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幾千人的頭顱上感覺固然不錯,但無面者也面臨一個新問題,那就是蒼蠅以及害蟲產下的卵。地獄有著畸形的生態環境,血霧取代了食腐昆蟲吞噬失去活動能力的死物。在凡間顯然有一套新的規則,漫天飛舞的蒼蠅是如此可怕,單靠火焰魔法已不足以驅逐。它倒不嫌棄臭味,否則也不能在人頭堆上坐那麼久,但是嗡嗡叫的害蟲老干擾視線,並把惡魔王子當成寄生對象就很煩人了。
然而它非得呆在上面不可,領袖決不能示弱,也決不能改變,一分一秒都不可以。在這里它才能監督嘍們好好干活,把無辜者如同薪柴般投進血祭坑,維持傳送門不會關閉。眾神對凡間的保護是如此堅固,就算不抬一根手指,惡魔王子率領的大軍也是舉步維艱。
每個凡人理論上都可以成為契約簽訂對象,如果無面者拿不出足夠的好處,成千上萬的惡魔大軍很可能明天就消失于無形。所以它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凡人定義為犧牲者與墊腳石,打消雙方合作的可能性。無面者的大計劃才走出了初始的幾步,離完成差的太遠。這扇門一定要堅持下去,哪怕把全法蘭克的活人都塞進去也在所不惜!
領袖很著急,可嘍帶回來的俘虜遠遠不夠。它懷疑每一個部下,但凡間相對于地獄機會太多,它沒法通過扭斷幾個脖子,生吃些不干活的笨蛋以示威脅。一個惡魔無論位階大小,只要找到個心甘情願的契約主人都能月兌離這片陰晦,進入到真正的廣闊天地。那時候就是無面者本尊亦不能阻止,此乃地獄共主混沌之風訂立的鐵律。
屠殺確實好玩,折磨人也不錯,殺人放火種族滅絕對惡魔都是游戲。但游戲也有玩膩的一天,卡昂城的活人越來越少,惡魔之間的火並反倒多了起來。這些家伙遲早砍到它頭上,絕大多數惡魔心里沒什麼大計劃,都是得過且過的混子。
**下的骨堆日漸加高,慢慢超過了周圍的建築,犧牲品的數量已經趕不上消耗。六百六十六個人,次次如此,有時候甚至得翻倍。混沌之風變得愈發捉模不定,對祭品的胃口無限制的擴大。另一方面,它的惡魔只要出現在陽光下,連巴洛炎魔之類的高階惡魔都堅持不了太久,小嘍更是哭叫著回了老家。
手下炮灰雖多,但惡魔跟人類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充滿了「反抗精神」,低階的小惡魔都很有可能在無面者腦袋上來一錘。它誰也不相信,包括最近這段時間見首不見尾的卡特琳娜。在地獄里把後背暴露給其他人,自己走在前面那是信任的表現,無面者都記不清有過多少回趁機發難的卑鄙無恥了。
要把法蘭克的活人從每個角落揪出來只靠自己是不行了,不得已它轉向全知全能的混沌之風求助,而地獄犬就是它得到的饋贈。
路況很糟糕,缺乏維護的帝國大道能把馬車上的乘客顛散架,每過一個縫隙都是酷刑。她很想下來走,假如腳上沒太多血泡的話。神後忍著疼戳破了最後一個膿包,把血水混合著膿液擠干淨,又倒上了侏儒買來的烈酒,傷口處傳來的強烈刺激令她齜牙咧嘴。
她被迫仰頭看天以轉移注意力,想想上去之後怎麼報復那群老家伙,已經成了神後自娛自樂的小節目。遇到這叫「濃修」的地底侏儒是她的幸運,其實瑪露希露小姐踫見的旅伴都是好人,就是那位死鬼勒高夫也在生前極力維護她。光是想著白痴騎士被她推到地獄犬嘴里的那種震驚,羅絲就在心里樂開了花。但在這該死的破馬車上,她要扮演好自己外在的形象和同伴失散的商人之女。
漂亮女人已經很佔便宜,漂亮的女精靈更是被捧上天。每個人都急于討好她,而不去細細琢磨瑪露希露破綻百出的謊言。
等到了那個什麼聖艾迪安,她就跟侏儒分手,重新雇一輛體面的馬車,把小小的逃難旅程搞得像樣點。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沒錢,她盯著侏儒腰上鼓囊囊的挎包,稍微考慮了下要不要殺掉這小矮子。
暫時不要,羅絲賊兮兮的掃視了下周圍,路上人不多,經過的每個家伙都在看她。不少人多半揣著什麼猥瑣的念頭,沒了神力的她需要同伴保護。
到聖艾迪安再干掉這侏儒,羅絲滿心的算盤,只待付諸實踐。比起眼楮只盯著她胸部的**,羅絲有更恐怖的敵人要操心。
地獄犬不死不休,那些神奇的瓶瓶罐罐只是某種助燃劑,打跑可以,殺死魔物絕無可能。侏儒趕走了地獄犬,足足打了神後十幾個耳光才把她弄醒,又強迫睡眼惺忪的羅絲跟著自己跑。侏儒沒識破羅絲是陷入醫療神力帶來的副作用,想當然的以為女人看見怪物被嚇得腿軟。那晚上兩人跌跌撞撞跑了將近一小時,侏儒都說不清多少次把跌倒的羅絲拉起來,逼著她繼續跑。
也虧得濃修裝了不少錢,從難民手里花高價買了輛馬車,才在白天能讓羅絲躺在車廂里休息。等蜘蛛神後一覺醒來,日頭隱隱已從正上方往西邊滑落。
目前還處在陽光下,妖魔鬼怪不敢露頭,但精靈比匕首還尖的耳朵听得一清二楚,惡魔就在不遠處徘徊。釋放閃電術又治愈自己,羅絲耗光了旭日城吸收的靈魂,成了除了臉蛋一無是處的累贅。她盯著地底侏儒光溜溜的後腦勺,打消了將對方推下去獨佔馬車的念頭。
瑪露希露暫時離不開濃修,她成了需要男人保護的弱女子。
「我們該怎麼辦?」羅絲聲音里的緊張不是裝出來的。精靈回頭遠眺烏雲下的樹林,那討厭的狼嚎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別擔心,小姐,我有辦法。」侏儒趕著馬車也不忘回頭對著她笑笑。這于事無補,即使不提身高和體型,濃修也離英俊的標準差太遠。
羅絲是個邪惡又**的神,當初為了分裂精靈沒少干把身體當武器的事,既能取樂亦能將需要利用的目標牢牢拴住。但沒有女士會看得上地底侏儒,濃修腦袋上的頭發屈指可數,每一根又細又長的褐色頭發都讓他變得更可笑。侏儒身高跟矮人差不多,身材卻像個人類兒童,這種頭大身子小的比例越看越別扭。怪不得他們會被效命的人殺了泄憤,換成我也會……
「我有計劃。」侏儒拍拍從不離身的挎包,給他眼里的精靈女孩打氣。
瑪露希露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侏儒確實有辦法,只是她搞不懂玻璃器皿中裝的液體能干什麼。神絕非全知全能,有什麼樣的信徒就有什麼樣的神明。
濃修不是普通男人,看精靈女孩的眼里找不出一丁點邪念。如果硬要說有什麼,那就是對友誼的渴望,以至于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照顧過了頭。被一起抓走的同胞全部慘死,唯獨他活下來,幸存者的愧疚都快把濃修折磨瘋了,救助瑪露希露成了他下意識的贖罪。
蛛後陪了個笑臉,不痛不癢的說了兩句,完美的扮演起了無知女孩的角色。既然不願意靠誘惑濃修,那只好拿出當伙伴的態度來。
濃修趕著馬車,羅絲盯緊了樹林,想象著里面有一只帶著兩個死腦袋的惡犬,正用發紅的眼楮朝這邊看。這副詭異的景象過于真實,她竟然打了個寒顫。羅絲是不朽的,她變成的瑪露希露可不是。羅絲只能附身于黑暗精靈體內,而方圓幾百里都不會有第二個黑皮膚的尖耳朵。
有一點羅絲瞞著沒告訴濃修,這只狗只會沖著她來。
沃夫加鐵砧雖然跟國王一個姓氏,但兩人沒半點血緣關系。矮人是以氏族為單位群居,而且共同生活在狹小的岩洞內。許許多多的矮人都要在此共處幾百年,成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別說內戰,一場爭執都會很要命。
于是承載同一個姓氏既氏族名成了傳統,假如一個洞窟里的矮人都是一家,無形中消磨了許多底層矮人被剝削的不滿。只有符文鐵匠,工匠大師,軍中將領允許擁有自己的姓氏。
沃夫加的老爸普普通通,是個礦工罷了,還不幸死在了兩百年前那次突襲,丟下沃夫加和媽媽相依為命。沃夫加這次來就受了母親的囑托,要尋找父親的遺骸下葬。在矮人的信仰中,先祖崇拜的重要程度一點都不亞于熔爐之父莫德爾。
已經過去兩百年,只怕骨頭早就化為飛灰了吧。沃夫加在聖艾迪安長大,受人類影響,有意無意總覺得兩百年是很長時間。
新的威脅讓號角堡把所有工作都放下了,沃夫加也和人類步兵混編,擔任斥候的工作。國王的命令很清楚,找到幸存者,把他們帶回卡拉克-赫恩。
「每來一個活人都會增加一分力量。」瓦蘭鐵砧如此重復,直到矮人都听懂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