的修女,有生之年她都不可能再踏足黑岩城。

融入人類社會,成為其中的一分子,這便是瑪雅當下的心思。

艾米莉在以往的戰爭中過足了受人矚目,眾星捧月的癮,這下眾人的焦點突然轉向瑪雅,她一時很難適應。前十多年中與帝國發生的沖突對象基本都是活物,很少涉及到妖魔鬼怪,神職人員忙于救死扶傷,大家都忘了他們施展神罰的另一面。

簇擁著修女的崇拜者很快被轟走,上萬的活死人仍在城外虎視眈眈,搞慶祝為時尚早。城堡里的佣人走上城牆,把死傷者往下搬,小教堂里的牧師雖沒瑪雅那麼大的本事,救助傷兵尚在能力範圍之內。食堂敞開了大門,廚娘和兩個幫佣合力拖了輛有滑輪的小車,上面載著口半人高的鐵鍋,看樣子是打算在城牆上吃午飯了。

敵人沒退,這邊就忙著送飯,場面未免有些滑稽。假如下面是活人,過百的傷亡足以宣告一次進攻結束。現如今既然換了對手,整場戰爭都不能再用老眼光去看。

它們可以就這麼干站著,等到我們餓死為止。艾米莉把手縮進袖子,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也沒能變得更暖和點。感謝教會的禁令和法師塔的自我約束,艾米莉對死靈法術一竅不通,敢于涉足黑暗領域的專家已被她早早打發走。為了公主的名聲她必須這麼做,可萬一這場戰爭打輸了,維多利亞只怕面子上更難看吧。

那樣的話很多人都會死,傳送卷軸一次帶不走幾個人,留下來的倒霉蛋絕無生路。這其中包括了弗林特,艾米莉想破了頭,都找不到合情合理的借口讓矮人跟著逃跑。

是里昂安排弗林特來這里的,比起騎著龍飛個上百里再落地跟惡魔作戰,這兒更安全,更適合一個老矮人。而我卻要看他送命?不行,這場戰斗非贏不可。

城外的骷髏數以萬計,腳下這座小城堡把女佣人都算上依然千人不到。出城野戰必死無疑,只能穩守城牆看誰耗得過誰。艾米莉想來想去,也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隨著兩聲悠長的軍號,骷髏軍團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齊刷刷轉過身退向遠方樹林,宣告了今天的進攻到此為止。幾聲零星的歡呼沒能掀起什麼波瀾,這才是第一天,在可以預期的未來,類似的攻勢只會連綿不絕。

不過也不是全沒好消息,既然敵人暫時撤退,守軍能輪換下去到食堂里吃午餐。熱飯熱菜也能提振士氣,效果不比修女那一下子差。

比起在妻子老家鬧過的活死人,雪地里的僵尸表現差了太多。史蒂夫走一路砍一路,不是體力有限加之擔心砍豁了劍,他能把整個村都給淨化了。

倒在騎士劍下的僵尸都是剛死不久,不仔細看很難區分活人與死人。史蒂夫鑒別的方法很簡單,遇到既不求饒又不說話的,當頭便是一劍。他越砍越順手,越殺越入迷,仿佛每倒下一具活尸,之前死在鎮上的部下就會復活似的。

大家都死了,你卻厚著臉皮活了下來……史蒂夫出手愈發凶殘,從剛開始只對頭部進行必要攻擊,發展到了沒頭沒腦的亂剁。

動作遲緩的活尸對兩人構不成威脅,大可以放著不管,更別提其中混雜了不少孩子的尸體。曾經的天真在那張小臉蛋上仍有點點殘余,但這都無法阻止他,甚至讓他皺下眉頭。

喬治一家的死給了西悠瓦拉極大的觸動,她很想抽出時間安葬這一家人。就算情況不允許,至少也把他們一家三口拖回自己房子里。她是個法師,憑空生火搞場火葬不算難事。雖然在這種時候點火很危險,升起的煙塵在十里之外都看得見

這是我必須做的,西悠瓦拉鼓起勇氣直視小男孩的尸體,才看了一眼就吐了。想要火葬這一家子,非得史蒂夫幫忙不可。西悠瓦拉抬起頭,視線中沒了騎士的身影。等她在兩座木屋之間找到史蒂夫,發現自己很難認得出對方。

騎士立于滿地的碎尸中,渾身上下浸透了鮮血。他拄著劍嘴喃喃自語,像極了恐怖故事中的殺人狂。

「還不夠,還不夠。」西悠瓦拉听到史蒂夫在說。

男人總是這樣,拒絕承認失敗,當問題無法解決便使用暴力。西悠瓦拉習慣性的鄙視完了男人,卻沒法像以前那樣鼻子里哼一聲,扭頭走人。

冒著生命危險救出史蒂夫,不是為了看騎士在這里對著僵尸發狂的。

「騎……」西悠瓦拉決定表現的親切點,于是改口喊了名字︰「史蒂夫。」

氣喘吁吁的騎士看了她一眼,竟然笑了。

「再等等,馬上就好。」平淡的口氣像是丈夫告訴來催促吃飯的妻子,手上的活計快要做完了。史蒂夫說著便想往前走,這村子不大不小,總能找到不得安息的孤魂野鬼。

「你給我停下!」西悠瓦拉往話語中注入了魔法的力量。

史蒂夫突然發現自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他中了定身術。在魔法壓制下,史蒂夫最多只能眨眼。西悠瓦拉走到騎士面前,近到能感受彼此呼吸的距離。

「我沒死,你也沒死,讓我們繼續保持下去,好嗎?」

見史蒂夫眨了眨眼楮,西悠瓦拉松開了對他的掌握。失去平衡的史蒂夫倒在自己制造出來的混亂中,比起剛才更加無法直視。

「我們先把喬治和那兩個孩子拖回家里,再找兩匹馬。」精靈居高臨下俯視史蒂夫,直到騎士听話的點了點頭,她才伸出手。

「你不能從一開始就用嘴說嗎?」尊嚴受損的騎士抱怨著,太多的殘肢和內髒粘在斗篷上,他被迫放棄了這套御寒的衣物。

「你會听?」精靈走的頭也不回。

教會把黑魔法視為洪水猛獸,在以前別說學習,誰家不小心搜出幾根疑似人骨的物件,都可能被綁到火刑柱上。容忍法師研究黑魔法已是教會的極限,可惜披上黑袍告別主流社會的代價太過高昂,沒幾個人付得起。對黑暗領域的無知是方方面面的,從農夫到博學多才的貴族,沒人分得清僵尸和骸骨有什麼區別。

也沒人懂得,如果一個村子的前居民都變成了僵尸在游蕩,意味著附近肯定有死靈巫師。兩人一步步走進了陷阱中,卻沒半點獵物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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