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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奉為上賓

人類習慣把來源無法理解,長相猙獰恐怖的生物統稱為「怪物」,並敬而遠之。當那只巨型野豬落到臉前,絕大多數人沒任何猶豫,撒腿就跑。這正是桑切斯希望的,惡魔大多性格古怪,你壯著膽子去砍,它擋都懶得擋,只為嘗嘗痛苦的滋味。假如獵物逃跑,惡魔也會等上一會,因為拉開距離才能讓狩獵游戲變得有趣。

四十多人集體跑路,再倒霉也能逃掉一半,何況史蒂文和弟弟有馬,成功率更高。可這世上偏偏有種人不隨大流,熱衷于迎難而上,明知不可為而為。

史蒂文布魯諾是位好小伙,他跳上馬,舉起高價購自鐵匠的精工長劍,勇敢的迎戰惡魔。哥哥強悍如斯,弟弟只好硬著頭皮往馬背上爬。桑切斯拉住喬爾坐騎的馬頭,強迫馬兒轉向城門。

「快走!」丟下這句話,他便去追一騎絕塵的史蒂文。高頭大馬配上銀光閃閃的盔甲,襯托出一副稱得上聖喬治再世的畫面。可惜別說聖騎士,年輕人連騎士都不算。如果說判魂魔是印地來的大象,那史蒂文只算得上不知死活的貓。

勇士激起了惡魔的興趣,它一動不動,大咧咧的站在原地等史蒂文砍它。比起活人,死人完全不知恐懼,大塊頭就是大肉塊,判魂魔腳下聚集了不少僵尸連啃帶咬,卻不能傷及厚重皮毛保護下的。

聚集的死人點醒了桑切斯,他駐足站穩從口袋里取出了塊骨頭。法師念著咒語右手對惡魔比劃。他懶得隱藏,心知城牆上不會有人注意他他。只要上面的人沒嚇傻,都會瞪大眼楮看史蒂文與惡魔的老鼠搏貓。

一具僵尸不足為慮,十具也傷不了惡魔分毫,那一百?乃至一千又如何?失去了法師控制的活死人就像掉地上的銅錢,任由他人撿走。附近的活尸憑本能攻擊惡魔,離得稍遠的就只會漫無目的的徘徊,哀嚎著誰也听不懂的話語。

桑切斯重新給了活死人目標,把判魂魔的丑臉深深烙入那腐爛的大腦。無形的魔法能量呈波紋狀擴散,但凡在死靈巫師視線內的活死人盡數沖向惡魔,快到猶如離弦之箭。活尸以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發起攻擊,桑切斯將食欲扭曲成無比的恨意,前排的活死人用拳頭牙齒,後排的跳起來踩著前面的腦袋往惡魔身上爬。

史蒂文勒住韁繩,他已經找不到惡魔了,判魂魔站立的位置成了一座爬滿活尸的小山。上百個活死人瘋狂啃咬惡魔的場面嚇壞了年輕人,沸騰的熱血逐漸冷卻,可他仍站在那里,還在等著機會進攻。桑切斯只好暫時停止操縱尸體,一路小跑到不知死活的富家子弟身邊。

「愣在這里干什麼?快回城!」他本想說得更難听。

年輕人的眼楮在桑切斯和惡魔之間轉來轉去,總算點點頭。

才一分心,少了持續不斷往前涌的活尸,惡魔甩掉附身的煩人玩意,盯上不遠處傻站著的兩人一馬,決定拿他們開刀。判魂魔之所以被起了這麼個拗口的名字,乃是前人用血淚得來的經驗。判魂魔是人類對這類惡魔的稱呼,在地獄則有另外的叫法。

判魂魔身高將近九米,體重更在千斤以上,可它一點都不喜歡近身戰。剛才的活尸咬疼了它,進一步打消了惡魔下場肉搏的熱情。它盯死了目標,七種顏色的光芒籠罩住惡魔肥碩的身軀,將它變成了彩虹球。七彩虹越來越亮,到了無法直視的地步,別說人類,就是活尸也捂著眼楮在地上打滾。判魂魔直接攻擊靈魂,只有魔像這種義體才能幸免。

與活尸的鏈接全部中斷,就像有人從他腦中強行拔起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樹,刺骨的劇痛瞬間便把桑切斯打在地上。史蒂文下馬扶起了桑切斯,震驚于他嘴角流出的血。強烈的痛苦讓法師咬破嘴唇,逼得桑切斯失去了偽裝下去的耐性。

判魂魔全身被顏色不停變幻的七彩球蓋住,亮的在眼中留下一塊光斑。放任惡魔不受干擾的施法,一旦那七道邪光射出,八十步內的人將見到自己最恐懼的東西,並陷入惡夢中不能自拔,成為惡魔嘴邊肉。

一截碳粉,一撮兔毛,四道魔法閃電直沖判魂魔,把它肥胖的肚子打的縮了進去,黃色的毛被燒焦一大片。施法者分了心,彩虹球也變得黯淡無光。桑切斯顧不得去跟嚇呆的史蒂文解釋,人類就這麼有趣,可以舍生忘死的單挑惡魔,卻不能接受別人是法師的事實。

判魂魔受夠了,它背負著惡魔王子的命令,放下殺人放火的享樂獨自深入未知地域。白天的太陽能殺了它,夜晚要忍受王子的訓斥,被迫不眠不休趕路。即便如此,那位在骷髏王座上的大人物仍不滿意,威脅說不盡快趕到,就把判魂魔的腦袋扭下來,剛好它**下面差個坐墊。

野豬似的圓鼻子噴著白煙,因為暴怒而張開的大嘴里,兩顆獠牙每顆都能跟雙手劍媲美。然而即便如此,精明的判魂魔仍未打算以身赴險。前方城牆很高,立著十多面旗幟,牆垛後有不少戴鐵盔的人類。該死的法師也沒閑著,帶他穿鐵衣的同伴緩緩後退,而非扭頭便逃,把後背暴露給判魂魔。要是那樣的話,它抬起手念完一句咒語,就能從上空的黑雲中強拉下一道閃電,劈死討厭的法師。

它絕對不會饒了這兩人,惡魔牙呲必報。判魂魔平舉雙手,合攏,攤開,再合攏,這動作太可笑了,它像在祈求桑切斯饒命。黑袍法師一點都笑不出來,他和史蒂文肩並肩倒退著往城門走,馬兒受不了如此別扭的方式,嚴重拖累了兩人的速度。史蒂文回頭看城門,欣慰的發現除了弟弟其他人都進去了。喬爾站在城門口等著哥哥,布魯諾的小兒子擔心他跑進去那些士兵就會關上城門,不管哥哥死活。

又像禱告又像求饒的姿勢惡魔反復做了五次,一次比一次動作大。桑切斯想過再去打斷施法。可那只會激怒判魂魔,讓這座不比小山包矮多少的惡魔放棄斗法,直接沖上來把他們砍成幾截。

五個六芒星法陣在惡魔腳下閃現,血紅色的光強到使人產生錯覺,以為夜晚提前到來。五個黑影從模糊到清晰,再到有血有肉,判魂魔請來了它的幫手。

四只禿鷲,一只烏龜?史蒂文的坐騎不安的打著響鼻,動物才不會像人類想那麼多,只知道看見危險就快逃。年輕人抱住馬頭安撫坐騎,兩人離城門不到百米,再堅持一會就好。

史蒂文這樣想,桑切斯也差不多。只可惜惡魔不打算放過他們,長著禿鷲頭的弗洛魔騰空而起,背生龜甲四肢短粗的狂戰魔雙拳砸地,直沖桑切斯。狂戰魔體型笨重,速度比烏龜好不了多少,但怎麼也比倒著走的桑切斯快。

桑切斯強忍著扭頭逃跑的沖動,停在了原地。

「坎貝爾先生?」史蒂文異常緊張,聲音尖細的像個姑娘。

法師無暇回答,他撇斷了最後一根收集來的指骨,以強化操縱活尸的法術,將之往褻瀆的方向進一步發展,把邪惡扭曲的表象登峰造極。被判魂魔打散的活尸再次集結,這回的目標並非惡魔而是彼此。尸體一具靠著一具,一群挨著一群,疊起了羅漢,這只是第一步。

黑袍法師將注意力從天上的「禿鷲」和地上的「烏龜」那兒拉回來,集中到他的造物上。他雙手合攏,來回摩擦掌心。令人作嘔的骨折聲響成一片,大量髒器和凝固的黑血從聚攏成團的活尸堆里噴出。

花費了幾百活尸,他造出三個由肉塊拼成的巨人。桑切斯指揮其中兩個圍攻判魂魔,剩下的跑向狂戰魔,死尸組成的雙腿用力一跳,落向跑步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的惡魔。在巨人落地前,史蒂文很不幸的看到了巨人的光腳板,被上面那幾張人臉惡心吐了。

狂戰魔被踩進了土里,判魂魔則陷入了它最厭惡的肉搏戰,天上飛的四只弗洛魔孤掌難鳴,被弓手逼退。桑切斯拉著史蒂文往回走,他擔心年輕人,也擔心自己的小命。城牆上的弓手既有瞄準惡魔的,也有朝下對著他的。桑切斯有意無意靠攏史蒂文,以騎士做掩護。

他的如意算盤到城門下為止,牆上的軍士趴住牆垛伸出頭指著他。

「我不會讓巫師進來。」軍士做了個趕人的動作,「現在,放下這位先生快滾,不然我的箭可不長眼。」軍士話音剛落,就有幾把拉滿的弓指過來。

每次都是這樣,我拯救了大家,再被大家嫌棄。桑切斯搖頭苦笑,往邊上跨了幾步示意史蒂文先走。不管史蒂文怎麼想,喬爾從門洞下跑出來拉住哥哥往里面拽,好像桑切斯是比遠處打作一團的妖魔鬼怪更可怕的存在。

我妻子在里面,至少讓我進去把她帶走。他很想這麼說,黑袍法師總被嫌棄,低三下四灰頭土臉才是常態。可話到了嘴邊,被一股越燒越旺的怒火所取代,等法師再次開口,那尖酸刻薄甚至嚇了自己一跳。

「惡魔還在外面,你們這些蠢貨以為是什麼阻止它們進來的?」法師抬起頭和牆上的士兵對視,「是我,而不是你們,只要我一走,它們立刻就會沖過來。憑幾把破弓可殺不了地獄里的怪物。」

桑切斯說順了嘴,讓城牆上的人臉從白到紅,又從紅到白。

「我才是你們保住小命的希望。」他給自己的話做了收尾。桑切斯昂首挺胸走向城門,沒一支箭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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