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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騎士與流放犯

都城在史蒂夫走後發生了許多有趣的事,比如他老爹魯道夫時常去探望寶貝孫子漢斯,似乎想不起來當年是怎麼因為兒媳安德莉亞出身低賤,而百般刁難,婚禮都不曾露臉。還有他的大舅子,安德莉亞的哥哥又重操舊業,再次當上一艘海船的船長。又或者,某位精靈大使在都城引發了一場騷亂,傳聞其中涉及到了黑魔法。

順便一說,那位精靈大使有著白銀般的閃亮秀發。

他不了解這些,就算史蒂夫清楚都城有這麼一位精靈大使,他又如何能知道之後那一連串的「意外」。官方的正式說法是西悠瓦拉小姐不畏強暴擊退了流氓,魔法是壓根沒提。關于之後在星辰詠者大宅里發生的不幸,目擊者海倫娜被公主早早打發走,而蘭斯洛特又是禁軍騎士,那張嘴比做工良好的盔甲都嚴絲合縫。

史蒂夫一無所知,眼里只有這位生命垂危的美麗女子。他從食堂找來了幫廚農婦,親眼看精靈被安頓妥當才稍感安心。騎士悄然無息退出了帳篷,真正的紳士絕不會趁人之危,何況他結婚了。安德莉亞是他一生所愛,難道不是嗎?史蒂夫努力用妻子的臉把銀發精靈擠出去,假裝自己沒想象帳篷里面的場面。

農婦粗糙的大手剝下精靈破爛的衣服,用浸滿熱水的濕毛巾給她擦身子……

「啪!」史蒂夫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路過的巡邏兵詫異的看著指揮官,史蒂夫硬擠出假惺惺的笑容,胡扯了兩句關于天氣和敵情的事,把熱心過度的士兵給打發走。

他的心虛並非空穴來風,假如是座普通軍營,沒人會對史蒂夫有那麼高的道德要求。但這里是教會騎士團,在和同來的軍團士兵分開駐扎後,偌大的鎮子連年輕女人都看不見幾個。妓女們私下將騎士團稱作「無趣的修士」,結伴去其他地方掙快錢了。

大地之母不干涉男歡女愛,但教會顯然有更高的要求。嫖宿狎妓者趕出騎士團,永不敘用。膽敢奸yin擄掠,軍法必殺之。身為已婚騎士的史蒂夫別說去做,光是想象一位女士衣不遮體的樣子已是極其不道德。

狼皮斗篷被他扯下丟在帳篷門口,史蒂夫頭也不敢回,唯恐再次心猿意馬。冬天從四面八方熱情擁抱了他,寒意穿透皮衣滲進了骨頭里,令他不由自主的發抖。史蒂夫張大嘴哈出一口白氣,對著風雪彌漫的鎮子邁開了腳步。

只穿單衣巡視全鎮,是他的自我懲罰。苦行僧備有帶銅釘的皮帶,不用時系在腰上時刻提醒自己別吃得太飽,免得犯了饕餮之罪。假如做了不該做的事,就必須拿皮帶狠狠抽打後背,不到鮮血淋灕不算完。騎士團中有不少人也會這麼干,如此看來,史蒂夫的信仰還不夠狂熱。

碗里的肉湯非常之醇厚,豬肉早已融化,一勺舀起,噴香的湯汁粘而帶絲。這鍋湯放在火塘里熬了很久,本意是保證巡邏回來的年輕小伙隨時都能喝到。騎士團的人都是好樣的,鎮上居民很喜歡這幫外地小伙子。征用房子付錢,買毛皮付錢,甚至一塊面包也絕不白拿。兩相比較,男爵的手下和早前出現過的軍團士兵實在差的太遠。

騎士團的騎士彬彬有禮,指揮官更不必說。史蒂夫既有吩咐,幫廚大媽豈會不上心?廚娘扶起精靈,讓她靠著床頭坐好,端著碗舀了一滿勺送到精靈口中。

「喝吧,小姐。」廚娘循循善誘,滿意的看精靈閉著眼楮囫圇咽下去。

「咳,咳!」不知是噎住還是怎麼的,精靈突然咳起了嗽。

經驗豐富的廚娘早備好毛巾,為精靈擦干淨沾滿嘴角和下巴的肉汁,又輕柔的替她拍背。

「謝,謝謝。」精靈開口了,與那頭銀發不同,她的眼楮乃是冷冽的藍,猶如十二月里凝結的湖泊。

「別放在心上,小姐。」親切的笑容帶起了眼角的皺紋,廚娘在心里感謝泰拉保佑,才能目睹這般美妙絕倫的奇跡。

之前的事她記不太清了,迷迷糊糊的任人擺布,等睜開眼才意識到不對勁。我怎麼會在這里?她明明記得躺在林中小屋,裹著凍硬的毯子抖得像是離了水的鯡魚。僅剩的食物已在三天前吃完,而帶給她熱飯熱菜的獵人在半個月前失去了聯系。

西悠瓦拉不敢跑到鎮上去問,去打听。她怕被人認出來,然後面對一堆令人難堪的問題。西悠瓦拉金月小姐雖出身平民百姓,然而畢竟曾經爬的很高,眼看著貴族階層已經敞開了懷抱。精靈對時間流逝的感覺比人類遲鈍,對她來說,那不幸的一幕幕仿佛發生在昨天,乃至幾小時之前。

來時風風光光,人高馬大的禁軍騎兵在兩側保護公主車駕,路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男男女女。馬車特意掀開頂棚,好讓邊境居民一睹殿下的芳容。她和海倫娜維克托與維多利亞相對而坐,當公主向人群招手時,她也跟著笑了。

「看吶,公主的馬車里坐著精靈大使!」贊嘆的話語從衣著精致的貴族向普通人蔓延,很快西悠瓦拉成了受人矚目的對象,隱隱蓋過了維多利亞的風頭。

前任精靈大使,現在成了一文不名的流放犯。

游騎兵羅拉娜盡忠職守,將她驅逐出永恆森林的邊界才罷休。不久以後發生的異變比法律更恐怖,森林中的尖厲嚎叫不是死靈又是什麼,遭到過一次附身的西悠瓦拉比誰都清楚其中的厲害。她轉身就跑躲進了人類的地盤,但沒走遠。每一天她都會登上那座能遙望永恆森林的小山包,遠遠看著魔法結界將家鄉的美景扭曲成乏味的針葉林。

很難說她是故土難離,放心不下家人。抑或是受到仇恨驅使,非要親眼見證死靈毀了同胞手足。西悠瓦拉曾想過回去助游騎兵一臂之力,可走到半路,又記起當初是怎麼被不依不饒的驅趕,仿佛她是礙眼的害蟲。

我被附身了,我本不想那樣,我能怎麼辦?!在自怨自艾中她原地傻坐了十幾天,直到吃光了干糧才反應過來去找食物和容身之所。

帝國這一側的樹林比精靈那邊熱鬧多了,有成群結隊的伐木工,背著弓箭的獵人,她還遇到了一位鼓搗草藥的老太太。藥劑師的屋子里怪味繞梁,經久不散。伐木工太老實,大字不識一個,見了她這樣的漂亮小姐,除了月兌帽子鞠躬什麼都不會。

大家很樂意給她些吃的喝的,但藥劑師神神叨叨,半夜抱著個骷髏頭喋喋不休。西悠瓦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連夜便逃出了藥劑師的家。她更不敢去找伐木工,那幫看似老實巴交的壯漢,老盯著她的胸脯挪不開眼楮。

走投無路的西悠瓦拉在樹林里亂晃,發現不止是她才有一雙發亮的眼楮。听到嗚咽的低吼,她驚覺被狼給盯上了,精靈法師夸張的朝樹叢中的綠眼丟出火球,卻忘了自己近在咫尺。火焰殺死了狼,順道點燃了長裙。

那位獵人正是在此時出現的,西悠瓦拉記得他叫喬治。

火苗順著裙擺往上竄,她嚇得不知所措,是喬治一把推倒她,拿著斗篷狠命拍打,又強迫她在地上打滾,一番折騰總算把火給撲滅了。

「我說,你們城里的小姐從什麼時候起喜歡在林子里亂竄了。」獵人拉起了西悠瓦拉,精靈那雙特有的尖耳朵從頭發下露了出來。

「泰拉啊,是個精靈。」震驚之余,獵人松開了手,看看她又扭頭去看著火的樹叢。「那是我設的陷阱,精靈小姐。」獵人月兌下了頭頂的氈帽垂到小月復前,兩手捏著帽檐不停的來回交替,好像找不到放的地方。

「像你這樣體面的淑女不該一個人來林子里,還請接受我的護送。冒昧的問下,你的僕人和馬隊在哪個方向,小姐?」獵人一口氣把話說完,彎腰鞠躬。動作雖不連貫,至少看得出來他很有禮貌。

尚未熄滅的火焰爬上枝頭,照亮了精靈的臉。

「我記得你是那位大使閣下。」獵人顯然有著良好的記憶力。

「不再是了。」西悠瓦拉已經厭倦了用一個謊言去掩蓋另一個謊言。人類有著很強的好奇心,而她又不能憑空變出一支「大使車隊」來。

她盡可能簡短,以獵人能理解的方式告訴對方,自己已經成了有家不能回的流放犯。三更半夜對陌生男人透露孤立無援的事實很危險,西悠瓦拉是有恃無恐,而非嚇昏了頭。獵人挎在右腿的箭囊里裝著些箭,西悠瓦拉抬抬手,便能像對付酒吧流氓那樣對付他。

獵人听完了西悠瓦拉的故事,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問精靈小姐,天已經很晚了,不介意的話可以去他那里休息。

「我有個女兒,小姐,她會很高興見到一位美麗的精靈。」這句話讓西悠瓦拉放松了戒備,她答應了,反正她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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